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狼人少女(3/4)
超不爽的。
真是的——我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们。
当我默默地想着该怎么办时,突然间。
——叮咚。
电铃突然地响了,吓了我一跳。什么啊。我走到离厨房很近的对讲机,压抑住内心的不悦以社交性的口吻说道。
“你好。”
“你要过来吃晚饭吗?”
唉,是我不想听到的声音。我发飙地挂上对讲机。也许是有意识地压抑的怒气突然爆发,脸热了起来。
叮咚。
这种程度的拒绝就像微风轻拂,一点感觉也没有。铃声又响起了。
我尽可能以粗鲁的声音说:“你好。”
“你要像小孩一样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别说我是小孩,明明就只跟我差一岁而已。
“……刚刚我也有不对。”
让我意外的是,在对讲机的另一端,拥有令人讨厌的严冬气息的他,竟然令人赞叹地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我摆了个呕气中的表情。“什么啊。我才没有闹别扭呢。”
“你的声音就在闹别扭。你虽然是个骗子,却很不会说谎。对于跟男朋友提出分手后被打而变得情绪不稳定的你说出这么尖酸的话,是我没有深思熟虑。我道歉。”
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你可不可以别说得这么艰深?我啊,我是笨蛋耶。若不用简单的方式说的话就听不懂耶。什么尖酸啊、深思熟虑啊,我都听不懂。”
“都叫你别闹别扭了。”冷淡的声音里混杂了惊讶的成分。“……从小时候就看不出你的精神层面有什么成长啊,竹宫。算了,在这里为这件事争吵也吵不起来,又很冷、会感冒。如果我道歉就没事的话,道歉几次都行。”
“你说得简单。”
“想对闹别扭的小孩讲道理是我蠢。抱歉啊,我当时应该给你糖吃、摸摸你的头说你很乖才对。”
“你很想被我干掉吧。”
气死了。为什么会这么讨人厌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难得有对方会道歉的,我也不禁心软,原谅他好了。冲名太阳。我的邻居。名字奇怪、性格恶劣又讨人厌,但不是个坏人。应该,应该吧。我也不敢断言。
“……我拿来丢你的贴布,你有捡起来吗?”
“捡了。给我钱的话就还给你。”
“小气鬼。”
“你喔。”
“嗯,这样吧。我想贴在脸上,你拿来我家。要好好冷却喔,不然脸就不会消肿。”
“……你很拽耶。”冲名同学恨恨地说着。“算了。等一下。”
“冲名同学。”我对着要转身离去的他小声地说:“……那个,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真不像你。”
……道歉算我亏到。
——————————
冰透的贴布真舒服。冰冰地、包裹愈疗着我热烫发肿的脸。呼——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想要这样的感觉。
享受着贴布特有的香气,我开始回忆。
小时候我常常受伤。
幼稚园时我是个野丫头。在深山奔跑、在河里玩耍、跟朋友吵吵闹闹,身上总是有新伤口。那时的激烈脾气还在我心里郁积着,偶尔会燃烧成猛烈的感情。我明明就不需要感情。那种无聊的东西,不管有没有明明就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冰冰的,我的指尖。
我记得,我被蜜蜂螫过。非常地痛,无法置信的痛,让我哭了出来。自此之后我就害怕蜜蜂,看到大马蜂飞过来就背脊发凉,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提的。
抽抽搭搭地哭泣的我,身旁有着重要的朋友。
——竹宫,会痛吗?
一脸担心地摸着我的脸的少年脸庞。记忆是暧昧且模糊的。话说,就算还记得,也因为眼泪而看不清楚。不过,我记得的是,他那冰凉的指尖。好舒服,抚慰着我。我只记得这些了。
时光流逝。关系不再。
他——已经不会再抚摸我的脸了吧。
我记得,那样的指尖,我要记得。
我想着这样的事。
那时的我,可以坦率地接受他的温柔。现在不论是什么事,都只会觉得讨厌跟挑衅而已。
“……”
望着从冲名同学家的窗缝中透进的月光。
冷凉的太阴——轻柔地、朦胧地。
月亮啊。
在映照着所有真实的月之明镜里,一定会清楚地照出我真正的样子。我从被蜜蜂螫到呜咽哭泣时起就没有成长了。一直是个小孩。我知道的。这样的事,即使没人说我也很清楚的。
对不对,月亮啊。
无法相信任何人的我,真的是人类吗?我的想法怎么说都跟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的其他人有所不同。我啊,是不是不应该存在于这颗星球上呢?月亮啊,请回答我。
那边的世界很寒冷吗?
没有其他郁郁寡欢的人、或者是父母亲吗?
这样的话——我想当月亮。
月亮啊、月亮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一定彻彻底底地,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啊。
为什么呢?
“晚餐放在桌上。”
冲名同学的家。隔间和我家当然一样,但因东西放得乱七八糟,所以这里感觉比较乱。冲名同学的父亲是摄影家、母亲是保姆。两人都很忙,所以通常只有冲名同学在家。
今天也一样,两人都不在家。
不用见到那个温柔到讨人厌的叔叔和甜腻的阿姨,真让我松了一口气。像那样心中好像没有任何邪气的人,我实在很难对付。感觉就像被剑还是什么刺到一样,让我不禁想防备。
我对做表面功夫当然是很拿手的,对他们的恐惧和嫌恶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餐桌上放了看起来像是刚做好的晚餐。
“阿姨直到刚刚都还在家吗?”
“不,是我爸。我妈不在家里做菜的。顺便告诉你,我爸出差、我妈去讲习会,所以都不在家。你就随便吃吧。”
“叔叔会做菜啊。”
他看起来不像那么居家型的人。我看看餐桌,本以为会看到充满野趣的男人菜色,没想到是小巧精致的料理,有种不搭调的感觉。
冲名同学从餐具柜拿出筷子给我。
“……现在这个社会上,男人不该下厨、女人一定要会做菜这种想法,早就落伍了。”
“冲名同学也会做菜吗?”
“怎么可能。”他嗤笑着。“我连吃都不爱吃了。”
不悦地说着,他手指纤细,几乎都是骨头,身体也不太长肉,好像一折就会断掉了。因为他营养不足。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冲名太阳有厌食症。而且是很罕见的,与生俱来的厌食症。
一般来说,所谓的饮食疾患是减肥的人告诉自己不能吃,久而久之就无法进食,或是觉得不吃饭的话别人就会担心自己,所以就出现了不吃东西的癖性,多数发病情形还是以心因性的理由为多。
但冲名同学的病——是与生俱来的。似乎所有医生都无法查出病因。基本上,每周都得到医院一趟,直接注射所需的营养素,但平常冲名同学除了营养剂之外什么也不吃。即使是营养剂,也有半数是用喝的。好像是无法忍受有异物进入体内吧。
我不是冲名同学,所以不了解他的心情。
因为是麻烦又罕见的病症,没有临床病例,也找不到治疗方法,普通厌食症的治疗方式似乎也完全没用。现在他本人和父母亲都放弃了治疗,彻底执行的只剩每周去一趟医院而已。
因为是攸关性命的疾病,所以应该是很痛苦的病吧。
即使如此,冲名同学仍然不说泄气话。
我看着他透明的肌肤,以及纤细过头的手腕。
“我说啊——”
对了。
“——话说,我被打的是脸,什么也吃不了喔。”
我的嘴里破了,只要吃的东西有点刺激性,就会感到很痛苦。我第一次被甩巴掌时,不知道为什么吃了咖哩饭,不小心就痛得要死。那种像拷问般的痛楚,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就像严重的牙痛,不、我无法明说。
“什么啊,亏我特地去叫你。”
冲名同学叹息着,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事一样,从柜子里拿出几罐收好的营养剂。
接着坐在餐桌前,我的对面。
“……要吃吗?这就喝得下去了吧。”
“啊,我想吃吃看耶。搞不好还不错。”
“这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喔。”
“没关系。”我很有兴趣。
冲名同学好像在看奇怪的生物一样看着我,站起来默默地倒麦茶给我。我盯着装在小瓶子里的药丸瞧。
维生素c。维生素a。钙片。看起来超难吃的。
标签上还写了些其他东西。“超美味维生素c!淡淡的草莓风味!”之类的。唉,反正不是食物而是药物,所以也无可奈何,但看起来就像毒药一样,真的有点恐怖。
咚的一声,冲名同学把杯子放在我眼前。
“人类真的很不自由。”他边叹息着,坐回原来的位子。“竹宫,你知道吗?放在这里的药丸,只要整整一年不摄取这里面的任何一种,我的身体就会垮掉然后生病。严重的话还会死掉。”
“会死掉啊……”
“人啊,很容易就会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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