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 确切接近的结局(2/2)
“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管我好不好。”
幸宏感到厌烦,刻意说重话。“喔!”两人停止动作,然后小声却又以幸宏能听见的音量开始交谈:
“渡边太太,有听到吗?”
“我听见了,吉田太太。”
“真是的,他竟然叫我们不要管他呢。”
“最近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就是说啊。”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两人一同将手按上嘴角,刻意假笑。幸宏觉得他们在这种时候还真有默契,只好无可奈何地转头面向两人。
“抱歉,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可是我真的没事。还有你们这样讲话感觉很恶心耶。”
幸宏对依旧“呵呵呵呵呵”笑着的吉田和渡边说道。于是两人止住笑容,回答“那就算了”,各自走回座位。
幸宏莫名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回前方,与一位女同学四目交会。她是一位绑着马尾发型、身材苗条的少女,叫做三岛真琴。她和幸宏眼神交会之后,突然转过身和身旁的女同学攀谈,避开幸宏的视线。
三岛同学刚刚在看我吧……
幸宏猛然想起情人节的事。
那件事发生在两天前。老实说,幸宏昨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幸好三岛主动且开朗地问他“你有吃巧克力吗?”,让他们可以一如往常地交谈,今天早上应该也有互道早安。
是啊,还有这件事。
自己一直在想关于和刈谷较量的问题,但其实还有其他事情该面对,比方说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尤其是三岛和另一位女同学赠与的两个巧克力,简直让幸宏不知如何是好。
“世界上最艰深的问题,正是不明白一件事该从何思考面对。”他在情人节夜晚,甚至想到这种哲学般的结论。
“学生会长。”
当幸宏一个头两个大时,另一位带给自己难题的少女来到眼前。她将轻柔的波浪卷发拨向后方,硕大的半月形眼瞳朝下望着幸宏。她是御神乐绫女,拥有宛如西洋人偶般的秀丽脸庞,以及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现在她手叉腰,露出不满的表情。
“你好……”
幸宏抬头挺胸。自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御神乐是副会长,可是他最近总觉得御神乐的立场比自己还要崇高。虽然是自己指定御神乐当副会长,但是她当时回答:“你有一点空隙出现,我就会从你手中夺走学生会。”幸宏常常觉得她可能已经掌握了实权。
“今天要讨论‘毕业生欢送会’,请你务必要来学生会室,懂吗?”
“啊,好的,我明白了。”
幸宏不由自主地用敬语回答对方。御神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默默地走回座位。他感觉松了口气,靠上椅背。
毕业生欢送会啊……
那是每年在这个时期,由一、二年级学生主办,对三年级学生表示谢意的活动。每年的详细内容都不同,但是大多是让学生聚集在礼堂,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今年已经到了不尽快决定活动内容不可的时间了。
……毕业生……欢送会……
幸宏再度不经意地想起与刈谷的赛事。预备钟声响起,直到上课钟响授课开始,他也还在思考这件事。
对了,记得九重学姐说过刈谷学长有在锻炼身体……那我要不要也买哑铃来锻炼呢?想要提升爆发力,就必须要在身上施加重物。这样看来……
“会长,你有在听吗?”
带有怒气的声音让幸宏回过神来。一抬起头,他就和坐在正对面的班级委员长视线交会。她正瞪着幸宏。
“你应该有听到我说的话吧?”
坐在隔壁的御神乐露出微笑。她的表情宛如天使,但是和现状综合起来,简直是恶魔。幸宏看向手边的书面资料,小声说:“我想……”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会议中打瞌睡!”
“你缺乏身为会长的自觉。”
“就是说啊,你不配担任会长。”
尖锐的批评接二连三飞来。
“唉。”御神乐头也不回地叹了口气,手指轻敲桌面上的书面资料说:“我在问你,今年的毕业生欢送会这样进行如何?”
放学后,幸宏在学生会室和御神乐等干部一起开会。他起先有注意听,但是不知不觉间又开始想起对付刈谷的方法,结果会议内容都变成耳边风。他急忙翻阅资料,可是光是这样当然无法让他掌握内容,只有勉强看到“自由参加”、“礼堂”、“茶会”等文字。
“所以呢?会长有什么意见吗?”
正对面的班级委员长很恐怖。她明显知道幸宏还不了解状况,却故意发问。幸宏环顾周围的干部,首先见到忍住笑容的文化委员长和保健委员长;图书委员长则是手放桌上撑起脸颊;体育委员长缩起壮硕的身躯,一言不发。
我得说些话才行……
御神乐盯着自己。只要向她求救,应该就会伸出援手。但是幸宏也不想老是依赖她。
“茶会这个构想本身是不错的。”
所以幸宏索性发表自己的见解。
“本身?那你是有什么不满啰?”
班级委员长即刻反问。幸宏瞟了一眼资料,不假思索地说出感想:
“时间是三月三日星期五。啊,这天是女儿节吧。多布置些女儿节的饰品应该不错,地点是礼堂,尚未结束考试的三年级学生也有可能到场,所以采用自由参加制。设置同乐会场,让大家可以一边品尝茶点,一边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
“你只不过是念出资料上的内容吧,我是想请教会长有什么高见?”
班级委员长追问道。幸宏浏览资料,想找出有无可以建议之处。
“啊!”
他灵机一动。
“怎么了?”
不只是班级委员长,幸宏在所有干部的注目下站起身。
“等一下,你干吗站起来……”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班级委员长的态度有所软化。
幸宏环顾全员说道:
“举办一、二年级对三年级学生的社内对决鉴赏会,这主意如何?”
他大声发表意见,并为自己的好主意感到满足。没错,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再一次顺理成章地和刈谷学长……
“什么?那是什么企划?”
班级委员长的一句话将幸宏拉回现实。危险,差点又要陷入思考中了。然后他深呼吸,说明想到的构想:
“毕业生欢送会是用来表达对学长学姐感谢之意的活动,然而每年却都只是请大家欣赏志愿学生的表演。所以我希望借着这次活动,强调一、二年级学生对三年级生的心意。
三年级生总是会担心自己离开之后,社团的学弟妹是否能够好好经营社团。为了让他们知道即使自己毕业,学弟妹也能顺利经营社团,我打算让大家和三年级生较量。用这种形式来表达感谢也不错吧?”
“也就是说,要让一、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对决?”
班级委员长的目光变得更尖锐。
“是的,我们要借着认真较量让学长学姐看到自己的成长!”
“你做梦啊?!”
对方轻易否定幸宏兴致高昂的解说,班级委员长拉开椅子起立。
“而且你的构想会只限于有参加社团的学生。至于没有参加社团,或是像我的朋友,参加‘填充玩具俱乐部’的学生,要怎么较量?无法举办比赛的社团和同好会不就无法参加吗?”
无情的批判。幸宏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不打算就此放弃。
“所以我们才要办欣赏会。没有参加社团或不方便对决的学生,可以在礼堂欣赏大家的比赛。或许也有可能需要让礼堂的观众投票决定胜负,细项的部分我们可以想办法处理,应该没有问题。”
“是吗?你太自作主张了吧?”
“现在才开始为各方面准备,我想时间上会很紧迫。”
坐在班级委员长右侧的风纪委员长缓缓举手发言,班级委员长露出微笑。
“况且其他社团本来就有在做送别毕业生的对决比赛吧?羽球社每年都有举行类似活动,根本不需要我们多此一举。”
班级委员长称胜追击。其余尚有“如果真的和三年级生起冲突,那可不有趣。”、“要是在毕业典礼前发生意外,那会很糟糕耶?”等意见。由于对方欠缺能够彻底否定幸宏的理由,所以议论陷入了胶着状态。
这样一来,最后只剩下……
幸宏的目光瞥向默默聆听议论的御神乐,她的一句话足以大幅改变情势。
“副会长,我的想法可行吧?”
所以他先发制人。御神乐似乎没有料到幸宏会主动征询自己的意见,顿时瞪大双眼。尽管她立刻恢复自然,可是没有答腔。幸宏再说:
“我说的可行和不可行,是指只要从现在开始做准备,就有可能实现这个构想。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认为可以,那希望你以副会长的立场赞同会长的意见。”
一瞬间,御神乐的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那表情像是吃了一惊,也像感动、生气、欣喜,但又可能完全不是。最起码,那不是幸宏能判断的表情流露。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擅自把问题推给绫女同学啊?太卑鄙了!”
班级委员长怒骂,其他干部也显得有些动摇。就连原本兴趣缺缺的图书委员长,也开始注视幸宏和御神乐。幸宏刻意忽视他们,等待御神乐的答案。
“……应该可行吧。”
御神乐不屑一顾地说道。她将视线自幸宏移开转至斜上方,眺望天花板,淡淡地回答:
“的确可以办到。因为我们接下来才要开始募集志愿学生,而且今年学生会和广播社经常合作,他们应该会立刻首肯。这本来就是自由参加的企划,由学生会提出新形式的意见也无妨。反正这种企划早就老掉牙了。”
“…………”
如同幸宏所料,一见到御神乐说出意见,干部全都闭上嘴。即使班级委员长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幸宏,但是大局已定。幸宏觉得有所成效,暗暗握紧拳头。
然而这时的幸宏,不,学生会室的每一人,都没有听到御神乐在这之后喃喃说出的话语——
“看来是时候了。”
她低声呢喃道。
这样一来,舞台就准备好了。只要再向刈谷学长请求……不过他会接受吗?我想刈谷学长会接受的。不,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接受。我要再和他对决一次,然后追上他的背影——
会议结束后,幸宏赶赴第一体育馆屋顶。那里是幸宏所属社团阶梯社的“社办”。阶梯社这个社团的名字听起来很荒谬,但却是天栗浜高校实际存在的社团。主要活动是追求如何在校内跑得更快,尤其将重点放在上下阶梯。虽然这社团活动非常容易给人造成麻烦,也被教师视为问题,但他们在历经波折后,在学生中也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支持。
幸宏推开厚重的铁门来到屋顶,迎着吹来的冷风,奔向地势较低处。
“我来迟了!”
他在跃下的同时打了个招呼,位于较低处的六位少年少女一同回头。
“瓶盖,你来的正好!”六人当中个头最娇小的少女跃起迎接幸宏。
“他们都很无情耶!我说要和健吾念同一所大学,结果他们说‘你打算重考吗’、‘你是为了纪念而考吗?’之类的,真没礼貌!”
九重鼓起腮帮子抱怨。六人中个子最高的少年摇了摇头,冷冷地看着她说: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健吾,连你都这样说!你在联考已经见识到我的伟大了吧!”
个头娇小的少女叫九重优子,高个子少年是刈谷健吾。他们是三年级生的学长姐。两人目前虽正努力准备考试,但还是尽可能地参与社团活动。
由于他们开始斗嘴,幸宏转而看向戴眼镜的少年。他是三枝宗司,二年级的学长。三枝对幸宏苦笑,手指两位三年级生。
“你知道刈谷学长要考的大学是哪一所吗?因为九重学姐说要跟他考同一所,所以我们都觉得太异想天开了。虽然因为系别不同,录取分数也不一样,但那可是一流的国立大学啊。老实说,我真的不看好。”
“我想她无论如何都要考上那所学校,于是问她是不是打算重考,可是她却回答‘当然是要一次考上啊!’呢。”
三枝身旁站着一位留有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的美少女。即使身穿黄色运动外套,还是可以令人感受到她的高贵气质。她用手抵住嘴角,露出困扰的微笑。她是天崎泉,二年级的学姐,同时也是现任阶梯社社长。
“我、我相信啊!社长,不对,九重学姐一定能及格的!”
急忙反驳的是同年级的井筒研。他有一头刺猬发型和混混脸,现在正涨红了脸大声表示支持。九重对刈谷抱怨,可是对方却不当一回事。听到井筒的发言后,她快速转身,露出愉快的表情。
“没错、没错,井简果然了解我。瓶盖你应该和他同一国吧?你也是赞成优子小姐会及格这国的吧?”
九重抓住井筒和幸宏的手臂,让他们站到自己身后,“哼!”地故意挺起胸膛——但还是老样子,完全感觉不到威严。
幸宏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刚刚还站在稍远处,睡眼惺忪地望着幸宏等人的女性,现在不知不觉来到后方,而且高举白板。白板上用麦克笔大大地写着‘必胜及格!粉碎志愿学校!’几个字。
小夏老师,必胜及格是很好,但是粉碎志愿学校可不行吧。
幸宏在内心吐槽。举起白板的女性是神庭小夏。她是数学老师兼阶梯社的顾问,同时也是幸宏四位堂姐中的老二。
“……算了,先不管这些。倒是神庭来了,社长你有问题要问他吗?”
刈谷似乎已经不想再应付九重,转而对天崎发问。幸宏猛然惊觉,急忙低头致歉。
“昨天非常抱歉。我在想事情,结果不知不觉就直接走回家了。”
“对啊、对啊!健吾尽说些耐人寻味的话,又不肯说重点,让我们很担心耶。尤其是小泉最担心了。”
九重转过身子,开始斥责幸宏。
“对不起。”幸宏再度道歉,可是她却手指幸宏追问:“你不能光只会道歉,要解释理由啊!”
三枝和天崎也一起点头。
幸宏看向刈谷。
刈谷也正看着幸宏,他的目光中很难得地潜藏着淡淡的恐惧。与其说那是对幸宏的恐惧,不如说是对他的言行举止感到担忧。光是彼此目光交会,幸宏就自然地理解了他的想法。
“那个……”
幸宏下定决心。或许对方会很困扰,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再对决一次。
“昨天我和刈谷学长比赛短跑,然后落败了。”
““““!?””””
除了刈谷和小夏以外,所有人都呆住了,接着慢慢地来回打量幸宏和刈谷。
“…………”
刈谷保持沉默。他默默等待幸宏说出下一句话,双瞳除了恐惧不安之外,还带有着饥渴追求某种事物的光芒。
“刈谷学长,我有事想拜托你。”
幸宏为了确认自己的觉悟,郑重地说出一字一句:
“请你和我再比赛一次短跑,我想那会是最后一场比赛。拜托你。”
幸宏低头请求,已经看不见刈谷的表情。他注视水泥地板和自己的脚尖,咬紧牙关并忍住身体的颤抖,静静等待对方回答。
“神庭。”
回答来得很快。
“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出人意料的发展让幸宏忍不住抬起头,再次与刈谷四目交会。
“我希望你再和我比赛一次短跑。我也认为下次会是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刈谷低下头。幸宏竖起寒毛,再一次深深低头。
“请你和我比赛!”
“请你和我比赛。”
刈谷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悦耳。
“这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只有你们两人比赛,太不公平了吧!感觉好像你们有什么秘密耶,好卑鄙!不过健吾和瓶盖的最后一战感觉不错,让人热血沸腾呢!”
首先反应过来的果然是九重。当大家还摸不清头绪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起哄。跟着井筒击起掌来。
“你们要用短跑决战吗?这样正好,神庭已经熟悉了v字转弯,跑起来一定很刺激!可以说是短跑的顶尖对决啊!”
“距离毕业典礼不到几天,你们要几时比赛呢?阶梯社可以尽量协助你们。”
幸宏举手回应天崎的提案,因为他已经决定好日期了。他要在“毕业生欢送会”做出了断。幸宏提起会议的结果之后,三枝扬起嘴角。
“神庭,你变得真能干啊。难道你是为了和刈谷学长决战,才设法推动企划的吗?”
“咦?啊,不、不是的,我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我的确是一直在盘算和刈谷学长的比赛。”
“你可不要拿学生会来假公济私喔。”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单纯是觉得‘毕业生欢送会’已经有点老套,改用这样的方式应该比较能炒热气氛。而且我也会认真去做准备工作。”
“我知道啦,你不是那么机灵的人。”
三枝立刻举起双手。井筒大喝一声“好!”,挥拳击向幸宏的腹部。
“小泉学姐当上社长,阶梯社气象一新,就让刈谷学长和九重学姐见识我们的实力吧!你要鼓足冲劲雪耻喔,社团代表!”
“是啊。你输了一次嘛,要是那时有记录就好了。刈谷学长,你们有记下秒数吗?”
三枝即刻将注意力放在收集数据上。九重抓住天崎的手臂,原地转圈跳起舞来。
好,我要拼了!这次我一定要跑赢刈谷学长,然后——
距离比赛还有半个月左右。幸宏再次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期间找出对策,弥补不足的事物。
这时小夏静静地注视下定决心的幸宏,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