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Beautiful Mind ACT-6(1/2)
──娇羞,化为了实体。
或许会有人以纯洁,无邪,妖精或花朵比喻她吧。
若有诗人知道幻想隐没前的世界,肯定会投注千思万绪,费尽毕生技巧,以各种生动的神秘形容这位比地上庭园斗艳的百花更美,没有艳到使人疯狂,只会温柔地填满人心的高贵佳丽。
与整座大宅相比之下略显窄小的浴室中,那泡在浴缸里的少女,明显地散发著光辉,全身满是思念。
只要见到她染上粉色的面颊,任谁都会明白。
这里有「恋爱」。
并不是打满白色肥皂泡的热水升高了她的体温。
因为少女知道──
她的所爱,就在自己附近。
「吶,剑兵,你听得到吗?」
镶上毛玻璃的门板另一边──冷飕飕的更衣间。
他就在那里。
因为这个缘故,少女羞红了脸。双眸飘摇,如清池般闪耀。
纯真地,少女思念著他。
无邪地,少女倾慕著他。
观察结果显示,那是毋庸置疑的真实、事实。
少女是为他而活。
知道他最深切的愿望后,决定将「一切」献给他,助他如愿。
相信世上最棒的剧作家(shakeseare)会说,这无疑就是恋爱。
而世上最棒的童话作家(andersen)会说,世界将因此而成,也将因此而毁。
因为思念他,倾慕他,恋著他──
少女才能「达成任何事」──就是任何事。
魔术奥秘与奇迹交错,使这一九九一年的东京,出现一群超常且最强的英灵。即使他们全都阻碍她的去路,出现啸月的狂兽,支配五大元素的魔术师,全身是致死之毒的少女,遥远东方的大英雄,操使超大型怪异长枪的女子,将天空与大地占为己有的神王都一样。
她也不会害怕。
不会退缩。
哪怕全世界都来阻碍她,也不会有一丝犹疑吧。
那就是她的恋爱,而世界应该也不会对她张牙舞爪。
只是──
她也会为自己的傻行为后悔。
例子是有,而且就是现在。
「……剑兵?」
少女小声重复刚喊的名字。
两天前,尽管立定重重策略,用尽手段,要求最好中的最好,他的肉体还是在东京湾的决战中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经过她倾力治疗,伤口已全数愈合──当初见到那么深的伤,她也一时慌了手脚,露出原本不会有的表隋。
「你还在外面吧,我的王子?不,我的骑士。」
少女再次对门外说话。
呼唤不回话的坏心眼骑士王。
一秒,两秒过去。还是没回答。
就客观事实而言,剑兵曾经说过,即使隔著一扇门,骑士的礼仪也不允许他那么接近入浴中的女性。那么,当明显是赤裸一身白肤的少女呼唤他时,他同样也会避讳吧。
少女不知懂不懂如此骑士的矜持,在这时稍微闹了点脾气。
可爱地噘起嘴。
「不可以喔,怎么能随便走开呢?还不晓得会有多么可怕的使役者打过来呢。」
依然没人应声。
于是,少女更不高兴了。
就是这样的情绪,会害得她自己出糗。
因为即使具有造就万象的「机能」,少女仍──
不看自己的未来。
无论如何。
绝对不看。
那是她给自己下的唯一限制。
「那好吧……」
少女这次嗤嗤微笑。
她不再闹脾气。那使坏的微笑,代表她决定乾脆卯起来调侃她那清白廉洁,心爱的骑士。不知该当那是这年龄常见的淘气,还是比年龄低了有点多的天真。
总之──
「如果你要这样欺负人家,我也有我的反撃。那个啊,我看你就不要待在那里了,乾脆直接……」
那挑逗的音色。
「和我一起……」
妖姬(an)般态度的话。
「进浴缸──」
很遗憾,简直是自残行为。
这就是证据,自己看吧。
「…………!」
与其说她是发现自己说错话,反而更接近是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感到惊讶。在一段彷佛察觉自己犯下某种失误的沉默后,少女的脸逐渐沾满明亮的玫瑰色。那已经不是能以粉红称呼的颜色了。
转眼间,连耳根子都红了。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没说什么。」
少女自己都越说越羞愧。这不是自残或自掘坟墓,还会是什么呢?少女说著「我真是个小笨蛋」后沉进浴缸的模样,与世上满地都是的爱上恋爱感觉的纯真少女毫无二致。
咕噜咕噜咕噜。
咕噜。
咕噜。
连头都沉下去了。
白色泡泡堆里,浮出更多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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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灵体化。
现界的英灵所自动具备的特徵中,有一项便是解除实体,化为灵体的能力。事实上,那不该称为能力,视为现界的副产物比较正确。
一方面,受到召唤的他们具有乙太构成的实体,虚假的肉体。
在现世活动用的实体。
即使虚假,由物质组成的这点上仍与我们无异,遭遇物理障碍时,还是得破坏掉才能前进。
同时,他们总归还是不存在于这世界的灵体。
除非在特殊状况下「获得血肉」,他们全都既是存在于现世,但又不存在于现世。
因此──
他们才会得到灵体化这么一个近似能力的特质。
化为灵体后,他们就不再是物质,不会受物理干涉,可以任意穿越墙壁等物理性障碍。
另外,可能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存在于现世,一旦解除虚假肉体化为灵体,维持现界所需的魔力就会有显著下降。
就算是必须消耗大量魔力的强力英灵,只要进入灵体状态,就能够大幅减轻魔术师的负担。
但是。
在灵体状态下,使役者无法对任何人或物造成物理影响。
因此,使役者的使用方式一般大多是「平时灵体化,战时实体化」。
但这会受到使役者本身的特性高度影响。
保持实体化,对某些使役者可能具有特殊意义。
(摘自某册陈旧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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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二月某天,傍晚。
东京都杉并区,沙条邸。
谁会知道,这个小宅院竟一次聚齐了三骑使役者。
谁会想像这种事?枢机主教所率领的圣堂教会、圣堂骑士团、海外魔术协会众领主,不知名的远东魔术结社成员,谁都预料不到吧。一个魔术师女孩,与一骑英灵缔结契约之外,还有两骑甘愿归顺她──
「……」
少女呼出一小口白气。
能感到虚假的肺浅浅地呼吸。
静谧伫立的少女──刺客,以她褐色的肌肤感受著夜晚的冰冷空气。解除灵体化,以实体站在这里并没有特别原因,不是因为主人比谁都爱的他(剑兵)保持实体化的时间长得不自然而起了竞争心理。应该不是。那可能是主人的要求。
真要说起来,可能是想用实体的眼睛看看眼前的东西吧。墙和天花板全是玻璃,有如艺术品──称作植物园的庭园。
圣杯赋予的知识虽不包含深入的园艺技术,但她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是个不简单的庭园。
甚至觉得到了夜晚,在如此星光之下才能真正凸显它的美。
她没见过植物园白天的面貌。
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
就只是注视著它。
在延伸自本邸的道路尽头,没有开门,站在门前。
没有擅自闯入,只是隔著玻璃默默地看。
「结界吗……」
不进去。
进不去。
门上设了防御魔法。
是某种预定的守护对象进入时,会变得特别牢固的结界吧,还经过诅咒类魔术强化,真是有趣。即使是使役者,也能有效抵挡一阵子吧。尤其是没有任何抗魔能力的刺客,更是自然地认为自己不该再往前走。
若有使役者执意进入这里,想必一定有他的目的──
例如在圣杯战争中,要追杀敌对主人的使役者。
「你是谁?」
柔嫩的声音。
听来似乎没有防备,又隐约有点戒心。
不是敌人,无疑是人类。很幼小,很脆弱。
从幼童喉中发出的声音,和主人不一样。
刺客不是没察觉他人接近,只是认为主人的亲人不必警戒,决定继续欣赏这庭园而已。就这么简单。
又吐出一口白气后──
刺客以「变装技能」改变面貌,转过头去。
幸好服装已经变成平时的连身裙。这是因为,她认为既然要在家中实体化,不适合保持使役者原来的服装才那么做。往后,或许必须更加留意自己的外表。
「打扰了。」
「呃,你是爸爸的……客人吗?」
「对。」
刺客不假思索地撒了谎。
她很习惯撒谎。
生前即是如此,经过死亡到现界的这一刻也没有改变。没有正式与主人重定契约的她为了维持肉体、补给魔力,每晚还是会上闹区猎食男性的生命,不停吞噬灵魂和魔力。
撒谎是家常便饭。
以假表情微笑,以假话勾引,以假动作使男人为她疯狂。
今晚,她也会那么做吧。在新宿或中野、荻洼一带的街角。
「呃,那个……」
小女孩似乎耐不住沉默,又开口问:
「你该不会是姊姊的朋友吧?」
「对。」
又撒谎了。
她立刻察觉这样和先前的回答有点矛盾,于是──
「我和沙条广树先生认识,也是爱歌小姐的朋友。」简单地补上这么一句。
「这样啊。」
「对。」
「喔……」
或许是因为提到家人的名字,语气变得有些含糊。
她起疑了吗?
是也无所谓,刺客很惯于潜入。在生前,她多次出入与教团作对的有权人士,玷污圣地的西方骑士或将领的据点,有过几次意外遭遇小孩的经验。就算是顽固的骑士或卫兵,她也能不留痕迹地打发掉。
再者,她并不讨厌小孩。
若问喜欢还是讨厌,那当然是喜欢。
不能怀孕也不能分娩的她,觉得小孩特别可爱。
他们是慈爱中成长的纯洁,自己永远没机会以那双手拥抱的对象。
「你是绫香小姐吧?沙条绫香小姐?」
「嗯,对。」
「我是──」
该用什么名字呢。
哈山8231萨瓦哈并不是只属于她的名字。
要成为这世上唯一的哈山,自己还有太多缺点。尽管手下亡魂不计其数,她还是无论怎么想都不认为这渴望与他人接触的脆弱之身,己完美地达成教团盟主的使命。唯一能让她自豪地说自己也是历代哈山之一的事,就只有死在「那位大人」手里。
即使圣杯战争发生奇迹,圣杯落入她手中──
会不会太无耻了呢?
这样的人也敢冠上哈山之名。
「请叫我吉儿。」
「吉儿?」
「在我的故乡,那是影子的意思。」
虚假的影子还比较合适。
刺客发觉自嘲的笑意不自禁地浮上唇角,克制住了。
那样的笑,不是该让孩子看见的东西。
「吉儿,你喜欢植物园吗?」
「……对。因为它很美,我忍不住就停下来看了。」
「这样啊。」
喃喃地,孩子回答。
接著──
轻轻柔柔地微笑了。
剎那间,刺客用尽所有能耐抑制席卷而来的冲动。
那是多么可爱。若她是夜影,主人沙条爱歌是月光,这孩子的笑容便是温暖的阳光。
这样形容会太夸张吗?
不,绝对不会。
尽管性质不同,那也是高高在上,刺客不可企及的笑容。
单就遥不可及的光辉而言,虽然远不及主人那么灿烂,但光还是光。
而且和主人不同,是不可接触的光。
她能碰主人。
却不能碰这孩子。
就只有这么微小,却又绝对的差别。
「这里是我用功的地方。」孩子有点腼腆地说。
「您都在这里用功啊?」
「只是我不能说是做什么……」
「没关系。」
应该是这家系的黑魔术吧。
若是看得见的人,马上就能发现庭园一角有那样的设施。
「我原本以为这其实是要盖给姊姊的,可是现在是我在用。」
「这个……或许也是吧。」
「嗯?」
「没什么,我太僭越了,请您忘了吧。」
主人应该不需要这个设施。
作为钻研魔术恐怕也没有意义。不用藉魔法师的想法,刺客自己也明白了这样的「事实」。任何魔术系统,无论东方或西洋魔术,都对主人没有值得一提的差别。因为主人正是这个世界的──
「呃……如果你想参观,我可以带你进去逛一下。」
轻轻地。
她向刺客伸来。
啊啊,这是何等纯真,何等善良啊!
不可以。只要碰一下这副身体,你就会立刻痛苦缠身而死。
因此,刺客避开了孩子伸来的手,自然得让她以为是碰巧误判距离,没有碰到。白皙的手指,没有接触褐色的手指。
「咦?」
「请恕我拒绝,绫香小姐。」
咫尺千里。
搭不上的两只手。
「像我这样卑贱的人,您不应该乱碰。」
没错,静谧的哈山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发现。
通往另一种未来的路,在这里断了。
光明崇高,「萌生细芽的希望」,绝不会为她所有。而是将在几天后,降临在苍银骑士身上──
因为没发现。
所以她没有打开这扇玻璃门。
就只是站在一小步前。
与旁人伸来的手──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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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沙条家,原作为客房使用的一室中。
轻轻地,男子表述感想。
那是个有著乌亮长发的男子。那深富魅力的容貌,只要是看得见他的人,大多都会赞赏个一两句吧。深邃的眼神兼具优美与稳重,唇形俊美的嘴边浮著能安抚他人心神的微笑。
沙条家工坊内,加倍工坊化的客房里,男子──魔法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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