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记忆的默读』(2/2)
「面对不能进化、无法出声、双腿不良於行的美影,龙司能够放肆撒娇吗?」
「虽然美影本身应该不在意就是了,可是我猜那个飞场少年太顾忌别人的想法了。我认为那只是在无意识中增加她的负担而已,是一种傲慢」
佐山又加了句「可是」。
「飞场少年也有可以不用顾忌、不用在意他人眼光放肆撒娇的时候。」
「咦?」
新庄抬起脸发出疑问词,但佐山回以笑容。
「我猜,那点正与他战斗的理由有直接关联不过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
「你说的那种时候真的存在?」
「当然,任何人都会有的。」
「是吗?」
不懂。
比方新庄就觉得自己太撒娇了。
像现在也是。新庄认为想要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放肆、一种撒娇了。
「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才能够实现那点吧?」
「会吗?」
佐山歪起头。
对著他那张司空见惯面无表情的脸,新庄可以感觉到那上面有种近似迷惘的感觉。
那是一种类似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的表情。
不过佐山把头发拨到脑後,轻轻举起右手,以一声「新庄同学」当开场白。
然後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曾经有个自动人偶。」
「咦?」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新庄回以疑问词。
不过新庄马上就察觉到了,他脑中现在正运转著少有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自动人偶是指谁,不过却是很清楚佐山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是期望有人应和他的问题。所以新庄这样说:
「呃,那个那个自动人偶怎么了呢?佐山同学可以告诉我吗?」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吧。」
先吐了一口气以後,佐山把视线从这边栘开,张口说道:
「那个自动人偶,是个愚蠢的自动人偶。」
他顿了顿。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那个自动人偶对自己下了自毁的设定,不曾想过要改变主意。然後在自己的主人要求改变那个设定的时候,以笑容拒绝了。」
「」
佐山面无表情,不过同时也在想著接下来该怎么说,仰望天空,拨起浏海。
「可是像那样令主人困扰挂念,会不会就是那个自动人偶放肆撒娇的方式呢?」
然後
「放肆撒娇的方式会依人而各有不同,所以我才认为每个人都会有。」
说完後他马上轻轻吁了口气。重新拉好领带,变回平时那种面无表情的脸。彷佛就像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过呢,刚刚那些大部分也只是当事者不存在的推测而已。不用理会也没关系。」
「我不要。」
新庄说道。他也知道自己的眉梢垂了下来,从嘴中泄出「呵」一声轻笑。
原来他对四号的事挺在乎的嘛。
老实说自己都已经有点忘怀了。所以
「我啊,对於佐山同学偶尔会对我谈起这类的事,是感到庆幸的喔。」
「那么我跟新庄同学真的是完全相反,我感到的是无比的挫败。」
佐山哼声说道,不与这边对上视线。然後他匆匆看了看手表。
「好,时问到了。」
「啊,嗯,说的也是。那我就当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话好像是在挖苦我似的?」
「真的是完全相反耶,我不是在挖苦你」
新庄想了想。
「又奇怪,又难能可贵的,这在佐山语中是怎么说的要是你口不择言地说什么『怪男可贵』之类的,我就暂时不跟你一起洗澡罗?」
「」
「你、你不必那么用心想的啦,佐山同学。」
「嗯。不过结果就证明了那只是这种程度的事喔,新庄同学。如果你能忘掉,我会感谢你。」
新庄微吐舌做出的答覆,让佐山只能回以苦笑。
有机会的话,下次由自己来提起这类的话题吧,新庄这样想。
而佐山则往便利商店的方向踏出一步。
「那么希望你留在这里等我,新庄同学。之後我们再一起去散步同时整理思绪,去美观地区之类的地方逛逛如何?」
「要是耽误到集合的时间,会被大家念喔?得要架帐篷和搭灶。」
「哎,搭帐篷那类要挥汗的苦差事应该会由那对体育社团系的夫妻包办吧。我们去买他们可能会忘记带来的东西回去当礼物就好。」
然後他说了声「就这样」往前走去,几步後穿过便利商店的自动门。看到他像是不经意避开自动门打开的动作,新庄轻笑起来。
佐山的身影隔著便利商店的玻璃往里面移动,新庄一面看著他与店员交谈一面思索著。
美观地区吗?
当佐山说要半路下车前往仓敷的时候,风见表现得很羡慕。仓敷是座有历史的城市,保有古色古香的街景。美观地区就是保存利用那些而诞生的观光地区。
普通的女孩子来到这种地方会觉得很棒吧
他从裤子的口袋中拿出偷买的冈山观光手册。有贴上贴纸的地方,是他之前和风见一起去买泳装时,在她的建议下选出的重点观光地。
以训练的行程表来说,本来以为会没时间过来玩的,能够突然跑来仓敷市是个侥幸。美观地区的页面上确实贴著贴纸,让新庄有种得到风见保证般的安心感。
他「呼」一声吐了口气。
「再多放肆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就在他这样低语的一瞬间,有个穿西装的人骑著脚踏车从他眼前通过,让新庄後退一步。他的身後是行道树,并没有太多可供回避的空间,不过要退个一步的空间还是有
「啊!」
他的背部撞上东西。而且不是树,是更加具有弹性、会晃动的东西。
是人。
新庄连忙转过头去。都是自己把全心放在手册上面,想著要放肆招致的结果。对於被撞到的人,他只能道歉。
回过头去一看,站在那里的是差不多同龄,身材修长,长发在脑後扎成一束的女性。背後背著挂有装钓竿布袋的黑色登山背包,表情
是在生气吗?
不过在新庄看来,感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当自己因为别人而感到疼痛时,一般应该都会皱起眉头才对。
可是对方却不是那样,她微挑起眉看著这边。
就像是吓到了一样。
比起被撞到的痛,还有其他令她如此惊讶的事吗?所以新庄慌了,然後
「对不起!你、你还好吧?」
对方的反应来得很慢。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时间流逝
首先出现的第一个反应,是她放松了表情,绷紧的双肩垂下的动作。
然後她吐了口气,同时把头发往上一拨。
「我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呃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用试探般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的,不过新庄没有追根究柢。
「运切,新庄运切。」
现在乖乖答了,要是等下被要求赔偿之类的该怎么办啊?这个念头在一瞬间掠过。假车祸和假和解真诈财、骗财骗色之类相当失礼的字眼浮现在他脑海,不过
我身边还有更加厉害的人。
这样一想,他就轻松多了。所以新庄把动作放慢,在不被对方察觉到的状况下放松绷紧的身子吐了口气。
「你呢?」
他这样问,而对方一副好像就等他这样问的模样给了回答:
「户田户田命刻。」
●
命刻看著在眼前的新庄。
新庄在听了她的名字以後,微向上看,动著唇无声地反刍著那个名字。
「是户田小姐吧?真是非常对不起。」
他行了一礼,与晃动的长长黑发一起发出的用词遣字是属於对待外人的态度。
这件事让命刻的双肩微垮。
「果妖i啊。」
「咦?」
「不,没事。倒是你,走路时最好小心点。这里是大马路还好,不过这个城市小巷之类的地方不但路窄,还有不少地方的马路上会突然冒出一根电线杆,看著旁边走路是很危险的。」
「啊,原来如此。」
新庄环顾大道,然後看了看位於建筑物之间的小巷。
是在确认她所说的话吧,然後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你是这里的人吗?」
「不我从东京来的。」
她这样一说,新庄的表情就放松了戒备的力气。
「啊,我也是喔。你住在东京的哪里?我是住在秋川。」
(图153)
答案差一点就冲口而出,不过命刻忍住了。
她露出看来像是有些不太愉快的表情皱起眉头。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这样啊」
看到他一脸遗憾地垂下头去,命刻连忙找话来说:
「啊,不是,我听说秋川是个好地方。比方说像是有个几乎很少办活动,开放给市民使用的中央公园:为了避免空气污染,把垃圾处理场塞给其他城市:为了防止河川泛滥,胡乱使用税金进行河川工程之类的。」
「是、是个好地方吗?不过你倒挺清楚的耶,你是那附近的人?」
「哎,算是吧。」
必须避免让他继续追问下去。反倒是以「军队」立场来说,还有好多事情要打听。
得要偷偷地、偷偷地从他口中套出重要的情报才行。首先的重点是
「呃兴趣是?」
「咦?」
问错了,虽然以她个人的立场来说这问题重要至极。命刻拍一下自己的脸。
「我的兴趣是工作,你呢?」
她这样算不算是在装熟啊?不过新庄还是思考著她的问题。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发出沉吟声,考虑著要怎么说才好。
「合宿、吧?对,学生会的合宿。在濑户内海的无人岛举办的喔。」
「听起来是种挺有冒险风味的活动呢濑户内海好像有叫做和寇的海盗,要小心。」
「现在又不是战国时代了,还会有吗」
「唔,是没有做过追踪调查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在仓敷?来补充物资吗?」
「嗯,来拿点东西。」
说著新庄看向眼前的便利商店,命刻也随之往那边看过去。
「?」
在窗子的另一边有个少年。他一只手拿著传真机的话筒,检视著印出来的文件。
「在他收完那个後,我们俩要一起到美观地区去逛一下。」
从背後传来的声音中有著开朗的色彩,但命刻却一口气差点噎住。在她背包旁的钓鱼布袋里放著一把刀。对方现在人在传真机旁边的角落,如果她现在进入便利商店,以全力拔刀劈下去的话
他躲不掉。
命刻脸上忍不住掠过一抹紧张,垂下的手已经握住布袋。但是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吗?」
在回过头去面对那个笑容时,命刻已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过来。
从板起一张脸的表情,转换成比较放松的笑容。
天真。
她斥责著自己,但同时也找了这样的藉口。
这样至少比现在就被怀疑、被戒备的好。
用这样的表情一呼一吸两次之後,命刻才反问:
「你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吗?」
「咦?啊,嗯。」
说著他递了一本小册子过来。上面有著手绘的仓敷地图,翻开的页面上有著美观地区的手绘地图。
「因为我看你好像对仓敷很熟,所以想请教一下,美观地区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个问题让命刻迷惑了一下。
老实说她自己也只是在昨晚的夜班电车中,把观光手册读熟而已。她心里打的主意是,等到结束护卫赫吉的工作以後,绝对要绕过来,至於重点则是以要买给诗乃的土产礼物店面为中心构筑而成的。
「你是要跟他一起去逛吗?」
「咦?啊,嗯,是的。」
他的脸颊微红。
「是跟他没错。」
这样啊,命刻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吧。美观地区的这附近有照相馆,然後在这附近的路上也可以拍到气氛不错的纪念照片最好拍几张下来。」
她点点头。
「因为这样就算在失去记忆以後,也不会失去那些纪录。」
「咦?」
听到对方发出的疑问词,命刻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啊!
虽然内心察觉到嘴快失言的事,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
尽管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但为了把新庄的疑问应付过去,她伸手向前把手按在新庄的头上,缓缓摸著帽顶。
透过染成白色的麦秆,了解到新庄的发丝纤维有多柔顺。
新庄的身体有些紧绷,不过命刻没有收回手。
好柔顺啊。
风吹过这样想著的身子。
仓敷是座平坦的城市。来到城市内的风,在夏天时带著纯粹的热而且徐缓。会让人沁出微微的汗珠,感到周遭的杂音特别吵闹。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事得走了。以後说不定还会在其他地方见面。
「啊,嗯,到时候还请多指教罗。户田」
「命刻。镂刻於生命之上的命刻和你很像喔,新庄运切。」
新庄眼睛略微睁大,命刻决定要记住这张脸。
然後她转过身去。
「啊!」
虽然听到了新庄的叫声,但是命刻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举起手。
「替我向那个幸福的他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