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1/2)
——不可能在富裕之中入睡,富裕属于众人。只有圣洁的爱才能供给知识的锁钥。自然只是天真无邪的戏法。别了,妄想啊!理想啊!过失啊!
(unesaisonenenfer/jnaribaud)(地狱一季/韩波)
1
默默喝着啤酒的入山刑警,这会儿像比起旗语手势一样不知所云,连我的脸也不看。“我们再喝。”只要听到他操着语尾上扬的关西腔我就……他真是个惹人厌的男人。
他从厨房帮自己拿了一瓶啤酒,但我不想再唱一样的东西,便拿起酒柜上的白兰地倒了一杯,连冰块也没加就喝了起来,这时客厅只有我们两个。
此时我感觉到有种无法形容的无聊。
不知何故,我跟入山刑警都没有坐下,好像只要钟声一响,我们两个就能立刻打起来,我就早做好心理准备。
“喝完我就要睡了。”我忍不住说,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有话要不要快说?”
“说啊!”入山低着头眼睛向上翻看着我,他是想看我的头顶吗?“怎么样呢。要不要说?”
我看看手表,已经半夜一点,两个话不投机的人在半夜喝酒。
“还有人在三楼调查现场吗?”
“没有,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大家都回去了。”入山继续倒了一杯啤酒。“小早川也回去了,只有我留在这里……”他拿起杯子。“因为要喝酒啊。”
“那……可以偷偷告诉我吗?”我试探性地问着。
“不行不行,当然不可以。”入山刑警大手挥着。“这个就是所谓的职责所在呀,刚才是不是有个人从西之园小姐的房间跑出来啊?我听到脚步声走出来看看,大半夜有这种事很奇怪啊,可疑的事情不立刻确定我实在睡不着,这是我的职业病,也是我的工作,所以你就当成我在巡逻吧,结果刚刚还听到有人说话,我还在想从哪里传来的,原来是西之园小姐的房间,而且还是男人的声音,我可不能错过。”
“我先走了。”我把喝完的杯子放回酒柜起身离去。
“笹木先生。”入山立刻叫住我。
“晚安。”
“笹木先生之前就认识朝海姐妹其中一位吗?”
“并没有。”我站在客厅口摇头。
“然后才会来到这里啊。”
“不是,我不认识她们任何一个,这种事情你们应该都调查清楚了吧?”
“来这里是因为未婚妻的关系嘛。”入山微笑着说。
“是的。”
“不过话说回来,笹木先生你竟然跟西之园小姐说了那么大胆的话,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是你的标准处理方法吗?”
“够了。”我想用普通的口吻说,但似乎是酒精作祟的关系,我还是发怒了,我感觉我的脸像火一样红。
“隔着一道门,我也没听清楚。”入山说:“不过你们的对话我大概都有听见,特别是西之园小姐提出的那个手法,你犯案的那个手法,那段真是精彩,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那真是太好了。”
“问题在于动机。”入山说着笑了出来。
“我没有任何动机,至少我没想那么多。”
“来这边坐嘛,请请……”入山指着沙发。“我们好好聊聊。”
“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吗?”
“我也有一个想法耶,你要听听看吗?对于密室的看法……”
听到这里我犹豫了,入山的头前倾,弓着背瞪着我,右手拿着空杯子,左手搔着耳朵。
“没办法,我是没什么心情啦,不过还是陪陪你吧。”我叹口气,回到酒柜前又帮自己倒了一点白兰地。“如果是会让我很好睡的话题就算了。”
“一定合你的胃口。”入山刑警坐在沙发上。
我坐在他对面,靠着沙发翘起脚,但很不凑巧没带烟在身上。
“不会啦,我这样跟你讨论真的是特例中的特例喔。”入山放下空杯子,摩拳擦掌的靠过来。“如果你认为我的话毫无意义可言,大可忘记。”
“应该没有意义。”我嗤之以鼻。
“说到shā • rén动机,大概属桥爪跟他的儿子最有可能。”入山刑警一针见血地说,我被他单刀直入的措辞吓了一跳。“他们以前就对被害者别有意图,所以之后会有什么纠纷都不值得大惊小怪,大概是朝海姐妹其中的某个人变成眼中钉,所以才杀了她。”
“很简单的动机。”
“没错。”入山刑警微笑。“没有因为复杂的动机才shā • rén这回事喔,不过先不谈这点。”
他抓抓耳朵,然后继续说:“我的假设跟西之园小姐对你说的假设类似,站在门外听的时候,我也吓一大跳啊,那位小姐还真敏锐,很聪明,笹木先生就是喜欢上她这点吧?”
“你离题了。”我喝着酒。
“你在门外动手脚让门开不了这一段的确很有趣,但有点……该怎么说呢,就是风险很大吧,不是吗?说不定有人会用力开门,桥爪也可能不是敲坏门,而是用蛮力打开,这样一来,不就一下子揭穿没有上锁的事实,那就糟了。”
“我想西之园小姐这时候会说我可以带头确认门有没有锁,就不会被揭穿。”真是微妙的立场,我居然维护起这个指称我是凶手的假设。
“想要在那么厚重的两道门穿洞,这想法不会不自然吗?”入山刑警看着我。“放映室和视听室的门加起来需要花很多时间不是吗?要是我,就会用螺丝起子之类的道具伸进门缝里,这样锁就翘得开吧。”
“门缝小的很,而且现场没有螺丝起子。”
“滝本拿过来的是铁锤吗?还是铁撬?”
“拔钉子用的,应该是铁撬。”
“谁说要拿那么大的工具过来的?”
“桥爪。”
“他怎么跟滝本说的?去拿合适的工具吗?”
“我记得他是叫滝本去拿铁锤吧。”
“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把门敲坏。”入山刑警又是窃笑。“说不定他把铁撬放在车库最显眼的地方,也就是说桥爪早就想好要把门凿出一个洞,手再伸进洞里开锁。”
“因为这是他家啊。”我靠在沙发上。“其他人没办法那么做。”
“我来告诉你一个不用v型道具或钉子就开不了门的方法。”入山刑警怪腔怪调的说:“首先在门内直接靠墙的位置用钉子钉上木板,木板大概二十公分长就好,把木板像这样,一半钉在墙上,另一半靠在门上,因为人还在房里,如果靠在门上的木板也钉上钉子,人就出不来了。”
“难道你要在门外钉上一排长长的钉子?”
“不是不是。我是说不钉靠在门上的木板,而是钉靠在墙上的,因为门是朝走廊开启,开门的时候,木板虽然会突出来但不会阻碍通行,还是出得去。”
“然后要怎么样?”
“用黏着剂啊。”入山刑警拽着耳朵。“在突出来的木板贴近门的那一面涂上大量黏着剂,关上门的时候,木板就会牢牢地粘在门上。”
“这样就开不了门吗?”
“没错。”入山满足地笑着。“最近的黏着剂粘性都特别强,真的打不开喔,你看,是不是从外头看不出破绽?也不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拆掉v型道具或钉子。”
“嗯,不过这么大费周章会留下痕迹吧?”我笑着说,入山刑警的办法真是可笑。“那该怎么办?门内的木板又是黏着剂、又是钉子的,况且门本来就上锁打不开呀。”
“门上的确会留下木板,手法上不算细致,但如果把这部分敲坏,你觉得呢?”
“咦?”我立刻发觉。“啊,原来如此!”
“对呀,桥爪破坏门的位置刚好就在木板的那一部分,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计划的,所以绝对是那个位置没错,他把门凿出一个洞,也顺便把木板敲了下来,说不定黏着剂的威力太强,敲的时候连带也把钉在墙上的木板一起带下来,至于木板上掉落的木屑早就和凿洞掉落的碎屑混在一起,谁也看不出来,清理之后就不会留下证据了。”
“所以他才会叫滝本立刻去整理干净啊。”
“恐怕滝本也知情。”入山刑警难得表情严肃。“而且你也是。”
“我?”
“是的,这个方法可以让房间变成密室,但不可能把门上锁,也就是说之后的步骤就和西之园小姐提出的假设一样,如果你没将手伸进洞里去锁上门,就无法完成伪装。”
“连我也是共犯?”我微笑着,让他知道我还是老神在在。
“桥爪不只拜托你锁门的事吧?”入山刑警用锐利的眼神注视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交易,但我相信你跟shā • rén事件没有关系,我想我这么说你一定能理解。”
“不。”我摇头。“我不知道,桥爪没有拜托我,而且我的手根本没抓到视听室的门锁。”
“门锁上有你的指纹。”
“因为我有稍稍碰到,指尖而已,但拿门锁没辙,开门的人是西之园小姐。”
“放映室的门呢?”
“那道门也锁得紧紧的呀,我有抓到门锁,所以可以确定。”
“可是除了你,没人确定过。”
“如果是这样,我干脆不要开算了。”
“操作放映机的手法,是否也和西之园小姐的假设一样呢?其实你选了西之园小姐当你的不在场证人,根据她的说法,那时候桥爪也在厨房吧?时间都那么晚了还聚在一起未免太凑巧,西之园小姐是不是成为你和桥爪不在场证明的人证呢?”
“桥爪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到。”我边回忆当时情况边说:“是清太郎先到的。”
“就算这样,为了在黏着剂风干以前不让其他人无故上楼开门,所以才故意使用放映机,假装房里有人正在看电影,这样就不会有人去打扰了。”
“可是电影不会发出声音,所以不可能。”我纠正他。
“这样啊。”入山刑警认真地点头。
“刑警先生,那个墙壁上留下的钉孔,还有打扫的时候混在其中的木板,这些你们都确认过了吗?”
“明天一早我会派人调查。”
“现在也可以调查啊,拜托你不要只出一张嘴,调查一下答案就揭晓了。”
“我负责用脑袋做事情呀,而且这个假设,我才刚想好不久。”
“是在门外偷听西之园小姐说话的时候吗?”
入山不回答。
我拿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白兰地,站了起来。“抱歉,我先回房了。”
“你打算保持沉默吗?”
“我刚才不是有说吗?”我愣住。“我说的是真话。”
“只有你可以把门上锁。”
“但不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包庇桥爪?”
“我没有,晚安。”我把杯子放回酒柜,接着往门口走,入山在背后叫我,但我没有回他,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离开客厅。
2
什么说了会变得很好睡,根本是个谎言,堂堂一个刑警,却跟诈欺的人没两样。
回到房间的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后马上钻进被窝,之后果然睡不着了,明明灌了两杯烈酒,此时体内的酒精却好像已经完全挥发掉,一点都不剩了。
入山刑警的话越想越令人气愤,听的时候,我把这些话当成无稽之谈,所以还算镇静,不过现在仔细思考,当时我竟然还附和他的说词,悔恨的心情像是流行性感冒席卷我的身体,此刻的我像个刚和别人吵完架的小学生。
此外我担心自己冷淡的态度是否恰当,他铁定对我留下很糟的印象,警方该不会捏造事实,陷我于不义吧?这样的被害妄想,在我心里逐渐膨胀。
连西之园小姐也当着我的面,提出我是凶手的主张,虽然两个人的语气多少有点不同……不对,是差很多,但表面的陈述是相同的,内容上和入山的说法并无差异。
即使如此,我却完全不会生她的气。
这是当然的,不过,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西之园小姐,这就是答案,我对她的心意无可动摇,虽然是怪异的比喻,但就算我真的是凶手,我也不会对她生气。
原来人类的情感并不理性,对话的本质其实和对话的内容无关。
我的单身生活将就此完结?不,终究是要……
脑中有许多念头跳来跳去,就是这个厚颜无耻的刑警,阻挡我这条玫瑰色的浪漫之路。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对他的怒火,完全支配着我,脑中萦绕不已的思绪,就像是旋转木马一样回旋。
西之园小姐、入山刑警、朝海姐妹、桥爪、清太郎、滝本、神谷,还有真梨子,都坐在木马上从我眼前经过,时而上时而下,并用手拍着我。
我也坐在木马上吗?
在半夜的游乐园里,四周明明都这么暗,摩天轮和云霄飞车都没有运转,只剩忽明忽暗的霓虹灯点缀着黑暗。
然后第一个推论射上天空,就像是烟火一样。
我最初想到的主张……凶手躲在放映室里,但这颗烟火一下子消失无踪。
第二个推论发she,是真梨子点燃的引线,姐姐越过墙壁上的小窗,勒死了妹妹,这颗烟火也在瞬间消逝。
第三颗烟火是清太郎放的,凶手逃到窗外,将窗户上锁,再顺着烟囱爬下一楼,这颗烟火发出细微的闪光,然后又消失了。
继续是第四颗烟火,由桥爪施放,和真梨子放的烟火类似,却更大更美丽,凶手取下放映机的镜头。
这颗烟火就像夜空中的一轮火光,最后还是慢慢落下,直到消失不见。
西之园小姐和入山刑警几乎同时放了第五和第六颗烟火,天空瞬间明亮无比,前提都是我假装打开门内的锁,但其实我是锁上它的。
其他人可能都认为这颗烟火才是真的,这是个再真实不过的完美论调,比之前任何一个假设都来得有说服力。
但很抱歉,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没有声音的烟火就没有意义,因为我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人认为记忆是片段的,但现在我只有抱持否定态度。
我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没有shā • rén,知道门锁的手法与自己无关,而且那天晚上我没有去三楼。
我知道自己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所以这就是属于我的真实,无须证明。
但真实又是什么?如果我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连自己都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或许我该相信西之园小姐或入山刑警提出的第五或第六个理论,然后对笹木这男人的说词充耳不闻。
客观上来说会是如此,但现在的情况绝对是主观的,所以什么才是真实?
是谁、为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方法shā • rén,然后布下密室的piàn • jú呢?
任何人也无法料想到的第七个推论存在吗?
我不相信有那种东西,有的话,肯定超乎人类的想象,虽然至今没有人提起,或许那是科学尚未接触的领域,现代物理学无法说明的现象。
明明不想相信这些的,我苦笑,此刻我的神智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睡是醒,我躺在床上,手伸向边桌找香烟。
清晨五点半,我点燃香烟,吐出来的烟停留在我的头上。
外面的鸟叫声吵个不停,今天也是晴天。
事件发生后到现在,地球都自转了一圈以上,我们仍在五里雾中。
3
之后我大约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了。
我起床,一边抚着沉甸甸的头一边走到窗口,看见南侧的院子里有个穿着白色洋装的身影。
我用眼神捕捉她,不会错,那是西之园小姐,我像个消防员快速换上衣裤、穿上鞋子,飞奔出去。
才跑下楼,便在大厅遇到滝本。
“早安。早餐时间是八点。”
我举起手,开朗的向他示意说好,然后从客厅走到阳台。
早上的阳光刺眼,昨天还是潮湿的天气,今天已是爽朗的秋天气氛。
我一口气跳下木制台阶,眺望庭院,然后发现了她,于是我快速往网球场方向前进。
地势较低的地方,有一栋类似仓库的小屋,其实是当成交谊场所,看来鲜少使用。我沿着别墅正门停车场的石板小径来到这栋小屋,西之园小姐就坐在小屋的矮墙上。
“早。”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西之园小姐吃惊地看着我。“早安。”
“你起得真早。在散步吗?”
“对。”
我走下石阶靠近她,拿出口袋里的香烟抽起来。
“关于我的名字……你想得怎么样?”西之园小姐一副戏谑的表情,笑着露出一边的酒窝,她好像脂粉未施,也许因为这样,她看起来更年轻了。
“嗯,现在我就开始猜吧。”我吐着烟站在她面前。
“请说。”
“早苗?”
“错。”西之园小姐笑了出来。“这是某个耕耘机的牌子吗?”
“那……千春?”
“千春?”她摇摇头。“还是错了。”
“那……”
“等等。”西之园小姐说着,轻巧的从矮墙上跳下,站在我面前。“我太不小心了。”
“什么事?”
“这个赌注真的很有趣,很吸引人,没错,我从早上就一直很开心很开心,就像德古拉伯爵可以飞起来一样,可是这个赌注并不公平。”
“咦?哪里不公平?”
“因为你赌的是跟我结婚,其实也没有什么赌注啊,对不对?就算你都没猜对,你没有损失,我也没有收获。”
“也是,真的很不小心。”我点头。“不过我会获胜的机率真的很低。”
“嗯,你说的对。”她走了起来。“可是这样就不好玩啦,你可能私下去查我的名字,说不定问了警方。”
我跟上她的脚步。“西之园小姐,你问过警方了?”
“对,刚才问的。”她回头微笑。
“真是设想周到。”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游戏吗?”
“不知道。”
“那还好。”
“对我来说还是你来说?”
“可能两边都是。”她仍是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么我们想个赌注吧,赌什么好呢?”
“对呀。”西之园小姐走着走着抱起手臂。“嗯,好难想。”
我走在她身旁,然后走上石阶,反方向绕着小屋,往返回别墅的小径走去,这条柏油路两侧的砖瓦略为高起,草坪向四周蔓延开来。
然后我们来到游泳池畔,由于前天台风的侵袭,水面上浮满树叶。
“啊,不行。”西之园小姐叹口气说:“想不出好办法。”
“你想要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对了,你比诹访野还会下西洋棋吗?”
“你不用指望我了。”
“你有什么专长吗?”
“啊,在这座游泳池来回游一圈呢?”
西之园停下来,看着我笑了出来。“你很会游泳吗?”
“跟旱鸭子差不多。”我撒了谎。其实跟鲔鱼或海豚比起来,我的确算是旱鸭子。
她的笑容更开怀了,看来她早上的心情很好。
“好啊,就这样。”西之园小姐笑着说:“如果你输了就在这里游泳,我特别准你用游泳圈。”
“好吧。”我点头。
“为此你还可以再多猜三次。”西之园小姐靠近我低声说:“因为这种紧张的感觉很有趣,我就大发慈悲,再多给你三次机会。”
“我的荣幸。”
“还有,你看一下……”她说着摊开手帕。白色的手帕上有着一圈刺绣。
“手帕怎么了?”我问。
“你仔细看。”
刚开始没注意,原来刺绣的部分是由符号组成。是英文字母和n。
“和……n吗?”
她侧着头没有说话。
“n代表西之园(nishosono)是吗?”
她眼睛向上装傻。
“的话……”我低语。
我是故意的,好戏就要上场了。
“美雪?”
“错。”她笑不可抑地摇摇头。“危险、危险喽。”
“真梨?”
“错。”她一直摇头笑着。
我的心跳加速,就是现在了,神啊……
“萌绘?”
西之园小姐止住笑容,像是关掉开关的玩具。
“萌绘?”她抬起一边眉毛,楞楞地看着我。“为什么你会……”
“你说有两个汉字,所以我想大概是萌芽的萌,既然是很难猜的字,第二个可能就是绘画的绘吧?”
“可恶,你这个人!”西之园小姐叫着抓住我。
我抱住她,然后吻了下去,但就在下一秒我突然无法呼吸,耳边传来一阵巨响,周围的景色一变。
我可能有叫,可是叫不出来,西之园小姐的尖叫声也没有了。
我在水里?我真的在水里!我掉进游泳池了,是她把我推下去的,我终于搞清楚状况了。
从池畔掉到水里,大概只花了二点五秒,往上看是镜子一样的水面,好刺眼但是很美,树叶像是黑影一样悬浮其上,泳池不深,但我已经接近池底。
对了,我来假装溺水,好好回敬她一下,这个想法太有趣了,我抓住水底的一块金属零件,假装我的身体浮不起来,忍住呼吸,让她担心的要命。
其实游泳是我的专长,我在海边长大,有自信比平常人潜得更久,如果刚才吸更大一口气,大概可以维持三分钟之久。
唉呀,她一定吓得不得了,口袋里的香烟没办法抽了,这点有点可惜,原来我还满冷静的。
我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动,想着西之园小姐会不会脸色发白啊?真想看看她的样子,唉,用想的就够了。
或者她会为了救我一跃而下,那这个恶作剧就太成功啦。
我抓住的金属零件似乎是其中一个排水口,二十公分宽的排水口上是网状的金属盖子,我抓住的就是那个。
网子里面好像卡了一只塑料袋,那是什么?
有一包小小的东西,跟网子缠在一起,原以为是垃圾卡在网子上,但塑料袋在网子下面,所以不是卡住,而是有人为了不让它被冲走,特地用细绳绑在网子上。
有人故意这么做,我看着它想了一会儿,然后放弃恶作剧,浮上水面。
“笹木先生!天啊,谁来救他!”
我听见西之园小姐惨叫,但吸了一口气就潜进水里。
穿着衣服就是绑手绑脚,游不太动,我又回到原处,张开双脚使劲站在池底,然后用手拉扯网子,网子看起来很重,但意外简单的就被我拉起来,然后我拿着网子回到池边。
“笹木先生!你没事吗?”西之园小姐跑过来。“对不起,我为什么……”
我看着她,西之园小姐跪在池畔,双手伸向我。
“抱歉,等我一下。”
“你说什么!难道你是故意的?”她歇斯底里的大叫,手却还是伸得长长的。
不顾她的援手,我自己游回到池畔,全身湿透的感觉很糟,而且我拖上来的网子在地面上还真重。
“对不起,我不是……”西之园小姐偷看着我,开始道歉。
我坐在池畔的长椅上,看着绑在网子上的东西,因为包了好几层塑料袋,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里面确定有装东西。
“那是什么?”西之园小姐问。
“我也不知道。”我抬起头。
她站在我面前,然后入山刑警跑过来,他的裤子是穿好了,但衬衫的扣子有一半没扣,领带也没打。
“发生什么事?我听到尖叫……”一头乱发的入山刑警差点儿在池畔湿滑的地方跌倒。
“笹木先生掉到游泳池里。”西之园小姐解释。“是我害的,我把他推下去。”
“为什么?”入山刑警终于注意到凌乱的衬衫,扣起扣子。
“没事。”西之园小姐吞吞吐吐地看着我。
“我发现这个。”我交出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双手接过网子。
“游泳池排水孔上的铁丝网。”我回答,水从我的头上开始滴落,西之园小姐拿着那块手帕擦着我的脸,但我没有看她。
入山刑警蹲下来,慎重其事的解开网上的细绳,拾起塑料袋,把铁丝网留在原地。他打开最外层塑料袋后,再继续打开其他层,最后拿出好几个小袋子排在地上。入山刑警拿起其中一袋朝光亮处看,并摇晃袋子,接着他看看脚下的网子,又回头看着游泳池。
他站起来,将袋子戳了一个小洞,鼻子凑上去。
“原来如此。”他低着头,眼睛往上盯着我。“这个应该是古柯碱。”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古柯碱?”西之园小姐小声问。
“是真梨子。”我表情认真地喃喃自语:“不对,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入山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过来游泳的人是石野小姐和神谷小姐吧。”入山点点头。
“刑警先生。”我垂头丧气的说:“能不能……”
“我明白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是你找到的。”入山微笑。“老实说我对这种东西也没兴趣,那是别的单位该管的。”
我看着西之园小姐无奈的摇头,其实我有感觉到,来到这里以后真梨子就变得怪怪的,说不定很早已前就这样了吧?她最近不太对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是……
“我去打通电话。”入山扣上袖口便往回跑。
“笹木先生……”西之园小姐又要拿手帕帮我擦脸。
我接过她的手帕,自己擦着,然后感觉体力突然尽失,暂时不要游泳好了,我心想。
4
我回到房间换下衣服,接着立刻决定去真梨子房间一趟。
她好像还在睡,开了门她对我微笑,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我有些迷惑了,不过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
接下来的对话是什么,庆幸的是我已经不记得了,我想我一定是下了决心。
我不能跟你结婚,我说。
总之我说的是冷酷的句子,这跟我在游泳池底发现的毒品没有关系,那不是我不能跟她结婚的主要原因,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西之园小姐吗?
不是,顺序恰好相反,应该是……
我想跟真梨子分手的时候,还没遇到西之园小姐。
应该是这样。
找寻森林铁路遗迹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所以我才会在那时遇见西之园小姐呀。
我把事情合理化,那我想怎么样?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真梨子意外的冷静,我却格外痛苦,如果她生气地向我乱砸东西,或是抓住我猛捶一阵,我还乐得轻松。
我没有告诉她任何理由,她也没有问我,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滚!”
我按照她的指示,滚出房间,每一次,我都对她言听计从。
每一次……
我和真梨子结束时刚好交往一年,去年夏天我们经由朋友介绍认识,进而变成男女朋友,刚开始我跟她个性并不合,为什么到最后却有了婚约呢?唉,希望不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本来是不婚主义者,但在那个时机被下了蛊吗?看在真梨子那么积极的份上,我也从善如流,这也是借口。
当真梨子拿出毒品的时候,我很平静,所以我相信我跟她的分开,跟毒品或是西之园小姐都没有关系,但也不是绝对无关。
我只是觉得和真梨子的关系慢慢变得浑沌不明,为了不再优柔寡断,即使是本能上的防备也好,至少我要亲手结束一件事。
以后回想起来,这也会变成借口之一。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就算没有和西之园小姐相遇,我确信和真梨子终究没有未来,真梨子应该也有相同的预感,两个人故意忽略这一点继续交往,然后结婚,最后还是会步上相同的绝望。
就在刚才,一切结束了。
无论是多么有趣的会议,结束的时候都会高兴不己,如同无论多么痛苦的爱情,结束的时候都会感到寂寞。
八点到了,我没有下去吃早餐,我坐在房间窗边的椅子上,双脚伸向茶几抽烟。
外头传来车子引擎声,但我已经失去兴趣,应该是又有警察来了吧。
今天回得了东京吗,我恍惚想着,一定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我,不过我觉得今天可能还走不了。
有人敲门,我应了一声后,入山刑警走进来。
“你没来吃早餐啊。”他站在房间中央说:“我们决定带石野和神谷回署里。”
“这样啊。”我放在茶几上的双脚慢慢踏在地上,为什么我会对她们感到抱歉呢?
“你要跟石野说话吗?”入山看着我,抓了抓耳朵。
“不用了。”我摇头。“她……想见我吗?”
“她说不想见你。”
“那就好。”我僵硬的微笑。
“目前还不知道她们跟shā • rén事件有没有关联。”入山搓着手。“不过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应该没有关系。”
“朝海由季子的死因确定了吗?”我捻熄香烟,问起别的事。
“不清楚,目前认定为是休克性死亡,难以判断是他杀或自杀。”
“刑警先生,你还觉得我是凶手吗?”
“这……我也不清楚。”入山又把手放在耳朵上。“总之还在调查中,我真的不知道啦。”
“我想回东京了。”我试探的问。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入山意外的干脆点头答应,像猫一样微笑。“这个案子大概要长期抗战啊。”
“真的啊?”我像个旁观者般点头。
入山刑警离开房间后,我又把脚放回茶几上,继续抽烟。
这是最后一包烟了,下午就回东京吧,我已经累了。
5
中午的时候我又被叫去问话,新来的两个年轻刑警客气听取每个人的说词,这次多了一台录音机,其中一位刑警还负责认真抄录,利落的态度令人满意,看来调查工作逐渐上了轨道,跟昨天相比,这种情况就像手工业瞬间进步到自动化生产,今天又来了一批人,以屋外为中心,到现在仍工作不休。
不过入山刑警仍旧对我们重复提起相同资讯,从尸体的解剖报告中似乎也没有进一步发现,放映室的妹妹耶素子是他杀,视听室的姐姐由季子是注射大量毒品造成的休克性死亡,死亡时间一样是昨天凌晨两点到四点。
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也不知道凶手是屋里的人或是其他人,强风豪雨的缘故,早已不见足迹跟车痕,听说警方还派了几名搜查人员前往西之园家的别墅驻守,因为还有好几位西之园小姐的家人留在别墅。
最初待在这栋房子的四名女性都不在了,两个人死了被运走,另外两个人被警方带回警察署,午餐时只剩下桥爪、清太郎、滝本,和我一共四个男人,女性只有西之园小姐一名。
这段时间没有人说话,了不起的入山刑警不在餐厅。
桥爪表示等警方发还朝海姐妹的遗体,就会择期在东京举行葬礼,其实我并不打算出席,因为我本来就不认识她们,而且讨厌这种场合,但我愿意献上祝祷,改天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为她们祝祷,也可以去她们的墓前看看,这是我的做法。
此刻大家没有开口的原因,大概是终于感受到事件带来的种种打击,说不定因为昨天的极度紧张,现在每个人都绷紧神经。
桥爪特别安静,他低着头,不看我或西之园小姐。
我站起来,默默离开餐厅,上楼时,西之园小姐从身后叫住我。
“什么时候回东京呢?”她看着我问。
“等会儿就走。”我回头。“明天要回去上班才行。”
“可以送我一程吗?我们约定好了。”
“当然好。”我面无表情回答。“那么各自整理一下,等会儿大厅见。”
她点头。
我走上楼,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楼梯间的彩绘玻璃,以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再来到这里了,跟桥爪认识也是真梨子的关系,所以不会再来这里。我一面上楼,一面感受到西之园小姐正从背后看我,不过这也是我该忘却的事之一。
换好衣服,我将行李胡乱塞进手提袋,掉进泳池湿透的衣服,我也先用清水泡过,拿了塑料袋装好后,一样往提袋里塞,系上久违的领带,刮刮胡子,整理一下仪容。
一定会成为美好的回忆,我想起这个俗气的句子,兀自感到可笑,看着镜子,正在笑的自己真是愚蠢,而且我已不再年轻了。
“要回去了吗?”走出房间,入山刑警一只手撑在墙上斜倚着,他大概是被巫婆诅咒,以至于无法立正站好。
“是的,现在出发说不定傍晚前就能回到东京。”
“路上小心。”
“谢谢。”我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并肩走着,往下看着大厅,西之园小姐已经等在一楼玄关处,她抬头看着我微笑。
“笹木先生,你打算跟她怎么样呢?”入山刑警在我耳边低语,我摇摇头。
“我知道西之园小姐的名字喔。”入山继续说:“要不要告诉你啊?”
“不必。”我小声回答:“游戏已经结束了。”
我独自下楼,和西之园小姐离开时,入山刑警站在楼梯上点头向我们致意。
“保持联络。”他语带亲切的说。
这是我和入山刑警最后的对话,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我的车在停车场最里头,附近有几位警察,所以我们在众目睽睽中驾车离开。
“要去哪里?”我踩着油门问。
“我们家的别墅就在附近,麻烦你了。”
“你愿意回去了?”我有点惊讶,昨天她还坚持不要回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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