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M. II 第03章 OVERCOUNT(2/4)
“啊?”
“在十年前,你我相遇当时的事……在那时候我们许下的约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女子将男子的十字架爱怜地托在掌中,用如歌般的口吻说道:
“在你救了我一命时,你曾经这么说过:‘我必须守护人类。所以我才会救你。’我是这么回答的……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沉默相当短暂。一个细小而明晰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我必须与人类的敌人作战。既然如此,那就并肩作战吧!’”
“那时候的事,我并没有忘记——亚伯。”
卡特琳娜合起了手掌。那手指宛如雪白的石膏一般白皙,但却意想不到地有力。只见她紧紧握住十字架,灰色的眸子直直望进神父的眼睛。
“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你我手上握的是同一把剑……所以,不要再孤军奋战。”
“……谢谢你,卡特琳娜。”
让人联想起冬日湖面的蓝色眸子轻声诉说着谢意。
“真的很谢谢你。”
“不要客气。”
卡特琳娜拨弄着华丽的金发,一笑之后站起身来。时钟的指针终于指向了九点。
“好了,该回去找他们了。现在亚历说不定正一个人怕得要命。我说过在祝祷仪式之前会回去的……你也一起走吧,奈特罗德神父。”
“是。”
亚伯一边跟在上司背后穿越雄伟的广场,一边状似害羞地抓着头。
“时间还过得真快……都已经十年了。”
“我偶尔也会想起,要是那件事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的话会怎么样?”
“我也不会进入宗教界,会继续留在大学里头,或许找到个喜欢的人结婚……只是这么一来,哥哥也就能为所欲为了。”
卡特琳娜噗嗤一笑,灰色的眸子里却找不找一丝笑意。剃刀色光芒说明了她是“铁之女”,让里里外外的敌人尽皆恐惧的外交高手。
“这么一来,教廷也就惨了。那人要是放着不管,他会马上与世界为敌。说不定早已掀起第二次、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
之前还跟随着上司步伐的亚伯突然止住了脚步。一边极力稳住即将扑倒的身躯,一边跟着反问:
“卡…卡特琳娜,你刚刚说了什么?”
“啊?”
“马上与世界为敌……你是这么说的?”
“是、是啊……”
卡特琳娜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回望着部下神色大变、几乎就要扑上来的脸孔。
“我是这么说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那…那个说法,你是从哪边听来的?不,是听谁说的?”
“我叔父——艾方索叔叔。是他用来形容我哥哥……”
“是大主教说的!?”
听到上司的回答,亚伯的脸开始转白。然后唾星四溅地再次发问。
“那、那,艾方索大主教现在人在哪里!?”
“他在钟楼上。为了纪念此次罗马访问,他捐献了全新的钟。在今晚的祝祷仪式就要进行圣别……亚伯!?”
“你留在广场上!别进教堂!”
才丢出一句呐喊,修长的身躯已经朝着大教堂飞奔而去。
(万一被所有人认定为被害者的人,实际上却是加害者其中之一……)
在巴塞隆纳事件之后,因为传来恐怖活动的情报,艾方索的访问转为低调,弗兰契斯柯与警察布下严密的警戒网。罗马市内的钟全部遭到调查,进入罗马的人也被严格盘问。
不过却有唯一一个未曾遭到调查的钟——不是别的,正是艾方索自己所捐献的钟。
以及唯一未曾受到检验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艾方索本身。
亚伯猛然爬上了阶梯,跟着一边呐喊。
“不行,别敲那座钟!”
3
“不行,别敲那座钟!”
突然闯入室内的男子发出了怒吼,最先有所反应的是伫立在门口的两名斧枪卫兵。凝聚了失落科技兵精髓、并且经由药物强化过的战斗力,足以与吸血鬼互相匹敌。
“你是什么人!?”
两柄斧枪发出声音、在空中交叉。
不过在这个时候,神父那以惊人速度进行跳跃的修长身躯,已经滚进了室内。
“傻大个!?”“奈特罗德神父!?”
亚伯似乎听到了喊声,不过却没有朝那里望去的意思。
在宽阔到足以以称之为大厅的室内,有三名身着圣袍的人物,正由数十名斧枪卫兵加以保护——那是白衣的教皇、绯衣的枢机主教、以及黑衣的大主教。从遥远高处垂而下的巨大钟绳,正握在身穿黑色圣袍的人物手中。
“……”
就和全场的人一样,大主教也朝着擅闯者回望了一眼,不过似乎想起什么似地,马上又将视线转回前方。他那手心朝着绳子使力的动作,并未逃过亚伯的眼睛。
“……啧!”
没有时间犹豫。出现在亚伯手中的是一把古老的旧式左轮shǒu • qiāng。一名斧枪卫兵见状挥起了硕长的武器。
“退下!无礼的家伙!”
就在斧枪发出叫人背脊为之冻结的响声、刺入地板的时候,亚伯已经横飞开来、对准了目标。跟着地同一时间,瞄准细绳扣下了扳机——
刹那之间,高亢的金属声跟着响起。
一抹灰色的身影,横隔在银发神父与钟之间——虽然面具覆盖了整个面庞、难以得知他的长相,不过却是一名壮硕无比的大汉。时值初夏,他却穿着长达脚踝的修道服,两手握住的两把直刀,在胸前划成了十字。剧烈变形的子弹正冒着白烟、黏着在直刀上的交叉部位。
然后有一个人,正站在亚伯身边。面具叫人看不清脸孔,不过似乎是名女性。从她所穿着的灰色修道服上面可以窥见相当玲珑的身体曲线。那白鱼一般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针,正抵住了僵直不动的亚伯颈项。
“异…异端审问官……!”
粗嗄的嗓音,是把虚晃一招的战轮抵在指尖空转的里昂所发出来的声音。在无耻且无敌的壮汉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战栗之色。连斧枪卫兵也不知所措地陷入了沉默。
异端审问官。直属教义部,将教义与信仰的所有敌人加以扑灭的神之战士。教会的爪牙。教廷内最强悍的毁灭者——
“辛苦了,雅各布修士、西蒙修女……你们可以退下了。”
在那冻结般的情景当中,唯一有所动作的,是身穿深红色圣袍的彪悍男子。两名修道士朝主人行了一礼,在诡异的沉默中退了下去,弗兰契斯柯则是走到宛如雕像一般、静立着不动的亚伯前。灰色眼眸闪动着激烈的怒气,直勾勾地盯视着银发神父。
另一边的亚伯动也不动——不,是根本动不了。观察敏锐的人就能发现,他的颈子上被钉入了两根细针。所有随意肌全都失去了机能,年轻人的修长身躯只能徒劳地竖立着。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是怎么回事,卡特琳娜?你给我说清楚!”
弗兰契斯柯的视线狠狠地挪了过来。瞪视着在门口喘气、一脸苍白的异母妹妹美丽的面容。
“这男的应该是你的部下吧?没想到你居然想谋害叔叔……”
“米兰公爵与那名男子无关。”
缺乏抑扬顿挫的平板声音吹入了一行人的耳中。
“那名男子、亚伯·奈特罗德在本日十八点五十四分,已经从国务院自行离职。”
“喂…喂,托雷士!”
镶着玻璃眼珠的派遣执行官,对拉住自己衣袖的同僚置之不理,依然介入了正彼此瞪视着的兄妹之间。就像忠实的猎犬企图保护主人,直直挡住了弗兰契斯柯军刀似地的视线。
“根据神职服务规定第三条第四项与第八项,那名男子与国务院概不相关。完全没有关系。”
“……很好。”
托雷士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弗兰契斯柯虽然紧盯了一会,不久便跟着点头。
“那名男子就由我们予以逮捕。既然没有关系,卡特琳娜,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可、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
视线恶狠狠的移动,射向了“铁之女”。卡特琳娜停住了即将跨出的脚步,紧咬下唇低垂着头。
“……不,就照哥哥的意思。”
弗兰契斯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马上朝着立在身后的斧枪卫兵点头。
“扣押他。等事情结束了再仔细调查。包括他和国务院之间的关系……真是非常抱歉,叔叔。让你看笑话了。”
“不、不,两位不要介意。”
艾方索像兔子一般把眼睛瞪得圆圆地,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了句子。
“这个……我是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不过祝祷仪式可以继续吗?”
“当然可以——”
“请等一下,叔父。”
一双白皙的手握住了艾方索伸向绳索的手腕——圣袍美女的眸子定定望着叔父的脸。
“请暂停祝祷仪式。”
“卡特琳娜,你还在胡说八道!”
在弗兰契斯柯的怒吼声中,卡特琳娜依旧毫无惧色。目光依序在叔父、异母弟弟、头顶上的大钟之间挪移,最后则是转回到背后。
“……”
斧枪卫兵正要将全身僵硬的神父带走。美女对着彷佛正倾诉些什么的蓝色眸子无言地点头,然后再度转向了叔父。
“艾方索叔叔,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不过,那口钟是不是能够让我检查一下?钟里可能带有危险物品。”
“卡特琳娜,你疯了吗?”
“稍等一下,弗兰契斯柯。”
艾方索出言制止了露齿大吼的枢机主教。
“也就是说,卡特琳娜……你信任你那名部下更胜于我?即使我是你的叔父?”
“……我很抱歉,叔叔。”
“铁之女”扬起了带有莫名悲伤、却又毅然决然的面庞,如此回答。
“我信任部下的判断。”
“好吧……不过让你来负责检查,实在是过意不去。”
叔父的手覆上了侄女紧抓着衣袖的手指,力道却是意想不到的强劲。
“现在,我要当场证明我的清白。”
卡特琳娜根本来不及阻止。
艾方索甩开了她抓紧衣袖的手臂,用超乎想象的速度拉起了绳索。
“……!”
在下个瞬间,由遥远高处降落到地面的清澄的钟声。那是美声、却又极为不祥的天使之声。就在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的刹那,卡特琳娜似乎瞧见了银发神父的脸正随着绝望而扭曲——
“……?”
数秒经过,清澄的钟声还在持续响着。钟楼的空气微微振动,可以察觉华丽的金发正在摇晃。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听不到建筑物倒塌的声音、以及人们悲鸣的声音。
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卡特琳娜眼前是艾方索哀伤的脸。
“这样你安心了吗?贤侄女?”
4
〈结果卡特琳娜大人在教堂里闭门思过,亚伯入狱……为什么你们两个还敢恬不知耻地回来!?〉
在少了主人的办公室正中央大声呐喊的是年轻修女的立体影。影像微微地来回闪烁,哀伤似地摇头。
〈你们这些人一点也不可靠!噢,可怜的卡特琳娜大人。要是有我在场……〉
“像那种情况,实在是没法度啦!”
怅然回话的是横躺在客用沙发上的大汉。只见他一边用指头捻着拔下来的鼻毛,一边呕气似地嘀咕。
“耍枪的也就算了,本大爷可是病弱的美青年啊!才两个人,要怎么掀起战争?”
“就算是有可能,我也不打算为外人做出战斗行为的选择。不——”
托雷士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更冷,彷佛结了霜的剑一样。
“当时若是没有交付犯人的要求,我会自行出手,将奈特罗德加以清除。”
〈怎么可以……〉
那一瞬间,修女似乎畏惧地倒退一步,不过却又马上挑起了眉毛。
〈亚伯难道不是你的同僚?你的说法未免太过分了!〉
“否定,‘铁娘子’。”
“神枪手”机械性地翻阅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厚厚一叠资料,对同僚的面孔看也不看。
“奈特罗德拒绝任务、同时还对上司构成巨大损害——应该加以清除。”
〈你怎么这么说……!〉
“好了,两位冷静点。”
壮汉从沙发上面起身,横挡在无形的火花中间。然后将打蝴蝶结的鼻毛往后一丢,靠向了窗边。
“现在不是忙着吵架的时候吧?噢,这段时间,我得祈求那傻大个能够安息。”
〈他不会死!〉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实际上要怎么做?米兰公爵变成那样,这下可就进退两难了……何况还有紧密的监视。”
“狮牙”从百叶窗缝隙俯看着道路,脸上浮现了恶作剧的微笑。街角停着载客马车,从技巧的拙劣度便能看出那是市警的伪装。至于在对面建筑物室顶潜伏的监视班,应该就是特务警察或是异端审问局的人。
“这可是级的待遇耶。要不要叫客房服务?”
〈居然监视起自己人,这是怎么回事……哎呀?〉
凯特蹙起了眉。
〈有外部来电……这是紧急来电。受不了,赶在这么忙的时候,真是讨厌!〉
凯特抱怨地嘟起了嘴,然后慌慌忙忙地消失了踪影。
“她也是挺忙的啊……对了,托雷士,你一直在看什么?”
“科隆大主教教区的调查记录——从情报部调来的。”
有如字典般厚的资料,托雷士用数秒的时间将它扫过,眼前则是堆积如山的资料。
“我在对艾方索大主教这五年来的行动加以分析。”
“艾方索……那老头是无辜的吧?刚才你不也看到了。”
“肯定。不过‘吸血鬼猎人’对他有所怀疑,应该是有某种根据……你在笑什么,‘狮牙’?”
“哎呀,结果你还不是相信他——好家伙。”
“否定——你的发言无法理解。请再次输入。”
“不要害躁啦!”
“害躁?你的发言无法理解。请再次输入——”
〈不好了!〉
修女突然回到了房间正中央。脸蛋差点撞上里昂宽厚的胸膛,面色发白地直往后仰。
〈咿!〉
“你真是没礼貌!我的胸毛有那么讨人嫌吗?”
〈有、有、有点想吐……啊,不对,现在没空讨论这种无聊事!〉
“我的胸毛是哪一点无聊了!”
〈哎——真是的,不要啰唆!刚才是巴塞隆纳的“吉普赛女王”来电!她说诺耶修女的遗体已经回收完毕……〉
“有什么问题吗?”
凯特手上出现了一枚纸片,彷佛回应着默默阖上资料的托雷士的询问。
〈这是诺耶遗体最后握在手中的设计图……〉
设计图在立体影像之中展开,是某栋建筑物的透视图。不是巴塞隆纳的建筑物。而是只要住在罗马,就连幼儿都认得出来的建筑物。直到刚才为止,里昂与托雷士都还得在那里。
“这不是圣彼得大教堂吗……?那又怎样?”
〈你仔细看看这边?不觉得有哪里古怪吗?在这广场的正中央……〉
“这里是……咦?这又是啥?”
里昂盯着修女的指尖位置猛瞧,用力挑起了眉毛。托雷士则对相同物件一瞥而过,然后将视线移往凯特身上。
“确认完毕。‘铁娘子’,这东西确实是在巴塞隆纳发现的?”
〈是的!〉
“这么说来——”
玻璃眼珠闪动着不祥的蓝光,“神枪手”站起身来。
“嫌犯是那名男子——米兰公爵和‘吸血鬼猎人’落入了陷阱。”
贝尔维迪尔宫(注:belvedereace,于18世纪兴建,实物位于奥地利维也纳)——位于圣彼得大教堂内部,是华丽的巴洛克建筑杰作。位于收有无数名画的绘画馆隔壁,主要用途是作为以教皇宾客身份来访的一般诸侯用宿舍。
在那华丽的客房中——
“今晚的事实在非常抱歉,叔叔……完全是当局不察所造成。”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弗兰契斯柯。”
平日连笑容都少见的魁梧男子,今晚却是低着头。让接受道歉的对方反而感到惶恐。
“是我为德不卒,才会招致侄女的怀疑。我请求你,别对卡特琳娜加以责怪。”
“那可不成。对我们兄妹而言你是唯一的叔父,她却……”
“我是‘唯一的叔父’——你有这份心意,我就觉得足够了。”
艾方索沉稳的摇头,将皱纹满布的手搭在外甥肩上。
“就因为这样,我才要你对卡特琳娜的事从宽处置。那孩子一直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这回只是有点过了头而已。”
“关于这点我不能给你保证,不过……”
刻画在弗兰契斯柯间的横纹并没有消失,不过还是多了份沉稳,魁梧男子如此答道:
“我会将叔叔所说的话,转达给妹妹知道。”
“那就麻烦你了。”——
魁梧男子再次行了一揖、告辞离去之后,艾方索在窗边伫立了一会。沉稳的眸子入神地望着窗外铺陈的夜色——
“唯一的叔父是吧……”
那片嘴唇突然咧成了新月形。
“你们偏偏背叛了这位叔父!……你来啦,‘魔术师’?”
“我在。”
就在凶猛怒气酝酿而成的声音,宛如瘴气一般喷洒而出的同时,艾方索落在绒毯上面的影子微微动了一下。
影子一边宛如活物般地蠕动着,一边开始出现厚度。就在彷佛黑色丝线所拉成的形影彻底站立起来的同时,影子已经变成了有着长长黑发的男子。
“伊萨克·费南度·冯·坎柏菲向您报到。请问有什么交代,阁下?”
虽然是如此异常的情景,艾方索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那俯视着朝自己行礼的“魔术师”的傲慢神情,和之前展露在外甥面前的态度可说是判若两人。
“坎柏菲,正如你的提议,准备备用品果然是正确的。卡特琳娜的部下果然相当优秀。不可大意。”
“不过,那男人已经入狱——无法再干扰阁下。”
“魔术师”——坎柏菲的口吻相当恭谨,薄薄的嘴唇浮现聪明的笑意,说出微微带有日耳曼口音的句子。
“明日的作战,想必谁也无法阻止——即使是神也办不到。”
“这一刻终于到了……五年的时间好长啊。”
艾方索瞇起了眼。
在窗户对面,远远望去是白墙的大教堂与柱廊环抱的广场。广场中央有刺向夜空的巨大方尖柱,以及铺展在对面、灯光眩目的成排煤气灯,就像是摆在黑天鹅绒上的钻石十字架。虽然是子夜过去的时刻,这座大都市却尚未入眠。不知哪位枢机主教的房里传来酒宴的欢声,乘着夜风还可以听见。
“一样是美丽的街道。一样是污染的城市。耽溺美感的市民、安于逸乐的教会、惯于怠惰的枢机主教群……这些全是有辱大哥——伟大的葛利果之名的不肖子孙造的孽!他们根本无法承担世界的重任!”
“而且在五年前,枢机主教群还背叛了您,跟随那对兄妹。”
坎柏菲用沈静而残酷的正确字眼指出了事实。
“他们对有‘峻烈公’之名的您感到畏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阁下得到了至尊地位,最先遭到整肃的便是自己——一群聪明人。”
“不过一切只到今日为止。那些家伙、那对兄妹、还有这座魔都瞬间就要消灭——谁也无法逃过神之铁锤的制裁。然后我将在我的城市,为新的神盖起城堡。”
迁都科隆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八成。可以重新任命为枢机主教的神职人员名单也已经完成。全是坚定信仰、信守正义的人们。他们将对新教皇宣示效忠,在地面筑起神之国度。只要有他们、以及正确的主人在,就算罗马从这世间消失,上帝的荣耀依旧不减。
“邪恶的巴比伦……你该遭到毁灭。以神与正义之名。”
笃信正义与信仰的“峻烈公”,对着夜之城市与活在其间的人们严肃地宣告。
5
上午四点五十分——罗马,托里特尼街。
接近圣都中心的这个区域,是官署集中的政府机关区。虽然已是接近黎明的时刻,行驶于街道上的依然只有这台灰色的大型装甲车。
“到本部还要多久,上士?”
“大约十分钟,蒙特西可上尉。”
听到司机的回答,吉洛拉莫·蒙特西可上尉撇了撇嘴,将视线转回到对面座位。在六名特务警官的包夹之下,那里坐着这辆护送车上唯一的犯人。
“哎呀,这也太过分了吧,神父。三更半夜叫我到大教堂,我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是要我护送一名神父回本部。”
特警上尉将原子笔笔盖神经质地不断开阖着,对着犯人笑了一笑。不过被压制在座位上的年轻人只顾低垂着头,并没有动作。蒙特西可态度粗暴地揪住了对方的银发。
“够了吧,奈特罗德神父,我看你就别再固执了吧?”
高个子神父被迫抬起头来,发出痛苦的shen • yin。嘴唇上面有极深的龟裂。蒙特西可轻轻替他抹去溢出的血沫,然后重复今晚第十九次的质问。
“奈特罗德神父,你是依据上司丝佛札枢机主教的命令,对祝祷仪式进行妨害。并对在场的岱斯提大主教开枪——是吧?”
“不、不是……不是这样……”
由他口中溢出的是细小、但却不会听错的声音。
“我和卡特琳娜没有关系……毫无关……!”
神父的修长身躯像是有电流通过似地弯了一下。背上同时发出肉被刺穿的可怕声音。
“伤脑筋哪,神父。你要是不讲实话,我可是非常伤脑筋。”
亚伯的右小指就像涂了指甲油似地一片猩红。蒙特西可将被挖下来的指甲顶在笔尖,一边舔舐着嘴唇。
“坦白讲,我还不讨厌干这种事,不过叫我再挖九根,那也是很烦的。所以咧……快给我招,该死的神父!”
一记钝重的声音响起。
蒙特西可一边说着一边改变口吻,将亚伯的头砸向车窗上头。而且还不只一次。不顾强化玻璃正在吱嗄作响,粗壮的手臂有如打面团似地上下来回。
“混帐!是卡特琳娜!那女人下令!叫你干的吧!啊!?是不是这样!?”
钝重的声音夹杂着哀号,让同行的警官也忍不住背过脸去。好不容易特警上尉才将猎物从指间加以释放。被血染污的银发无力地悬垂着。
“啧!难缠的家伙。算了,等到了本部之后再慢慢审问……呜啊!”
突然一记煞车,让气血上涌、正在松着领带的蒙特西可跟着大步一个踉跄。原本差点摔倒,不过还是勉强站稳了。
“王八蛋!你在哪边停车啊!”
驾驶座上的上士探出去大嚷。
就在前方狭窄的弯道上,有一辆货车占据了空间。
“噢,真歹势啦,头家。”
立在货车旁边的大汉发出目中无人的笑声。花花绿绿的原色衬杉配上有色眼镜,一副不晓得是混哪边的可疑流氓打扮,摆出不可思议的熟络笑容,走往护送车的方向。
“其实……我也很想赶快闪人,不过没汽油啦。头家,要是方便,能不能赏点汽油来用?”
“要怎么处理,上尉?”
听到等候指示的问句,蒙特西可一个咋舌。
“没办法。中士,你去帮忙。”
“遵命!”
个子壮硕的中士走下车去。那名大汉还是老神在在,完全没有害怕的神情。
“好,你要多少?”
“这个嘛,你有多少就通通给我好了。”
“不要开玩笑,把油箱打开。”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你瞧瞧。”
就在那大胆的声音落到耳边时,粗壮的手臂已经咻地伸出,勒住了中士的脖子。中士发出模糊的声音,双脚在空中踏步。
“喂,别乱动。要是不想看到他的脖子被扭断,所有人都给我下车。”
看到特务警官反射地将手伸向腰部,大汉冷静地下令。脖子被勒住的司机脸部已经开始转为可怕的颜色。
“快下车,我没什么耐性。还是你想让重要部下的脖子上再多出几个关节?”
“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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