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2/2)
一个独巷独门的小院门首,那车儿却停了下来。院中隐隐犹有未落尽的木樨香,那车儿到了门口却没有停,门吱的一声开了,直驶进去。然后,门就掩上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杜家的别院吗?院门外再没有人了,一时,车儿驶出,看它的轻快,却是一辆空车。要进呢?还是不进?韩锷心头犹疑地乱着。这院里的木樨香得怪异,似乎迷人如幻。而如真如幻的香气中,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巷外的屋舍,身外的是非,朝中的争斗……一切一切都远了渺了,只有那个小院还是一个真实的招人步入的切实存在。
韩锷从下马到把缰儿虚拴在门口石鼓边,松开又拴上,拴上又松开,足足耗了有小半个更次。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觉情思愈来愈迷,倒像是当初为龙涎香所迷的时候了。终于,他控制不住的,也忘了拴马儿,轻轻一翻,已从院墙跃入。
院内诸屋俱黑,只一间后院的阁内隐隐有灯。
可韩锷一入后院,那灯就无声的熄了。可窗子却微微一响,像是窗栓的声音。韩锷犹豫了下,院中的木樨更香了,他一步跨到窗边,轻轻一启,人已翻了进去。
窗内,却象盲人的眼那么的黑。好像没有帷幕,又象扯了无数重帷幕。韩锷一愣,他什么也看不到了。接着,有一张唇印到了自己的唇上。然后,时间的秩序似乎都乱了,一切都似曾相识。一切又都不识,只有灯烬的烟在轻轻地飘着,如同一场迷迭,一场幻梦……
交颈颉颃,交颈颉颃……韩锷身不由己,迷迷陷入。只是在最后一刻,他才隐隐有一点清醒,他听到自己模模糊糊地问:“你到底,是不是阿柠?”
那声音有着一点惊乱。可他接脑中一昏,人就昏昏地睡去了,没听到身边轻轻地响起一声叹息。
第六卷五侯散第九章求诸流辈岂易得
白马寺外,人声喧嚷——这里就是所谓“无遮大会”的所在之地了。最里面的一群人大都头上童童,那是些和尚,有不少还是洛阳众伽蓝寺中极有智识的高僧。再稍外一圈,即是些所谓的善女子与善居士了,他们表情多木然端谨,而那喧嚷之声却是围在最外面的一群看热闹的人发出来的。
洛阳就是这么个有趣的城市,只有很少的一些人会有些什么真正的皈依与信仰,而这城市中混的大多数混混着生活的百姓,其实总是抱着一丝“或许吧”的心境。他们是真的“死生都做故事读”的——无论别人的死生,还是自己的死生。连大金巴宗师只怕都料不到会有这么个局面,这是一群他所不了解的生民。他们不知尊重,也不知敬畏。生命只是天赠与的一场消费,而非什么值得人匍匐参拜,细心揣摸的事物,他们并不见得拿人的生命当上多大一回事。
说起来洛阳人比长安人都更像中国的人一些。长安城中,都是些穿了戏衣的木偶,而洛阳城中,才是真正的看客。他们也会艳羡,只要得机上场,未尝不想来个唱做俱佳。但平时,无论宗教,廊庙,坟典,朝廷……对于他们无一不是:不过是一个戏场罢了。
那是一片空场。可今天有一些不一样,连场上先出来的大金巴禅师的八大弟子面色都有些严肃紧张。外面一圈看热闹的人也有些觉察了,其中一个问:“今天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儿?”
旁边一人低声答道:“你还不知道,今天九阍总管俞九阙要来了,他要与大金巴论道。大金巴多厉害,凭道术已连败了太乙上人、白马僧、和顾拥鼻。他据说要用僧法为皇上祈福延年,但朝中好多人不服他晋封国师,所以才有这些争斗。今天,他要面对的最后一关快到了,你没见得他手下多么紧张?”一努嘴:“你看那边,连现在入主兵部的王横海王老将军都来了,够热闹吧?”
不远不近处,只是一案一伞,案旁伞下坐的正是须发花白的老将王横海。他今日不能不来,天下兵镇他还没有收束停当,对东宫与仆射堂门下的将领他还没有尽去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