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4)
鯱人驾着爱车以全速向中心街驶去。那家餐厅是今天跑步项目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
“——不过,如果没跟那家伙碰上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嗯——我还真是想跟那个什么<浸父>先生见一见,跟他来一场捉迷藏呢。”
毫无感情地在嘴里说着这些话,鯱人的身影离餐厅越来越远了。
最强的战士?那种东西,跟我没关系——
“好啦,那就回去吧。”
他的想法跟当天屈服于狮子堂戌子的时候毫无分别。
现在因为不是戌子的对手,所以才装作听她的话而已。
一旦想到了逃离戌子魔掌的办法,他马上就会放弃无聊的训练。
“啊……那个雨衣女孩,如果不说话,穿得正常点的话,也是很可爱的嘛。可以跟梨音势均力敌呢。”
鯱人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话,才会被人误会成花花公子的吧。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今天的训练就结束了——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到了这里的话,那所谓的<浸父>也不回来了吧。啊,肚子好饿。”
鯱人离开了沿海道路,进入了中心街前的一家快餐店的停车场,并脱下了头盔和防风眼镜。
“……哦。”
正要走下电单车的时候,口袋里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液晶画面。
未读短信有十三条。
又积了一堆还没时间回复的短信。
——喂喂,你干嘛请假不上学啊?生病了?还活着吗?
——最近怎么总不露面!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乐队练习了啊?
——什么嘛,你不是说要来参加活动的吗!下次见到你一定捶你一拳!
——听说你感冒了,是真的吗?要我来看看你吗?
——哟,花花公子!明明是花花公子,就别无视我们的联谊会啊!现在到哪儿玩去了!
——现在要决定春假旅行的计划!请马上将有空的日期申报上来!
“果然,我还是适合留在‘这一边’啊。”
光是看着短信,就让他放下心来。
什么狮子堂戌子,什么战斗,什么训练,什么<虫>的……那些非日常的世界,像自己这种普通人是不应该去碰的。
鯱人应该存在的地方,还是这个理所当然的、近在眼前的世界。
什么都不想,只是过着快乐的日子,这样才符合鯱人的性格。
“……”
——难道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梦想吗?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间崎梨音。如果从她那种有着明确目标的人看来的话,自己也许会是一个马马虎虎混日子的人吧。
“……无所谓啦,我就这样好了。”
对于四处游荡玩乐的现状,他并没有任何不满。
——庆祝!首条短信!那么,梨音平时是在学校饭堂吃饭?还是吃便当?虽然不能带你去玩,但我可以请你吃午饭啊。是跟学校饭堂的大叔相熟的我才知道得特别菜单哦!
在给其他朋友回短信之前,他首先就向梨音告诉自己的短信地址发了一条短信。
他故意没有提起傍晚在街上见面时的事情。如果这样也没有回复的话,他就打算不再骚扰她了。
对于只见过几次面的梨音,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呢?
其中的理由,就连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呢。”
收起手机,从电单车上走了下来。其他的短信就边吃饭边回好了。总之如果不先填饱肚子的话,自己可能就会饿得倒下来的。
“……!”
但是正当鯱人想要走进店里的时候,视野中突然掠过了一个黑影。
那个披着一块黑布的影子,从马路过面那座高楼的侧面墙壁上溜了进去。
那是一个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在夜幕下的街道穿行的长袍身影。
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在目击了这一幕后,鯱人的时间马上停止了下来。
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有一个用毛毯裹着身子的孩子。那个孩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苍白的嘴唇正微微抖动。
——真狡猾,为什么只有我一个……
在瞪大了眼睛的孩子身旁,响起了一个破裂般的金属音。
仿佛要击穿鼓膜似的。是一个非常刺耳的声音。那个孩子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表情也因为愤怒和憎恶而扭曲了起来。
孩子所在的白色房间被一阵黑色的雾霭侵蚀了。就好像被带到别的空间去似的,周围充满了肮脏的空气。
下一瞬间,孩子所站的地方,是在一座残破不堪的建筑物——“教会”的前面。
有一个用污秽的风帽遮掩住脸面的怪物,正负是着茫然呆站在那里的孩子——
“……哈哈。”
自己的哭声,把做着白日梦的鯱人拉回到现实中来。
他无意识地向着在大楼墙壁上跑得那个黑影追去。
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同时也预感到那是不应该去回想起来的东西。
鯱人的视野染成了一片橙色,自己的能力范围正在急速扩展开去。
从周围的各种物体、建筑物和自行车之上,都各飞起了一只“秋茜”。整个视野已经被那几十甚至几百只<虫>填满了。
橙色的“秋茜”化作了闪光,光枪瞬时刺进了那黑色的长袍上。
大马路晃动了起来。
大楼的墙壁被磨擦出痕迹,地面也陷了下去,黑色长袍以可怕的势头往地面坠落。长袍中传出了肉和骨头被压碎的“啪嘶”的声音,橙色的光芒也同时从长袍上消失了。
“呀哈哈!”
鯱人挥下了手指,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感觉到战斗的气味了。
出现在眼前的污秽长袍,毫无疑问飘荡着一股战场的气味。
曾经在战斗中觉醒过来的“那一边”的鯱人,很敏感地捕捉到了战斗的诱惑。
“yes!yes!呀哈——掉下来,掉下来了!喂喂,你还活着吗?”
在战场上,有着鯱人所遗忘了的“痛觉”。
这一点,另一个鯱人已经知道了——
“嘻哈!没有回答!”
仿佛在眺望远方似的把手架在额头上,向路面陷了下去的地方望去。
但是那些看热闹的人挡在了中间,看得不怎么清楚。
“没办法,去确认一下吧……嗯,怎么?”
戴上防风眼镜,骑上了电单车。但是刚要扭动油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失去了握力——因为刚才不顾一切地解放出力量,身心的消耗也非常显着,手完全使不上劲。
“嗯……”
侧着脑袋,不断用右手拍打车把。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皮肤裂开,鲜血滴落地面,才终于恢复了感觉。
“嘻哈哈!”
鯱人笑了笑,然后再次用力扭动油门。急速旋转起来的车胎扬起烟尘,solo从快餐店的停车场中冲了出来。
“噢,那样才行嘛!”
黑色长袍从围观的人群中窜了出去,一般人似乎并不能看到他。鯱人继续追赶着那黑色长袍。
自己明明那么厌恶战斗,现在想来简直就像幻觉一样。
疲劳已经消失,从身体的深处不断涌现出力量。内心有一种马上想释放出自己能力的冲动。
鯱人一边以猛烈的速度向前飞驰,一边向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的黑色长袍说道:
“喂,你就是戌子说得那个<浸父>吗?听说我们好像要来一场捉迷藏哦。areyourearyg?”
“……”
“哈哈哈!被无视了吗!不过无所谓,我会自己追着你跑得,对了,你——”
鯱人以轻松的动作拍了拍额头,然后露出了阴险的浅笑: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吧?”
鯱人的双眸狠狠地盯住了<浸父>。
对,鯱人以前也曾经见到过这个身披污秽长袍的家伙。正是这个记忆和预感,让鯱人发生了突变。
享受着日常生活的鯱人,和在战斗中才会出现的鯱人。
两个鯱人之间的境界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了——在身体沉浸于兴奋中的同时,在内心深处也存在着一个冷静思考的自己。
“你甘愿投身于疯狂之中吗,我的孩子啊……不要跟我接触……”
<浸父>在人行道上来了个直角转弯,冲进了夹在高层大厦之间的巷子里。
“没有啦——我总觉得,好像有点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那里了啊。”
鯱人并没有刹车,反而进一步加速。从鯱人和他所乘的电单车中,飞起了一只“秋茜”。
他伸出手来抓住了街灯。
咕噜——以双脚夹着的电单车顿时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量被减少到近乎于零的鯱人和电单车,就跟纸做的模型差不多。时速十公里的惯性法则,也几乎对他不起作用,
一气呵成地改变了前进方向,然后松开了抓住街灯的手。在落地后冲进了狭窄的巷子里的鯱人和电单车上,“秋茜”飞了回来。恢复了原来重量的solo继续追赶着<浸父>。
“你可不可以把那个还给我啊?”
鯱人向着走在前面的黑长袍伸出了食指和中指。
从周围的物体上飞了起来的“秋茜”,刺在了<浸父>的身上。由于重量被变成了原来的好几倍,黑长袍的速度也急速减慢了。
“——啊,我是说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啦。”
抬起前轮的solo逼近了<浸父>的后脑。一般人的话,在这种速度下被电单车辗到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愚蠢之徒……”
从转过身来的黑长袍里面,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球盯住了鯱人。黑色的雾霭——瘴气顿时弥漫了开来,地面上爬着无数条白色的毛毛虫。
那群毛毛虫向上隆起,从底下把鯱人连车一起抛到了空中。
“呜哇——噢!”
“秋茜”从高高飞上空中的solo上分离了开来。鯱人抓住电缆转了个圈,然后乘着电单车落在一条纤细的电线上。
“真恶心啊。那是什么啊?你的能力?”
面对从空中俯视下来的鯱人,<浸父>无言地抬头加以注视。
“不过你,真的比戌子差得远呢。”
“……我过去曾挽救了年幼的你,难道你现在要以我为敌吗……”
<浸父>带着白色的毛毛虫,跑进了阴暗的巷子里——不知道是不想使用能力,还是根本不把鯱人放在眼里,他似乎没有正面作战的打算。
“不对不对,我觉得就是因为你,我才遭到了很过分的对待啊。”
鯱人从电线跳落到地面上,继续追赶<浸父>。
<浸父>不断在狭窄的巷子里拐来拐去,绕着中心街到处跑。
“我都说不会让你跑掉的。”
正当<浸父>打算沿着直角爬上高楼墙壁的时候,鯱人用手指向他指了一下。
闪光的“秋茜”刺进了<浸父>的身上。
重量陡然激增的电单车,向着<浸父>猛冲过去。跟刚才不一样,这次他不可能再放出毛毛虫了。
“你会后悔的……”
大概是放弃逃跑了吧,<浸父>停下了脚步。他改变了身体的方向,从正面盯住了鯱人。
从肮脏的长袍里面,如巨浪般地喷出了无数毛毛虫。
“呜啊!”
毛毛虫的巨浪一下子盖住了满脸厌恶得扭曲的鯱人。车胎上卷满了毛毛虫,整个倒在了地上。全身都被毛毛虫的口器咬住的鯱人,以猛烈的势头摔在了地面上。
“嘻哈!”
皮肤被咬破,肩膀重重地撞在地上——在鯱人的身体深处,涌起了一股冲动。
痛楚。
隐约感觉到的,如同麻痹感一样的、甜蜜而难受的感觉。
鯱人已经得到了确信。
那就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忘掉了的痛觉。
而寄放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这一边”——作为附虫者的鯱人的真正姿态……沉醉在战斗中的那一瞬间。
从鯱人身体中,飞起了一只橙色的“秋茜”。
“真可惜。”
再摔倒的冲击中剧烈翻滚的同时,鯱人用手掌一拍地面。
下一瞬间,鯱人就高高地飞上了空中。无法跟上他跳跃的速度,缠在身上的毛毛虫都被尽数挥落。
他用双脚支在墙壁上,沉下了身子。
“现在的我,可能比没乘电单车的时候更强哦。”
下一瞬间,鯱人就越过了那堆毛毛虫,扑到了<浸父>的跟前。然后,他直接抓起那黑色长袍,用力一蹬地面。
转眼间,鯱人和<浸父>已经越过了高楼,两人的身体的顿时被橙色的光芒所包围。
“好嘞——!”
就好像棒球投手似的,鯱人甩动着<浸父>,然后用尽全力把他向地面扔去。
巨大的震动摇撼了整条巷子。
从高空中俯视那阴暗的路面,只见一缕白色的涟漪正在向外扩散开在。大量的毛毛虫撒满一地,<浸父>在地面上变成了一滩肉酱。
——鯱人,你使用能力进行的战斗,就跟我完全一样。
从戌子那里学来的能的使用方法,那就是准确控制重量的移动,以及把握微妙的时间差。
鯱人可以把自己的体重改变为零到几百公斤以上的任何数值。
——最重要的是初速。本来的话,如果要增大初速,就必须消耗跟重量成比例的巨大动能。就跟玩具豆豆枪和shǒu • qiāng射出子弹所需要的力量不同那个道理一样。
戌子的讲课听起来太多理论性的东西,很难理解。
——但是你却可以用射出豆豆枪的力量,来发挥出大炮的威力。奔跑的初速虽然还是要依靠人类的脚力,但是如果体重为零的话,那种速度就无法顾及了。在得到充分的初速之后,接着就增加重量。也就是说,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实现瞬间移动,把这一点应用在敌人身上的话就会产生出极其可怕的破坏力。
鯱人根本不需要用头脑来理解,戌子已经让他的身体深深地体验到这一点了。光是平时跑步也要使用能力,进行着以最低限度的力量发挥出最大限度效果的训练。
结果,就出现了眼前的状况。
体重为零的鯱人就像纸片一样高高飞起,被增加了质量的<浸父>就像死青蛙一样摔在地上,呈现出难堪的丑态。
自己已经把戌子教的东西成功地实践了出来。鯱人感觉到,现在的自己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哎哟哟,唔——真是飞得很爽呢,嘻哈哈!”
如同棉花一样无声无息,鯱人轻轻落到了地面上。他没有理会撕碎的衣服和流血的身体,毫无防备地向着<浸父>走近。
“<浸父>先生——你还活着吗——?如果死了的花,就抱歉啦。”
戌子所说的最强战士,现在他终于能理解了。
鯱人非常强。
不,从今以后还会不断变强。
世界上并没有鯱人无法破坏的东西——
一个刺儿的金属音,在周围响了起来。
那是钟声。
从呈现大字型倒在地上的<浸父>身上,喷出了乌黑的瘴气。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就马上遭到了污染。
“……!”
鯱人的浅笑消失了。
能把一切都侵蚀殆尽的黑色领域,已经延伸到了他的脚边。虽然他想要马上发动能力来向后跳开,但能力却发动不开来。
“呜……!”
他以为已经把<浸父>打倒了,所以根本没有提防。本来由鯱人支配着的领域,已经被拥有压倒性压力的瘴气吞没了。
抬头向天空望去。
刚才还能看见的星空,已经被瘴气侵蚀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覆盖着整个天空的巨大建筑物的形象。在残破腐朽的尖尖屋顶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钟。
是“教会”。
虽然并没有本来应该存在的十字架,但是从瘴气中出现的的确是教会。
“……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吧,我的孩子……”
从鯱人的脚边涌起了瘴气。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钟声响起的过程中,鯱人感觉到自己被他吸走了某种东西。从胸口里面、从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正在迅速被吸走——
侵蚀鯱人的其中一部分瘴气,被吸收到了倒在地上的<浸父>身上。
长袍在风中飘动了起来,离开了男人的身体,一边飘动一边浮了起来。
“呜呜呜……”
感觉就像意识被连根拔起似的。一股强烈的脱力感袭向全身,鯱人一下子跪了下来。
就在鯱人的心即将屈服的瞬间——
“——一旦得意忘形就忘了提高警惕了吧,蠢货——”
覆盖在鯱人身上的瘴气,被紫色的闪光切成两段。
意识朦胧的鯱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眼前展开的光景。
他只明白到,那是一个强大无比、身经百战的战士所带来的结果。
“但是,你逼得<浸父>使用能力这一点,也是值得赞赏的。多亏这样,我才感应到了这个地方。”
被砍成两段的瘴气,正继续被一点点切碎。只看见一个影子,以绝对不停留在<浸父>领域内的动作,从四面八方贯穿着这个空间。
“这下子你就给我好好归天吧,<浸父>。”
黑暗不断被切裂,映照在空中的教会姿态也逐渐雾化消失了。
“为了你生成了我们这样的战士感到后悔吧。”
仿佛空气本身正在剧烈颤动似的强烈磁场,把“教会”撕裂成两半。
飞舞着黄色的雨衣,少女落到了地面上。把手里的球棒转了一圈,收回到背后。
钟声停止了。
折磨着鯱人的瘴气也已经消失。他喘着粗气,以双手按在地上。
“呼……!呼……!”
在雨衣少女——狮子堂戌子的脚边,倒着一个男人。
鯱人——恢复了正常意识的鯱人的心脏,就像被狠揍了一拳似的猛烈跳动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个男人都不像还有呼吸的人。
“……呜!”
胸口中涌起一阵想吐的闷气,蜷缩着身子。
跟第一次遇到戌子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记得非常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刚才的我……真的是我吗?
鯱人扭曲着脸,看向男人的尸体。
是我,杀掉的——
“冷静点,那并不是你杀的。这东西、不管怎么看——”
看见鯱人的样子,戌子在断气的男人脸上踢了一脚,
正视着遗体,鯱人顿时愕然,胸口又再次涌起了呕吐的冲动。
“都不像是刚死了一两天的人。”
面对那皮肤已经腐烂、散发出腐败臭味的尸体,鯱人不禁挪开了视线,终于倒在了地面上。衰弱到极点的身体,正逐渐被睡魔所包裹。
“看来还是先让警察机关来回收,再进行情报收集比较好。虽然还留有谜团,但是,嗯……也算是告一段落吧。”
戌子笑了笑,用手指向鯱人。
“你合格了,鯱人。”
盐原鯱人的“基础训练”。
——合格。
206theothers
预计在下个月举行的舞台公演,将会在“oranjend”进行。
夜晚亮灯后“oranjend”非常美丽,那条风车林立的走道,成了情侣和父母孩子们的休憩场所。
“唔……”
扎尔捂着脑袋,回过头来。
又是那个声音。仿佛敲打在开裂的金属上一样的、让人感觉很不愉快的声音。
他的视线落在的地方,是“oranjend”的其中一个设施——“ncertagebou”宫殿。进行公演的大堂就在那里面。今晚他是来确认场地的。
“怎么了呢,哈里希先生?”
伴在身旁的一名工作人员,很惊讶似的抬头看着扎尔。即使在祖国周围也很少见到像他这么高大魁梧的体躯,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就更加显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耳鸣得厉害。”
“是累了吗?那就让我把时间表安排得宽松一点吧。”
“不,没有问题。从以前开始我就整天会头痛了。而且我也希望能尽量指导一下演员们的演技。而且最终试演会也临近了啊。”
跟日本方面的工作人员,相处得还不错。
演员们在训练中也非常认真。
对于环游世界发掘演员才能的扎尔来说,跟如同未经打磨的宝石一样的学生们的相遇,是他无可替代的宝物。
在这个horanto市里,扎尔也找出了好几个有才能的学生。
对他们加以指导,并培养成最好的演员,是扎尔的使命。
通过扎尔的指导和学生们的努力,公演一定会取得成功。
他确信这一点。
“我送您回去酒店吧。”
在风车走道上走了一会儿,扎尔看见靠近这边的车道上停着接送自己的小车。
扎尔向那边一看,不禁发出了感叹地声音。
“真是壮观的巨蛋球场呢。”
工作人员们也循着扎尔的视线看去,同时露出了笑容。在停靠于路旁的小车的另一边,设置在巨蛋球场侧面的一个大型屏幕,正显示出正在进行比赛的队伍标志。
“这个国家的建筑物,无论哪个都是那么漂亮。”
扎尔打从心底里称赞道。
这是一个非常富足、贫富差距很小的国家。虽然扎尔曾经在世界各地打转,但他还从来没见过比这个国家更富足的地方。在他的故乡南美也有着明显的平富差距,作为第二故乡的合众国也有着许多的贫民街。
在这个国家里,只要工作的话,就一定能活下去。如果对职业不挑剔的话,那么大部分的人都应该可以找到工作,社会上也对弱者提供了完善的保障。
在这个富饶的国家里,少年少女们到底会追求一些什么呢?
知道答案的,并非别人,正是扎尔自身。
梦想——
任何人都会怀有对未来的憧憬。
这个国家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也就意味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吧。
“真羡慕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
扎尔打心底里这么想道。
“这个国家有着许许多多的机会,所有的人都为了得到它而闪耀着光彩。”
工作人员们的反应也多种多样。既有点头同意的人,也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的人。
“抱歉,我停了下来。好,我们回去吧。”
扎尔坐到后排车座上,负责驾驶的工作人员也马上坐上了驾驶席。
启动引擎后,车载电视也自动打开了电源。
小车开动了。
“……现在是新闻时间。首先是有关horanto市中发现了奇怪尸体的事件——”
在电视画面中,两个报道员打扮的男女正坐在一起读出新闻的原稿。
看来是正在播放新闻。虽然听不懂日语,但扎尔却听到了“horanto”这个目前自己所在的城市名称。
日本制的液晶电视,虽说是小型的车载用电视,但显示出来的画面还是相当鲜明清晰的。
扎尔注视着画面。
“遗体被判断为死亡十天以上,关于具体死因和特征等情况将会通过司法解剖来判明。同时,从本人所持的物品中,可以确认遗体是居住在赤牧市的二十九岁公司职员,有可能是在死后被人运送到horanto市,目前在寻求目击者证言的同时——”
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工作人员看着倒后镜说道:
“为什么赤牧市的尸体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呢,真是让人恶心。”
大概是因为看到扎尔注视着电视画面,所以就迎合了他的话题吧。
“的确是呢。”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扎尔就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说不定,尸体是自己走来这里的啊?”
嘴里说出了连自己也觉得不好笑的笑话。因为那是一个跟扎尔毫无关系的新闻。理所当然,受害人也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哈哈哈,您是说walkgdead吧?电影里也有呢。”
就在工作人员发出笑声的时候——
“……!”
就像头部被狠揍了一下似的,巨大的响声震撼了扎尔的耳膜。
又是那个声音。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一种破裂金属的敲击声。因为声音过于刺耳,扎尔只感到一阵晕眩。
“——真是够悲惨的啊。”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阴险声音,扎尔不禁猛然抬起脸来。
映照在倒后镜上的驾驶座上的男人,脸上正露出浅薄的笑意。就好像跟刚才换了个人似的,一副令人不快的表情。
扎尔捂着不断耳鸣的脑袋,扭曲着脸。
“是怎么回事?”
“是刚才的新闻啊。受害者因为幼小时怀抱的梦想遭遇了挫折,最后才当上公司职员的。听说还感到相当绝望呢。”
“……新闻里,是这么说的吗?”
“嗯,说得很清楚呢。听说他在当上公司职员后,也还是无法放弃梦想。还真是够恋恋不舍的。”
扎尔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在司机的肩膀上,仿佛有什么黑色的烟雾飘了起来。
难道在吸烟吗?扎尔一边这么想一边向他的手看去,可是司机的双手都牢牢地握着方向盘。他已经不想再继续看到司机那副阴险的表情了。
“……那些事,可以请你别再说了吗,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心仿佛正在被飘荡在车内的黑色雾霭侵蚀污染似的。映照在窗户上的自己的面容,竟然显得出乎意料的苍白。
“也就是那种无法放弃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的愚蠢之人,最后的可悲末路啦。”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扎尔怀着怒气盯视着司机。
就好像受到责备的人是自己一样,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快感。
我是不一样的。培养有才能的孩子们成为最好的演员,是我的使命。对于登上舞台这一点,我并没有留恋——
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也实在很滑稽。
没有留恋……就因为想让自己相信这一点,才通过培养学生来逃避吗?
扎尔抱着脑袋,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也许是一个幸福的结局呢。在无法放弃梦想的人生中,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丝毫不在乎扎尔的制止,司机那充满恶意的话语依然在继续。
在密室的车中,扎尔并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曾经渗透着愤怒的表情,也逐渐弱化扭曲了起来。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
那个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我……难道是通过把自己重叠在有才能的学生们身上,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每次听到那开裂的金属敲击声,他就会失去冷静的思考能力。
“想放松自己——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充满留恋的人生,简直就是活地狱。”
“呜呜……呜呜……”
“他是解放出来了啊,从自己的梦想里……呢”
“呜呜呜……”
捂着耳朵的扎尔,连倒后镜上的男人已经没有挪动嘴巴也没有发现。
听到的声音,是一个跟司机完全不相符的沙哑声音。
“在悲哀凄惨的人生中,他终于能逃脱出来了啊……”
在到达酒店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巨大的金属音和男人的低语声都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