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初的南风(4/4)
「不过,吃起东西又像野兽一样。排泄则听说要帮她包上尿布,但还是很惨哪。才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浑身还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野兽臭味。」
连医生也治不好的病……一想到家人为此烦恼就觉得心情沉重。
「能让你消耗这么多心力,对方实力应该也很强吧?」
龙先生听了画家的问题之后摇摇头。
「那倒不是,除灵倒是一次搞定,只是之后出了问题。」
龙先生好像把那抹恶灵「杀了」。嗯,不对,应该说以龙先生之力「压扁恶灵」比较妥当吗?虽然用压扁这个词听起来似乎恶灵像有了「物理上的形体」……感觉怪怪的,但这种状况好像也属常见。
结果那个「被压扁的恶灵」从女艺人身上宛如血液喷出来,溅了龙先生一身。
「那股液体就跟高浓度的废液差不多,发出很强的瘴气。我发动灵力对抗,避免受到腐蚀,结果就跟在冬季山难身体失温一样,体力也逐渐损耗掉。」
当然,这种状况也不是简单用水清洗就能了事,龙先生去找了专家,帮他清除掉身上的「脏东西」,也就是「净化」仪式。在十二月趁着一年最冷的夜里,在大雪纷飞中进行长达六小时的瀑布修行。大家听了又是「噫」地惊呼。
「要在那天晚上进行瀑布修行六小时?」
「就连这附近的最低气温也才零下五度左右吧?」
「难怪会全身发抖。」
当然会发抖呀!
「哎呀呀,不知道多久没尝过这种冷到发抖的滋味啦,大概有十年吧。」
……他就是这种人。
「多亏了瀑布修行,总算把脏东西都清干净,但这下子也把精力全耗尽啦,然后为了不继续消耗,就冬眠了十天左右。」
「冬眠?!」
「就把心完全封闭,不要有任何感觉,不做任何思考。」
龙先生好像在专家那里待了十天,进入完全休眠直到精力恢复到一个程度。这跟一般的「睡觉」不同,像是「封锁身体」吗?可能也是一种治疗方法。
至于女艺人,一结束除灵当天脸就开始消肿,除夕那天龙先生接到她的联络时,听说已经完全重拾原本的样貌,本身的意识也恢复了,只不过被恶灵附身的这半年她也损耗不少体力和精力,还得再花上一段时间才能重回演艺圈。
「那个恶灵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刚说会发出野兽的臭味,难道是兽神之类?」长谷发问。
「大概是野兽的灵吧。看那股怪力,说不定是以前受人尊敬的神明沦落到这个地步。」
「原来如此。那一带倒很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骨董商人叼着一根小雪茄。
「其实那个灵体也没想过要诅咒人类,应该说没有那么明确的『意念』。只不过具有那股『力量』,出现在那个地点,碰巧遇上了女明星。话是这么说,但我猜她大概还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吧。」龙先生苦笑着耸耸肩。
「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呀。」诗人叹口气。
「就是说啊。」
很多笨蛋想不到一些地方为什么会成为「禁忌的场所」。虽然对那些「鬼魂出没」的地点不会全盘相信,却搞不懂他们怎么能大摇大摆、稀松平常地进出「种明所在的地方」或是「发生过谋杀案的凶宅」
旧书商也叼着短短的香烟说。
「大部分情况下都没什么事啦,但总有人一定会碰上灵障,为了不要成为那个倒霉鬼,还是千万别踏进禁地。」
「灵异景点巡回,这样的内容简直可以出书了。」
「笨蛋啊,这种书根本就是在玩火嘛。」
「这是因为想让孩子们远离死亡吧,但远离死亡同时也就远离生存。」
诗人今年讲的话也一样深奥。
「大人们应该多告诉孩子有关死亡的一切。」
「说得有道理,一色先生。」
凌晨三点。我跟长谷总算从肚子饱胀的状态变得稍微能活动,于是两人溜出派对去泡澡。
「全身都是火锅味,连内衣裤都是!」
「因为在火锅旁边待了将近九小时呀。」
我们俩笑着洗澡。脖子以下全浸到温泉里时,不约而同呼了一大口气。
「啊~住在这里果然很棒呀。」
长谷有感而发。我则「嗯嗯」用鼻子回答。回到房间时,小圆和小白就像甜馒头一样蜷起身子睡着了(小圆是内馅,小白是外皮)。帮小圆盖上被子让他好好睡,长谷看了一下刚才扔在房间里的手机,「啊!」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啦?」
「……老头子死了。」
「什么?!」
「下午四点多的事。老爸说六点左右接到通知。」
「六点不就是外头开起派对的时间吗?你爸爸要你回去吗?」
「没耶,他说他自己到仙台去。」
「这倒是。」
「好吧,总之明天我先回家一趟。」
「我白天也得去伯父家。对了,先一起去拜拜吧。」
我们俩各自准备明天要换的衣服。
「对了,长谷!」
「干嘛?」
「你爷爷是在四点多过世的吧?那时候你不是说有地震吗?」
「……嗯,你一说倒让我想起来。」
「会不会就像小昆虫的预感之类?」长谷夸张地耸着肩。
「那老头要告诉我什么?反正绝对不会有好事啦。大概是跟我要奈何桥的过路费吧?这种事我才不想知道咧。」这种说法还真猛。
长谷的爷爷,也就是庆二伯父的爸爸——长谷恭造,虽然已经隐居多年,据说以前还有人称他是财经界的怪物。长谷家在他这一代致富,打造出旗下多个关系企业的长谷集团。虽然最后没能和其他有名的大财团并驾齐驱,但财经界的恭造老大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影响力,好像没人敢违抗他。唯一敢跟老大唱反调的,就是庆二伯父。庆二伯父很早就脱离家族,白手起家爬到今天的地位。事实上,真正继承老大堪称「怪物」商业才华的,并不是长男钗仁,而是庆二伯父。既然这样,庆二伯父为什么不自己开公司呢?据说原因是待在大公司,在台面下(掌有实权的第二把交椅。只有庆二伯父敢用「喂」来称呼社长)「运作」一切有趣多了(根据长谷的说法)。从这一点看来,就觉得此人果然是长谷的老爸。
这么说来,如果庆二伯父没脱离家族,以老大散仁先生的「左右手」助一臂之力的话……长谷集团无疑会比现在有更惊人的成长……恭造老大一定这么想。
或许因为这件事,庆二伯父一家人和本家都很疏远,几乎没有往来。包括中元节、新年等祝贺全推给全家地位最低的泉贵少爷,多年来少爷就这样每年到本家如坐针毡。
「老头子终于挂啦。」长谷淡淡地说。
「又要引起一阵骚动了。」
听我这么说,长谷却只轻轻回了一句:「跟我无关。」
对放弃继承恭造老大庞大遗产的庆二伯父一家人来说,老大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到告别式上露个脸就没事了吧。至于长谷这下子也能获得解脱,不必再每年跑去度过如坐针毡的时刻,松了一口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