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大海的凶兆（1/2）

〈索诺顿方舟〉的中枢区〈大神殿〉——

如祭坛般的大魔导装置〈瓦拉史加尔卜〉已经接连运转了好几天。

如果从正上方看去，这个装置的形状就像五芒星一样。

每个顶点的位置都搭载有巨大的胶囊。

所有胶囊里面都灌满了奇妙的液体。

拉寇尔被关在其中一个胶囊里面，就跟其他四大星具一样。

不过锁住拉寇尔的那个胶囊跟其他四个不一样，里面安装有看似复杂的装置。

实际上，里面连接的管线数量也比其他胶囊多出许多。

只见拉寇尔就像羊水里的胎儿般，缩著身子在水里载浮载沉。

明明身在水中，却能正常呼吸。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单薄的祭服。

布料紧密地贴合在她那纤瘦而娇小的身体上。

拉寇尔怀里紧紧搂著龙的布偶。萨佛那罗拉唯一允许拉寇尔带进胶囊里去的，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随身物品。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布偶，拉寇尔可以透过它感受到亚修他们的温度。现在拉寇尔的内心支柱也只剩这个布偶了。

不过，一直表现得很坚强的拉寇尔，如今也快感到万念倶灰。

「啊……呼……嗯嗯……！」

这几天拉寇尔全身上下每一吋的肌肤都被爱抚过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无数触手蠢蠢欲动，蹂躏拉寇尔那稚嫩的身躯。

不，不对。这种东西一定是幻觉。没错，这些触手不过只是强行灌输到拉寇尔脑子里的影像。

实际上，从投射在墙壁上的画面里可以看到拉寇尔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痛苦挣扎，胶囊里面根本不见任何触手的踪影。

即使那只是幻觉，可是在拉寇尔的大脑依然能清楚感知到的情况下，在她身上四处游移的触手的触感显得非常真实，那个滑溜溜的触感教她觉得恶心透顶。

「啊啊……！」

下个瞬间，意识受到一股莫名的冲动刺激，彷佛突然变得无比鲜明似的。这时，拉寇尔的内心不禁被一股强烈的不安占据……

自己的身体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之后的情况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拜、拜托……请停止……这种行为吧……」

这些天来，拉寇尔一直遭到这些触手蹂躏，不曾阖眼休息。这种状态要是再持续下去，自己与世界的境界线迟早会变得愈来愈模糊。

不仅如此，拉寇尔发现——自己体内有某种非常危险的存在正在伺机而动。

——噗通。

「……！」

剎那，拉寇尔的脑子里响起了心跳般的声响。

那正是宣告末日降临的声音——

◇

处女宫之月第十五日。

魔导艇迪朗达尔一帆风顺地在谢普隆王国的领海上航行。

启航后四个钟头过去了，时间差不多刚过正午。

亚修一行人在作战司令室集合。准备一边用餐，一边召开作战会议。

「份量准备了很多，吃不饱可以再追加。」

科赛特面带微笑，将各式各样的料理陈列上桌。洁西卡和琳达也在厨房和作战司令室之间来回奔波，帮忙端送料理。

至于饮料的部分，则由悠妮丝和露卡负责。悠妮丝对红茶无所不知，露卡则拥有药草的专门知识，在两人的联手搭配下，一早就为大家提供种类丰富的饮料。

另外，现在还是由阿妮亚一手操纵魔导艇。亚修心想：等一下得帮忙端吃的到操舵席给她才行。

「呜哇啊！好久没吃科赛特亲自下厨制作的料理了！」

艾可眼睛为之一亮，盯著眼前的盘子猛瞧。

「恰～！」

墨尔德雷德也输人不输阵似地大声欢呼。

墨尔德雷德过去从来没有吃过科赛特制作的料理。不过身为龙族的她，或许早就本能地感应到眼前的料理所散发出的灵气了吧。

弥漫著奶油香气的面包是刚从厨房的烤炉出炉的成品。表皮烤得金黄酥脆的烤鸡散发出浓浓的香料味，让人闻了忍不住垂涎三尺。盛放在大盘子上的沙拉，大量地使用了烟熏鲑鱼和海带以及当季时蔬，色彩缤纷，让人联想到宫廷的花坛。

其他还有炸虾等丰富的海鲜和山产，菜色琳琅满目。

虽然豪华程度一点也不输给一流餐厅，可是又不失家庭料理的温暖，完全呈现出科赛特料理的特色。

「唔嗯，真的睽违好久了。有机会能再品尝到科赛特亲手做的菜，这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啊……！」

西尔维亚凝视著眼前的餐盘，泪水在眼眶打转。

「您也说得太夸张了，公主大人。各位也请趁热吃吧！」

科赛特如此说道后，亚修等人立刻开始用餐，也因为料理真的太美味，让人一吃就欲罢不能，于是便决定延后作战会议。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米拉贝勒小姐。」

当桌上的盘子差不多有一半被扫空时，亚修把视线投向了米拉贝勒。

「什么问题？」

「关于迪朗达尔的行进路线……我本以为我们应该要往西北方前进，可是实际上魔导艇是在往东南方走吧？」

「啊啊，这个问题吗？你想想，行星不是球体吗？如果要从王都阿卡姆到〈方舟〉，与其照地图的标示往西北方航行，实际上往东南方航行距离近得多了。王国军的后勤人员也是预设我们会走这条航线，进而推算出燃料的载重量等数据的。」

「原来如此，我都不晓得有这回事，不愧是米拉贝勒小姐。」

「这、这只能算常识而已啦。」

或许是亚修大方夸奖的关系，米拉贝勒显得有些害羞。

「虽然对米拉小姐来说是常识，可是我听起来觉得很新鲜呢。仔细想想，不管是伊苏卡瓦隆还是迪朗达尔，问题我都丢给米拉小姐处理呢……等这场仗打完后，我也想来研究一下搭乘工具了。」

「你、你有兴趣的话，我也是可以亲自指导你啦。」

「真的吗？麻烦你务必赐教。」

「……喂，亚修。你有空调戏我的姊姊大人的话，不如再次检查今后的作战内容吧？」

西尔维亚脸上挂著可怕的笑容，从旁打岔。

「哪有调戏，我很认真的呢！」

亚修连忙否定，所有女生立刻生闷气似地瞪了亚修一眼。就连本来忙著跟墨尔德雷德比赛谁吃得快又吃得多的艾可，也因此分心停止动作。

「恰～！」

墨尔德雷德趁这机会把炸虾塞进嘴里。那是最后一尾炸虾，艾可却浑然不觉。

「呃……也对。公主大人说的没错，我们来开作战会议吧。」

一如要化解现场的尴尬气氛般，亚修「咳咳」地清了清喉咙。

「只要一路上没碰到任何问题，预计再过九个小时，差不多在今晚十点的时候就能抵达赛法洛斯的领海了。」

米拉贝勒滔滔不绝地说明，那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

「抵达领海后，我们要利用迪朗达尔改良版所搭载的潜水机能接近〈方舟〉，目的地是距离〈方舟〉最接近的海滩。」

「找到适当的海滩后，就换我们出动了是吧？」

亚修握拳说道，米拉贝勒点点头。

「到时会让以亚修为队长的龙骑士队登陆，接著迪朗达尔会立刻离开海滩继续潜水。一边在海里待机，一边等亚修你们回来。另外，留在迪朗达尔的成员有我跟悠妮丝、阿妮亚和墨尔德雷德、以及琳达跟珀西瓦尔。至于龙骑士队跟迪朗达尔的联系则麻烦娜比小姐帮忙。有可以心灵对话的娜比当中间人，就不怕会被窃听了。」

『——呵呵，包在我身上吧。』

亚修听见了娜比说话的声音。其他人也都吓得抬起头，看来那个声音有传送到在场所有人大脑里的样子。

西尔维亚接在米拉贝勒之后开口说道：

「潜入〈方舟〉之后，我们要以兄长大人拚了命带回来的资料为参考，突入中枢区域。不过敌人势必会全力阻止我们的行动吧……」

「放心吧。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杀出一条路来的。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靠这个方式过关斩将的呀。」

亚修坚定地宣言后，大家都笑著点头附和。看到大家那勇气十足的表情，亚修打从心底相信他们是可靠的伙伴。同时，他想起了迟迟未归队的蕾贝卡。

——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了，蕾贝卡小姐。再来只等你归队，就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害怕的了。就等你回来啊……！

就在这时——

『各位，可以立刻来操舵室一趟吗！』

少女的声音随著沙沙作响的杂讯响起，那是人在操舵席的阿妮亚所放送的舰内广播。

不晓得发生什么情况，她的语气显得十万火急。

「我们走吧！」

亚修等人匆忙离席，快步赶往操舵室。

◇

「发生什么事了，阿妮亚？」

亚修他们冲进操舵室后，阿妮亚反应迅速地采取下一步动作。她打开了大型的魔导萤幕，

方便所有人同时观看。复数分割的画面清楚地照射出魔导艇迪朗达尔所置身的状况。

「这是什么……？」

远方天空和海洋彷佛都被涂成漆黑色似的。

「我来将画面扩大。」

阿妮亚控制手边的操作盘后，萤幕上投射出扩大的影像。

「——！」

瞬间，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把天空和海洋都染成漆黑色的元凶，竟是大量的魔兽。飞行魔兽和海栖魔兽兵分两路，一分一秒地往迪朗达尔接近中。那黑漆漆的画面看起来就像通往地狱的漆黑大洞。

「好像种族大迁徙一样……」

西尔维亚傻眼似地喃喃自语道。

「……不会有错，它们正从赛法洛斯方面往我方靠近。按照计算，如果依预定的速度航行，再过二十七分钟双方就会接触。」

阿妮亚的声音充满了紧张。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又是〈戴米乌尔苟斯〉搞的鬼吗……？」

艾可和琳达一脸诧异地喃喃说道。的确，这异象非比寻常。亚修也觉得〈戴米乌尔苟斯〉应该脱离不了关系。

「那些魔兽是由不同种族组成的，明显事有蹊跷……」

露卡皱起了眉头。如果是同种的魔兽也就罢了，不同种的魔兽成群结队根本是匪夷所思的画面。

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要是双方直接接触，迪朗达尔势必会被大量魔兽吞没，后果不堪设想。

「怎、怎么办？」

洁西卡一脸心惊胆跳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总之，得先确认它们的目标是不是我们。阿妮亚，把迪朗达尔拉升到接近极限的高度。」

「瞭解！迪朗达尔紧急上升！」

米拉贝勒以严峻的口吻下达指示后，阿妮亚反应迅速地采取了行动。

魔导艇一开始上升，地板就随之严重倾斜，让亚修等人摇摇晃晃无法站稳。

只见迪朗达尔的船头直指上空，以陡峭的角度不断上升。

「米拉贝勒小姐，为什么要紧急上升……？」

亚修询问道，米拉贝勒一脸平常地说明道：

「这艘迪朗达尔很轻松就能飞到比一般飞行魔兽的极限飞行高度更高的地方。如果它们锁定的攻击目标是我们，此举应该会使它们原地打转。如果不是，它们应该不会管迪朗达尔，继续往前飞行。」

「原来如此。」

「姊姊大人。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用潜水的方式应付不是吗？这是可以顺便测试新机能的大好机会啊！」

西尔维亚以锐利的口气询问，可是米拉贝勒摇头否定。

「你想得太简单了，西尔维亚。潜水机能有时间限制，况且这片海域有许多无人岛和岩礁，非常危险。」

米拉贝勒指了地图。的确，这片海域上有许多小岛零星分布，不是很适合潜水艇移动。

「再者海栖魔兽有的种族可以潜得比迪朗达尔更深，所以还是空中比较安全。」

「我认输了，姊姊大人……」

西尔维亚垂头丧气地举旗投降。看来这次的经验让她深深地认知到，自己在智略的层面仍远不如米拉贝勒。但米拉贝勒却意外地露出了微笑。

「以前的你甚至没办法提出那种程度的问题来呢。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我也来尽我的微薄之力，培育未来的骑士王吧。」

「姊姊大人……！」

见姊妹俩又加强了彼此的羁绊，一股温馨的感觉在亚修心中油然而生。

「迪朗达尔爬到濒临极限的高度了！」

这时，阿妮亚的声音响彻了操舵室。听了她的报告，所有人都紧张不已。

迪朗达尔目前在云海上方航行。船身是在亚修等人对话的期间穿过了厚厚的云层。

魔导萤幕切替成只会显示魔物的生体反应的模式。只见无数的光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如巨浪般持续行进。

十分钟、二十分钟……时间不断过去。

然后，终于到了那个瞬间。

萤幕上可以看见表示迪朗达尔现在位置的光点，和魔兽的先锋群正好交错。光从画面看来，魔兽似乎对飞在云上的迪朗达尔视若无睹，兀自往前飞。

「看样子，它们根本没把迪朗达尔放在眼中呢。」

亚修率直地说出了心里的感想后，米拉贝勒也点头附和。

「嗯。照这样看来，应该用不著派人出去侦查也能平安过关。我们就暂时先利用云层躲起来吧。只不过……」

米拉贝勒突然眉头深锁。

「那群魔兽……感觉上就像在逃离赛法洛斯，能逃得愈远愈好一样。说不定赛法洛斯有什么重大的异状发生。」

「难道说……！」

「印波尔克复活了？」

亚修和艾可转头互看彼此的同时——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大作，原本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的龙华灯不约而同熄灭，过了一会儿后，紧急照明亮了起来。

四周不但一片昏暗，紧急照明又是红色的。

而且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包括正面的魔导萤幕在内，所有的萤幕都充斥著意味不明的文字。

「发生了什么事！」

「呜呜，好可怕……」

艾可和琳达吓到分别从左右两边抓住亚修。

「……看来情况不单纯哪。」

亚修提起警戒后，迅速转头张望四周。每个人都惊吓得呆若木鸡，墨尔德雷德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正因为情况危急，亚修更需要以领袖之姿表现出坚强的样子。

「阿妮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亚修极力保持冷静，走到操舵席旁边。

「不清楚。我只确定好像有东西入侵了主系统的样子……魔导艇从刚才就一直拒绝受理我的操作。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系统被占据了一样吧。」

「换句话说……？」

「就是无法控制。」

阿妮亚说出了决定性的回答。

「——」

操舵室气氛冻结的同时，魔导艇突然一阵天摇地动，亚修赫然发现魔导艇的高度开始下降了。

只见不管阿妮亚如何使力，操纵杆就是完全固定住，纹风不动。

魔导艇攀升到接近极限的高度后避免了和魔兽正面冲击，本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到却被身分不明的人占据了主系统，而且无法控制。才刚过了一关，马上又碰到恍如一场恶梦的状况。

话说回来，即使听到『入侵』和『占据』之类的字眼，亚修也是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

弄不清状况的这点，艾可等人恐怕也是一样。大家脸上挂著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匪夷所思。

现场只有一个人例外，她就是米拉贝勒。

「在我留学的期间，我有听阿斯克勒庇俄斯博士谈过——这个世界似乎存在远比人类聪明的异形魔兽……而且这些魔兽里面，有的种类会将一部分的自我传送到魔导工学技术制造出来

的机械程式里面，慢慢侵蚀。」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是碰到这样的魔兽……？」

米拉贝勒点头答覆亚修的问题。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可能性相当地高。总而言之，我想调查迪朗达尔的主系统，只不过……」

米拉贝勒一脸苦恼。既然无法控制，也就表示无法使用魔导艇上的摄影机。

「那么，是时候轮到我们龙骑士出马了！」

洁西卡露出干劲十足的表情握紧了拳头。

「我赞成洁西卡。应该亲眼搜索有敌意的魔兽。」

露卡也附议洁西卡的意见。

「好，那我也要出动！」

雷蒙也拿出斗志，冲到了操舵室的出入口，这时才发现目前最严重的事实——

只见门就像岩石一样一动也不动。

「不会吧！我们……被关在里面了？」

雷蒙心急如焚地嘟囔。

「真是，你在拖拖拉拉什么！」

失去耐性的马克斯也加入开门的行列，可是门依然不动如山。这大概是魔导艇的主系统也

遭到入侵的结果吧。

「呜！明明预计今晚我们就能抵达〈方舟〉了！却偏偏被卷入这种麻烦……！」

西尔维亚心有不甘似地嚷嚷道。

就在一行人束手无策之际，魔导艇一边小幅度地频频晃动，一边慢慢往下降。

响个不停的警报声就像在火上加油，让人听了心里愈来愈焦虑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