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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一动也未动,只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但我晓得,方才我与英景轩一番对话,他八成是听到不少。
穆临简是不愿我提及英景轩,他对于我与英景轩一段过去也一直十分忌讳。可我、可我今日就在他眼前,与英景轩论及从前对彼此许诺。
我心底沉了又沉,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过了半晌,只艰难道:“临简,我……”
不料话音刚出,穆临简身子一晃,像是被唤回了神。
出乎意料地,他并未端出一丝丝怒意,而是朝我露出个浅淡笑容,温声道:“等久了。”继而便吩咐丫鬟将茶水和糕点端进亭子。
我有些恍惚,匆忙间想要解释。然而在我瞥见英景轩狐狸一般笑容时,便将这个要解释念头生生打住了。
有英景轩在场,无论我作任何解释,只会将事实越描越黑。
穆临简回来后,我们三人也未耽搁,很快进入正题。
我将莫子谦情况详尽一说,英景轩和穆临简皆沉吟起来。
我虽不知今夜莫子谦对造反一事扑朔迷离态度究竟缘何,但看着眼前二人若有所悟表情,我心中悬着一块石头也放下了些。
穆临简道:“若是要抢兵权,那这桩造反之事,便不必太拐弯抹角了。”
英景轩亦说:“暗中布置,随机应变还需得有。但如此一来,局势便明朗一些。”
这个道理我懂,造反若要到争夺兵权地步,那么两军相争,便是我在明,敌也在明,实打实,硬碰硬了。而英景轩所说暗中布置,只不过是看谁更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然而整个晚上,穆临简虽一直与英景轩议着正事,但在间歇时,他神色却时而恍惚,时不时,便朝我看来。
我晓得他到底是介意我方才与英景轩一番话。
我以为,他若怪责我,反倒会好些。可他每每看向我,眼神中却并无责备之意,只幽深不见底。
也因此,我虽了悟到英景轩之前不答我问题,是为了等我乐一番后,再反将一军看我笑话,也无甚心思再与此人计较。
待将事情议完,已是子时末了。
我方才听他们两兄弟论及朝政之事,一直呵欠连天。可这厢回了房,躺在床榻之上,倒怎也睡不着了。
眼前一会儿浮起莫子谦身影,一会儿又浮起穆临简幽深眼神。
我爹有句话说得好,忍不住笑人,心里也装不住事。
诚然我遇着大事,样样皆装在心底藏匿之深,但若是寻常闲杂之事,我确然一样也装不住。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日,我终是披衣而起,心道无论穆临简信我与否,我都需得好好与他解释一番,这也不枉我瞧上他一场。
夜色在窗纸上映出花影。
我将门敞开正要出屋,却赫然发现门外台阶上,坐着一个青衫身影。
听见响动,穆临简回过头来。见了是我他微微诧异,笑道:“我以为你睡了。”
我一愣,问他:“你一直坐在这儿?”
他点了点头,往身旁拍了拍,道:“过来坐。”
我犹疑了一下,便依他话坐了过去。怎奈夜太深,我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想了半天,也未想到该如何开口与他解释。倒是穆临简,如往常一样解下外衫披在我双肩,又持了我手放在他手心暖着,说:“你体质偏冷,即便是夏日,也注意不要着凉了。”
我现下就是一个罪人。
被他这么一体贴,真恨不得以死谢罪。眼一闭,心一横,我道:“临简,我将将跟大皇子说那个,嗯,就是一、一生……”
“一生情醉酒?”他忽地挑起眉来,转头看向我。
我望着他唇角笑意,呆了一呆,腆着脸讪讪道:“你、你千万别忘心里去,我当时,不是想要跟大皇子叙旧,我是想试他来着。你也晓得,我是个失忆人,对以前事,心底总没个着落,所以我就想试试他。我、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可你当时沏茶去了,没听全我与大皇子说得话,你若能听全……”
“我听全了。”穆临简道。
我一愣:“嗳?听全了?”
穆临简抬起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脸上笑意如月下泉水温润:“嗯。听全了。当时我并未走开,一直在亭外。”
我又一愣,“嗳?那你为什么不走开?”
穆临简眉梢一动,勾唇将我望着:“你这个人,但凡要寻借口下套子,总做出一副极其自然模样,但这副自然模样,又跟你素日潇洒里带傻气那个劲头很不一样。我当时一瞧你那副神情,便晓得你是故意将我支开,我自然是不能走,但我又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所以干脆假意离开,在亭外听上一听。”
我呆了,甚无语地望着穆临简。
我原本以为,今夜,我犯得根本错误是不该对英景轩下套,却又哪里知道,我非但不该给英景轩下套,我压根就不该以为穆临简会这么轻易地被我支开。
景轩景枫,果真是两兄弟,连对付起人来手段都一样。
唉,可能是天上命格老太照顾我,让我同时遇上了这两个人。只是那命格老不知道,如果单独遇上这两人中一个,可能会有一场美丽邂逅;但若同时遇到这两人,我就会变成那案板上,任人宰割鱼肉。
我再次默默地凄清地望了穆临简一眼,预备起身回房睡大觉。
不料我将将要站起,穆临简却忽然将我手握得更紧,问道:“在北荒香合镇时,你曾跟我说这些年,你反复梦到一个人,在梦里你很喜欢这个人。你还说,因你后来那般决绝地要嫁给大皇子,所以你认为这个人是景轩?”
我怔了怔,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我以为,我今夜下套不成,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钻了别人套子,已经十分受伤害。听穆临简这个意思,却是要开始跟我算账了。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也懒得为自己辩解了。
岂知穆临简听了这话,又愣了好半晌。片刻后,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所以你梦见人,是那个跟你说因他打洒了你茶,要以一生情醉作赔人?”
第44章
我弄不明白。
我真弄不明白何以英景轩与穆临简,都要执着于“万世流芳茶”和“一生情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