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七话 断头台的新娘（1/2）

在还弥漫着浓雾的早上。一支四人编成的机龙小队在原本就视野不佳的山道上行换言之，他们是安妮格鲁特所派遣的搜山部队的底层士兵。

他们的作战目标是捕获第五皇女露库蕾齐亚。

而且必须是活捉，千万不能置她于死地。

他们事前早已收到「为了达成目标，不计任何牺牲」的通牒。说穿了，那个意思就是即便作战时让当地平民无端受到波及也无妨，有必要的话甚至利用他们也在所不惜。

「小队长！前方路口被堵住了！」

这时，其中一名士兵向小队长报告了路况。

挡住山路的障碍物，是一架装甲机龙。或许是经过超载使用，整架机龙已形同报废。四处不见驾骏者的身影。

「这到底是……？」

正当小队长攒眉蹙额，让自己的机龙停止移动的时候——

「雷帝剑！」

一记雷击系的魔导攻击，随着明亮的甜美嗓音炸裂了。

「〈魔剑皇女〉来袭！立刻准备迎击！」

见殿后的机龙士兵无法再战，小队长厉声大叫。

其余机龙兵慌忙让机龙转身，用机枪胡乱扫射。

「太迟了！」

露库蕾齐亚早已跳到了落入她手中的机龙上，在大雾中来去自如地奔窜。

她在艾斯帕达dòng • luàn的时候摸熟了机龙的操作，所以操作上没有任何窒碍。

而且眼下这场大雾就是她最得力的帮手。敌方在受到奇袭后自乱阵脚，像呆子一样不断开枪扫射，可是这么做只是白白暴露自己的位置罢了。

露库蕾齐亚没把枪林弹雨放在眼底，驾着机龙跳跃。

降落的位置就在离她最近的机龙旁边。

见露库蕾齐亚冷不防出现在自己身旁，敌兵不禁一脸惊愕。

理所当然的，露库蕾齐亚二话不说挥下手中的魔剑，完全不给对方出声的机会。那个动作与其说是砍杀，不如说是迎头痛击。

从和里拉分道扬镳、决心和搜山部队抗战到底的那一天起，已经进入了第五天——因为日以继夜战斗的关系，魔剑的刀刃部分变得坑坑洞洞。露库蕾齐亚心爱的魔剑已成了搭载有魔导工学装置的铁块。

「嗄哈！」

背部受到痛击的士兵发出窝囊惨叫声的同时，从机龙跌了下来。

「这次休想再逃，〈魔剑皇女〉！」

剩余的两架机龙把枪口对准露库蕾齐亚。

这次的射击不再是如无头苍蝇般胡乱扫射，而是有确实锁定露库蕾齐亚的机龙。

震耳欲聋的枪声。以及子弹命中装甲的低沉声响。

连续几发子弹射穿了露库蕾齐亚的机龙的装甲。即便如此，露库蕾齐亚并未因此心生畏惧。只见她驾着机龙往敌机加速狂奔，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机龙背上跳开。

当露库蕾齐亚在地上翻滚以减缓落地的冲击时，无人驾驶的机龙一头撞上了敌机，敌兵在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后失去了意识。

「唔，作战成功！还剩一个敌人吗……打倒骑士把机龙抢过来好了！」

露库蕾齐亚下定决心后，把身体重心放低到仿佛要贴地般加速狂奔。

目标是朦朦胧胧地浮现在大雾另一头的机影。

或许是因为眨眼间接连失去战友而心慌意乱的关系，该名士兵茫然地呆立在原地不动。

「风神烈波！」

露库蕾齐亚在进入射程距离的同时发动了魔剑的威力。她的目的是利用狂风把士兵吹走，然后抢走毫发无伤的机龙。

「呜哇啊啊啊……！」

一如她设定的目标，风神烈波卷走了敌兵。该名敌兵被狂风轻而易举地卷走之后，以惊人的速度撞上后方的大树。只见他整个人陷入树干里面，一动也不动。

「很好。成功收拾掉三十架机龙了！不过还有七十架左右的机龙在搜山……魔剑的魔力也所剩不多了……」

这五天来，孤军奋战的露库蕾齐亚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在和敌军周旋。

彻底活用地形之便，反覆进行奇袭和撤退——简言之就是打游击。

虽说这样的战术对自尊心甚强的〈魔剑皇女〉而言有些屈辱，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跟现实低头。因为只要她能尽其所能多歼灭一架机龙，或许就能使丹塔洛斯族所受到的灾害跟着减轻，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露库蕾齐亚把魔剑收回皮革制的剑袋后，跳上了眼前的机龙。

「唔……机体的状态维持得很好。看来就算用粗暴一点的驾驶方式也不打紧吧。」

这些日子露库蕾齐亚已经骑坏了十架以上从搜山部队手中抢来的机龙。先前她丢在山路中间吸引敌人注意用的机龙就是其中一架就在这时。

「找到〈魔剑皇女〉了！」

头一个被雷帝剑击倒的士兵忽然朝着天上开枪。

不对，那不是shǒu • qiāng。

而是尺寸小到可以用单手击发的小型榴弹发射器。

——砰！

朝着微亮的天空射出的榴弹一如烟花般炸裂了。

「啧，是照明弹吗！」

惊人的亮度令露库蕾齐亚不禁伸手遮住眼睛。

「哈哈哈！我们的圣女、安妮格鲁特大人……万岁！」

「闭嘴！杂碎！」

气炸的露库蕾齐亚拔出魔剑一挥，释放出威力最弱的冲击波。打出了照明弹的士兵被冲击波毫不留情地震飞，这次真的完全陷入了昏迷。

「呜！我得趁早离开这个地方！」

正当露库蕾齐亚打算发动机龙的时候。

——咻！咻……！

只听到令人心惊胆颤的呼啸声接连响起，环绕在露库蕾齐亚四周的地面炸了开来。

「呜！炮击吗！」

露库蕾齐亚低声嘟嚷后，将才刚据为己有的机龙油门踩到最底。

——呿！只有那发照明弹当作指引，炮击竟然也能这么精准！程度不是我先前遭遇过的机龙兵可以相提并论的！问题是，对方是从什么地方发射的！

露库蕾齐亚在敌暗我明的威胁下，驾着机龙冲进了山林。

「呼、呼……」

露库蕾齐亚躲进山林后，敌方总算停止了炮击。

「看来对方似乎放弃了。」

露库蕾齐亚从驾驶席跳下来后，选了一棵合适的树木。她背靠着树干，在根部坐了下来。大概是混战中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被树枝之类的东西给割伤了吧。她身上的伤口渗出了鲜血，而且伤势并不算轻，拖到这么久才发现简直不可思议。

所幸夺来的机龙的置物厢空间放置有医疗器材。从中还找到了军用的携带食品和水壶，这些东西露库蕾齐亚也通通搜刮走。

消毒伤口，用绷带包扎。干净俐落地做好急救处置后，露库蕾齐亚总算放松心冲。

她一边用固态食物和水简单地填饱肚子，一边思考。

「已经五天过去了吗……里拉是否顺利抵达骑士国了呢？」

和露库蕾齐亚分道扬镳后，里拉的机动力大幅增加。露库蕾齐亚得花上十天才能走完的行程，里拉有办法大幅缩短。

只要没碰上意外事故，她人应该已经在骑士国境内了吧。

不过在另一头的山地下山的里拉严格说来是偷渡客。

想必里拉之后得面对重重关卡的考验。只要等她克服万难晋见到西尔维亚后，再拿出那个发饰做为证明——西尔维亚一定会相信里拉提供的情报。并且派兵前来山上支援。

里拉得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达成如此艰钜的任务……露库蕾齐亚完全无法预测。但那是她目前怀有的唯一希望。

「……差不多该走了。」

当露库蕾齐亚起身的同时——

——沙！

她听见了第三者的脚步声。

「是谁！」

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山林。

露库蕾齐亚背靠着大树，不敢大意地摆出备战态势。来者会是敌兵吗？

「……斗胆请教，您是露库蕾齐亚第五皇女殿下吗？」

一个娇小的身影随着流利的赛法洛斯语从树林后面出现。对方一如在强调自己没有敌意般，把双手高举过肩。

长长的黑发，娇小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以及高暴露度的民族服装——不管左看右看，她都是丹塔洛斯族的女战士。

不过可疑的地方是，对方脸上戴着一副狮子头的面具。她有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理由吗？虽然因为戴面具的关系无法看清长相，不过从她的体型看来，年纪应该相当幼小。粗估大概是十二岁上下吧。

「你是……？」

「自从这场战役开打后，我就奉第二代『统一山岳民族代表』罗季翁的命令四处找寻大人。」

统一山岳代表身分等同一般的「族长」。简单地说，就是山岳民族里地位最崇高的人物。露库蕾齐亚过去虽然曾和一些丹塔洛斯族有过交流，可是从来没和身分高贵如「族长」的人物

打过照面。

「罗季翁大人目前以位在这附近的鲁斯兰村为据点和敌人抗战。」

「看来罗季翁大人似乎是个相当豪气的人物哪。所以呢，为什么那个族长要寻我的下落？打算把我扭送给革命派吗？」

「大人您多虑了。我们族长是希望能和您结为战友。当然，我们也愿意帮忙修复坑坑洞洞的魔剑，为您补充发动魔剑效果所需的龙绮华晶，以及提供食物与饮水给您。这样的提案对露库蕾齐亚殿下来说应该是有益无害吧？相信比您继续孤军奋战下去要有效率多了。」

「可是……我现在就是深怕会为丹塔洛斯族带来麻烦，所以才一个人作战至今啊？」

「恕在下直言，麻烦早就已经造成了。」

「呜……」

露库蕾齐亚不禁低声悲鸣。那个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被言语的刀刃砍成了两半一样。

「至今已有许多村落被烧成灰烬，老弱妇孺被迫流离失所。而且不断有丹塔洛斯引以为傲的战士白白死在那些装甲机龙的手下。」

「抱歉。都是我害你们的……」

少女没理会露库蕾齐亚的道歉，兀自往下说。

「可是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势必能有一番新气象。就在下的观察，大人可以得心应手地驾驶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机龙。今后我们丹塔洛斯族也应该要抢夺敌方的机龙。只要我们能接受大人指导,学会驾驶的技巧的话——」

「……原来如此。」

露库蕾齐亚的脑筋立刻开始运转。

少女的说法确实很合情合理。现在这个时候，露库蕾齐亚和山岳民族与其继续各打各的互不相干，还不如一起并肩作战，才能更有效率地击退革命派。

「我明白了。总之麻烦你带我去见你们族长吧。」

「感谢大人如此明事理。那么我们走吧。」

少女以轻快俐落的动作掉头转身。

「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在下叫什么名字并没有什么意义……好吧。」

只见少女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之后。

「请叫我贝鲁达吧。」

以淡淡的口吻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

在贝鲁达的带路下，露库蕾齐亚开始移动。她和贝鲁达同乘一架机龙，按照她的指示沿着山道往下走。

经过约莫一个钟头后。，两人在宛如秘境的深山之中，找到了那座村落。由于四周仍弥漫着浓雾，所以给人的印象更像是秘境了。

「哦，与其说是村子，看起来更像要塞呢……」

露库蕾齐亚抬头仰望高大的碉楼啧啧称赞。

「这里原本是战时建造的要塞，后来被我们当作村子使用。只不过，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再发挥要塞的功能。」

接近村子到某个距离后，贝鲁达华丽地从机龙上面一跃而下。

「大人也快点下来吧。搭乘这种东西靠近村子入口的话，村民很有可能会不假思索先开枪再说。首先由我去跟村民说明情况。」

「唔，明白了。」

露库蕾齐亚毫不啰嗦地听从了指示。她把机龙停放在原地后，自己也跳了下来。

贝鲁达快步往村子入口移动。

露库蕾齐亚紧紧尾随在后。

因为如果动作稍微慢半拍，这场白茫茫的浓雾有可能会害得她跟丢贝鲁达那娇小玲珑的背影。

不久，两人通过了村子的入口。

村子里盖了一间又一间简朴的民房，跟露库蕾齐亚以前访问过的村子大同小异。可以深深感受到山岳民族在封闭的环境下流传下来的传统与文化。

雄伟的要塞就座落在村子的中央地带，但不知是否警备松懈的关系，一个守卫也没有。这个事实教露库蕾齐亚有些疑惑。

「这村子好像还没受过侵略。是因为族长大人带兵有方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族长大人在村子里吗？」

「他现在在祭坛那边，我带您过去。」

贝鲁达从要塞旁边通过，往村子内部移动。

「祭坛……吗。说到这个，我听说丹塔洛斯族信奉的是山岳信仰。」

「没错。丹塔洛斯族相信有神附在山上，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落伍又不科学的宗教。」

「怎么会呢！透过信仰让整个民族团结一心才是重点。有着健全信仰的民族是非常美丽的。」

「……是这样子吗？」

「嗯。记得丹塔洛斯族的教义上，好像完全没有禁止shā • rén等罪大恶极的行为的戒律？这实在太教人吃惊了。反倒是萝莎·玛莉亚教的『星书』还有特别明文规定信徒不可犯下shā • rén、强盗、qiáng • jiān、诈骗等罪行。」

「大人……您说的话太艰深了，在下没办法理解。」

「不好意思……是我忍不住太激动了，真教人汗颜。对了，贝鲁达。我从刚见面就很好奇，为什么你要戴面具？」

「因为小时候曾在训练时被火烧伤……您不需要放在心上。这种情况在丹塔洛斯族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原、原来如此。抱歉我问太多了。还请见谅。」

这时，贝鲁达来到一处貌似广场的场所。

四周不见任何村民。

「叩……」无意间，露库蕾齐亚发现脚步声有了变化。现在露库蕾齐亚的靴子是踩在研磨得很平滑的石板上。

只有这座广场的地面有经过整修。而且石板的表面非常干净，感觉就像新的一样。

而且，在广场的最深处有一看似神圣的建造物——祭坛。

当中最吸引人目光的，莫过于银狼的石像。

银狼一如字面上的意义，是一种拥有银白色毛皮的稀少狼种。

对丹塔洛斯族来说，是象征山神的神兽。

「这里就是祭坛。」

「唔。这我看得出来……可是族长在哪？」

露库蕾齐亚东张西望。

或许是浓雾影响视野不良的缘故，四处不见有任何疑似族长的人物。不仅找不到族长，这座广场除了露库蕾齐亚和贝鲁达以外一个人也没有。村民是都离开了吗？还是说都关在自己家里……？

「这个嘛。找族长的话，他就在那里——」

贝鲁达慢吞吞地指着刚好被露库蕾齐亚踩在脚下的石板——

「跟其他村民一起被埋在地底了。」

「你这家伙！」

已把贝鲁达当作敌人看待的露库蕾齐亚旋即进入了备战态势。只见她动作飞快地抽出魔剑，抵住贝鲁达的背部。

「看你是丹塔洛斯族，我才相信你的……不过冷静想想，就算有丹塔洛斯族选择协助革命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咯咯，用不着那么慌张，露库蕾齐亚。」

贝鲁达说话的语气俨然换了个人。

「前代族长阿妮亚退位后接着继任，如今已不在人世的罗季翁是个立志要建立『丹塔洛斯联邦王国』，一心朝着远大目标迈进的人物。除此之外他非常支持保皇派，比谁都希望和你接触。他这个人……对我们革命派来说，根本是眼中钉般的存在——」

「住口！」

露库蕾齐亚不由分说地挥剑砍向贝鲁达。

然而贝鲁达只是轻轻往后方一跳，拉开双方的距离。

「呿！我要拔掉那张该死的面具，让你的真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露库蕾齐亚踩着石板一跃，继续挥剑砍击。可是贝鲁达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短剑，不费吹灰之力挡下了已经形同钝器的魔剑。

「呼。这一击还不赖，可是还太嫩了。」

贝鲁达用左手的短剑挡住攻击的同时，伸出右手握住了半月刀的握柄。只见她咻地拔刀出鞘，向露库蕾齐亚的身体扫去。

「呜！」

露库蕾齐亚有惊无险地闪开了刀刃。虽然只交手过几招，可是她看得出贝鲁达的身手不凡，绝对是名身经百战的勇士。

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僵持不下。

下个瞬间，贝鲁达把武器换成小型发射器，射出照明弹。

半晌——两艘军用航空舰和三艘运输舰自般的云层中降下。

露库蕾齐亚的爱舰罗丝薇瑟也紧接着出现。

最后，装甲机龙伯伦希尔如神话里的巨神般，缓缓地显露出全貌。

出现在露库蕾齐亚头顶上的舰队早已做好了对地攻击的准备。每一座炮门，每一道枪口，全都锁定了露库蕾齐亚。

显而易见的，这盘棋已经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只要露库蕾齐亚有任何轻举妄动，马上就会被枪林弹雨轰炸得碎尸万段。

而且在伯伦希尔的头上，有名眼熟的少女仪态优雅地坐在那儿。

「咯咯咯！好久不见了，姊姊大人……不，应该称呼你『逃亡皇女』露库蕾齐亚！」

现在地位贵为革命派领导者的安妮格鲁特笑嘻嘻地大叫道。

◇

「动作快点。」

士兵一边戳刺露库蕾齐亚，一边将她从广场中央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