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1/2)
夜里我没有做梦。只是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沉。
昨天我和别人说话太多了。我虽然并不讨厌和别人在一起,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会觉得脑仁疼。
‘克绮君,醒了吗?’
我听到了房东小姐和往常一样的声音。
“早晨好。”
‘早饭做多了,来吃吗?小惠也一起吃,如何?’
我思考了一下。
如果真是像惠说的那样,房东小姐应该是故意把早饭做多让我来吃的。我知道这一点之后,现在也无法轻易地接受了。
“我不吃。”
我这么一说,房东小姐的表情凝固了。
‘是,是吗?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麻烦。房东小姐做饭做多了和我没有关系。”
我想安慰房东小姐,但她似乎更加灰心了。为什么?
‘哥哥早安。’
惠出来了,她看见房东小姐的样子,一下呆住了。
‘早晨好。那个……我哥哥,做了些什么?’
‘……啊,没什么的。我只是想问要不要一起吃早饭……’
惠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对不起,我稍微离开一下,哥哥也过来’
惠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
‘哥哥,你对房东小姐说了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过吗。房东小姐是每天给我做饭。所以我总是麻烦她,也觉得过意不去。”
‘然后呢?’
“我就说,今天的早饭我不吃。”
‘就这些?’
“房东小姐有些惊诧,于是我继续安慰她说。”
‘说什么?’
“不会麻烦。房东小姐做饭做多了和我没有关系。”
啊,惠晕倒了。
‘……哥哥,你过来。’
我听惠的话,低下了身。
惠掐住了我的脸颊。
‘世上有说·话·方·式这种东西吧!’
“我确实注意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看惠的表情,她好像下定了决心。她站直了身。
……
‘……就是这样的,哥哥只是不愿麻烦您。’
‘这样啊~’
看起来,房东小姐的脸上又恢复了笑颜。
‘请一定让我们也一起用早餐。’
‘可以吗?’
‘当然。’
惠踩我的脚,看起来应该是别多嘴的意思。
我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这行为的意义真是暧昧……社交会话的结果,看来是我们也去房东小姐那里吃早饭。
这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想注意说话方式看来也是很困难的。
“惠。”
‘什么事,哥哥?’
“看来不习惯的事情不该做。”
惠一定是在瞪我。为什么呢。
房东小姐做的早饭,正好是三人份。
她做多了两人份……应该不是的。是连惠那一份也准备好了吧。
今天的菜单,是竹荚鱼干,还有煮的鸡肉和牛旁。
‘很久没吃日本菜了吧?还合你口味吗?’
‘简直太好吃了!’
惠激动不已。
‘太好了。那个鱼干是自己做的。’
怪不得味道这么浓。如果不是用天然盐,让它自然熟,是无法做出这种味道的。
无论如何,鱼干最好吃的部分,是这背骨上软软的肉。
满是阳光照射的味道。我咬骨头般地享用着。
‘哥哥,吃相太差了。’
‘没关系的,那是最美味的地方。’
“嗯。”
惠也应该很清楚。惠犹豫地看看我和房东小姐,然后她下了决心。
‘那我也不客气了。’
惠咬了一口,恍惚地睁开眼。
她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发自心底地说,
‘哥哥,每天都吃这样的饭吗?’
“差不多。”
‘是吗……’
我吃完早饭放下筷子,有些恋恋不舍。我合上手。
“我吃饱了。”
‘我吃饱了~’
‘粗茶淡饭而已。我现在去上茶哦。’
我喝着香味十足的茶,享受着滋润的早晨。
‘小惠今天怎么打算的?’
‘哥哥要上学吗?’
“嗯。”
‘那咱们俩一起吧,我来做这里的导游。’
‘我很乐意,但是如此地麻烦您……’
‘那就顺便帮忙拎东西吧,去购物。’
‘啊,好的。’
效率低下的对话。
两人都会用心灵感应的,为什么对话要这么绕弯子呢?
简直就是永远的迷题。
‘克绮君,该去学校了吧?’
“是啊。那我走了。”
风冷如刀割,却令人感觉十分舒适。就是这样一个早晨。
东风吹起的某一天,一位拿着伞从天上降落下来的女仆小姐。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童话吗?
那个人今天也拿着伞。
‘早晨好。我们又见面了。’
“早安。”
沉默了一阵。
如果是峰雪那种希望成为搭讪师的家伙,也许会有办法的。但是面对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孩子,我实在找不出话题。
苦恼了半天,我开了口。
“很好的早晨。”
‘不是的。’
看来我搞错了。
“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虽然对于我来说没有……’
看来是对于我有了。
我改变了话题。
“我有个朋友叫峰雪。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说想见你。”
‘是吗。总有一天会见面的,不用心急,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说的话好像是命运论的观点。
“那是不一定的吧。”
‘不是吗?’
“有可能你们之一突然死亡。”
少女歪歪头想想。
‘是啊。我没想过自己会死。’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我有些高兴。
我和这个女孩能够普通地对话。
每当我尝试用逻辑说话时,不知为什么对方总是会生气。
‘不过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那也不是绝对的。”
‘确实有可能。’
“那我去上学了。”
‘好的,克绮先生。下次再见吧。’
……分手之后我才意识到,又忘记问她名字了。
我走了一阵,就被警察拦下来了。
这里停了几辆警车。
‘这里禁止通行了。能绕个道吗?’
我看看四周,其他学生也绕道去了。
“请告诉我理由。”
警察满脸疲惫地回答。
‘抱歉。现在正在调查现场。’
禁止通行的牌子后面,我看见了一块毛巾。
墙上斑斑点点的,是血。
“这样啊。您工作辛苦了。”
我右转之后,向前走去。
‘怎么啦愣头青,逃学吗?’
‘九门君,早安。’
我见到峰雪了。牧本同学也一起。
“牧本同学早安。我不是逃学。”
我说完继续向前走,后面的人说话了。
‘喂,你朝哪里去啊?’
“朝学校去。”
‘方向搞反了啊?’
“这边的路禁止通行了。”
‘早说啊!’
峰雪敲了我的脑袋。
‘禁止通行了,是事故还是什么?’
“有那样的可能性,但是应该不是。”
我回忆了一下现场。
根据血液飞散的轨迹,没有被撞的痕迹。
‘怎么回事?’
“大概是shā • rén案件。”
峰雪开始颂唱经文。
牧本同学用手捂着嘴。
‘够吓人的。警察这么说的?’
“不是。是根据现场状况说的。没有事故的痕迹,血痕前后撒了有六米。”
“应该是身负重伤在四周移动,或者是被拖动。盖着毛巾的尸体,形状很奇怪。那个样子大概是……”
‘你给我适可而止。你这个蠢材。’
我被峰雪打了。
“很痛。你干什么?”
‘牧本脸色都青了。’
他这么一说,我看了看牧本同学的脸。
“牧本同学,你对我的话产生了生理上的厌恶了吗?要是那样的话,对不起。”
‘不是的,这么近的地方发生了犯罪,有点害怕。’
‘是啊。’
“我不害怕。”
峰雪耸耸肩。
‘没办法,这家伙是克绮啊。’
“别说这么失礼的话。峰雪。就好像说我感觉不到恐怖。”
‘哎,不是吗?’
连牧本都这么说。
“我是说,对于这个事件,我不会特别地感到恐怖。”
‘是吗,我倒是很担心。’
“卷入犯罪是概率事件。根据统计,这里的治安很好。即使算上这次的事件,概率也不会发生太大改变。”
‘道理上是这么说啊。’
峰雪耸耸肩。
‘不过这么想也不错。我稍微舒服些了,谢谢。’
“不用道谢。我只是指出你逻辑上的缺陷。”
‘……是,是吗……’
我们到了学校,班里面也在讨论案件的事情。
学校里有人知道,所以也会成为话题吧。
‘二班的胜本被警察抓住录了口供。’
峰雪消息很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是吗。”
‘看你表情,没什么兴趣么。’
“是的。没兴趣。”
我做不到什么。也不想做。
‘这就叫做无缘众生啊。’
“这引用应该是引错了。”
‘啊?’
预备铃响起来了,我们的对话中断了。
有些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
我是指宫崎教官。这里明明是教会学校,为什么要有如此体育系的……不,简直就是旧日本军的鬼军曹一样的男人。
周二的第四节课,宫崎教官的柔道结束了,大家都上气不接下气。特别是今天。
‘畜生,宫崎那家伙!’
峰雪开始发牢骚。
“今天的说教很长。”
我拖着剧痛的脚在走廊里挪动。
宫崎教官的课上,即使是冬天他也开着柔道场的窗户。
他的理论是,只要运动就不会冷。
动起来的话确实不会冷。但是宫崎教官却特别喜欢说教。
契机就是那个shā • rén事件的话题。宫崎教官听见有人小声谈论,结果就开始了一场说教大会。
过于认真的宫崎教官,一直说教说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只能正坐听着。
“你现在是最有精神的啊。”
能够直起腰走路的只有峰雪一人。
包括我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在蹑手蹑脚地走路。麻痹了。
‘嗯,是吗?’
“不愧是寺庙里长大的孩子。”
我说完,峰雪就阴沉下脸,叹了口气。
即使他自己否定,事实也不会改变。峰雪的正坐在班里位居首位。
‘最近,老爹话多烦人啊。’
“很好的父亲不是吗。”
‘简直就是鬼。’
‘fxck!我绝对不会剃秃的!’
“我倒认为你没选择。”
‘啊?’
我挪着脚回到教室,正在等我的人出乎我的意料。
“这不是惠吗。”
她站在教室前面,有些害怕的样子。看来她怕人的毛病还没改。
‘哥,哥哥!’
这一声引起了男生们的骚动。
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峰雪瞪了他们一眼,四周就鸦雀无声了。
“怎么了,到这里来?”
惠的脚还在颤抖。
‘我把盒饭送来了。’
‘这么突然?’
午饭我本来是在学生食堂吃的。
‘天气这么好,去房顶吃吧。’
峰雪马上抢了进来。
“那样也好。”
房顶上,原则上是不许进入的,但是门是开的。
春天的时候人很多,现在这么冷,很少有人特意上来。
‘小惠,这个火腿章鱼给你。’
‘啊,那你要不要吃这个烤蛋?’
‘嗯,我要。’
‘喂,克绮,把那个红烧给我。’
“我拒绝。”
盒饭真的是太好吃了。
每一个野菜的香味都煮出来了。
“另外,为什么牧本同学也在?”
我说出了疑问。
‘我不能来吗?’
“不是,单纯是个疑问。”
‘我在走廊里面遇见,她给我引路来着。’
“是吗。”
‘哥哥为什么不接手机呢?’
“上课的时候把电源关了。”
‘你这个一言居士。遵守那种校规的也就你而已。’
“为什么带盒饭来?”
我说出了疑问。
牧本同学和峰雪像看着犯罪者一样看着我。
‘我觉得哥哥会高兴。’
“为什么?”
‘等等,你这个说法太过分了吧?’
牧本同学插了嘴。
“哪里?”
‘这么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很困扰。’
“为什么?”
‘啊,那个……虽然哥哥这么说话,但他没有恶意。’
惠为什么要紧张呢。
嗯。我没有恶意。
“是的。我没有恶意。”
三个人一齐瞪着我。
‘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克绮。世界上,给你亲自做盒饭就是为你着想的意思。一般来说应该心怀感激地接受。’
“那么,峰雪。如果我为你做了盒饭的话……”
‘不吃。’
他说得迅速而斩钉截铁。
这个男人说话自我矛盾。
单方面的着想,有时也会带来困扰。
‘……九门君,对这盒饭感到困扰吗?’
牧本同学插了嘴。
“不会。我心怀感激地接受。”
‘这不就好了吗。’
“确实。”
三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我也耸耸肩。
跟地球人的交流真是困难。
午休结束后惠回去了。
……
午后的睡眠课结束后,我站起身。
‘克绮,今天怎么打算的?’
“一个人回家。”
‘怎么了,不舒服吗?别传染给小惠啊。’
多管闲事。
我摆摆手出了学校。
……
虽然我不是讨厌峰雪和牧本同学,但是说话时间太长我就会疲劳。
因为惠来了,今天我说了太长的话。
至少在回家路上我想一个人慢慢休息一下。
我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人浪也是很惬意的。
眼前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的面孔都不一样。不同的面孔后面,是不同的心,看着不同的地方,朝着不同的目标。
数十、数百的人,朝着不同的地方前进,走在我眼前的道路上。在狭窄的道路中,人们也不互相冲撞,而是圆滑地擦肩而过,那样子让我觉得简直就像是机械。
用心灵感应连接起来的一个完整的机械。
我走出了人群,踱起步子。
我并不讨厌一个人呆着。
我正想着事情,突然肚子叫了。
怎么办呢。
吃个拉面去吧。
我这么想的时候。
在人群中,我发现了一个令我在意的人影。
现在走在我前面的,不就是我早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吗。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朝那个女孩追过去了。)
(坚持当初的想法,朝拉面馆走去。)
(我并没有去追赶她。)
(坚持当初的想法,朝拉面馆走去。)
虽然我看到她了,但也没有深追的道理。
我还是继续慢慢走着。
旋转的伞,逐渐消失在杂碎的脚步之中。
鲜明的伞是那么漂亮,让我稍稍感到些遗憾。
我饿着肚子向前走去。
我昨天吃饭的那个莲莲食堂味道还真不错。
今天也去那里吃吧。
也许--
这时,我头顶上方传来了声音。
‘啊,小哥!’
这个声音年轻热情充满力量。我饿得轻飘飘的,让这声音震了一下。
我等着摇晃停下来,便继续缓慢前行。
‘等一下啊!拉面的小哥!’
过了许久,我才意识到声音是对我说的。
“啊……”
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声音是从电线杆顶部传来的。她轻轻蹲在上面,直视着我的眼睛。
‘稍等一下啊。’
我完全没搞清状况,但也点了点头。
‘嗯嗯嗯……’
少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就头朝下跳了下来!
风猛地吹了过来。我顿时感到血液涌向全身,我张开了双臂。
强风将少女得头发全部吹散。少女飞入了我的怀中。
冲击比我想象的要轻。
她轻软地,确实地撞在了我的身上,发出了嘭的一声。我感到她很温暖。
这时,我的胸部感到了她微热的体温。我的怀表咯查走了一秒。
‘谢谢你。’
我差一点倒在地上,少女拽住了我。
“也谢谢你。”
我拉着少女的手,站了起来。
“你就是……昨天的,”
我在拉面馆碰到的女孩。
我还没问过她的名字呢。
‘嗯。当时真是太感谢了。’
她鞠了个躬。弯腰深得连帽子后沿都能看到。
‘啊,对了,钱,钱……’
少女转来转去,我静静地看着。
我是跟不上她的节奏的。
我有意识地改变头脑中的齿轮。
好像有什么地方‘嘎’地响了一声。
‘这些……够吗?’
少女担心地从袋中取出一张皱皱的钱。
“我看看……”
我从钱包里拿出拉面馆的票据,比较了一下金额。
“嗯,谢谢。找你钱。”
‘谢谢你。你的恩情我一生都不会忘。’
“不是那么大的事情。忘了好。”
‘不对。一饭之恩和救命之恩是一样的。是一辈子的恩。’
“……是吗?”
虽然有一宿一饭的恩义这种说法,但是我只是帮了一顿饭,不包括住宿。
而且当时的状况,她也不是饿得快要死了。
‘当然是啦!’
少女眼睛闪着光亮,她深深地点头。
她光是点点头,我就感到一股热风吹了过来。我不由得踉跄了一步。
“是吗。好吧。”
我说着,嘴角松缓了些。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少女满脸的好奇,盯着我的脸。
“没什么。我是想,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一瞬间,少女的脸变得鲜明而红润。
她一只手挡着脸,稍微挪远了些。
“我叫九门克绮。你呢?”
‘那个……是真名?’
“是的。”
我轻轻点点头。
‘抱歉,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不要紧。想考虑多久都行。”
现在这个时代,个人信息的管理很重要。
也许随便问别人的真名是不太合适的举动。
虽然这个女孩看起来不拘小节,但她出乎我意外地对这些事在意。
“站在这说话也不方便,找个能坐的地方吧?我想想……”
‘我的名字是,追风者。请这么叫我吧。’
“那么请多关照。追风者。”
我叫着这奇妙的名字。
‘请多关照,克绮。’
我们正式地握了手。
她的手很小,但很温暖,也很有力量。
‘你要去哪里呢?’
我缓缓地走着,她则是一蹦一跳。
我们的腿长和心跳都十分不一致。
不过慢慢地调和了。
我走两步的时间,她走五步。
我们的脚步以十步的周期同步了。
美丽的最小公倍数。
“哪里都行……”
我担心的是她的财产。
她看起来不像是很有钱。
‘那就去上次的拉面馆吧~’
“莲莲食堂啊。我没意见。”
‘好,那就定了。’
少女加快了步伐。
“还有……你刚才为什么呆在那里?”
爬上电线杆应该很费劲吧。
‘我稍微搜寻一下周边。’
“搜寻什么呢?”
‘坏人。’
单纯明快的回答。
“坏人……什么样子的?”
‘比较难以说明。嗯……杀手?’
“杀手?就是说以暗杀为职业?”
‘不是……不是为了钱,大概是为了兴趣。’
“那就是……shā • rén快乐症?”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我稍微有些感兴趣了。
“什么样的人?”
‘怀心眼,狡猾,反正很肮脏。连一点尊严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是能随机应变,不拘泥于常理。看来是很有能力的人。
“你在搜寻这样的人啊。不危险吗?”
‘危险!’
少女把我推了出去。
铁板摩擦的轰声。
少女双手合十。
她分开双手,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在夕阳的照耀下,那东西闪着金色的光。
是个前端很尖的圆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就是子弹吧。
‘发现了!快……’
少女拉住我的手,我跟着跑起来。
轰声……子弹。
啊,是狙击啊。我脑子里总算浮现出这个词汇。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这个少女,用双掌夹住了狙击的子弹?
“那怎么可能呢。”
我说出了口。
如果是理解为变魔术,应该会更单纯些……但是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我带着疑问,继续跑着。
‘这边!’
少女用很大的力量拉住我的手,我被她抡了起来。脚底下的沥青路面,在一声巨响中爆碎了。
杀手。
少女的描述,我本来当作一种比喻的表现,但现在已经带上了十足的现实性。
‘没事吧?’
我回过神,发现少女……她边跑边注意着我的脸色。
我好不容易点点头。
我终于还是有些喘不过气了。
‘再坚持一下。’
她拉我手臂的力量增倍了。
我踉跄着,跟着她前进。我的身体前倾得几乎要倒在地上了。
……
‘在这里应该能休息一会儿。’
我们背靠墙站住了。
旁边是正在搭建的大楼。起重机和卡车之类的机械发出吵人的声音。
我喘着粗气,停下脚步。
枪声停下了。
‘把你也卷入了这种事,真是对不起。’
少女深深地鞠躬,我很疑惑地看着她。
我还是没有现实感。
“我们……被狙击了?”
我边调整呼吸,边问道。
‘是啊。那个快乐症根本不知道自制……’
少女嘟囔个不停。
“为什么要杀你?”
‘那家伙恨我们……’
“我们是指?”
‘嗯……我们一族吧。’
“我能问问是怎样的一族吗?”
少女有些困扰的样子。
‘呃。一族就是一族啦。’
她回答得很不明确。正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的时候,我们头顶上方发出了声响。
锈住的铁扭动的声音。
从很小的声音,一直演变成为敲打铁钟般的轰音。
我朝上一看,呆住了。
铁架!
大楼施工的铁架从头上一股脑地掉了下来。
我感到肚子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同时周围景色水平地移动了。
脖子像受到鞭打般疼痛。
少女把我推开了。
我回过神,转身一看。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音,大量铁块在我眼前跳动着。
铁块像是在做蹦床运动一般,把地面凿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我仿佛是被这景观吸引住了。我一动不动地看着。
其中一根猛地一弹,朝我面前飞了过来。
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切似乎都开始了慢动作,铁块慢慢地接近我。
我焦急地转过身,朝旁边扑去。
我的身体慢慢地移动。
蹬地到着地之间的时间,像恶梦般漫长。
慢慢接近我的铁块与我擦肩而过。
溅起的碎片扎到我的脚上,我边感觉到疼边跑起来。
我像是在水银的海中泳动一般。我躲开了第二、第三根乱跳的铁块。
我脚下震动的声音停止了。我总算站住了脚。
沥青的碎片扎在我的裤子上,我拔出碎片,这才刚刚感到疼痛。血已经染红了我的袜子。
我看着堆积不动的铁架山,终于想起了少女。
把我推出来的那个女孩,是否安全无恙地躲开了呢?
我……
(马上朝着少女那边跑去。)(转身逃走。)
(马上朝着少女那边跑去。)
无论是铁架落下还是受到狙击,都是冲着她去的。
如果是这样,呆在她的身边就意味着危险。
我在她身边的话,帮不上忙,只能添麻烦。
这样,如果我按照逻辑来行动,应该和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逃走。
但是。
如果她因为刚才的攻击受伤了,也许在她被敌人毙命之前,我还是能够帮上一把的。
当然那也伴随着危险。
如果敌人记住了我的长相,也许我也会成为抹杀的对象。
是接近,还是离开。
在这两个选项之间,到底那个更正确,对于不同价值标准的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首先需要找出评价标准,然后再以此作为根据计算出得失,进行比较。
这是一个需要从多方面考虑,进行缜密考察的难题。
我这么思考着,同时向前跑去。
朝着最后看见少女的那个方向跑去。
人类这种东西,不是总能顺着逻辑行动的。
即使我没有心脏,即使我有的只是块怀表。
“没事吧?”
‘嗯?’
少女坐在铁架中央。
“有没有伤及生命,或是可能会留下重大后遗症的伤处?如果是轻伤的话,有没有会妨碍逃跑的伤处?”
‘呃……’
少女看着我,好像稍微有些混乱。她最后终于点点头。
‘你是来救我的吗?’
“并不确切。”
“如果你的身体安然无恙,我过来并不能算是救你。而且还可能给你添麻烦。
如果你身体负伤了的话,我也许能够救你。
虽然考虑前者的可能性也许有些不足,我在考虑双方可能性的基础上,还是朝这边来了。
所以说,来救你,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而应该说是,考虑到可能能够救你所以来了。”
‘就是说,担心我所以来了。’
我听了少女的话,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是的。”
‘谢谢你!’
少女眼中闪着光,她握住了我的双手。
这句毫无修饰的话,响彻了我的全身。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健康状态如何?”
‘完全没问题!’
少女说着,摆出了一副胜利的姿势。这时。
随着一声熟悉的狙击声,地面飞起了碎片。
‘这边!’
我和少女又开始奔跑。
“朝哪里逃?”
‘不是逃!是在追!’
少女大声说着。
“我知道了。”
‘那个……刚才的话题。’
“刚才……?什么话题?”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那个……真名的话题。’
“啊,怎么了,在这个时候?”
‘我的回答是,我接受。刚开始也许做的不好,会给你添麻烦……总之请多关照了!’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歪歪脑袋正想再继续问她的时候,
少女挡住了我。
我感到了尖锐的杀气。我不由得闭上了嘴。
空气潮湿压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大概是刚刚完成施工,纯黑的沥青还冒着热气。
夕阳被灼热的空气扭曲着。一个女人出现了,像是从这景色中渗出来似的。
‘找到你了,杀手!’
她红色的外套溶化在夕阳里,只有腋下的步枪闪着黑光。
她炯炯的目光,跟杀手这个词十分不称。
‘豺狼别乱叫。’
她的声音就像是在歌唱。
她的声音很冷静,好像有些乐在其中。
追风者凛然站在我的前面。
‘跟这个人没关系。让他走。’
‘没关系?你说没关系?’
女人--杀手嘲讽般地笑了。
‘你没注意到吗?这家伙就是门。’
追风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像是被打了一拳,后退了一步。
我朝前面走了一步。
“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伊格尼丝。罗马人的话来说,就是火焰。’
‘九门克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跟我来吧。要是你不想被那豺狼吃了的话。’
吃我?这女孩?
“我无法理解你说的话。”
‘是吧。’
伊格尼丝笑了。
我没有心脏。
所以我不了解恐怖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还是能明白危险的。
眼前这个女人,危险得能让我双脚颤抖。
‘没关系的。’
追风者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追风者以彼方冰河中畅游之鳄起誓。不会让你碰克绮一根手指。’
少女这么说着,站在了我前面。
‘今天对于死去来说,是个好日子。’
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的背影在微笑。
虽然见面不久,但是她为了守护我,英勇地站在我面前。
风吹了起来。
风是从少女那边吹起来的。
吹走了残暑的热气,带来清冽严冬的风。
风花消散,少女摆好了架势。
‘愿山彼方的三女神对你的旅途施以微笑。’
‘傻瓜。’
伊格尼丝微笑着,拿起枪。
不意间吹起了强风。
枪声和风声交错着。
一眨眼间,少女出现在伊格尼丝背后。
少女抬起的右腕,银光般挥了下去。
闪光。
伊格尼丝用修长的枪身挡住了少女的一击。
步枪和指甲以拼刀的状况互相抵着。
伊格尼丝趁着这空隙,用另一之手拔出了shǒu • qiāng。
“危险!”
不知道我的声音是否传到了她耳中。
连续的枪声,令少女跳着后退了几步。
‘没意思啊。’
伊格尼丝现出了让人不快的笑容。
‘我原来倒是没想杀你。’
少女稍稍低下头。
少女抬起头,眼中泛着绿光。
她尖耸的耳朵左右摇动。她樱色的嘴唇中能看到牙齿。
少女露出了非人的样子,伊格尼丝得意地看着,扔掉了shǒu • qiāng。
‘来吧。我跟你玩玩。’
伊格尼丝沉静地摆好了架势。
两脚前后分开,拳放在身前,推手的架势。
少女与她对峙着。
少女慢慢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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