第173节(1/2)
刃破长空地在这暗夜里划了开来。
那女子只一声轻笑:“谁让你只是在逃?我只不过是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总有你逃也逃避不掉的,比如我地藏门,比如千棺过。”
原来……是她!田笑猛地猜知那女子是谁了。她与过千庭交易时他也曾在场。
却听那女子道:“我要是再拖,可就要超期了。今儿是过千庭给我约定的最后一夜。今夜,你无论如何也要出来。姓古的,我知道,如果你要逃的话,这世上怕没几个人追踪得到你,当年祁连铁骑那些小子们都搜不出你。但你再不出来,过千庭许给我的珍珠十担,楠棺百口,锦缎千匹,和云南一境一整年的翡翠我可赔他不起。听听这个价,你也该得意地出来了吧?别跟那些软骨头一样的龟缩终老!”
那先前的声音却忽沉默,隔了好久,只忽然朗吟道:“行……藏……用……舍……”
这一句字字拖着尾音,分明是古杉那一疲累就多少会沾上点鼻音的独特声音。
田笑忽觉得自己压力顿轻,只觉得那长吟像异域笛音里的故乡、也像故乡月色中的盼想……顿把这千棺之响的闷滞化解了开来。
田笑自己的心里一时也振奋起来:古杉啊古杉,快出来!我要看你的剑。
——既然举世已千棺吟唱,不容你缄口;既然刀兵已如废铁,腐朽不饶金石;让我看看你的剑……让我看看你的剑!
他长大以来,在久历江湖后,还是头一次如此感动、如此激越、也如此期盼地渴望再见到一柄剑。可以划破这千棺鼓响的闷沉沉的夜空的剑!
空气里有如突放焰火,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一声声脆响:“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就还藏着,你就还藏着吧……”
那声音像拍着手的笑,像一千颗铁珠打破了一千面玉盘,像一千个侍女同时在给褒姒撕破一千匹锦缎,它们跳荡不止,一时在这里,一时在那里,竟同时在山谷间空场里好多处响起。
那像是一个调皮女孩儿拍着手,在那空场里一时蹦到这里一时蹦到那里的恣意笑闹。
而那黑沉沉的山谷里,也突生怪异。只见黑黑的丝绒一样密厚的夜里,如放焰火一般的,突然露出一手、一脚、一半边脸、一只耳、一截黑发和上面的珠饰,或一只眼角上画着的莹蓝的眼晕;它们极美,像焰火一样的绽放,却倏忽炸裂,倏忽重现。那情景美得诡异,田笑只觉得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破碎的、妖诡的眉眼。
——那女子也不知有着何等样的秘术,竟可以在下面的山谷里突然如放光一般单单展露出她的一只手,一只眼,或一截头发。
它们都像发着光,莹莹的,可后面却没有它本该连同的根本。只是一手、一眼,不连同其他肢体,单个地呈现出来,像一个画者随兴而至,在这山谷的夜里,以夜幕为画布,这里画上一手、那里画上一眼,多一笔不肯浪费,零零碎碎地竟坚决地让它们都成片断呈现。
田笑知道阿芙蓉是在搜索催逼着古杉,可还是不由不觉得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有说不出的美,只是这美美得怪诞荒凉,竟让人有些恶心呕吐之感。
阿芙蓉一现身,她手下的千棺之鼓响得更加紧了,好像要给她这些残肢碎体之舞和上重重的节拍。
田笑不知怎么,只觉得身边的夜空都晃动了一下。
刚才为古杉声音出现,稍得平稳的远远近近的小山村一时都现出崩溃之感。
却听得一声啸叫,一个人裹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已在那暗夜宅院中冲起。
——那人头顶戴着一顶危冠。
这等高冠该还是可以远溯到秦汉之前的男子装束吧?时下早已不流行了,所以它一现就跳荡入眼。田笑一望之下,就可以辨别出,那正是古杉!
这时,他只觉得那顶冠简直就是长在古杉头顶骨头里的。
——从脑骨上直接生长出来,挺拔于头顶的摘都摘不掉的危冠。
有的人脑子后面,是不是天生就会长出这样孤卓的反骨呢?
田笑仰望着他冲起的身形,只觉得他越拔越高,仿佛一只云雀直冲入云霄。
他长啸已落,可尾音却清拔地拔起,在一片“千棺之唱”中,如同一只飞鸟振起它灵魂的羽翼。
场中情势一时极乱,乱中只听阿芙蓉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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