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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春天来得多迟,那些开在田野上的花朵,总是会生长出来的……
孟扶摇低下头,睁开眼,目光清亮而坚决。
“父老乡亲们,姚城危殆,难以支撑,城破只在须臾之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若顽抗到底,城破之日,便是姚城生灵涂炭之时,本县不欲以数万父老性命,一意孤行葬送戎军之手,这诚……不守了!”
一语出而石破天惊,如霹雳炸进人群,足足炸得百姓们齐齐失声。
赶过来的姚迅和铁成都震惊的看着孟扶摇,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出自她口,孟扶摇谁也不看,紧紧抿着唇,默然不语。
半晌,突有尖利的嚎啕响起,钢刀般戳得惊呆的人群齐齐颤了一颤。
“你这自私无耻,卑鄙恶毒的女人!你要卖了姚城!”
有人在怒骂:
“疯了!你疯了!你是要拿姚城汉人百姓的性命去保你自己一条命!”
有人拣起石头就砸,“砸死你这贱人!”
更多人开始嚎啕大哭,冲上来苦苦哀求。
“我们能战!我们一起去守城!我们扒了房子上城楼!城主,不要献城……德王殿下会来的!”
那些还未长成的孩子,哭泣着爬过来,从人缝里死死攥住孟扶摇的衣角,抱住她的腿哭泣,眼泪一点点的落在她的靴子上。
“城主……城主……不能……不能啊……你一降,他们会都杀了我们……求求你,求求你……”
那些老人伸出枯瘦得毫无血色的手,颤巍巍的在人群中跌下爬起爬起又跌下,老泪纵横的抖手望着她,“城主……”
人群慌乱失措的涌上来,如被暴烈的风卷起的漩涡,翻腾着,喧嚷着,拥挤着纠缠着,而孟扶摇就在这漩涡的中心,那些一波波的前冲都冲在她身上,那些撕心裂肺的哀求和哭泣的眼泪都洒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裹在其中,像波涛怒卷的大海中的一叶随时将要淹没的小舟。
孟扶摇始终立得笔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甚至连眼睛里的表情都没有了,她一直微微抬着头,看向极远的方向,半晌,她缓缓的,伸出一直背在背后的右手。
那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孟扶摇慢慢打开。
哭声喧闹疯狂戛然而止,人群里一片死寂的沉默。
包袱里,是姚城城主的官印、姚城户薄、姚城刑司案卷……是姚城县衙里,所有代表统治权力的证明。
孟扶摇提着那包东西,面无表情的对着人群慢慢晃了一圈。
决心已定,不容更改。
看见这包东西,汉民百姓最后一丝希冀被打击得烟销灰灭,他们怔怔瞪着那个包袱,就像瞪着自己的被人砍下的头颅。
孟扶摇不再理会他们,对赶来的姚城大头人们道,“诸位都听见我的话了?我今日要去投降献城,诸位陪我去吧。”
大头人们看着她的眼神,都觉得心里颤了颤,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孟扶摇没有笑意的笑了笑,提着包袱缓缓行下台阶。
她全身的真气都已放出,寒锐逼人有如刀锋,一些想要冲上来的汉民,远远的便被撞跌开去,孟扶摇每前进一步,百姓都不得不退后一步,路,慢慢被让了出来。
更多的汉民赶了来,在长街之上排成左右两行长长的人龙,所有人都沉默而死寂的看着她在戎人护卫下走来,握紧拳头,目光狰狞而狠毒,那些恨意如箭根根射出,每根都将她射个透心穿,血肉淋漓的穿过这日疏凉的风。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一条耻辱的路。
几乎孟扶摇每走过一步,她身后的汉民都会爆发出一句辱骂,就着手边的东西狠狠扔向她背影——那也许是根烂菜,也许是半个梆硬的馒头,也许是块淤泥沟里的石头……
孟扶摇腰背挺直,头也不回,她的束发乱了,被无数石头砸歪,有点滑稽的挂在那儿,她的袍子很快溅满了污秽,还沾上许多孩子跑过来快速吐的口水搡的鼻涕,那些黄黄白白的东西挂在她衣襟上,她看也不看。
路再长,总会走完的……
“不!”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喊。
是铁成。
他再也无法忍耐这一刻的压迫和窒息,无法忍耐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孟扶摇在那样一条万夫所指的道路上走下去,看着她满身的污垢和稀脏,看着她一步步离去的单薄削瘦的背影,他便觉得这世界都混乱了都颠倒了,那些呼啸而去的脏石头烂菜叶,都似一点点砸在他心上,轻轻一砸,四分五裂。
他狂吼出声。
“不!她不会!不是!不是!”
他语无伦次的吼着,拼命奔上去阻拦那些愤怒的人群,“她不是这种人,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你被美色迷昏了头!”有人大声讥笑,“你瞎了眼睛,没看见那官印?”
有人冷笑,“你不是说要娶她?你们明铺暗盖早就在一起了是不?那么,可恶的戎人,你就和你那个贱人一起吧!”
那人手一挥,一块石头呼啸而来,准确的砸中他的额头,鲜血飞溅,铁成抹一把血,怔怔看那个砸石头的青年——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踢足球,是最亲密的队友。
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突然明白了这一刻孟扶摇的心情。
这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这段日子所看见的孟扶摇,那个鲜明、亮烈、敢作敢为不惜一切坚定如磐石的女子,她黑白分明的眼神常常带着忧思看向睢水的方向,或是午夜灯火不灭间她默默沉思,想起她喃喃自语,“置之死地而后生……”电光火石间他突然读懂了她。
她是要诈降!这姚城百姓的愤怒和攻击,就是她用来向敌营表示自己诚意的投名状!她诈降之后要做什么?一人对五万军,她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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