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4日 之二（1/3）

3）5月14日之二

依德尔将饼干罐内的饼干吃个精光，其实她吃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在她看电视时、打滚时、哼歌时、看着庭院里的柴时……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啃着饼干。

「……空空的……没有了。」

光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此时突然感觉到了恶魔灼热的视线，可是他故意不看她，只是开口警告「一直吃零食会吃不下晚饭，而且又会变胖喔」。

雪拉与两个人悠闲的模样完全相反，只有她一个人不悦地说道：

「喂、喂，妳这个恶魔！！妳怎么这么悠哉！！我们可是在神月家打扰的人耶？啊，妳又把饼干屑吃得到处都是了！」

雪拉拿起放在客厅垃圾桶旁的滚筒式胶带，然后开始清扫。饼干屑随着依德尔移动的轨迹落在房间各处，让人意外的是，她的动作虽然悠缓，足迹却是遍布了整间房间。

「……滚呀滚……滚呀滚☆」

依德尔觉得雪拉转动滚筒的模样非常有兴趣，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多洒一些饼干屑……她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这样的心思。

「妳这个恶魔！！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吧！！」

雪拉发火的语气怎么有点像是妈妈的感觉……但毕竟口中骂的是恶魔，所以一点也不慈祥。虽然依德尔真的是恶魔，但是雪拉一直这样叫依德尔，无论是在学校或在母亲面前都还满不好的。

而且，光觉得不能用名字称呼依德尔实在有些可怜。

「雪拉啊，妳就叫依德尔的名字好吗？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听起来简直像是把雪拉当成坏人了，然而雪拉也不想因为拒绝光，而让他对自己的印象变差。

「好、好啦！我知道了。不过这是两回事喔，依德尔。」

天使一面将滚筒收进盒子里，一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雪。」

「依德尔！」

「……小雪！」

「依～～德～～尔～～！！」

「……小～～雪～～！」

「妳们在干什么啊？」

依德尔很高兴自己被用名字称呼，而雪拉则是被叫到名字就不禁想反抗，因此她也反击回去，然后依德尔被叫名字又很高兴……如果不是光制止，大概就会无限回圈下去吧。

「你无论如何就是不打算抗拒依德尔，是吗？」

「我这么说是很难让人相信啦，可是我有明确地拒绝过她了。」

光说完便望向依德尔，她抱着饼干空罐说道：

「……灵魂给我。」

「我拒绝。」

「……饼干。」

「只剩刚才那些了。」

尽管都是简短的对答，光却似乎就是想藉此表达自己「有在拒绝恶魔」。

「刚才那是你让她说的吧？你用眼神暗示依德尔这么说对吧？别以为你逃得过我锐利的观察。」

可是光与依德尔却同时摇头否认，两人的动作就如同事先约好般一致，简直就像双人花式游泳一般。

由于雪拉一直看着他们，所以她很清楚眼前两人并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对于他们如此有默契，雪拉心中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话说回来，小光……你和依德尔的感情不会太好了吗？」

「有吗？」

少年的回答像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真的吗？真的不是特意要和依德尔要好吗？」

「我没有那样想啦，对我来说你们两个都一样。」

光对于两人似乎都平等地看成是从异世界来的拜访者，毫不介意她们天使与恶魔的身分，这也很符合光的个性。

「我、我知道，待人公平又温柔，无法对路上走失的小狗不管，这是小光的优点嘛……不对，呃啊，不是那样的！」

雪拉的脸颊有些泛红，在少年的注视下，她慌张地猛摇头。

（——温柔？我吗？）

他对任何人都平等地粗鲁，关于这点他还有自觉；如果说那就是温柔的表现，总觉得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

「总之，我决定要改变今后的策略！之前我也说过了，这全部是为了把依德尔教育成好孩子……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天使是多么了不起！」

到刚才为止，雪拉已经好几次让机会从眼前溜走，如今正是她发挥实力的时候了。

「……可是我当好孩子，妈妈会生气。」

依德尔困扰似地稍稍皱起了眉头。

「我说过很多遍，不要做出弄坏家里东西的事哦。」

光一面看着今天早报的读者投稿栏，一面叮嘱雪拉。他也不想太啰唆，可是和依德尔相比，雪拉似乎更容易失控……或许该说更容易爆炸吧。

「可爱系的力量才不会造成像落雷、大海啸或是天之火那样的灾害，我想一定能让小光高兴的，所以你就别看报纸了☆」

光摊开报纸坐在沙发上，雪拉则坐到他旁边像猫一样依偎着，依德尔看到这个情况似乎很羡幕，于是她抛开饼干罐，移动到与雪拉相反的另一边，也摩蹭依偎着光。光被她们两个夹在中间，心情就像是成了两个孩子的爸一样。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光迅速起身移动到对面的沙发，然后把报纸摊在桌上，一副等着看雪拉想展现什么似的模样。

而另一方面，依德尔则是因为光逃走感到有些失望，不过开着的电视这时正播放旅行节目的重播，介绍到山形当地的拉面，她的目光便开始盯着画面了。节目企划似乎是——造访与上杉谦信息息相关地区．城下町米泽之行。

「总、总之，让你们看看我华丽的能力吧！」

雪拉用圆滚滚的双眼凝视光，然后极力摆出笑容继续说道：

「小光喜欢动物对吧？其实啊……我可以变身成任何动物哦！小动物更是我最～～最最最擅长的了！」

「……米泽牛。」

依德尔突然意外地蹦出这句话。

「那不是小动物耶。」

「……沙朗牛排。」

说到山形和米泽，有名的不只是拉面，牛肉也是相当知名，这时电视上正好播送许多牛排的画面，尽管知道应该不可能，但光还是不禁想跟雪拉确认。

「妳该不会这个也能变吧……沙朗牛排？」

「没有办法啦！！沙朗牛排虽然好吃却一点都不可爱！而且依德尔！妳是打算要吃对吧！？妳是想要吃掉我吗！？」

依德尔考虑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那短暂的犹豫也就是表示，她心中或许也存在着吃掉这个选项……吧？

雪拉的背脊流下了一道冷汗。

「天使和恶魔也会吃肉啊。」

「为、为了要维持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肉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使用当地即可取得的能量来源，而且也比较容易融入人类社会，这是当然的吧！！啊，对小光生气也没用……总、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详情啦，反正天使与恶魔只要吃和人类同样的食物就不会饿死对吧？这样就没问题了。」

两人对于人类的食物似乎都不是「假装有吃」的样子，也没有要吸取人类的精气、或是除了清净的盐之外都不能吃的状况，光的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为什么要替她们担心啊？）

少年在心中如此询问自己。

「小光不想看我大变身吗！？」

「没有特别想看……」

「你的表情、动作，还有那眼神都告诉我，你想看对吧！！你不用说我也明白，因为我和小光心意相通嘛。」

或许是嫉妒方才光和依德尔有默契的举动，她也说得自己好像很了解光的心情似的。

少年只好投降了，毕竟他本来就不打算为难雪拉，再说雪拉的确也是非常努力……因此他决定回应雪拉的心意。一味地拒绝是无法增进双方了解彼此的，这一点光在这两天已经很清楚了。

「是呀，我想看。」

能够被需要让雪拉觉得十分高兴，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开朗，比起和恶魔对立时哭丧着脸，她的笑容更让光觉得安心。

「那么现在到了点播时间！什么都可以哦！说出你喜欢的动物！」

「这样啊，那可以变成水豚（注：学名hydrochoerhydrochaeris，是一种半水栖的食草动物，也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啮齿类动物。）吗？」

「水……水？」

「水豚很可爱的哦。」

随着光的话，雪拉头上浮现出银环。她打算使用理力，可是银环却反映出雪拉的思绪而呈现问号的形状。

「对、对呀，水鲀确实很可爱呢！但可惜的是，今天没有要表演水鲀哦。」

「谢谢妳那种跟魔术司郎（注：本名野泽司郎，日本的魔术师、艺人。）一样的借口，顺便一提，不是水鲀，是水豚哦。之前我用网路搜寻，结果水豚有43万笔资料，而水鲀也有5万笔左右，也难怪妳会搞错。」

（——就算告诉我这种小知识，不知道的动物我还是不能变啊……要是不赶快让烟火爆出来，我身为治愈天使就会很没面子……而且只要能让小光的心情愉快，就可以藉此解开那个诅咒……）

雪拉没有回答，只是兀自陷入沉默；另一方面，依德尔则不再看电视，转而注视着雪拉的脸。那并不是在警戒雪拉的理力，似乎单纯只是动物爱好者之魂在燃烧，看来光提议的水豚引起她高度的兴趣。

雪拉心想这样下去不妙，她赶紧强行转移话题。

「接下来的课题是什么呢？真教人期待，好想赶快变身哦，我的理力都快爆发了。」

不知为何，依德尔对雪拉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水豚就略过？」

「到下周要我变几次水豚都可以啊！好不好？而且不是只有水豚是可爱小动物对吧？」

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光决定水豚就留待下次机会欣赏，目前就选择浅显易懂的小动物好了。

「好吧，那松鼠猴。」

「要松鼠还是猴子你选一个嘛！小光真的想看我变身吗？想看可爱的动物、想摸摸看对吧？如果能和柴以外的动物接触并抚摸的话，一定会更幸福的。」

光放弃了，到底要降低多少等级雪拉才可以变呢，少年不再思考，他继续开口说：

「嗯～～～～那就由雪拉选吧。」

「也就是说……你选择我推荐的方案吧？不愧是小光！真有见识！其实我准备了最棒的喔！」

光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并轻叹了口气，虽然对雪拉很抱歉，可是他并没有抱持多大期待。

「我擅长的有很多……你觉得变猫怎么样？很可爱吧？」

听到猫这个字的瞬间，依德尔立刻从电视前移动到雪拉正面，然后两手抱膝地坐着开始拍起手。

「喂……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耶。」

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生气，然而受到期待却让她很高兴，雪拉的眼角也因此害羞地笑弯了。

「……猫咪、猫咪。」

眼前鼓吹的依德尔与害羞的雪拉，让光有种受到忽视的感觉。

「那我要开始啰！呃……变身？」

「为什么是疑问句？」

雪拉就在光的挖苦之下，没什么自信地将理力灌注至天使之环，虽然成功地让它发光，可是除此之外什么事也没发生。

「……猫咪？」

由于没有产生变化，依德尔看起来有些不安。

「不是啦，这是那个……暖身运动啦！稍微先让银环转动一下比较好，总不能一口气就冲到红色警戒线嘛。」

雪拉当场做起了伸展操，依德尔则因为被吊足胃口而更加地期待了，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抱着柴时一样，既兴奋又充满稚气。

另一方面，光则是以手轻轻按着额头，依照雪拉的个性看来……只怕她连变身的方法都还没学好吧。

「好、好了！热身完毕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没问题了！不管是要在负伤的状态下连续三年得到冠军！！还是要单独进行大气层突破都可以！！」

「不用今天变也没关系，就算延到明天我也不会逃跑啊。」

「……不～～行。」这时依德尔用撒娇的声音对光说道。

「对、对啊，小光你客气什么呀？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没听课长说完话就冲出来，所以理力的发动契约虽然完成了，可是却完全不知道使用方法，然后到要用的时候才奇怪怎么使不出来？所以我在情急之下，才打算用伸展运动来打马虎眼，你是不是这么认为啊？怎么可能嘛！你真是爱操心！」

真是设计得非常周到的理由啊。

「啊～～你那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很好！！我就让你看看，像这种东西……只要让圆环高速旋转，然后灌注多到会爆炸的理力就可以解决啦！！」

雪拉让自己体内的奇迹之力膨胀，然后集中于圆环上。圆环一开始回转，四周的气流就像与之呼应一般开始流动；刚才光放在桌上的报纸也被雪拉所制造的旋风卷起，房内像是刮起了小型台风。

「……好兴奋。」

「看来灾害不会只有报纸啊。」

日光灯和柜子上的民俗工艺品（父亲带回的纪念品）开始摇晃，从墨西哥买回来的诅咒石面具、从埃及来的据说有恶魔力量的箭等等也全都被风吹起，不是飞到某个东西之上，就是刺进什么物品之中，现场一片混乱。

「雪拉住手……不对，应该说依德尔妳今天就先放弃吧。」

就算光出言制止，雪拉也不能因此停止，她持续将念力灌注在理力上。

（——变成猫、变成猫、变成猫、变成……啊、要变成怎样的才好？）

依德尔凝视着雪拉的眼睛，然后就像看穿她心思似的说道：

「……苏格兰折耳猫好，圆滚滚短毛的，橘色和白色。」

「苏格？面纸？（注：因为日文中苏格兰折耳猫中间的发音与面纸相同，因此雪拉才会误会是面纸。）那是什么？要面纸桌上就有了？咦？我、我什么地方弄错了吗？」

「……失望。」

尽管依德尔总是用单字进行沟通，但由于她对于猫的执着导致她有很多的要求，问题是听的人并没有理解专有名词的足够知识。

「总之先变成白猫如何？俗话说越是简单难度就越高嘛。」

「对对对、对啊，虽然我会变很多种，但白色毕竟是基本嘛，米饭和吐司中间的部分都是白色，白色也常常当作底色，要是这个成功的话，那其他的一定也都没问题……对吧？要是那样就好了……如果顺利的话……」

尽管说到最后没什么信心，雪拉还是集中精神喊着「变成猫～～！」然后解放理力。

碰啪～～～～！！在一阵爆裂声响起的同时，整间房间顿时像是有人在房间内抽烟一样充满了白色烟雾。

光无奈地把面向庭院的窗户打开，平时只要打开这扇窗，柴都会飞扑过来……这次柴却丝毫不敢靠近窗户，只是缩在狗屋里不动，好像是在警戒依德尔一样。

屋外的空气流入室内，烟也被风所吹散，在白烟渐渐散去之中……雪拉的身影依旧健在，只是身形感觉有微妙的转变。

她的身上仍穿着高中制服，可是头上却长出了猫耳，另外还有白色尾巴、手脚穿戴肉球手套与鞋子，真是完美的角色扮演服装。

依德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回到电视前继续收看山形美食之旅；记者正在米泽温泉街的小野川温泉泡脚，并且还吃着酱油蒟蒻丸。

「喵？可爱吧？不管是喉咙还是肚子都随你摸没关系哦，软软的肉球、肚子也可以让你尽情摩蹭哦。」

光不禁转过身背对她，并不是因为雪拉太可怜看不下去，而是因为这时耳中深处正传来「咻～～～～！」如划破空气的声音。

（——不行……看到我会忍不住的。）

光本能地将视线从雪拉的身上移开，要是因为看见猫耳装扮的女孩子就受到治愈，那也实在太丢脸了。

「喵喵☆小光？来摸吧、来摸吧☆」

雪拉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变身不完全，她脚步轻盈地奔到光的身边，身体紧紧贴着光。

「雪、雪拉……镜子。」

这时雪拉才终于感到不安，她刚开始还觉得很有趣，但看到依德尔的反应与想象中不同，让她非常在意。

那么光这边的情况又是如何呢？原本在他耳中细微的「咻咻～～～～」声响，现在已经越来越大声，逐渐接近爆炸的时间。

「镜、镜子喵？……欸～～等等喵！」

雪拉兴奋的语气突然冷却下来，她急忙奔向盥洗室。

「……酱油蒟蒻丸……很好吃的样子……zzzzzz」

恶魔少女就像电池用尽般沉入梦乡，尽管数秒后神月家响起了天使的哀鸣声，依德尔却还是毫不在意地继续午睡。

虽然很想说……已经恢复原样了，但其实就只是猫耳消失罢了。雪拉此时十分沮丧，情绪也非常低落。她没有完全变成猫，居然只是长出猫耳、说话还加「喵！」而已；做出了这么丢脸的事，让雪拉觉得恢复原状所需的二十分钟，就像两、三个小时一样漫长。

如果有可以擦掉任何事物的橡皮擦，那她一定要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擦去，雪拉心中如此想着。

从盥洗室走回客厅的脚步非常沉重，其实她很想逃离这里，却又无法放任光和依德尔在一起。

光在客厅看着旅行节目，依德尔则是在电视前睡得正香甜。

「啊，小光……呃……刚才那是有点弄错了，其实我本来不是想变成那样的……对不起、对不起，小光！」

「不用道歉啦，情绪别那么紧绷嘛，毕竟着急也不会有好结果吧？」

出乎意料的是，光居然会安慰雪拉。

「是、是吗？是啊！没错啊！我只是稍微创新了一下而已……」

该是安慰人的雪拉现在却受人鼓励，身为治愈天使的自尊根本就荡然无存。

「是啊。」

其实光丝毫不讨厌这个创新，不过就算杀了他，他也说不出这句话的。

这时两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平常毫不在意通过家门的车声，这时听起来也感觉特别大声。

「好了，放着她不管可是会感冒的。」

少年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一样，说着说着便走上二楼起居室，从壁橱内拿出一条薄被后回到客厅。依德尔已经完全进入午睡状态，她躺在地毯上就像缩成一团的猫，光便把薄被盖在她身上。

「小光果然是好人……」

「怎么突然这么说。」

「咦、啊、嗯，说的也是，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不对，我刚才什么话也没说哦！」

少年脸上的表情似乎无奈地写着「真拿妳没办法」。

（——必须要隐瞒……才行吧，啊︴讨厌……天使为什么这么不方便？说什么规范规范的……真想要自由。）

雪拉的视线这时不经意地移到熟睡的依德尔。

（——话说回来，依德尔真的是恶魔吗？）

就算让光和依德尔两人独处也没发生什么事，虽然依德尔定期性地会说出「灵魂给我」这种话，但全都被光拒绝了，而且根本看不出依德尔有恶魔该有的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