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数·零(4/4)
不过,这次毕竟是有“时间机器”的实物在,不用像跟丽子及山城中尉讲述时那样,还得拿出未来的证物。现在只需展示一下“时间机器”,美子肯定会相信传藏所说的话。
其中有些事情,传藏不想让美子知道。不过,就算是告诉美子,她也不会因为三十一年前的事大吵大闹。而且,不管怎么说如果要和美子商量启子的未来,就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传藏回到家后,发现起居室的灯熄了。他马上向卧室走去。或许,美子此刻正坐在三面镜梳妆台前等候着。听者越是热心,就越是值得去讲。
除了美子之外,还有别的年轻女人在,所以须得敲门才行。想到这儿,传藏轻轻地敲了两下卧室的房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传藏朝启美的屋子望去。美子肯定是在那儿和启美谈论着罗伯特·富勒什么的。不过,今晚传藏没有心情去责备二人熬夜。
卧室里,伊泽启子一个人睡着……此时,传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心怦怦地跳着,轻轻地打开了门。
然而,看到眼前这幅情景,传藏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三面镜梳妆台前的椅子仍在刚才被美子挪到的那个位子上。可是,不管是椅子上,还是床上,却不见一个人……传藏赶紧往启美的房间跑去。
“喂,美子……”
然而,美子并不在那儿。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启美静静地沉睡着。
传藏扫视了一眼屋内,之后,便拖着他那七十四公斤的身体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突然,他满脸惊愕地停住了脚,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卧室里。果然不错,刚才放在床边的浜田俊夫的外套不见了。
拱顶屋有两把钥匙,其中一把在传藏的口袋里。可是,早晨的时候另外一把,给了浜田俊夫。浜田应该把钥匙放到了外套的口袋里。
急忙赶到拱顶屋的传藏,并没有使用自己衣兜里的钥匙。门是大开着的。他在赶往拱顶屋的途中,就已经觉察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从入口处望去,什么也看不到。
8
机器原来所在的位置旁边,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让传藏三十一年来备受煎熬的罪魁祸首,为了保守“时间机器”的秘密,他这会儿正鼾声隆隆。
另外一个是抚慰了他三十年来的辛酸的人。当传藏发现她没有气息的一瞬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传藏拼命试探她的脉搏,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上,发觉对方还有一丝心跳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美子,喂,美子。”
传藏摇晃着美子,拍拍她的脸颊,并尝试着做自己并不谙熟的人工呼吸。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架子上的威士忌拿了过来。巡警两杯酒还没喝完,就睡着了,所以威士忌还剩下很多。传藏没有用巡警喝过的杯子,而是自己对着瓶子抿了一口,嘴对嘴地喂美子喝下。
然而,她既没有想要喝威士忌的倾向,也没有接吻的意识,仍旧紧闭着双唇。酒大部分都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虽然如此,却好像达到了往她身上泼水一样的效果。美子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传藏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美子,是我啊,你没事吧?”
美子直直地盯着传藏的脸。然后,猛地冒出一句奇怪的话来。
“及川先生……”
“啊?”
顿时,传藏的双手没了力气。不过,美子自己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就是及川先生,你就是……我,我該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就是,当时……我乘坐时间机器来到一九六三年时,那所房子的主人……”
“唉,你在说什么?”
传藏大惊失色。他再一次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美子在水泥地上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她盯着传藏的脸,不容分辩地说道:“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姑娘醒来后便跑了出去。我一直追她追到了这里,看到了……看到了‘时间机器’。那孩子跑了进去,我也跟着……当我看到云母板下面开始发光时,我突然恍然大悟……那时,我还想起了什么。可是,却被那孩子推了出来……然后,等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了……”美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传藏,“我不是及川美子,我的本名是……”
美子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她的声音回荡在拱顶屋里。余韵消失后,空气中只留下了巡警那似乎很满足的鼾声。
看起来,拱顶屋里的这两人好像专心地听了好一会儿鼾声的种种细节部分。
然后,两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最后,传藏终于忍不住了。
“美子,”他还是用了这个多年来早已习惯的称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她躲闪着传藏的目光,看着机器停过的位置,开始讲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在这家的卧室里醒来后,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这个研究室。我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俊夫的上衣,用兜里的钥匙开了门,进了研究室……然后,我看到了‘时间机器’。于是,我进了机器……”
“……”
“看到机器刻度盘上的数字后,我顿时明白了俊夫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动过这个刻度盘……只有机器回来了,意味着俊夫一定出事了,我得去救他。于是我不顾一切地调整了仪表盘,扳倒了控制杆……按下按钮后,云母板开始发光……这些和我刚才看到的都一样。对了,然后,一个奇怪的阿姨也冲了进来,我连忙把她从时间机器里推了出去,把门……啊,这样的话,那个阿姨就是……”
“别管这个了,之后呢?”
“嗯,云母板的光越来越往上升……好可怕。然后,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到了半空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机器里的地板上,头好像在哪里撞了一下,疼得不得了……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为什么在这儿,自已是谁都记不清了。”
“是吗?”传藏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丧失记忆吗……”
“嗯,我忘了这三十六年间的事。”
“三十六年。”
“嗯,因为那边是一九二七年。”她终于转向传藏说道,“今年是一九六三年吧。所以……”
“可是,你为什么会去一九二七年……”
“我也不知道,”她又把目光转向机器消失时的位置,“俊夫去了一九三四年,为了救他我本想去到一九三四年之前的世界,在那儿等他,所以就把时间调到了一九三三年,我确定把时间调好了的。可是,为什么……”
“美子,你等等。”
传藏跑到电话旁边,把数字在笔记本上罗列下来。
这是十二进制的问题。她本想去一九三三年,把时间刻度调到三十年前,可是按照换算法则,12x3+0-36。也就是说,实际上她把时间调到了三十六年前。
传藏一瞬间就弄清了爱妻这三十六年间的疑问。他摇着从笔记本上扯下的那张纸很释然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美子,我全明白了。”
然而,美子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那人怎么样了呀,”五十三岁的伊泽启子,双眼木然地盯着机器之前所在的位置,喃喃自语道,“我还是没见到那个人,去到一九三四年的俊夫怎么样了呀?现在,他怎么样了呢?他还活………”
要回答这个问题,对传藏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当然活着,”他大声应答道,“现在了,他就在你眼前。”
9
传藏和美子不约而同地道出了各自的身世。一进卧室,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对方的秘密,一个劲儿地互相倾诉着。值们互相不停地提出各自的疑问,拼命想要找回失去了的记忆。
中途,烟吸完了,可传藏却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去客厅拿“和平”牌香烟。他一边小心地吸着剩下的烟头,一边在美子穷根究底的追问下,把在一九三二年生活的一点一滴都道了出来。同时,他对美子半辈子的生活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一九二七年,伊泽启子在“时间机器”中苏醒过来时,除了浜田俊夫的粗花呢外套以外,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和一切东西。孤零零的她一个人茫然地徘徊在梅丘附近。当然,就连梅丘这个名字,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然而,不管是什么时代,一个年轻女人单独行走,总会引入注目。最先向他搭话的那个年轻男人,一脸亲切地带着启子去了宾馆。但到了宾馆后,那个男人却想要亲近她。她拼命反抗,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接着,她碰到了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他告诉她如果没钱的话,可以把外套卖掉,而且,他可以帮她去卖。后来,可能是外套卖了个好价钱,工人再也没露过面。她正要叫警察,没想到警察自己走了过来,问她住所姓名,她却答不上来。于是,警察把她带到了一幢灰色建筑物的黑暗的屋子里。那里聚集着很多女流浪者和小偷。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在与她在黑暗屋子里同住了两天两夜的一位好心女人的帮助t,她进了一家火柴厂,在那儿做女工。每天,监工和同事们都会围过来训斥她,要她快些熟悉自己的工作。她手忙脚乱,汗流浃背地劳碌着。突然,一天宿舍同屋的一个女工报告说启子怀孕了,厂方马上以启子的健康为由,解雇了她。
之后,她和那个好心的女人一起印过传单,进过拘留所。一九二八年的春天,她在小旅店的一间屋子里生下了一个小女婴。帮她接生的是公园里卖奶糖果的一位婆婆。老人问她今后有何打算时,她却默不作声,能有什么办法呢?终于,有一天她把一封信和三天前花十钱买来的拨浪鼓玩具塞在婴儿身上,和孩子做了最后的告别。
失去孩子后的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踉跄跄地走在浅草的葫芦池边。这时,突然一个中年绅土叫住了她。她已经不在乎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只管跟着走。后来,绅士请她吃了五十钱一碗的上天乌冬面后,突然问她喜不喜欢电影。启子正想着他是不是要带自己去电影院时,绅士已在六区的附近拦了辆出租车,三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电影制片厂而并非电影院。
那位绅士就是有名的电影制作者及川德司。制片厂的人争先恐后地跑到及川先生跟前,不住地对他点头哈腰。及川对其中一人说了些什么之后,一群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出现了。把她带到了一间房子里,围着她忙个不停。两个小时之后,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美丽的面孔惊诧不已。随后,她慌忙跑到了及川先生面前。及川先生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她,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帮你想了个艺名。”说着将一张写有“小田切美子”的纸片拿了出来。
“从此,我便作为电影女演员经常出现在报纸杂志上。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对了,你应该经常在电影屏幕上看到过我吧。”
有关自己的身世,说到这儿,她便打住了。
然而,传藏却仍有疑团尚未解开。“你刚才说到孩子的事了吧。”
“哎呀!”她马上大声道,“别误会,那是你的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明白。我想知道那个孩子,之后怎么啦?”
“死了。”
“死了?”
“嗯,那孩子后来虽被别人收养了,但却在空袭中……啊!”
“美子,你怎么啦??
传藏盯着她的脸问道。而美子却死死地望着床的一头,似乎要将那里望穿一样。然后,她如同背书一般,缓缓说道:“我生下孩子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来,于是就给她取名为……将孩子放在那里时,在写着‘拜托了’的纸条上也写上了那个名字……”
“美子!”传藏的心急得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那是什么名字啊?还有,你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单,答道:“启子……我给她取名为启子。”
“……”
“我觉得,这名字挺,挺好的……”
“那,那么,你把她扔在……”
“孤儿院的前……国立……我惩扔远一点,好让自己死心……”
传藏也开始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单了。
他的耳畔,继续传来美子的声音。
“与孩子告别的一年之后,我拍了电影,赚了钱……我想把在孤儿院的启子领回来,可是跟养父及川商量后,他认为如果现在就这么做的话,人气会下降,建议我再稍稍忍上一阵子……四五年过去了,我听说启子被一个很善良的人收养了。这样对启子来说或许更好一些,于是我最终放弃了自己露面去把她领回来的念头。战争结束后,我听说启子跟她养父一同在战争中罹难了,这让我非常难过。所以,我想方设法地租下了这块启子跟养父一块儿生活过的被轰炸过的地方,在这里住了下来。”她说着,抬头看了看传藏,“我就是伊泽启子。在国立孤儿院长大,成了父亲的养女,乘着时间机器来到了一九六三年,又回到了一九二七年,然后生下启子,将她扔在国立孤儿院的门前……那个孩子,就是我呀。而且,我把那个孩子……我……”
10
对他们来说,现在能够做的只有用玻璃杯喝喝威士忌而已。两人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对方,垂头丧气地一口接一口地呷着威士忌。看来,至少在把卧室里放着的那瓶睡觉前喝的白马威喝光之前,他们似乎都打算保持这样的状态。
突然,两人耳旁响起一个声音:“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喝碍太多了,伤身体的。”
“哎哟,启美,不睡觉可不行哦。”
美子恢复了母亲的本能。
“可是,你们深更半夜的,说话这么大声,我想睡也睡不着啊。”
“……”
“哎,爸爸妈妈,你们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嘛。妈妈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是自己的女儿。爸爸和自己的女儿结了婚。即便真是这么回事,现在不也很幸福吗?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来,爸爸妈妈或许还是最了不起的近亲结婚呐。而且你们俩生下的我,不是照样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吗?没什么好担心的啦。不过,爸爸妈妈今天才弄清真相,自然会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山城叔叔,从前……”
“哎,你怎么知道山城先生……”
“爸爸,对不起。前几天,您让我寄的信,我打开来看过了。”
“你……”
“之后,我和山城叔叔通过两回信。山城叔叔说他二十五号很想来日本,可是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来不了,让我替他好好地看着你们。对于爸爸就是浜田俊夫,妈妈就是伊泽启子的事,山城叔叔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隐瞒过去。我是个小孩子,所以山城叔叔也没有告诉我底细。可他好像是觉得妈妈有一段辛酸的往事。不过,现在知道了妈妈只不过是失去记忆而已,我心里畅快多了。我现在就写信告诉山城叔叔……妈妈,打起精神来。您不知道,当我知道像妈妈这样漂亮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姐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启美拉过美子的手,握着。然而,她又把手放开,盯着身兼母亲与姐姐双重身份的美子,问道:“对了,妈妈,那个怎么了?”
“那个?是什么?”
“‘时间机器’呀。妈妈去到一九二七年后,走出‘时间机器’……之后就丢下它,没管了吧。会不会被人拿走了?妈妈。”
“对了。我去到一九三二年的时候,这附近没有‘时间机器’之类的东西。女主人也是这么说的。肯定是给人偷走了。太过分了。”
“真失望啊。再也看不到‘时间机器’了吧。”
“等等,启美……我想起来了。从机器里出来的时候,我连那是‘时间机器’这回事儿都给忘了,所以还想这个绿色保险柜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来着,并且还看了看四周。之后,我晃晃悠悠地走了没几步,再转过头来一看,‘时间机器’已经不在了。就好像已经消失了一样……”
“你说消失了……美子,究竟……”
“妈妈,您等等。这话太奇怪了。妈妈从这里乘坐‘时间机器’飞走的时候,是十一点左右吧。那不是深夜吗?一九二七年这一带是一片荒野,黑漆漆的,您怎么会知道‘时间机器’像绿色的保险柜呢?”
“等等……对了。我走出‘时间机器’的时候,天已破晓。正是黎明时分。”
“啊,真的吗?那也就是说之前的五六个小时,妈妈是一直待在时间机器里面的吧?”
“先等一会儿。我想想看,记忆是从哪儿断线的……对了,我在机器里迷迷糊糊待了很久。之后,突然清醒过来,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里面空间狭小,亮着灯……哎呀,这明明是三十六年前的事,怎么就像刚刚……我摆弄着墙上一个像棍子一样的东西,把它扳到了另外一侧,然后按下了贝壳一样的按钮。”
“把控制杆扳到未来,按下起飞按钮。为什么……”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应该让人发现‘时间机器’,才无意识地这么做了吧。随后,我马上就走出了‘时间机器’。”
“那,也就是说机器在黎明时将回到这里。”
“对了,爸爸,天亮前如果不把拱顶屋的地板拆除的话,时间机器会受到撞击的。”
“不得了了。”
传藏火速赶到了男主人家。
“小祖宗”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他继承了父亲爽快的秉性,二话没说,立马动员男主人,两人分头招集来一群年轻人。
传藏回到家后,急忙和妻女三人把拱顶屋里的巡警放到了挡雨板上,抬到了书房里。看他鼾声隆隆的样子,估计会睡到中午。不过在启美的建议下,美子把家里所有的酒都给拿了来。传藏还耍了个小花招,在纸上写了些东西贴在墙上。
“授予你特殊任务。务必从中鉴别出走私的酒。中河原大佐。”
∞
三人走出书房,正要把门锁上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
“小祖宗”乘着载有钻探机和传输带的大卡车来了。
传藏夫妇和启美并排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盯着前面直径约有五米的圆洞看着。
那个洞穴是“小祖宗”他们仅花了三十分钟挖出来的。天亮时,传藏将要付给“小祖宗”八万日元。另外,还得拿些糕点去向被吵醒的邻居们道歉。
耗费如此巨资才得以见其庐山真面目,所以,“时间机器”出现的一瞬间,传藏一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的。
“还没到时间吗?”传藏有些急不可耐了。
“就快了,”美子看了看已有些发亮的窗口,说道,“就快天亮了。”
“哎,爸爸。”坐在两人中间的启美说道,“‘时间机器’来了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传藏的目光越过启美,落到美子身上。
“我,”美子似乎也不是对着启美在说话,“我再也不想乘坐‘时间机器’了。”
“嗯……那就把它一直放在这里吧。要不,让它飞回未来世界?”
“爸爸,这样不行。‘时间机器’既然已经来了,就应该好好利用啊。至于归还给未来的人,什么时候还都不晚啊!”
“启美,你不知道。爸爸妈妈……”
“我明白,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但是,如果使用方法不弄错的话,不是很好吗?”
“……”
“如果有了‘时间机器’,就可以解决各种各样的悖论,也可以作出循环……”
“什么呀,循——环?”
“科幻小说里经常出现的,跟‘时间机器’有关的东西。”
“那是小说嘛。都是编出来的。”
“但是,我认为,在现实生活中也可以发生。前天晚上,我就真的做了这样一个实验。”
“哎呀,启美,难道你……”
“妈妈,你别担心,我到现在还没坐过‘时间机器’呢……哎,爸爸,抽枝烟吗?”
“唔,你帮我把烟拿过来吧。刚好这包抽完了。”
“爸爸,你不觉得这个打火机特别亮吗?”
“嗯。这可真是好货啊。从买来到现在已经三十一年多了。”
“不对。这个是浜田俊夫刚刚买的,崭新的气体打火机。”
“嗯?”
“前天晚上,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趁浜田俊夫去厕所的间隙,我把爸爸忘在饭厅里的那个旧打火机跟浜田的新的对调了。浜田带着旧的打火机去了一九三二年……”
“你说什么……”
“浜田买的打火机,现在在爸爸手里。而浜田带走的那个打火机,不是在什么地方买的,也不是在什么地方做的。它只不过是存在于从一九三二年到一九六三年的这个世界里而已……”
“的确如此,这是新的。以前有的磨痕也没有了。所以,三十一年以来我一直带在身边的打火机,实际上在三十一年前就……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科幻小说的惯用手法。应该叫做‘存在的循环’吧。只要有‘时间机器’,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啦。”
“你是说……”
“去到未来调查伊泽老师,自然是不在话下……飞回过去,比如说拯救他人……”
“可是,启美……”
“我知道,爸爸想要改变过去,但却没能改变。可是,爸爸,您还是多多少少改变了过去呀。只是包括爸爸在内,大家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而已……用科幻小说里面的话来说,也就是历史的自我收敛作用。为了不引起矛盾,记忆等会自动她被修正。”
“……”
“说不定还能救妈妈的爸爸伊泽老师。”
“这是真的吗?启美?”
“是的。可能还可以把年轻时的爸爸妈妈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
“当然,如果把年轻时的爸爸妈妈带回来的话,会产生极大的悖论,肯定行不通。不过,我想做最小限度的修正是可以的。比如说,给年轻时的妈妈一些钱,这样您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呀。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妈妈就不会成为电影明星了。是啊,这个世界里就没有小田切美子这个电影明星。我猜肯定是可以变成这样一个世界的。”
三人默默无语,凝视着前方。
透过小窗户望过去,那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天就要亮了。
崭新的未来即将到来。
崭新的过去也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