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日(1/4)
我醒来的时候,感到极其不舒服。
我的汗把衣服弄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我嘴里还粘粘涩涩的。
我起了床,才发现自己昨晚穿着外衣就睡了。
我全身的肌肉都有些发热疼痛。
梦。
我梦见了很过分的梦。
我梦到自己沉醉于月光,从窗户飞了出去……我看了一眼窗户,窗户敞开着。
我甩甩头。
我曾经听说,人在刚醒的时候会编出梦中的故事。
模模糊糊的一块块印象,在人们逐渐觉醒的意识中组成了‘故事’,变成了作为‘梦’的记忆。
也或许是因为我开着窗户睡觉,身体受凉了才做了恶梦吧。
然后我才从窗户开着这个事实向前推理,创作出我从窗户跳出去在深夜街道上奔跑的梦。
清晨的秋风很冷。
我身体哆嗦着,关上了窗户。
--窗框上,有很清楚的光脚脚印。
我一边叹气一边换了衣服,洗了脸。
我漱着口,想把嘴里令人不快的味道洗去。
我吐出的水是茶色的。
镜子里照出的牙齿,上面弄得都是茶色。
唔。
‘哥哥,起床了吗?’
我听到了敲门声,这声音令我的考虑中断了。
“嗯。”
我打开门。
……
‘早饭怎么打算的?’
我用手摸了摸胃附近。我感到,胃里有很沉的块状物。
直说就是不舒服。
“今天不吃了。我今天不太舒服。”
‘是吗……那个,盒饭要吗?’
惠捧出一个饭盒。
“如果有,我会很高兴。”
惠轻轻笑着。
‘今天是我一个人做的,不能保证一定好吃……’
“盒饭的好处,并不只是在于味道。对于去买面包的劳动力以及餐费的缩减也是很有效的。”
‘我不是在说这些。’
“嗯,确实,盒饭也不一定能减少餐费。”
我看着惠。
“惠,今天盒饭的原价,有多少?”
惠沉默了一会儿,时间大概有从一数到十那么长。然后她开始讷讷地说。
‘哥哥,在地球上,如果有人起个大早给自己做饭,那就应该感谢她!’
惠的表情很认真。
“我没有拜托惠。惠如果是自己想做盒饭,那么我再感谢就很奇怪了。”
‘起得很早做盒饭,是很辛苦的!’
“这个因人而异吧。”
‘我做的很辛苦。我很辛苦地做盒饭,是为了哥哥!’
“……是吗?”
‘是的!’
“那么,谢谢惠。我会记得的。不过,这事如果惠不说,我是不会明白的。”
‘哥哥客气了。’
惠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我顺便再提一下,晚饭也是为哥哥准备的,等哥哥回来吃!’
“是吗。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
我居然和地球人进行了正常的对话,这是很少有的事。
我心满意足地出了家门。惠好像有点疲劳。
看来准备盒饭很辛苦。
……
我在门口处遇到了房东小姐。
“啊,房东小姐。我走了。”
‘克绮君,早饭呢?’
“今天不太舒服,早饭不吃了。”
‘是吗?那带盒饭吗?’
“惠给我了。”
我拍拍书包。
‘是吗……小心身体呀。再昏倒会很危险的。’
“我会注意的。”
‘那,路上小心。’
“我走了。”
我没有吃早饭,所以比较早地到了学校。
‘早上好。今天来的真早啊。’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早上好。”
‘九门君,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说。”
‘最强的’梅鲁拜托的事,很难拒绝。
虽说并不是拒绝就会被杀掉吧。
这个人,他越显出温柔的表情,其中就越凝聚着令人无法抵抗的迫力。
……
我们的目的地,是教堂中。
我环顾四周。
比起从外面看,教堂里面给我的印象更加宽敞。
‘觉得很少见吗?’
“是的。我第一次来。”
因为这里是教会系的学校,所以也不能没有基督教系的活动。
只不过那些活动,是让全校学生集合在礼堂举行。所以这个小教堂最后还是没派上用场。
这里似乎每天早上都有弥撒,当然我是不会来的。
另外似乎还有毕业生在这里举行婚礼,这大概也是跟我无缘的。
‘帮我把这些讲义用钉书机钉起来吧。’
圣堂的桌子上,排着一堆讲义。
是写着乐谱和歌词的纸。
‘这是下次弥撒中要唱的圣歌。’
“为什么让我来?”
我拿起一摞纸,问道。
他并不是我的班主任,我们也没有太深的交情。
‘你是直指核心的类型啊。是性格使然吗?’
“不是性格。应该算是缺点。”
‘是不擅长暧昧的东西吗?’
“我不理解暧昧是什么。”
有心灵感应的人们,即使不把事情明着说出来,大家之间也能够沟通。
好像是叫做‘暗示’。
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总之,在提问之前,先喝杯茶吧。’
“那样会中止进度的。”
‘没关系。我想和你聊一聊。’
梅鲁神甫沏的茶,带有轻微的玫瑰香气。
“要聊什么呢?”
‘嗯,就当作是非正式的前途咨询吧。’
“这应该不算是对问题的回答。”
‘是啊。从哪里开始说呢。我作为神甫,常年执行告解的秘迹,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忏悔。’
我轻轻点点头。
‘叫做忏悔,听起来过于深刻了。其实信者们每周都在做的。就好像是类似谈心一样的事。’
“嗯。”
也就是说,类似心理咨询吧。
二者我都没试过,所以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即使如此,我也能看到有人背负着深刻的烦恼,背负着无法对别人说的事。’
“是说,我现在就是这样?”
‘嗯。也许不该说是烦恼。你有没有感到不好办的事情呢?’
我皱了皱眉。
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
有一段时间,我想了解其他人拥有的心灵感应,一直努力学习。
那时,我就了解到,有一种技术叫做ldreadg(编者按:无事先准备地窥探对方心理),就是现在梅鲁神甫应用的这种技术。
大多数的人,都会有些不好办的事情,只要被这么一问,就会回答是的。
然后就这样,表现出很了解对方的样子,让对方信任自己。
我听说这是占卜师的技术,仔细想想,大概也是神甫所应用的技术。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什么事?’
“您是真的这么想呢?还是说想作为博取我信任的手段呢?”
‘真的是直指中心啊。’
神甫很有趣地笑着。
‘我不是要耍什么伎俩。今天九门君的脸色,确实很深刻。所以我只是想问问。’
“是吗……确实有不好办的事情,但不是要和老师商量的。”
‘我明白了。不过,最好不要自己把世界变得狭窄。不一定什么时候有谁能帮助你。我一直都会在这个教堂。如果有什么想商量的事情,就来找我吧。’
我点点头。
不要把世界弄狭窄,这句话之中有着引我思考的东西。
而且,如果我在这里说,“最近,我的心脏被刺穿了,夜里我从窗户跳了出去。”,这种咨询也难以想象会产生什么好结果。
‘久留你真是抱歉。希望你会再来玩。’
“我知道了。”
我喝完了红茶。
虽然红茶稍微有些凉了,但是其中令人舒适的玫瑰香味却没有改变。
这时,我还是没有明白神甫真正的意图。
……
‘啊,九门君,早安。’
“早安,牧本同学。”
我刚要坐到位子上,我发现牧本同学还在朝我这边看着。
“有什么事吗?”
‘呃……也不算是有事……
怎么了?’
“嗯?”
‘九门君,发生什么事了吗?’
“事情总是在发生的。特指一下,是怎样的事?”
一瞬间,牧本同学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就像是马上要生气了的样子。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想非打听出来不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牧本同学指的是什么?”
‘既然没事就好……’
唔,这样对话毫无进展。
“我整理一下。牧本同学刚才推理说,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并没有特指事情的内容。
这也就是说,虽然无法确定发生事情的具体内容,但也猜想到发生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对吗?”
牧本同学像是人偶一样猛烈点头。
“如果可以,能不能告诉我,牧本同学是如何做出这样的推理的?”
‘九门君今天,表情好像很疲劳。’
“我也经常会有疲劳的时候,不过牧本同学今天是第一次说起。”
今天早上我真的是感觉身体不舒服。
‘不是,和那些时候不一样的。平时九门君,即使累了,也只是耷拉着肩膀。九门君脸上是完全不会有变化的。可是今天,脸上好像也真的很疲劳。’
是吗。我的脸,即使疲劳也不会有变化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推理的理由了。那么,牧本同学,知道了以后又打算如何呢?”
我看着牧本同学的脸。这时她的表情,让我发觉我又有哪里做错了。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但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
牧本同学低着头转过身,坐到了位子上。
我想说些什么,但却想不出合适的辞藻。
课间休息时间我也没能和牧本同学说上话,结果就到了午休时间。
我刚要站起来,我的后脑勺上就发出了一声闷响。
‘克绮。你对牧本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提了个问题。”
‘你的问题是会把别人逼得精神崩溃的。’
虽然他说的话让我意外,但这话作为事实却是正确的。这里才是难点所在。
“我没有这种打算。”
‘知道。所以性质才恶劣呢。’
峰雪说到这里,开始仔细观察我。
‘喂,克绮。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来,今天我的脸,真是很容易让人猜透。我稍微有些相信梅鲁神甫了。
“你打听这些,然后打算干什么?”
我重复了一下对牧本同学的问题。
‘你是傻瓜大首领吗。担心别人难道还需要理由。’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在担心我。”
峰雪深深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难道对牧本也这么问的?’
“嗯。”
我试着问了问。
“我的话,伤害了牧本同学?”
‘去问问本人吧。不对等等,我也去。’
“那真是太感谢了。”
……
‘哟,打扰啦。’
峰雪和我走近牧本同学的时候,她正在一个人吃盒饭。
‘哎?什么事?’
‘这家伙想道个歉。’
峰雪催我,我就解释了一下今天早上的事。
我所问的,都是别无他意的问题。如果认为问题本身对牧本同学的意图进行了暗示,那完全是误解。
如果那是在担心我,那么我对此感到非常的感激。
牧本同学的表情时而绷紧几次,但最后好像还是理解我了。
“--所以说,如果我伤害了牧本同学,那是我的不对。能原谅我吗?”
‘原谅不原谅的……不用介意。我自己误会的,我也有不对。’
“是呀。”
‘喂你这家伙!’
我点头赞同,结果峰雪使劲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你干什么。我只是在赞同牧本同学。”
‘你这家伙不知道克己复礼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峰雪于是开始毫无顾忌地滔滔解释。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就是说你给我反省一下。’
我总算听懂了后半句话。
可是,如果不明白反省的理由,也就做不到反省。
‘没事啦,吃饭吧。’
‘呀坏了……’
我们一看表,午休已经快结束了。
我拿出了惠做的盒饭。
‘哦,克绮,今天也是盒饭呀?’
“嗯,妹妹做的。”
‘说谢谢了没?’
“从结论上来说,说了。”
袋子下面出现的,是塔珀塑料罐和铝箔。
塑料罐里面装的是牛肉炖汤。
铝箔包着的是烤面包片。
凉透的牛肉炖汤,比我想象的要美味。
因为一直煮,味道都渗进去了。
另外,烤面包凉了,还变得软软的,很难吃。
但是,这并不会令我不快。
我吃完牛肉炖汤,关上了饭盒。
‘所以啦,就是这么回事。这家伙又天真又缺根筋,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用介意。’
峰雪在对牧本同学说着很失礼的话。
‘我也,觉得稍微了解九门君一点了。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反问他就行了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峰雪使出了回转肘击,这次我防御住了。
‘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呀。’
牧本同学深深地点点头。
预备铃响了。
“就这样吧。”
我们互相打了招呼,回到了座位。我突然发现,我们并没有说起我让他们担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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