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限期一个夏天的月兴茧：改”（4/4）
看到他们僵在原地，花感到很困惑。
“咦？怎么了？什么事啊？”
夕完全发不出声音。
连吞口水都办不到。
哗沙、哗沙——只听到海浪声。怦咚、怦咚、怦咚——还有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夕感觉孩子们的笑声离他好远好远……
华好不容易挤出颤抖的声音说：
“……花，你、胸、胸胸……胸部——！”
“咦——？”
看来华把花从泳圈上扯下来的时候，随手乱抓到的是她泳装上半身的绳子部份。
虽然花颇丰满的胸部没有全露出来，不过泳装歪得实在恰到好处。
胸部？花慢慢把视线往下移动，看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
“……！”
她立刻变得像煮熟的章鱼般红通通的，连忙用双手遮掩胸部，慌张地沉到海里去。
“啥？咦？为什么……华、你你你你、华！”
华尴尬地别开视线，坦率地道歉：
“……对不起，我并没有居心不良。”
“道歉也没用，没用！华你这个笨蛋！夕、夕同学！”
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虽然为时已晚还是把视线别开。
“看到没？你看到没？”
“不，我没看——”
没看到——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谎言，夕说不出口。
“——我没有全部看到啦……”
“唔唔唔唔！华你这个笨蛋！猪头！白痴！既然如此，夕同学！你要负责！既然你看到了，我就要你负责——”
“——负责？”华立刻对这句话产生反应。“你等一下，花。刚才的确是我不对！但是你说负责是什么意思？怎、怎么回事啊？不、不可以喔，夕同学……你未免扯太远了吧！”
“呜呜呜，可是！呜呜呜呜！”
花和华两人大吵大闹到快哭出来，夕则是因为刚才所目击到的景象太过震撼而动弹不得。
望着这样的三人，知佳似乎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阿夕，今天是你的幸运日耶！好羡慕喔！对象是小花和华公主，连我这个女生也很想体会一下那么美好的情境——”
知佳还没说完，话就被人打断了。
那是一个顶多只有轻声细语的音量，却莫名响亮且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声音里带有掩饰不了的不高兴情绪，夕他们从来没听过对方的声音有如此不愉快的感觉。
“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拍好作品，而是来玩的吗？”
夕等人惊讶地回头看，只见莲井社长和因气愤而美貌随之扭曲的兰子站在海滩上——
4。
“鸿鹄学姊——”
大概是因为听到花的呢喃吧，兰子压抑住快要爆发的情绪，先是低头叹了一口长气。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中带有非常明显的失望。
“结果——”
夕听说莲井社长要来观摩，原来兰子也跟来了。而现在兰子亲眼看到的就是抱着泳圈的夕，还有为了夕争风吃醋的花和华。就算把放烟火的事置之度外，也知道兰子这一刻会怎么想。
“从半开玩笑地拍作品的人身上，我根本学不到任何东西……福助，很抱歉，我好像错了，是我太愚蠢了，我不应该对影研会——对东云同学抱任何期待。”
“慢着，兰子。”莲井社长连忙叫住她。“我想夕他们并没有把拍电影当儿戏，应该只是碰巧……对吧？夕、知佳，你们正好在休息所以——”
“福助，我认为你并不是一个因为尊敬园端朝地，就对他儿子过度偏心的人……但是我想难免也会看走眼吧？就像我一样——东云同学，上次我看了你们拍的电影……”
兰子咬着嘴唇，仿佛很后悔似的。
“你的演技真的很棒。说实话，你说不定演得比我还好，我第一次对别人抱着这样的期待。没有台词，也没有具体故事的作品，你却拼了命去表现摄影师——也就是园端同学想拍的东西，在我看起来是这样……我以为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心情——……”
她说到这里就打住，根本不想征求夕他们的意见，接着慢慢地摇摇头。然后像是自嘲般扬起一边的嘴角说：
“但是，看来是我擅自对你过度期待了。不管你的演技有多好，假如没有认真面对摄影的决心就没有意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拍摄了，随便你们继续玩吧。”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便背过身去。
“喂，兰子。你不也说想观摩影研会的拍摄过程吗？至少拜托夕他们拍一个场景——”
“——没这个必要了。”
兰子嫌麻烦似的扔下这句话后，看也不看愣在原地的夕一行人，以及不知所措的莲井社长，就要离开海滩。
“……啊、那个！鸿鹄学姊！”
花踩着海水发出唰噗唰噗的声音回到海滩上，连忙叫住兰子。或许是她听出兰子的语气不只有愤怒，说到一半时还带有一点寂寞吧。
“花……”
夕吓了一跳，而华更是惊讶。
“花——？”
华吃惊地望着花的一举一动。
花对着兰子的背影说：
“呃，那个，不是的！不是这样！你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
兰子回头问道，不耐烦地撩起头发。
“啊，我是说……”
大概是近距离看到兰子的美貌和身高太有魄力了吧？花先是心怀畏惧犹豫着……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抬头直视兰子。
“我是说关于华的事。”
“东云同学？”
“嗯……不是那样的。只有这件事希望你不要误会。鸿鹄学姊你说对她擅自抱有期待，既然你对她有所期待，那就是正确的。华……华她……”
花皱起眉头。
“她真的是个讨厌的家伙！不过是稍微聪明一点，动不动就取笑我是笨蛋，明明心眼坏却又喜欢装可爱，而且她还是一个闷骚色女，老是用不正经的眼光看待我的夕同学。”
华气得嘴角痉挛。
“花，你……”
“但是！她很厉害……她真的很厉害，让我觉得很气愤……鸿鹄学姊你觉得华的演技很棒，这件事绝对没错！”
花拼命辩解，甚至忘了用敬语。
“我看到鸿鹄学姊演戏，还有电影社社员拍片的样子，我真的很佩服你们，也希望自己能够更进步……就是因为我在近距离看过，我才更了解……华应该跟你一样厉害，说不定比你更强，跟我比根本看不出她的程度。所以你不应该对华失望甚至觉得寂寞！华真的比我优秀太多太多了——”
“既然如此——”
兰子冷漠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花的话。
“成宫同学，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为什么要配合双主演？”
一瞬间，花不太能理解兰子的话意。
“……什么？”
“我不觉得你演得很差。在你们拍的电影里，你虽然有些部分的演技稍嫌拙劣，却同时有着不可思议的光采，我也很佩服你……但是比起东云同学还是差多了，不够成熟。有些小地方的演技很粗糙，我实在很介意。你根本配不上东云同学。”
“———！”
花屏住了呼吸。莲井社长像是在斥责兰子般说道：
“兰子……！”
“喂！”知佳也扯开嗓门。“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轮不到你来担心，小花她状况好得很。刚才拍摄的时候，她也有跟上华公主的演技——”
“跟上——你用这个字来形容，就表示成宫同学根本还达不到东云同学的水准对吧？”
兰子露出很无趣的表情，打断知佳的叫喊。
“你们有你们的拍摄方式，我没有资格干涉。其实我本来打算不说的……可是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也觉得很不爽。不管怎么看，都证明她抱持这样的心态根本不适合摄影和演戏。”
“——什么意思？”
夕用压抑着感情的口气问道。兰子瞥了他一眼，马上又把视线移回花的身上。
“我不明白园端同学为什么会选择双主演，成宫同学，你说你第一次挑战有台词的戏，现在又说你知道自己的程度差东云同学很多，为什么有办法平心静气地担任女主角呢？”
这时——
夕觉得全身的毛细孔都“噗哗！”一声打开了。按捺住的激情开始沸腾，再也无法压抑。明知道兰子这番话不是出于恶意——但是这样的说法反而会把花伤得更深！“鸿池学姊！你凭什么这样讲——！”夕抛下泳圈，正要朝兰子冲过去却又停下脚步，因为她看见兰子忽然露出赫然回神的表情。
她看到花的表情便皱起眉头。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对不起﹒成宫同学。还有园端同学。”
她充满歉意地别开视线。
“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我并不打算伤害你们。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就这样，这次她真的离开了。
“兰子——”莲井社长本来想追过去，回头看了夕一行人，犹豫之后决定留在原地。
“小花、夕——抱歉。”
知佳的太阳穴爆出青筋，狠狠地瞪着莲井社长。
“……莲井同学？你是来搞砸我们的心情吗？”
“不是——没这回事……我说真的，对不起。”
“你不要紧吧？花？”
夕走到花的身边喊了她，花露出笑容。
“嗯，我没事。谢谢你，夕同学……只不过——”
“只不过？”
花远望兰子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我让鸿鹄学姊失望了……”
“……花，就算我不说，我想你也知道。”
“什么事？夕同学？”
即使只有一点点，花还是受伤了。夕一想到这里就非常火大，他压抑住愤怒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花现在并不希望自己发脾气。他露出让花安心的笑容，粗鲁但是疼惜地抚摸她的头。
“我想拍你和华公主，也很清楚这么拍是最美的，所以我才会选择双主演喔？不是半开玩笑，也不是为了公平，我不是马马虎虎就决定的。你有你的魅力，可惜鸿池学姊不懂，你不要介意那些闲言闲语。”
“……嗯，谢谢你，夕同学。”
花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夕发现华还没有上岸，觉得很奇怪。
“华公主？怎么了？我们就照我们的方式继续拍……吧——”
夕僵住了。
花感到很纳闷。
“什么？怎么了？夕同学。华她怎么了——……华？咦？哎呀？”
看到胸部以下泡在海里的华的表情，花也吓到了。
华看着兰子离去的方向——不对，她瞪着那里看的眼神，比夕还要愤怒。
轰轰轰轰轰……！夕从来没看过全身上下散发怒气的华，让他觉得刚才表现得那么激动的兰子，相较之下反倒显得很镇静。华握着拳头不停颤抖，漂亮的眉毛因愤怒而挑得很高。
“咦……华公主？”
“华？什、什么啊？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夕和花满脸困惑，她根本没把他们所说的话听进去。
“……鸿池学姊……她说她不明白园端同学为什么会选择双主演——？”
华继续自言自语。
她的表情就像快要爆发的岩浆。像华这么标致的美女一旦真的发脾气，表情就显得更有魄力而且恐怖，连知佳和莲井社长都有点吓到。
“华公主？华公主……你还好吧？呃……华公主？”
“你、你怎么了？华公主？兰子她……对、对不起，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们副社长给各位添麻烦了！”
莲井社长的这番话，她似乎还是没听见。
“——……鸿池学姊嘴上那么说，可是不管是对夕同学、对我们，还是对花，她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嘛……！自以为是说了一大堆！花、花她比你还要更——！”
“……夕同学，华是不是为了我的事在生气呀？”
花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却一副担心会忽然下起雨来的模样喃喃说道。
夕和华点了冰红茶，花点了柳橙汁，知佳则是选了两公升的宝特瓶装饮料。“知佳……你故意找我麻烦对不对……”莲井社长低吟。早上的拍摄行程结束之后，莲井社长为了兰子的事，请四个人喝饮料当做赔罪。
然后——
“兰子她很了不起，连我都这么觉得。”
莲井社长边喝可乐边说道。
花点头赞同。
“我也这么认为，鸿鹄学姊真的很厉害。”
“谢谢你，小花。演技当然不用说，最厉害的是她很镇静。每一个表现都很舒畅又俐落，在电影社里也是出类拔萃，长相和身高都很上相。毕业之后成为职业演员，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可以发展得很顺利。只不过……”
他瞄了夕一眼。
“我跟夕稍微提了一下，最近她好像很烦恼。”
“烦恼？鸿池兰子会烦恼？你骗我吧！”
知佳坦白到不行的感想让莲井社长笑了。
“那我换一种说法好了，她在思考很多事情。我想无论什么事都一样，有才华的人才看得见别人的才华……兰子是有才华的人，也很有气魄。但是夕，你是园端朝地的儿子，应该明白所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职业演员的世界——有太多才华过人的天才。”
有才华、有天份、有气魄。
那个世界有无法用这些词汇概括而论的，货真价实的怪物级天才。
“这……的确没错——”
夕的父亲也是天才，他去参观父亲的拍摄现场时，也曾经看过天才级的人物。比方说夕的初恋对象，也就是粉碎他天真憧憬的年轻女演员——狩野叶奈子。这种人绝对不是凭自己的意志才踏入表演的世界。
而是“天生就该踏入表演的世界”。
他们是得到冷静残酷的表演之神厚爱，在众人祝福下所诞生的一种存在。
既然要投入职业的表演世界，面对的当然是一群不会通融、也不容许自己要脾气的人。即便兰子是个美女，演技也够棒，但既然她打算在演技的世界里认真闯荡，这条路走起来肯定会十分艰苦。
“所以说，我希望她在离开电影社之前，尽可能累积一些不错的经验……这就是我听知佳提出要共同集训的时候，积极想促成这件事的首要理由。兰子对你们拍摄的电影，特别是对华公主很有兴趣，你们跟我们呈现的氛围完全不同，或许她可以从你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我觉得兰子本身是这么想的……不过，刚才的观摩——”
莲井社长苦笑道。
“我们来的时间点好像很糟。”
“呜呜，对不起，莲井学长……”
看到花沮丧的样子，莲井社长赶忙说：
“别这样，小花你没必要道歉啊。真的，该道歉的是我们。兰子对自己跟别人都很严厉，难免有点顽固。我也想改变她这一点，所以很期待你们可以影响她……华公主，别再生气了好吗？请你原谅我们。”
莲井社长低头赔罪，而在他面前——
华那张宛如洋娃娃般端庄的脸蛋，还是充满着愤怒。
夕流着冷汗，笑着打哈哈。
“华……华公主？既然莲井学长都这么说了，你就——”
“——……”
华从刚才就一直这样。
她的愤怒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庞大，眼睛虽然看着莲井社长，但其实他的身影并没有映在华的眼底。华的眼眸里浮现的一定是刚才的兰子，是那个不断批评花的兰子。
花感到很惊恐。
“喂，华。”
“……”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
不知道华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华没有回答花的问题，忽然闭上眼睛，接着小声说道：
“——莲井学长。”
华沉默的魄力镇压着莲井社长。
“什、什么事？华公主？”
“我想鸿池学姊大概会说没必要观摩，请你想办法说服她，然后再带她来看一次。”
“再带她来一次？”
“是的。不只鸿池学姊，你要带电影社社员一起来也可以。电影社的摄影好像进展得很顺利，差不多要拍完了吧？既然如此应该有空来观摩吧？明天、或者是后天——就算是最后一天也无所谓。”
“这——既然华公主你们都赞成，我当然义不容辞——”
为了让心情沉淀下来，华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她睁开眼睛，笔直地盯着夕看。
“夕同学。”
“喔，是，华公主。”
“我还是决定尽全力演出借位的吻戏，就算……夕同学无法达成我的愿望，我也要演。”
知佳发现华的眼里燃起了斗志，忍不住开口说：
“华公主……华公主在燃烧！”
“我们要拍出不输给电影社的作品，我会投入比以往更多的心力，好达成夕同学所构思的情境。我们要向鸿池学姊证明我们的能力，让她知道她对花说的话是不正确的！是错误的！所以——花！”
花吓了一跳。
“是、是的！”
她仿佛挨骂的小孩子一样，不自觉地挺直腰杆。
“你也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心、心理准备……？”
“就是借位的吻戏啊，我决定要演了。”
华完全不给她考虑空间似的继续说。
“虽然称不上是交换条件，但是我会协助你。我会思考自己该怎么演才能让你演得更顺手，我会全力支援你。如果你对演技有任何困扰，可以无条件找我商量。只要你不嫌弃，我也可以给你建议。所以……花，你明白了吗？”
“咦？呃？”
“你、明、白、了、吗？”
“是、是的，我明白了，我知道了……！华，你的眼神好吓人！你眼神发直啊！”
莲井社长吓得瞪大了双眼。
“吻戏……？小花和华公主吗？这……太猛了。”
知佳低声说道：
“阿夕阿夕，这样的结果反而很好耶？算是因祸得福？有一种多亏鸿池兰子挑起她的对抗意识，才把这件事敲定的感觉？”
“嗯？啊……对啊，你说的没错——”
夕虽然点头赞同，却也感受到一丝危险。
因为他还看不清楚华愤怒的源头是什么。总觉得她会那么生气，不单单是因为伙伴遭受侮辱……夕的内心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必须去了解的东西，不只是因为他是导演，而是因为他是个喜欢花和华的男孩子。
华的侧脸因为愤怒与热情而燃烧。然而夕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