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前篇）（2/2）
收拾了一半的屋子，牧生看着架子上的s模型，发呆。你们大家都是乖孩子呐，他在心里对着这些模型自言自语。目光扫过橘红色的直线型的s时，内心一动——那是莉儿很喜欢的模型。
这时电话响了，不是手机而是走廊里放置的一部固定电话。父母招待客人之后就把它收拾到楼下去了，牧生接了电话。
“你好，这是早川家。”
“我是小暮”
是美琴，她说社会科小组为了调查研究的资料，明天在图书馆前集中。
“大家都去？”
“恩……是的”
“什么时候决定的”
“好象是前天……”
就我不知道么，不过也没关系。
“中山也去么”
“……去的。因为是女生决定的”
大概是3人放学之后回家路上商量的结果吧，那好吧。
“我知道了”
s的制作只能取消了，反正晚上也能继续。虽然有点可惜，但是想到周末的话应该可以看到莉儿穿便服的样子，那也不错，心情忽然大好。
集合的时间是图书馆开馆前的10分钟，牧生迟了5分钟到达。图书馆前只有莉儿在。
“早上好”
“早啊”
一见面，牧生就觉得心被猛烈的撞击到了，莉儿穿便服的感觉，超乎想像的，很让人心动。一直都散开的长发被扎成了马尾，薄薄的耳朵纤细的脖子，连脖子后面细小的头发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手足都很白晰，并没有留下夏天的晒痕。
“怎么了”
“没什么”
“奇怪么？”莉儿很少见的不安起来，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有些褪色的立领的水色t恤，茶色的短裙直到膝盖，下摆处绣着小花。脚下穿一双水色的皮带木屐，裸露的脚趾上没有涂指甲油。
“我穿的不奇怪吧”
牧生又看了看，见多了唯、美琴他们孩子气的穿着，已经对服饰没特别的感觉了。
“就这样？”
“就没有其他可说的么”
万一说了什么蠢话的话肯定没好结果。所以，牧生开始思考，莉儿对于衣服和发型的评价那么在乎的目的所在。难道是为了我才这样打扮的……没可能的啦。大概。
“其他人怎么那么慢”
“没有其他人了”
“啊？”他吃惊的合不拢嘴。
莉儿看着他依然平静的说：“因为昨天的电话是骗人的哦。”
“呃？你是骗我的吧？”
“没有。那是拜托小暮打的电话。”
“骗人的吧”说起来，琴美打电话时确实有点口齿不清的感觉。但是，琴美应该没有做这种事的理由啊。
“就是骗你的啦。你难道就那么不愿意来见我？”莉儿小声的说着，语气带着不高兴的意味。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图书馆的自动门打开了，工作人员说着“请稍微等一下”然后往边上推开大门。周围的孩子和学生们，完全忽视牧生他们，一窝蜂地涌进去。牧生有点窘迫，站在莉儿身后沉默的看着
她的背影发呆。莉儿不说话慢慢地走向图书馆边上阳光充足的阳台。
“喂”
“算了，我回去了”
“你怎么啦”
“别跟着我！”
牧生没动，莉儿却突然跑起来，然后不知怎么的跌倒了。扭到了穿着木屐的脚后跟。
“好疼……”
红砖的碎片扎伤了膝盖，莉儿后悔似的停止了移动。牧生不能上前，就尝试的问她：“你没关系吧”
“废话，疼死了。根本站不起来，你就不会过来帮帮我啊。”
“刚才不是你自己叫我别跟过来的么……”牧生嘟囔着走过去扶她。
莉儿生气的看着那双可爱的水色木屐：“都是因为穿不习惯这个。”
穿不习惯也就是说是新买的，自然不能说穿的不合适。站起来之后伤痕触目惊心，白晰的膝盖上依然有鲜血缓缓渗出来。
“那我回去了”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么”牧生稍退了一步，莉儿马上摇晃着跌倒的样子。
“牧生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这样的”
“虽然骗你是不对，但你至少也该觉得——其实2个人也不错，心里暗自得意才对。就像漫画或电视里剧情那样。”
“这些对一个喜欢机模的中学生来说，似乎还太遥远了吧……”
虽然有点罗嗦，但是莉儿究竟想说明什么，大概也能猜到了。牧生失神了3秒之后：“好吧。那我们去做社会科的作业吧”莉儿听了他的话之后，不赞同的撇着嘴。
“这么难得的周末，我才不想学习呢”
“真是任性”牧生只能投降。今天看到她的另一面，那么陪着她的话或许还能挖掘更多面。
话虽如此，但是没钱很地方都不能去，2人从图书馆向着河流的方向步行着。2边都是农田，干燥的土地上交错种植着葱以及芋头。大多数都是人们随性种植的东西，因为工作而种植的农田相当狭小。这附近的似乎就是这样的情况，牧生这么想着。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会生气吧？”没有话题，牧生看着走在前面的莉儿的背影问道。
“为什么你特地这么麻烦的找人骗我出来。”
“如果是有公事的话见面会比较容易吧”
牧生的鼻尖被被她的马尾辫扫过。可能是这样吧。就现在而言，和莉儿在一起并没让人觉得不妥，但如果一开始就只有2人的话，肯定会紧张的想要拒绝的吧。
“那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而要拜托小美……不，小暮打电话？”
“如果是小暮说的话，你会比较相信吧”
“她怎么愿意？”
“我有她的把柄哦”
“你？抓了她的把柄威胁她帮忙？”
有点惊讶，她是什么时候发现小美的弱点的。我和小美认识那么长时间，根本就没听说有什么弱点啊。她果然是恶魔啊。
“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啦。只是刚好被我看到了而已。”
“看到什么？”
“是在回去的路上。就是出了学校，绕远路从河滩那边朝牧生家方向走的路上，有一个小暮很讨厌的地方，你知道吧。”
“恩……”
是神社公园来着。原本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小神社里面有个儿童公园的，后来因这个公园就被叫这个名字了。很早之前，琴美就绝不靠近那个公园。“哪里有段很糟糕的回忆”琴美在神社前徘徊着这么说。后来一直如此，只要和琴美一起的时候，大家从来都是绕远路过去。是什么样糟糕的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别人心里的伤疤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我和龙濑他们一起回去的时候也是，因为小暮不愿走那边，就绕开了。但是第2天，我路过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一个人在那公园。”
“哎……？”
“明明讨厌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来，我就在外面观察了一阵，然后……”莉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闭了口。
“然后就想到拜托她打电话说谎了。”
“……重要的地方你都跳过没说吧。”
“我只是无意撞见的，开始不是说了么”
“你这样说反而更吊人胃口。”
“但是不能说。放心啦，绝对不是会出人命的事情啦。”
“那我当然知道”
牧生忽然觉得胃和后背一阵寒颤。她是在利用小美吧，还只是开始而已。
说是偶然看到的，实际上后来肯定有仔细留意的吧。但是，小美拒绝的话秘密就会被公开，不能继续再问下去了。
“看，是河”前方已经可以看见桥和堤坝。莉儿小心的跑过去。
牧生也跟在后面。水边的空气依旧让人心情舒畅。
那座桥比k中学附近的那桥还要靠近上游一点。眼前晴朗的天气以及水泥筑起的胶片工厂与河流方向倾斜的大片茶色的土地相交。远处的丘陵坡度缓缓升高直到和铁塔平行，湛蓝的天空和河流似乎也被无限延伸的电缆所连接。
“河流看起来在下降一样。”莉儿在堤坝的草丛上走来走去，下面白色的像巧克力一样的混凝土有一段突然下降的坡度。中间偶尔又有一段上升的。
“我在这”她朝着牧生喊，纤细的脚小心的前进着。走完了白巧克力一样的水泥地，又跑向河滩踩岸边的石子，然后又折回来。如此任性，似乎让牧生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河水是透明的暗沉色。因为水底长满了青苔。
“你小时候常在这河里玩么？”莉儿不断的捡着河滩上的石子，牧生站在上方，这样望下去，隐约可以看到立领t恤下的胸部。
“啊？”牧生心跳的厉害，一时间并没有听见莉儿的话。
“我是问你以前常来河边玩么？”
“呃……有时候。我们家那边的山比这河更近，所以多半是在山里玩。”
你不站起来说话，只能让我更为难，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呢，常来这里玩？”
“……呃，我想是的。每次看到河的时候，总有一种想跑到河对岸去的冲动。”
“就这些记忆？”
“……”
莉儿忽然站起来，面色有些难堪。牧生拾起河滩上的一枚石子，丢了出去。
嗖嗖嗖，石子贴着水面跳跃3次之后沉入河里。
“哇，真厉害。”
“别小看我了”再怎么偏爱室内活动，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我也会，我们比赛吧。”莉儿挑衅的看着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牧生放下心来。
“输了话以后就不要当恶魔了。”
“赢得话就把那台机模送我？”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吧”要赢她应该是没问题的，万一输了要拿出机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牧生，你很喜欢机模嘛。”莉儿先投出去，石子在水面上连跳3次。
“是相当的喜欢。”
轮到牧生了。投出的距离虽然远多了，但跳跃的次数相同。
“为什么这么喜欢呢？”
“原因么……唔——只是单纯的觉得机模很酷吧……还有制作过程中会变得心念集中思路清晰，这种感觉，我喜欢。”
说话期间，2人又各投了一次。
“我也有很喜欢的爱好哦。”
“你喜欢什么？”
“下次再告诉你。”莉儿笑着。牧生心里一紧。想起之前从t恤领口看到的景象。暗自责备，我真是差劲的人。
投石子比赛最终就这样不了了之。
莉儿望着河岸那边的景色，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对岸的堤坝以及居民宅沐浴在平和的光景之中。
“我说”相当平静的声音。
这一刻的莉儿，是不是正想着要跑过河对岸去呢。
“我，是个坏孩子吧。牧生。”
“呃……”
更加安静了。高空中的电线上，停着休憩的鸟儿。
“因为我，让你们4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嘛……”说实话这些其实我都清楚。
“并不是单单因为你的关系。”
原本，升入初2之后，还想维持一直以来的样子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
至少，牧生和裕贵都有这样的感觉。但并不是讨厌谁，而且自己也没有离开团体的勇气，所以就一直麻木的和大家继续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即使加入你们，我以后也依旧会是个坏孩子。”
“……”
视野里，有一只小鸟水平的飞行着。
“这一周以来，我装作无害的样子和你们相处，估计除了小暮以外其他人都是明白的，所以以后，大家的相处会更加困难吧”
“你怎么能这么淡然的说这种话呢。”牧生对于同样淡然的听她说这话的自己更加生气。
“你生气啦？”还是被她看穿了。
“你想让我生气么？不过确实有点气，我只是气，为什么中山能毫无顾忌的做这些事情。”
牧生踢着脚边的石头，发出声响。石头上一条黑色的奇怪的虫子正在爬行。
“我并不是想对你说教，只是希望保持我们的4人组。我们4人的关系被破坏的话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有一个好处啊。其他人都消失的话，我就能和牧生好好相处啦。”莉儿站到他的身边。
“……这话真是……”好高兴。和莉儿如此靠近，牧生欣喜无比。
“呃……但是，为什么……不对，除此之外。”牧生语无伦次的，间歇深吸一口气：“难道你对于后院的那事信以为真了？”牧生想到那天的事，便不好意思的放低了声音。
“后院？”
“就是那个，命运女神的游戏。”
“啊！当然不会，怎么可能。“说到后来莉儿的话变得有些奇怪。牧生想追问却终究问不出口。
“总之，我就是个坏孩子，从来就是。”莉儿看着膝盖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么说，你从前就是毫无理由的作恶，今后也是，毫无理由的一直当个坏孩子？”
莉儿沉默。这时，原先逗留在电线上的鸟儿，扑楞楞地展翅飞了。
“但是，我不是在责备你，怎么说呢……”
莉儿没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依然沉默。
“这么说吧……即使是s也分好坏，敌方的机模各不相同，不管是酷的还是有人气的机模，我只是偏好制作s的那一方面。”
我这是在说什么呀，想说的根本就没说清楚……
“当然，就动画上来讲，作为敌人也并不是坏到底的人。作为敌人，对主角发难，也是有他们的理由的。也许作为反面人物的理由不重要，可他们也不是因为本质坏才成为反面角色的。”
“所以，我毫无理由的作恶，让你觉得很奇怪么？”
然后。莉儿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牧生怒气顿生。“你不觉得毫无理由的作恶，这样很酷么。”
好吧，只能说——莉儿真的纯粹本性就是个恶劣的人。我要是能更加讨厌你就好了，不管你有多漂亮。但是，我做不到。
而且，这种羞愧压抑的心情就同夏天要忍受酷暑一样，是无法言语的。
牧生立起来同莉儿站在一处。起的太快，腿有些摇晃。
太阳西沉天色暗了。
“……其实，我怕说了，只会让你们觉得我更恶劣而已。”
莉儿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用勉强自己说”
“那我偏要说”扎起来的发丝，在她圆滑的额头和耳边起舞。
“是诅咒。”她的侧脸，表情严肃。
“……”
“诅咒”
“……”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很恶劣？”
你干脆真的对我说“毫无理由”，我会更加相信，牧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