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丑(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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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别这么说嘛!」
雷文说道。对方是某个公会的男子。雷文站在男子与另一个人之间。两名男子方才还彼此怒目相对,但在雷文柔软滑溜的态度下,双方都傻眼没了恶意。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说的也是,那这样如何呢——」
晃晃悠悠地出现,不问情况就介入,削弱双方气势,再实行切中要害的提案。这就是「雷文的作风」。
「没办法,也不能让唐没面子嘛,就听你的吧!」
「哎呀~,大家这么明理真是帮了大忙,那就这样说定啦!」
雷文成为了<射天之矢>的干部。这也意谓着身为联盟之长唐·怀特霍斯的亲信。与唐以外的任何人都毫无牵连,加上雷文本身的好口才,正适合作为公会之间的调解人。
雷文十分慎重地塑造自己的个性。动不动就容易杀气腾腾的公会成员之间发生对立时,雷文发现比起逞凶斗狠的威吓,有时装作一副让当事者瞧不起的轻佻模样反而更容易办事。
装出轻浮的样子并不困难,他心里有个底。不去触碰具体的记忆,雷文只回想起行为举止的方式并加以活用,不过更夸张一些、更滑稽一些,但却机敏干练。
这是全新的自己。过去的他已经死了。
另一方面,修凡依旧站在与评议会暗斗的最前线,一如以往他身为亚雷克榭的盾也是剑。有时他也会前往危险的秘境,带回亚雷克榭想要的贵重情报。
委实奇妙的双重生活。
各自的立场他都做得无懈可击。
大前提是他身为修凡,雷文不过是暂时的伪装。身为雷文所知的一切全都以修凡的身分向亚雷克榭报告,但反之则无。
尽管如此,唐从未苛责他,随着年月增长,他待在唐葛雷斯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若是受到亚雷克榭传唤,他便会立刻直奔札菲雅斯,不过身处何处都无妨之时,他大多都是以雷文的身分行动。
只要他愿意,身为修凡能做的事应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没有亚雷克榭的密令,他仍然是修凡队的队长,他可以锻炼部下,也可以率领部队带头扫荡魔物。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甚至他出现在部下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是故,部队的能力丝毫没有提升。
身为英雄的修凡逐渐被淡忘。
「雷文,你来这儿几年啦?」
在唐房里的寻常会议结束之后,雷文正要告退,却被唐叫住问话。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想想,大概四、五年了吧……」
唐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雷文。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怎么变啊!」
「奇怪?本大爷看起来有这么年轻吗?」
「才不是,蠢货!我说的是内在!」
「我是觉得自己已经圆滑多了说。」
「我是说内在!」
停顿了几秒。雷文重新面向唐。
「……还是一样这么严哪!老爷子。」
「是啦,你那说话方式已经容易懂多了,刚来的时候根本没法想像。可是啊,那不是你的本xìng • ba?」
雷文在心里蹙起眉头。的确如唐所言,雷文的说话方式是配合唐葛雷斯特的生活而成的。
话虽如此,纵使有些夸张,但他也曾有真正如此行动过的日子——。
以雷文的身分行动时,他时常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否为演技。这是身为修凡不曾感受过的感觉。
然而雷文并不清楚这份心情该如何向人说明。
「也不全是这样啦!」
他勉强耸耸肩答道,但是唐似乎并不想让他打马虎眼。
「是吗?就我看起来,你现在也还是只有一层表皮而已。你来这里以后,有什么是你自己开始去做的吗?」
「饶了我吧!这么难的话题。」
「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的话,你到死都只是个半调子!」
到目前为止明明一直都做得很顺利,为什么偏偏现在要掀起风浪呢?雷文感到心情沉重。
「老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这种人嘛!你手下更好的不是一堆吗?」
听此言,唐突然火冒三丈。
「你这蠢货!谁什么时候在谈别人的事啦!我现在在说你的事!听好,我就是指望你!你觉得我眼光差想丢我脸啊?」
「哪有这么乱来的。」
「啰嗦!给我消失!这阵子别让我看到你!!」
在这暴风雨般的气焰下,雷文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就这样离开了联盟本部,来到被夕阳染红的大道上。
街上一如往常地被闹哄哄的生气包围着。就快入夜了。在唐葛雷斯特生活了数年,雷文也逐渐拥有了这城里独特的时间感。
雷文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想说的话他十分清楚。但是只有表皮的空洞家伙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意志呢?
啊,不对,雷文在心中摇摇头。唐就是要他不准这样空洞下去。
他明白唐的意思。说得没错。但怎么做?
「哎呀,这不是雷文吗?怎么一脸垂头丧气呀?啊,我知道了,反正又是被唐训了一顿吧?」
在他已经十分熟悉的一家酒吧前,一名女子叫住他。
雷文摆出一脸意外难过的表情。
「『又』是什么意思嘛!别看我这样,本大爷可是挺受重用的喔?」
「好啦好啦。所以怎么样啊?都到这儿来了不进来吗?」
「哎呀怎么会,没这回事!」
女子领着他,雷文欢欢喜喜地走进店里消失了身影。
唐葛雷斯特的女子们十分温柔。她们很了解该如何慰劳负伤的男子。
雷文也时常去寻求慰藉,不过总是在认真之前抽身离开。因此他便落了个花花公子的称号。
不过女子们是这么说的。
「你一定寂寞得不得了吧!可是却绝不会越界一步,简直像个小婴儿般害怕着。」
「才没有啦!」
雷文总是暧昧地笑着装傻。
「如果有一天能出现一个人让你有那个意思就好了·」
然而,这正是他所害怕的事。
「接下来是最后一桩报告。」
骑士团长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对侧的亚雷克榭面前,咨询官珂洛姆正翻查着文件,修凡则在一旁待命。
「关于评议会的拉寇议员,日前,他在进行宅邸改建之时,有搬人大型机械设备的迹象。从规模来看可能与魔导器有关。」
卡克塔夫死后悄无声息的反骑士团派中,开始崭露头角的议员,一提到他的名字,原本一直埋首于案上文件,只以声音回应的亚雷克榭拾起了头来。
「拉寇啊。这把年纪了还真有精神。某种意义上可说是评议会的典范呢!」
「若是现在应该较为容易当场捕获。」
「不,先别出手,继续监视就好。别被察觉了。」
「是。」
在那话声中,修凡感觉到某种弦外之音。无论拉寇打算做什么,那好像都正和亚雷克榭之意。
不过亚雷克榭似乎无意提及。
珂洛姆退到后方之后,修凡走上前去。
「在唐葛雷斯特,一直以来都被视为问题的五大公会之一<红之绊佣兵团>,他们的行动终于无法再让人坐视不管了。还有他们要退出公会的谣传,怀特霍斯正在讨论对策。」
所谓五大公会便是构成联盟核心的五个名门公会。不过其中一支公会早已明显凋零,实质上说是四大公会也无不可。于各领域有所专精的这几个公会,在他们的威吓压力下,联盟才得以维持其统治权力。
<红之绊佣兵团>一如其名是一佣兵公会,以同业中势力最大为傲。他们若是离开联盟,可不只是单纯的脱离公会而已,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然而对此亚雷克榭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那边也只要掌握状况就好。不过一旦怀特霍斯有具体的行动立刻向我报告。」
语毕,亚雷克榭立刻将视线栘回文件上。
与以前相比,亚雷克榭不再多说什么了。对修凡也只有具体提点该做的行动,却少有告知用意之时。
修凡感觉自己逐渐成为一个单纯的零件。就算在一个巨大蓝图中完成任务,却直到最后都无从得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之前,发生了一起事件,卡尔波克兰整座都市毁灭。那时修凡也终究没有从亚雷克榭口中得知具体详情。对外公开说是地震引起的灾害,修凡微微察觉实际上似乎是某样魔导器失控所造成的。
只得知所需最低限度的情报,自己不去思考只负责执行。
那应该是自己从以前开始率先扮演的角色。事到如今,为何却变得感到有所疑惑呢?
修凡对自己的心境变化十分迷惘。
「万事都如我所料,各位。修凡,回到唐葛雷斯特继续监视。方才我也说了,除非有我命令否则别做多余的事。」
亚雷克榭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是这样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就下令的人吗?)
他以前就是名不同于常人,威严十足之人,但是修凡却觉得现在的亚雷克榭自尊自大更胜过威严之感。
受到珂洛姆催促,修凡离开了办公室。他来到城里宽敞的走廊,仰望着挑高的天花板。
如同自己被撕裂成修凡与雷文一般,或许亚雷克榭也逐渐被撕裂成二者。
追求理想,吸引着年轻人们的亚雷克榭。另一方则是为了除去妨碍目标的障碍不择手段的亚雷克榭。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还是二者皆为真——抑或为伪?
(那么我呢?)
「修凡队长?」
突来的声音打破了修凡的沉思。
一看,他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年轻骑士。金色短发之下,纯为认真的眼眸闪耀着光芒。
「你是……?」
听此提问,年轻人立正行礼。
「在下弗林·西佛。同样是平民出身,一直希望有机会能拜见您。因为看见您的身影,虽然自觉失礼还是开口向您搭话了。」
真是率直的眼神,修凡心想。那份光辉让人难受。
「那个,是否给您添了麻烦……?」
由于修凡沉默不语,弗林有些不安地问道。
「弗林。」
「是?」
「对于骑士你追求的是什么?」
渐渐将自己只看作一枚零件的人来问新人这种事情,感觉有些可笑。不,也许正因此才想问问看不含杂念的纯粹想法吧!
被提问的弗林认真地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他拾起头,笔直地朝向修凡·
「我所追求的是基于正义的法与秩序。我认为骑士应是担此大任之人。」
他清楚果决地说道。一眼就可看出他是真心如此相信着。无法直视他的眼神,修凡不由得别过头去。
对亚雷克榭的理想有所共鸣的年轻人就在此地。与依偎着黑影的自己是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当然十分遗憾的,在下也知道许多骑士并非如此。但是,不,正因如此,所以我更要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您一样,能被称作真正的骑士。」
真正的骑士。
听到这遗忘已久的辞汇,修凡不禁有所退缩,为了不让内心动摇表现在态度上,他强打起精神。
如同弗林所言,与亚雷克榭提倡的理念相反,骑士团的改革全无进展。虽是选择优先解决眼前问题所导致的结果,但是为此,亚雷克榭的主张与实际状态的乖离,比起<人魔战争>之前可说是更加扩大了。
「一切的障疑都消弭之际,就能实现真正的改革。」
亚雷克榭总是这么说。
然而那是何时呢?
「弗林。」
「是。」
「加油吧!」
「是!」
留下行礼的弗林,修凡离开了现场。
对于口是心非的自己,他不禁感到一阵厌恶。
「原来如此,这真是绝景——」
雷文眺望着眼前辽阔的广大海面,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里是从帝都前往诺尔港途中,称作艾夫米德丘陵的山丘上。一般通行的街道左右倚恃陡峭山丘宛如穿越谷底,但听说内行人才知道,从面海一侧的山丘上可将壮丽景观一览无遗,于是雷文特地绕了过来。
为什么说是内行人才知道,是因为名为丘陵,其地形其实难以攀登十分费力,并且又有魔物出没。
亚雷克榭此番特地下令要他前往唐葛雷斯特,但一想起与唐的对话,现在实在无意前往。话虽如此,抗命并不在他的选项之中。
一下子也好,他只盼能暂时忘了这些束缚,尽管觉得不合自己的作风,雷文还是一个人冒险登上山丘。
十分值得。
虽称之为丘陵,面海的一侧实是垂直的悬崖峭壁,毫无任何遮蔽,登上山丘之人便折服于此豁然开阔的视野之下。
所幸也无魔物气息,雷文于是尽情沐浴于海风之中,侧耳倾听在眼前拍打而上的海浪声。
在他面前扩展开来的景色与狭隘的人界毫无牵连,是如此单纯而坚定。
一条线将世界切割为上下两片湛蓝·推算其宽广是毫无意义的。若是没有浮云于天,简直要幻惑人心了。
那道水平线吸引着人的目光。
在那遥远海面的彼方便是受岩石与黄沙覆盖的德斯耶尔。雷文的左胸感到一阵痛楚。
「……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啊?」
忘了自己身为雷文,他向某人低声说道。轻浮之感在无意识之间悄然无息。然而他又立刻带有几分自嘲地撇嘴说道:
「搞不好还认不出我是谁呢!」
他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令人晕眩的陡峭断崖。
「……掉下去的话肯定必死无疑吧。」
他缓缓伸出一支脚,又立刻抽了回来。彷佛感觉到水平线的彼方传来责难的视线,雷文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离开了悬崖边。
「哎,结果八成会被赶回来吧!」
他浅浅笑着打算返回街道上,开始往下走之时,雷文发现有人正从下头攀登上来。这么好兴致的人还真不少啊,他心想。但当他知道对方是谁,不禁表情一僵。对方似乎也认出了自己,雷文觉得他微微蹙了眉头。
「怎么又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呀!杜克。」
他恢复了雷文该有的戏谑态度喃喃说道。像他这样的人也会为远离人烟的景色入迷吗?不,倒不如说其实十分相衬也不一定。就在雷文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杜克已经来到了雷文身边,他冰冷的眼神瞪着雷文。
「我记得你……应该是骑士。」
尽管服装、发型都做了改变,看来杜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这副打扮的时候是公会的人。不过我明明努力变装了,真亏你认得出来!」
杜克的表情更加严峻了。
「死人这次自以为成了小丑吗?」
雷文听出他话中清楚的厌恶之感。
「您说话还是一样狠啊!」
「你为什么活着?」
每个人都一样,尽对他说些自己想说的话!不过雷文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
「不能因为没有理由死所以活着吗?」
短暂的沉默。杜克盯着雷文,片刻,他垂下视线,像是要将雷文隔绝在视野外。
「……我已不再与人类有所牵连。我不会干涉你,但我轻视没有意志的人。」
杜克再次迈出步伐。他穿过雷文身边,不看景色一眼,迳自往偏离了丘陵顶端之处前进。
雷文朝那背影喊道:
「你大概不记得了吧!不过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已经过好几年了。可你啊,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有什么保持年轻的秘诀啊?」
当然没有回应。杜克被群木遮掩,逐渐不见身影。
虽然很想知道杜克来此究竟用意为何,但雷文并无意追上去。
他也是不存在的人。
在<人魔战争>结束后,杜克的名字从<帝国>所有一切记录当中抹消了。关于此事,亚雷克榭甚至还与评议会一同协助合作。就雷文所知,记录的抹消相当彻底。
雷文虽然不知个中理由,不过他猜想与杜克夺走了宝剑<宙之戒典>有关——也就是牵扯到皇位继承的问题。
先帝驾崩以来已经过了许多年,然而皇位却一直维持空缺。由于问题迟迟未果,如今评议会与骑士团各自拥立候补人选,这情况大概暂时又没法了结了。
「评议会要是在骑士团重新站稳之前就做出决定,事情早就爽快解决了吧!」
雷文忽然想起亚雷克榭也想将<宙之戒典>取回一事。在皇位继承之外似乎还有别的缘由牵涉其中。
方才的偶遇若是以修凡的身分面对,自己究竟会不会为了将宝剑取回而向前挑战呢?这点雷文实在无法预料。
难得出来散心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被泼了盆冷水,雷文就这样回到了前往唐葛雷斯特的路上。
2
<人魔战争>结束后已过了十年。
留下的痕迹尽可能地都已修复,人们终于从苦痛的记忆中渐渐重新振作。尽管「战争」的起因依旧是场罗生门。
这天,雷文在唐葛雷斯特一如往常地结束了一桩工作,在酒吧小酌一杯。
一名素未谋面的男子靠了过来窃窃说道:
「听说老鹰被偷走了一颗蛋。」
就为这样一句暗语般的话,雷文必须即刻飞奔回帝都。此话意为「紧急、速回」——。
拜托附近的熟人带个口信给唐,雷文赶紧整理行李,临时加入当天最后一批要前往托里姆的商队,离开了唐葛雷斯特。
从托里姆抵达诺尔后,他以修凡的名义与骑七团取得连系——不去在意与评议会派遣来治理城市的执政官之间的龃龉——,下达某项命令。
『这名男子身为重要嫌疑犯,将他紧急带回帝都。』
骑士们将雷文载上马车,全速前往札菲雅斯,并将他送进城里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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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躺在牢中硬邦邦的床上想着。
一般的旅途中,常因街道或都市的状况耽误行程,若想避免,他就会采取此种方式让自己被逮捕带走。
钥匙自己也早已备好,不管在哪座狱中都能逃出的万能钥匙。
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使用。这阵子都以雷文的身分度日,他还没完全脱离这种心境。
于是他嘲弄看守,看守离去后又向隔壁牢房的囚犯搭话。对方似乎是庶民区的男子,被骑士折磨了一番后入狱。
「说这个不如告诉我么逃出这里吧!」
在一阵东聊西扯后,邻房的人冷淡地说道,
声音听起来意外地年轻,不过冷静而堂堂正正即使身处城中监狱也毫无惧色。
这时,亚雷克榭出现了。应该是接到了雷文抵达的消息。但就算如此,骑士团长亲自出来迎·接这还是头一遭。
「出来!」
「正聊到兴头上的说~。」
「动作快!」
不同于平时,骑士团长的语气有些粗鲁。看来真的十分危急。
随行的骑士开了牢门。亚雷克榭已经背对着迈出步伐了。
雷文跟随在后,顺道看了一眼隔壁的牢房。
是一名黑发黑服敞着衣领的年轻人。
(原来如此,长相和声音挺相衬的。)
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吧!这样的年纪便如此威严堂堂,无论是在公会或是骑士团都十分少有。
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放着不管,肯定也会自己惹出些有的没的。实际上,像这样身陷囹圄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年轻人掀起了雷文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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