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与小麻式的情人节」(1/3)
……人生真难。因为我们走上的人生道路不太一样。
第一章「我与小麻式的情人节」
来做那个吧!
这么决定之后,便开始行动。
脚步轻盈,其他方面则草率带过。
不过决心可是千真万确的。
得加油才行。不做不行。
即使身体申诉着不确定是否能办到,心灵也会将障碍给排除。
……然后——
一想到结果,我就忍不住暗自窃笑。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
早上我在麻由的卧房里漫无目的地看了手机萤幕一眼,萤幕显示的日期刺激了我的大脑。
这个日子背后蕴含的意义,也跟着被拉到台面上。
我记得今天是举行男女互相交换带有可可成分的无趣黑色甜点,最后以看能不能调情成功为胜败关键,这种国民性运动比赛的日子吧!细节是骗你的。
我离开方才坐着的床铺,用视神经捕捉这个房间的主人,睡相很差的御园麻由。枕头都已经跑到背部下方却依然熟睡,身上盖着我和她自己的,总共两床棉被。麻由转身背向从拉开窗帘的窗户倾泄而入的阳光,她并不讨厌睡乱渐长的发丝,而头上的绷带早已拆除,双手的指尖也仅留下伤痕的淡影。话说回来,我的脸部和右脚,可喜可贺地终于恢复成黄色人种,入院时的伤也可说都已痊愈,不过右脚现在还无法胜任急速奔走的任务,仍在复健中。言归正传。
再度展开和麻由的共同生活,与和同病房住院患者同住这种普通至极的医院生活不同,是除了麻由之外没有其他介入物存在的空间,连被绑架的小学生也被省略,是不折不扣的同居。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最近和麻由互相碰触所被施加的毒……虽然我不该这样形容,总之「某个」藉由触碰进而侵蚀我的东西的浓度,最近直线上升。也许是因为对我来说,医院是比平常生活还来得正常一点的地方吧!
接着,我缓缓思考起麻由,想着今天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呢?小麻不可能对阿道错过这种节日,不可能的程度就像美女教师(二十三岁,负责日本史)来男校教书一样。虽然到昨天为止她都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不过我可以想像到她在这一天亢奋到可以一个人扛轿子的模样。
不过,从到现在为止得知的,前任阿道不喜欢吃甜食的情报推敲,也有可能不会发生任何值得注目的事,说不定只是用味噌青花鱼点缀餐桌,意思意思一下。如果我称赞鱼很好吃,可能会多了一天味噌青花鱼纪念日。骗你的。
啊啊,不过最近很少吃甜食,应该说几乎是一口也没吃。
「算了,随便啦……」
反正不可能用一块褐色的碎片,就让阿道和小麻之间锁国般的羁绊变得和挖掘温泉一样深。不过如果是金黄色的甜点,就会让故事的展开产生大幅度的动摇,因为在这个社会上,不管是好或坏,没有金钱无法动摇的东西呀。骗你的。
因为我身边就有一位,断绝一切世俗,只追随自己内心情感的女子呀。
对了,去年我有收到了一片茶褐色的板子呢。是恋日医师以诊疗纪念日之类,不清不楚的理由来拜访我家时给的,知道这些事情后,我看今年不可能收到老师送的东西了吧?毕竟我连见都不能见她一面。
我又看了一次手机,确定现在的时间。
再过十分钟,就得让麻由起床整装(大部分是由我来做),装出要去学校认真上学的样子。
因为没有必要让非日常化为日常,所以学校生活很重要,也很具便利性。
因为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微疲劳和痛楚,所以我将脸转回正面。窗边朝下可望见新盖的成品住宅因昨晚降的雪染上一层淡妆,新年过后就常看到这样下雪的景色。小时候我可是光看到下雪就开心地不得了的纯真小孩呢,真是感慨万千。
……我有没有说谎啊?看来我不太确定自己小时候记忆的真伪,就像一个由拥有魔女外表的阿姨所提炼并建议我吃下的美味甜点一样混和在一块,分不清真伪、两者之间失去界限。
说不定是说谎说过头,连大脑都被野狼吃掉了也说不定喔。
为了去除心灵被过去围攻所造成的痛苦,我稍微抬起腰部和沉重的头颅。
虽然有点提早,不过早五分钟行动是我今年的抱负。虽然这是我刚刚才决定的。
我转身面对麻由。现在可没有那种功夫做出「小麻起床、起床。」「阿道亲亲亲——」这种没睡醒的举动,所以我直接将手伸向棉被。
我扒开棉被,背着麻由把她带往浴室,用宛如思春期国中生般尖锐,冰冷刺骨的水洗脸后,麻由的意识才稍稍萌芽。我用毛巾帮她擦脸并轻拍脸颊,催促她快点清醒,又叫她把睡翘的头发梳整齐,然后暂时离开睡眼惺忪的麻由,帮她准备制服和没在使用的书包。接着去客厅看电视,因为没订报纸,所以只能藉着看电视新闻搜集社会上的情报,而这里收不到nhk(不是日本废材协会的那一个)的讯号,所以我看的是没有本地色彩和经济性的地方节目。在常被当作小学生远足地点的畜产中心追加新动物的新闻内容后,开始报导我关心的新闻——一个半月前左右开始的,少见的动物杀害事件。受害者有狗、猫、护理学校的鸡,这次则是小学饲养小屋里的鸭子。
这是个原因、关连、动机及犯人都不明的事件。
我第一次得知这个新闻时,这件事让我因痛苦的回忆被唤醒而导致臼齿疼痛。
「…………………………………」
虽然两者有明显不同的要素,可是却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件事。
想起我的妹妹。
她会跑进深山夺取小动物的生命,并拿来食用。
那家伙就是这种女孩。
……虽然没有丝毫可能是她。
「早安——……」
头后耸立的妖怪天线终于放弃抵抗地心引力,梳成标准发型的麻由拖着脚走来,揉过的双眼泛着泪水。
「早。来,换衣服吧。」
「嗯——……」麻由嫌麻烦似地脱下睡衣乱丢,再慢吞吞地拿起制服,这段时间我关掉电视去准备她的早餐,虽然只是喝一杯牛奶,花个十秒就可以完成的简单早餐。但她宣言「小麻要喝牛奶,长得比阿道还大!」且每天不懈怠的态度,让我很想将庆贺的想法告知邻人以回报她。不过这彻底地是骗你的。
我拿着杯子回到客厅,麻由也刚好穿完袜子,制服穿在她身上十分漂亮。我站在她正面,把她制服的衣摆拉直,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还半干半湿,稍有暖意。
麻由喝光那杯满到可以在杯子表面玩起表面张力的牛奶,接着我们便一同出门。
麻由憋住呵欠,脸颊留下一行泪水,接着转向正面,表情变得生硬无趣。
嘴唇和情绪毫无牵扯,自然地合上,眼球失去多余的动作,不对眼前景色产生反应,连飞到电线上的小鸟都看也不看,她是缺乏生物下意识动作的少女。不过几岁以前的女生可以说是少女呢?我脑中突然产生这个疑问。骗你的……咦?
宛如要否决我的解说,麻由的眼球动了,视线追着通过身旁的脚踏车,似乎是在看车轮。
「那辆脚踏车怎么了吗?」
我一问,她回答「没什么——」眼神又再次固定不动。怎么了呢?
麻由握住我的手,五根指头滑进我的指尖,十指交缠。成熟的温热感侵蚀我的手掌,轻易地引发溶解和融合的错觉。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试着询问。
麻由抬头看着我这个生物,端正的嘴唇微微张合:
「我妈妈的生日和情人节。」
毫无干劲的回答。
看她睡了那么多,真佩服她没忘记今天是几月几日。
然后,嗯——
看来会朝树立纪念日的方向进展。
蔓延着放学后喧嚣的教室。
同班同学——也是女子美化股长的枇杷岛八事来到我座位时,我才发现今天不但是二月十四日,还是这个月的第二个礼拜三。
「我们走吧,学长。」
明明同年级,却这样爽朗地叫我学长,我就这样承受着留级生的辛酸,几乎想退出现在所属的社团,成立一个留级生社了呢。其实,我在小学时就有疑似体验留级的身分了,我并不是不想上学,只是双亲对教育的想法被施加在我身上罢了,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过那是一回事,而每个月的第二个礼拜是各个股长的集会日。我并非入学当天就自愿担任候选人,但却落得当剩下的美化股长职务。虽然我就这样累积了两年的股长经验,可是我等同完全没有发言权。我想是因为我不热心的态度不用言语就能传达到大家的心里吧?
「怎么了吗?」
枇杷岛双手背在身后,仔细凝视着我的表情,和麻由对同班同学使用的那种充满荆棘及冷淡的敬语不同,她说话的口吻没有起伏,但不代表不存在。
我含糊其辞地回答一声「嗯」,将视线移往教室左侧麻由的位置。以描绘美丽c字型的姿势趴在桌上的御园同学,从第四堂开始就没看她动过,我看就算发生震度五以上的地震,也不会妨碍她的睡眠吧?哎呀,这么一想,我就很担心把她留在教室去参加股长会议是不是会有危险?在我补上一句谎话之前,我心想基本上应该不会有发生大型地震的危险,于是起身离开座位。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上给麻由的讯息。虽然我确定这样做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我还是在纸条上写下我去参加股长会议,要她在位置上等我一下的讯息。但麻由不可能乖乖严守我的指示,她一定会找到我的所在地,我可以想像她威风凛凛地闯入现场的样子。
我走近麻由的座位,把纸条夹在她的桌子和手肘间,接着走向先往教室出口移动等我的枇杷岛。枇杷岛从头到尾看着我的举动,浅浅地微笑。我轻声说「久等了」,和她并肩走向走廊。
阳光输给了寒冷的低温,因此被冬日席卷的走廊和同学们伫足开心聊天的光景无缘,只能看到互相抱怨这寒冷的天气,纷纷前往社团活动或回家的学生背影。
「学长,你有收到巧克力吗?」
枇杷岛对我说了些无碍的闲聊话,我简单回答「收成欠佳。」
「是吗?不过,因为是学长你,所以这是没办法的吧。」
这真是种依听者不同,可自行决定话中含意的说法呢。枇杷岛一个人嗯嗯地点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此时,她那浅色调又冷漠的发丝左右微震的景像停留在我眼中,接着,宛如日光灯般开启的表情竟带着暖色系。
「啊,别期待我送你喔。虽然我没有那么讨厌学长,不过我们之间没有将来……」
她用和缓的语气对我这么说。我鼓不起勇气反驳这个事实,应该说我关心起用是否具有将来性来考虑人选的女高中生的脑袋。
往走廊楼梯相反方向的尽头走去,在那里右转后穿过连接两栋建筑物的走廊,前往另一栋校舍。这里和我们教室所在的新校舍相反,木制、造型自成一格的校舍,被设定成给股长会议使用的空间,连文化类的社团也盘据在旧校舍,背景音里还可以听到甚至拥有专用运动场的棒球社细微的呼喊声。
「可是学长不用担心吧?因为御园学姊一定会送你。我弟弟上的是男校,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可是非常心酸呢。」
枇杷岛快活地把亲人不受欢迎的现状(如果受欢迎就惨了)当笑话说。我听完后,心中设定了一个再跟她聊几句就好的模糊目标,不过其实这一点意义也没有。
「枇杷岛你有收到巧克力吗?」
这位同班同学滑动右脚,让身体失去平衡,好似享受着光滑的地板。这就是俗称假装滑倒的搞笑反应。
「我完全不懂你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是一种侮辱吗?」
「这单纯只是社交辞令啦,既然你问了我,那我也回问你。」
再说比起男生→男生,女生→女生的赠与路径听起来好多了。
「那我不问有没有人送你,你有送的对象吗?」
这次则是用力踩下左脚后空翻一圈,骗你的。她只是用极端惊讶的斜眼瞪着我。
「学长……你这样子装傻的样子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虽然还不到讨厌的程度,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喜欢。」
枇杷岛用夸张的评价训斥我之后,用竞走的速度和我拉开距离。
为了协助枇杷岛达成内心的希望,我站在走廊的中心不动。理由是骗你的。
不过这理由对我过度评价了,我的道行还不到会装出这种样子的大智若愚的程度。
「……真是的真是的……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我大幅转动深感和人相处困难而导致僵硬的肩膀,并吐了一口气。
斜眼朝旁边教室里扛着文化股长这了不起的名号,其实只是图书股长会议的争辩瞥了一眼,接着跟上急速前进的枇杷岛。
心中一面打算着,用追不上她的速度前进吧。
这是有时会互相争论,有时会亮出战争的刀刃互相冲突,以美化股长的身分追寻存在方式的少年少女的故事。
就在被这类充满谎言、夸大不实广告煽动的孤寂下,我也钻进枇杷岛打开的教室大门,教室内已有七成的股长就座,不过总股长和副总股长这对笨蛋情侣还没出现在腐朽破旧的讲桌前,所以股长们各自组成小团体,专注于聊天。在弥漫着灰尘、窗户一角被暗色系窗帘丑陋地遮蔽的教室里,充满不良学生可以拿来当抽烟室使用的不健全及颓废感。
踏进教室一步,视线前方广阔的范围就被限制住,我并不喜欢学校这个环境中那种宛如举行仪式般的感觉,好像每次进出房间,就得让肌肤像附上一层薄膜一样,我怎么也不喜欢。
我搔着脸颊走过讲桌前方,在排成三列桌子的中间那列,前面数来第二个座位上坐下。因为每行是由两张桌子拼成,枇杷岛便坐在我隔壁座位,用双手撑着脸颊。虽然不是规定,不过依照班级整齐地划分座位顺序是美化股长的守则。我个人觉得无所谓就是了。
我一拉动椅子,枇杷岛就撇了我一眼,我一坐下就扭过脸去,明显是在生气,刚刚的对话我觉得进行的还不错啊。嗯,真搞不懂。
我们两个就像要从周围的欢谈中隐藏自己的身影,一句话也不说地面向黑板,消磨时间。
而有点迟到的总股长和他的另一半出现,是约十分钟后的事了。
「哎呀,抱歉抱歉,我为了拿这个东西花了点时间。」
总股长用鼻孔像是可以印刷出一串「爽朗」字眼似的青春洋溢笑容,展示右手的战利品。从两人的样子可以看出,那是划凤梨拳(注:将剪刀、石头、布替换为巧克力、固力果、凤梨的猜拳)以剪刀获胜,女友副总股长给他的胜利奖品,不过他们是举行了颁奖仪式吗,干嘛搞这么久?看吧,连枇杷岛也皱起眉头,紧紧闭上眼睛了啊!虽然她会这样说不定是因为我的关系。
总股长宗田义人踏着无视我内心感概的脚步走上讲桌,副总股长一宫河名像个附属品一样站在他旁边,一宫似乎很讨厌会同时吸进灰尘和二氧化碳的环境,用小毛巾遮着嘴边。
如果以第三者的主观来评判这个一宫河名,会觉得她是将淑女和贵妇人合体,然后分离失败的女性。六年前大家都注目这个千金大小姐小学生,二十年后则感觉她可能会创立河名的房间。
义人清爽的容貌则很受女孩子欢迎,解说结束。还有,以前到小学三年级为止,他和我是一起上学的伙伴,不过现在在鞋柜前遇到也不会打招呼。
「好,大家注意、注意喔。」
义人敲打讲桌两下,举起包裹,这家伙到底想要我们注意什么啊?
「今天啊,对街上的杀狗事件,嗯……说杀猫事件也可以啦。有关这起事件,学校方面也必须做出一些号召或注意事项。还有,这是我收到的巧克力。接下来就麻烦各位罗。」
用十分不牢靠的言行举止,简单说明完大意的义人把位置让给一宫。进行的工作大都由一宫负责,大概因为她说话的语气中带有威严,具有些许防止其他人窃窃私语的作用吧。一宫一甩发量多到让人误以为她戴着假发的头,走上讲桌前。
「现在,在这个城镇频繁发生动物被擅自伤害的事件,被害人中也有我们学校的学生,所以学生会提案不可以继续漠视。」
一宫到此将语句先画个句点,宛如确认般转头看向站在斜后方的义人,他们两个在校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笨蛋(以下略),不过我内心并没有萌生「不能输」的对抗心理。这件事先搁着不管,我往旁瞄去,发现枇杷岛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直看着一宫。如果读取潜藏在她视线下的想法,大概是——陪这两个笨蛋情侣浪费时间根本是一种犯罪。我总觉得这想法未必有错。
「不过,我们美化股长不可能做出听从本校学生会指示的愚蠢行为。」
一宫的宣言,几乎让所有人都露出「是啊」的暧昧微笑,我因为没办法立刻摆出笑脸,所以摆出「说不定啦——」不吃这一套的表情。
这间学校的学生会里聚集着用日文说不通的人才,不过不通的层面和麻由不同。
学生会会长菅原除了shā • rén癣好之外,完全是学生会的料,虽然自我主张强烈,不过也具有独特的人望及归纳意见的手腕,如果没那个家伙,学生会肯定会暴走。虽然问题的根源可能是学生会选举中认真老实的人才都不会当选,不过其中唯一可以沟通的,大概只有书记伏见吧!
「我们该做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善后处理。在事件的影响下,隐约可以看到街上已有堕落的徵兆。被动物尸体弄脏的道路,灰尘会越积越厚,为了预防这个结果,我们要扩大视野,不只校内,而是要进行镇内的清洁活动。以上就是美化股长的方针……」
一宫交错摆出含蓄的动作和手势,持续执行副总股长应做的工作。内容则由我右边的学生负责记录,当做之后制作讲义的资料,但发下去的讲义,有一半的学生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就揉成一团当成纸屑。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宫的话,内心回想起早上的新闻,开始整理起事件的概要。
被害者只限定于动物的杀害事件。
第一起事件大约是发生在新年特别节目播完,学生结束歌颂寒假的时候。记得被害者是只叫玛丽的狗,被发现时就像被外星人抓去,结果实验失败似的,模样十分凄惨。玛丽的四肢碎到可以拿来做汉堡肉,尸体就这样曝晒在街上,造成发现者——也就是上学途中的小学生莫大的心灵伤害。暂定会接任剑道社社长的金子在打扫的闲聊中这么说。金子的弟弟好像是第一个发现者,牺牲的似乎也是金子家养的狗。
之后也以野猫和家犬为主轴,偶尔也扯进鼹鼠、狸猫、饲育小屋的鸭子这种稀有种类。总之杀害事件频繁发生,城镇的居民认为,这可能是第二个或第三个心理不正常的人出现。但警方因为受害者不是人,所以并没有认真处理。
「……这和风纪股长也有关,最近深夜在市街徘徊的高中生有增加的倾向。姑且不论对错,但是有很多人将在外徘徊时于便利商店等处购买的食品之类的垃圾,丢进田里或河川……」
这和菅原引起的shā • rén事件不同,尸体的状态几乎都一致被彻底粉碎。把尸体加工成乍看之下好像混杂番茄酱颜色呕吐物的扁平物,是这次心理不正常的人的兴趣。又不是夏天,这种行为让人不必要地发冷。
这起事件的影响,大到几乎盖过在医院里发现尸体,以及名和三秋的事件所引发的传言。对了,我就算在学校碰到长濑透,她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和我打招呼,根本没机会问她妹妹一树好不好。祈祷祖父的舍身及我的伤势可以让这孩子今后的人生染上一层连蚊子都不敢杀的色彩。虽然我不知道该向谁祈祷才好。
回到正题。
这次的事件应该和小麻和阿道没关系,尤其是小麻,我肯定和她无关。因为麻由出院后的两个多月,一个人外出的次数用双手指头算都绰绰有余,而且买东西我也陪着去,也一起睡觉,不管上刀山下油锅,只要麻由希望,我都会陪她去吧。虽然宗旨有点怪,不过基本上就是这样。
所以只要挥挥手,「阿——道,来——玩——吧——」「小——麻,来——玩——吧——」就够了。
……不过我还是……
会和妹妹的身影重叠。
「…………………………………」耳鸣变强了。我缓缓盖住右耳。
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幼稚园的老师和同年龄的小孩都说她长得像娃娃。不过,形容她是头发会长长的日本人偶,这明显带有畏惧的意味。我妹妹不只被同年龄的少年少女排斥,他们甚至很怕她。她擅长言语暴力,动不动就爱炫耀的个性,大概是她被当成麻烦人物的要因吧。
这个妹妹帮我取了一个「工蚁」的绰号。光从这两个字就可以明显看出一件事实,那就是这名和我只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少女,根本不把我当人看的意识表现。当时傻呼呼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大概是因为空空的脑袋里只顾着作白日梦(妄想)和年节料理的剩菜吧。绝对不是因为我有恋妹情结,我是说真的。
先撇开我对过去遭遇感到的愤慨,妹妹总是驱使着我这只工蚁。亏我还骑脚踏车送她到属于她狩猎场的那座山,还曾在下雪的日子,单靠自己一个人花上半天时间完成雪窑洞。其中被她利用次数最多的,就是处理橘子。我妹妹是个光吃橘子就可以生存的生物,她说不定连心都是黄色的。我在妹妹的命令下被任命负责帮她剥掉橘子皮以及上面所有的白色纤维,就算只剩下一点点纤维,那颗橘子也会被她当成丢掷的道具。
另外,我妹妹喜欢吃怪东西,她有个怪癖好,就是喜欢尝尝各种东西的滋味。
和我一起去参加七夕祭典时捞到的金鱼,隔天就被她烤来吃,还批评「好腥、有泥巴味」。
她还曾把附近邻居(住在距离可以玩最少三次百米赛跑处的邻居)的柴犬抓来,将狗解体,削下身上的肉来做烧肉。之后,她被发现是杀狗的犯人后,我爸爸以要杀了她为前提的气势,为了满足体罚以及他个人的嗜好,痛揍了我妹妹一顿。当时是个内心温柔的人类小孩的我(无视先前的批评),竟做出庇护妹妹的勇敢行为,结果我的脸被打得惨到很想说出「要死了啦」。等父亲去洗净满身运动后的汗水后,不知为何连我妹妹也朝我背上踢一脚。第一次学会又踩又踢这些字眼的悲伤回忆就这样崩落瓦解,在我心灵的水面上载浮载沉。最后一段是骗你的。
不过,妹妹虽然这样,但在自己的妈妈面前可是会装老实的。她在妈妈面前就会让那用蜡做成、无臭无味的表情如融化的雪水般溶解,喊着妈妈——妈妈——地拉着母亲的衣摆。加上她从来没叫过我哥哥,我想大概是因为她认为只有妈妈是自己的家人吧。而这想法恐怕完全正确。
而我妹在还没上小学之前就下落不明了。热衷于在荒山里玩杀害狗和狸猫游戏的妹妹,在那个礼拜天也像往常一样外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负责接送她的我在山脚下等着她,刚过傍晚时我有进山里找,在夜幕低垂时急忙跑回家。我立刻向妹妹的母亲报告,虽然搜索行动等到天亮才开始,但最后根本不知道妹妹是生是死,连尸体都没找到。
妹妹的母亲又想哭又想叹气。
爸爸则是露出懊悔、不开心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骂够她吧。
哥哥则是很开心将来在天国有可以聊天的对象。骗你的。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确定那个人没有比书还要好的朋友,况且他对妹妹一点兴趣都没有,说不定连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我妹妹对他的态度也一样。
那我又在想什么呢?
是把这件事当作日常的小事,小到根本回想不起来?还是这件事让我的记忆留下了障碍?
虽然乱抓头皮多少可以回想起来,但是恋日医生已经不在精神科,况且我也没有积极让她关照的想法。算了,我那时候想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妹妹的背景、个性,再加上这次的事件。
我可没打算主张我妹妹被野狗抚养长大。
……可是,从没有人真的去确认过妹妹是否已经死亡。
不过——「你的眼睛飘到哪去了」。
冷淡的指责代替冰水穿过我意识的中心,于是我视线的焦距开始凝聚,模糊的物体再次产生了轮廓。
「你有张着眼睛打瞌睡的癖好吗?」
枇杷岛瞪着我,语气带有一些厌恶。不过因为顾虑到一宫的股长会议活动,所以音量经过控制。我在语气中参杂淡淡的否定,回答她「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说得也是。如果听到这种事不会想一想,那就可怕了。」
她毫不客气地对我施放恶意。
不过,会光明正大讨厌我的人,其实很珍贵呢。
八年前的诱拐、监禁事件。
与其说我被社会当作事件的被害者,还不如说被当成犯罪者的亲人、儿子的比例比较高。我和菅原、麻由都被当成一个疙瘩,只不过定义不同。
「你在想什么?」
枇杷岛的态度变得和缓,低落的情感大概也多少恢复了吧,连眼神也变得和善。
「我在想一宫刚刚说的事。」
我现在正用夸张的态度表示资源的重要性。
「汪汪和小猫被杀的事吗?」
她只有对狗特别优待,使用亲昵的称呼方式。我在心中假想——如果要优待猫,是不是该说喵喵才对呢?
「嗯,就是那件事。枇杷岛,你有什么想法吗?」
「应该要赶紧阻止犯行,把犯人给抓起来啊。」
枇杷岛间不容发地说出她的意见。我对她的态度突然产生些微兴趣。
「你家有养狗?」
「不是因为这样,简单来说是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
我看你这家伙先守护一下你脑袋瓜的和平吧。
不改严肃表情的枇杷岛,又接着说:
「因为,你不觉得很危险吗?谁知道哪天犯人会不会把目标转向人类。」
「啊啊,也对啦……」因为人类也是一种动物。
不过啊,这个事件没有大到能从这个乡下地方对全世界发散和平讯息吧?现在时下的年轻人视野是不是太宽阔了一点?我这个学长内心因此感到不安。
「危险的人,应该从街上铲除。」
她直视着我这么抱怨,我真诚地回看着她,不只因为深受她身为美化股长的高洁意识感动,还赞同看不见的命运做出让她将来担任属于自己天职的安排。骗你的。枇杷岛撇开视线,这时持续好一段时间的耳鸣终于停止了。
该不会在怀疑我吧?毕竟这种状况很常见。
虽然有点夸张,不过她对眼前危险的意识可代表居民的想法。
还有,由犯人的角度来说,枇杷岛的结论还挺危险的。
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结果真的就不同呢。
「那边两位,从刚刚开始嘴唇就一直在动,是不是连耳朵的鼓膜也在动呢?」
一宫态度威吓地提醒我们,我们则像个优等生似地回答「嗯,是的。」
有很多都是骗你的。
在宗田总股长发表完迟缓的休会感言后,股长会议终于结束,我快步走回教室。
我想像着麻由是不是还和桌子粘在一起,打开教室的门,没想到竟看到不熟悉的景像。
那是被夕阳染成刺眼橘色的教室,麻由挺起上半身和某个不认识的男生面对面?大概因为才刚睡醒,麻由的眼神不是很笔直,不过那个男生正笑着和她说话?这个男生的长相,清爽地就像可以把鼻涕当作清凉剂使用耶?这段话一句谎言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一开始像个乡下小孩心想——这还真稀奇,胡乱猜疑状况,最后则像个江户子弟让心情冷静下来。玩笑话先搁一边,就在我盘算该不该在她们对话时不客气地闯入时,麻由发现我的存在,接着立刻抓起书包,无视那个男生的存在朝我跑来。手臂在额头和眉间留下的红色压痕以及睡翘的刘海都和毫无表情的面孔很不搭,但很有韵味。
「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语气平坦无起伏地追问我。明明有留纸条给她,看来她是不信任我。
「去参加股长会议啊。总之,我们先回家吧?」
我让微微点头的麻由留在原地等我,走向自己的座位拿书包。途中视线和被晾在一旁的男生碰上,他竟对我微笑。因为感觉好像全身会窜起鸡皮疙瘩,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我不觉得自己跟那个人合得来。我让夕阳染红双眼,毫无反应地撇开视线——「……嗯?」
书包上摆着一张记事本大小的白纸,这和我写给麻由的纸条不一样。我拿起那张纸条,看到背面写着「明智」两个谜样文字,但我毫无头绪。一定是伏见柚柚。看来那家伙刚刚来过教室。
会用白纸写谜样文字给我的人,只有那家伙了。我对照这次纸条的含意和过去的经验……我想大概是很久没见了,所以想说「来社团活动露脸吧。」与其说是在学习如何和怪人沟通,还不如说是我已经习惯和怪人沟通,写给我的那两个文字应该是从高中二年级的课业内容联想到的吧。
反正那家伙是学生会的书记,如果不是怪人才有问题,反倒希望她更跃进,变成喜欢上吃人妖怪的家伙,我带着这种希望拿起书包……那个人应该是风纪股长的书记吧?
我的脑袋乱想着,把笔记用纸塞进抽屉,头部右斜方突然听到远处某人正在和麻由说话:
「我等你来参加社团活动。」
「我不会去的。」
麻由用一眼和一句话拒绝男子轻快的邀约,接着便凝视着我。右半身被寂寥及黄昏的斜日染色的麻由,瞳孔如化石般死板地盯着目标。
而我就像成群围绕在街灯旁的飞蛾(动物占卜算出我是蛾)走向麻由,一起离开教室。关上教室门的那一刻,我有回头一次,看到那个男生正看着枣红色的太阳。姑且把那家伙的长相记起来吧,因为我感觉有私通的味道。这是随口说说的。
走出走廊,还没走到十步我就提问了。
「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如果是和奈月小姐说话,我可能会突然冒出一句「决定几号结婚了吗?」不过和麻由说话可不能这样。如果是和老师说话……总之,先确定对方的年龄再说吧。
麻由蹙起眉头,嘴角不知为何有些下拉。
「不知道,他说是戏剧社的人,烦死了。」
这三句短短的话语,呈现了未知、情报及感想。对了,他刚刚有提到社团活动吧,麻由是戏剧社的吗?
这间学校的所有学生基本上有义务参加社团活动。麻由大概什么都没想,就选择当戏剧社的幽灵社员吧。顺道一提我是业余广播社的。因为社员只有两个人,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副社长的称号。
因为参加后一年内不可以改变社团,所以麻由要加入业余广播社必须等到四月。如果不是有这条规定,我想麻由早就把广播社的社长赶走,变成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社团吧。而社团活动的内容不用说也知道。
「你们说了什么?」
从刚刚的情形来判断,可以猜出对方应该是劝麻由去参加社团活动,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问一下。是要预防什么,我现在还没决定。
「没什么,只是些无聊事……呵呵呵。」
大概是因为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又或者是麻由再也憋不住,她笑了出来,文弱的表情终于露出笑容。
「呜呼呼,你在吃醋。」
她愉悦地把我的肩膀当成鼓来敲打。「阿道竟然会吃醋,真小心眼。小麻打击好大,都幻灭了——」你不是开心地想加上超或是女之类的字眼吗?
「不,没有啦,我只是……」「回家后我送你好东西,别闹别扭。好吗——」
她拉高身子,玩弄着我的头发说——乖孩子、乖孩子,但我还是无法释怀,我否定的发言被她带过,脸颊也很刺痒,为什么我得稍微弯下腰,摆出接受她这样对待的姿势呢。一定是因为夕阳侵蚀了我的肌肤,我就这样擅自把夕阳当作犯人。
麻由一回到家,就会化身成坐在吉普车上的军人吧?
而我因为贪婪地想要得到甜食,所以会拿着竹枪,口操欧语追着她吧。
嗯,虽然不正确,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异。
结果,她一直摸我的头直到离开学校。
后来我们便感情融洽地牵着手回家(有点自暴自弃地大幅度挥动双手前进),最后抵达麻由位于公寓三楼的家。
然后,我在玄关脱鞋的时候,麻由寄生到我的背上。
「怎么了?」我抬起一只脚玩平衡游戏问道,不过却平衡得很差。麻由毫不客气地抱住站不稳的我,把体重都放到我身上。
「因为阿道很爱担心,所以我就黏紧紧的。」
她用脸颊磨蹭我的背。虽然她的思考完全往错的方向前进,不过要泼一个兴奋的人冷水,有趣程度可依时间和地点有所不同,况且她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真是服了小麻。」
虽然我根本、一点也不想跟你分出胜负。脚上脱到一半的鞋子从脚尖掉落。
「小麻只要阿道,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所以放心吧。」
麻由用蕴含着热度、光泽和颜色的语调诉说自己的一切,接着用双手紧紧圈住我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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