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I know everything(2/4)
之后的事,全被无聊至极的现实所占领。
首先,母亲没有举行葬礼,因为她没有钱。母亲只有存我的午餐费与其他固定开销要用的钱,除此之外全都奉献给一名恩客了。那些男人们大概知道母亲死掉的事情吧,从那之后就没有人来过家里了。大部分的家伙明明来过家里无数次,也亲切的跟我讲过话,却连半个人也没有出现。当然,跟这些人相同,也没有其他人来家里慰问。母亲跟老家早就断绝了关系,我甚至连联络的地址都不晓得。
然后,对我说出「生命之可贵」大道理的导师嘛……
母亲死后,我连一次也没见过她了。之后,我就没再去过学校,而老师也没来探望过我。连打电话叫我去学校的举动也没有的她,一点也不关心我。在学校里面、在教室里面如同女王陛下般尊贵的她,从没踏出自己的国家一步过。
顺带一提在数年后,一个小我两岁的学弟跟我说,他自己也听过那名教师演讲过「生命之可贵」。「那个女人,大概得了某种不谈论『生命之可贵』就会死掉的病吧。」真的,这只不过是笑话罢了。
就这样,生命消失了。
然而,这里面却没有任何意义存在。
人的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的生命,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不巧,我一点也不懂。
不就是这样嘛?
母亲死掉了。可是,到底有谁受到影响了?究竟有什么事物,就算一点点也行。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对母亲的死有所感触吗?
到头来,母亲的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的性命不过就是某种毫无价值的垃圾。
死在这里的那家伙也一样。不只是那家伙,其他被害者也一样。
就算死掉,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人死掉这种事情,到最后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算以电视广为宣传,结果仍是简单明了。被害者人数加一。
重视这种东西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
所以我——
「你在哀悼她的死亡吗?」
这种声音,突然传入。
我慌张的回过了头。我到现在为止都没发现,宛如融化在静谧街道似地更加寂静,有如率领周围黑暗般地更加深沉,有一名少女就站在那儿。
少女——是的,是一名少女。大概是小学或中学的年纪吧。她低垂着眼,不,是直勾勾的凝视着那家伙的死亡场所,一边朝这里接近:
「晚安。」
面对初次见面的我,这个小鬼一点也不害怕的说道。
老实说,我的长相并不友善。虽然我没有刻意露出凶相,却经常被别人讲说,我老是在生气。更何况,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表情看起来应该更凶恶才对。然而,这个小鬼却连一点点害怕的表情也没有。这个事实虽然让我有点生气,但最后我什么话也没说。哎,算了。我可不是那种以欺负小孩取乐的笨蛋。
「你认识死在这里的家伙吗?」
我如此问道。
「是的——不,还没有到认识的程度。」小鬼意义不明的答道:
「虽然我知道她这个人,而她也知道我的存在,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能以『认识』来描述的程度。我们只见过三次面,实际上接触的时间也只有三分钟左右。」
「三次?那你应该知道她的事情吧?」
「嗯,我知道。她也住在那间我常去的公寓里面。」
那栋,破烂公寓的居民——不,既然用了常去的说法,就表示她认识那里的房客。原来如此,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只见过三次面了。那家伙的活动时间几乎都是在半夜,所以几乎没有机会跟这种小鬼碰面吧!
「你是来替这家伙哀悼的吗?」
我开口问道。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那家伙,才在这种时间来到这种地方?
「不,不是的。」然而,小鬼摇了摇头:「我是来替这个事件,划下句点的。」
「事件……?」
「那本笔记,是她写的吧?在三次见面的过程中,我有看过一次。她也有一本一样的东西。从现在算起来正好是四天前……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我在瞬间感到迷惑。但是,也没差吧?于是我递出了笔记本。
这个小鬼在接过笔记本后,就这样神色自若地读了起来。杂乱的文章与拙劣的字体,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困扰。在黑暗中,仅靠着月光进行阅读。表情认真,即使写在里面的事情大概不具任何意义。
然而那副神情,却让我想起那家伙在看悬疑推理剧场时的脸庞。
所以,虽然没有理由。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
「是吗——我了解了。」
小鬼如此说道,阖上了笔记。
然后缓缓地抬头,看着我。
漆黑色眼瞳。仿佛灵魂也会被吸进去的,黑色。
即使截至目前为止,做过不少危险勾当的我,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莫名的压迫感……不,是不自然感。简直就像是看见不应该存在于世上之物似地——恐惧。可是,这种情绪不是掺杂污秽的情感,也不是生理上的厌恶,而是如同宝石般的美丽。
正因为如此,我才正面接受了那个少女的话语。
「你,就是犯人。」
03/
「我太惊讶了。」
闪避言词,连想都没想过。
我老实的回答了。
真的,这是我在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惊讶的事。
虽然,我确实有不好的预感。
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而且,还跟那家伙站在同一个地点。
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
因为说出的事情完全相同。
「哈哈哈,怎么从头到尾都跟那家伙的情形一样呢!」
无法置信的偶然,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知道?该不会是听那家伙说的吧?如果自己被杀死,犯人就是我之类的话?」
「不,她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也有同感。她不是那种会考虑后果而行动的类型。所以自己死掉时的事情,她更加没有能力去思考。
因此,我的疑惑更甚,为何这个小鬼会知道我就是犯人?
「该不会,是因为读了那本笔记吧?」
「不可能。靠书写在这里面的情报,极难推测到你就是犯人。而且,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暗示你就是犯人的情报了。」
那么,是为什么?我进一步地追问,那个小鬼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仍是解说了起来:
「首先,就是犯案时间都是末班电车开走后的深夜。由此可知,犯人并不是靠电车移动。如果犯人是从外面搭电车来到这条街上,那么他就会失去回家的方法,而陷入困境吧!另外,犯人也没有使用汽车的可能性。如同你所知道的,这条路是由单行道与狭窄道路交会而成,而且周遭道路的结构也相当复杂。开车进入此处非常困难,平常不会有人刻意来到这里吧。再者,从犯罪现场推断,很容易可以猜想到这个犯行具有街头shā • rén——也就是在冲动的情况下,犯案——的特性。以安全犯案的角度来说,这个地方的风险实在是太高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当然,实际上这种时间的这种地点,可以说是某种死角吧。附近的居民大多已经入睡了,所以大概也不会有人经过。可是——这一点,只有在这里频繁走动的人才会晓得。第一次拜访这里的人,或是只经过这里数次的人,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事情。因此,犯人一定就是住在这附近的某个人。」
「喂喂喂,你以为这条街上,住了几个人啊……?」
我半吃惊地说道。然而,小鬼却轻描淡写的答道:
「至少,比全世界的人口数还少。」
「…………」
「从被害者身上所留下的手印,以及杀害手法来推论,可以知道犯人是男性的事实。再者,被害者是从正面被勒住脖子,而且没有任何抵抗。这点强烈地表示了被害者与凶手之间的关系。就算犯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被害者也不会感到任何惊讶。即便那个人就在身边,她也不会有所怀疑。连自己的脖子被对方掐住,她也同样觉得那种行为是在开玩笑,抑或是把这种举动当成是极其自然的事而加以接受。不管实情为何,总之犯人与被害者之间,有非常亲近的关系这一点不会有错。对被害者而言,犯人是一名特别的人。」
「可是,那家伙也有朋友耶!就算人数不多,总可以轻松地列出十个人左右吧?」
「这点不是问题。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将嫌疑犯从六十亿人缩小至十名的范围,之后只要一个一个调查就行了。因为知道犯人就在里头,所以调查起来并不困难……嗯,不过连这个必要也没有就是了。」
小鬼以老人般的熟练动作耸了耸肩:
「对犯人来说,这次的shā • rén非常特别。这一点,可以从杀害手法与过去事件不同得知。犯人没有对被害者施暴,他最初就没有要杀害被害人的打算。只是因为感受到自己有shā • rén的必要,或者是一时兴起而杀害了对方,因此与先前的情况大有不同。然后,正因为如此——犯人必定会前来采访被害者。正因为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没有预期的犯行,所以犯人无法忘却被害者。等事件平息下来后,犯人必定会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shā • rén时间里,前来这个场所。」
「所以,就是我了吗?」
我不禁露出苦笑。当我问道:「你不是有把握,才问的吧?」小鬼干脆的点了点头。有把握这种事,根本就不该存在。怎么会有这种事。真是的,真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小鬼。居然用虚张声势这招唬住了我。因为她的口气实在太有自信,我才忍不住承认了罪行。
「干得好,我投降了。是你赢了。」
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哎,反正,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就算在这里结束,一切也无所谓。虽然我还没有成年,但也没小到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的程度。我一定会被关进监狱里吧!但是,这种经验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的前辈虽然因为强盗与qiáng • bào罪入监服刑了两年半,但是出狱后,却将当时的事情有如英雄事迹般地高谈阔论。我虽然对那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但那些年纪轻一点的小伙子们,简直就跟深信特摄片英雄存在的幼稚园儿童一样地兴奋。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要报警吗?现在的小鬼身上,都有手机吧?放心吧,我不是会杀你这种小孩子取乐的疯子。就算被小鬼指摘罪行,我也不是那种会恼羞成怒,反过来袭击对方的人。」
「在那之前,我有事想要问你。你之前说过,我跟被害者说出了一模一样的事情。那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这个问题,这次换我耸了耸肩:
「也没什么。那家伙也在这里——刚好就在你站的地方,说了这样的话。就是『小力就是犯人吧?』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虽然,我早就知道那家伙毫无脉络的说话方式,也认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但在那个节骨眼上还是太过分了。」
刚好在自己想shā • rén的时候。
心情,跟平常不同。
总是如此。杀害某人后,老是无法保持平静。
就像脑袋中的某个齿轮的咬合方式有问题一样。
回过神时,已经勒住了那家伙的脖子。
「之后呢?」
之后的事,我已经不太清楚了。
将手搭在脖子上,使劲气力勒紧的我。这不是开玩笑,真的使上了全力。即使如此,那家伙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只如此,她甚至没有抵抗。她渐渐翻起白眼,就算这样,那家伙连一次也没有拒绝这种行为。只是,在她的脸上——
「在笑呢,那个家伙。」
「她在笑吗?」
「嗯。该怎么讲呢……那是一副我见过无数次的表情。自己明明都要死掉了,明明就要被杀死了。那家伙没有发出惨叫声也没有试图逃跑,只是笑着,然后——然后就死了。在那之前,她说了一句话。」
『你看吧!』
「她是这样说的……」
这是那家伙猜到推理剧犯人是谁之后,必定会说的台词。
到头来那家伙,在最后的最后还是只把我——也就是犯人——还有她自己——也就是被害者——当成是戏剧里的角色。
我并不认为她可怜。
只是,觉得她真的是个笨蛋。
「是这样子吗……」
小鬼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不知何故,将背转向了我:
「再见,我们不会再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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