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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深渊畔的长夜 第五话 穿过落下细雨的道路,跃过浅滩回家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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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她千钧一发地攀住出口,视线往脚边移动,从靠近脚尖处一直到数十公尺以下的水泥路面为止,是一片垂直的龟裂墙壁。浅滩的水宛如渗入墙壁的裂痕般,自她的鞋子中间缓缓往下流。

这里是设在分隔城镇的内墙,中间部分的出口之一。

眼下的景色是笼罩着淡淡晨霭,辽阔闹区内的贫民窟。远方低矮零星的建筑物影子绵延至地平线的尽头后,被红褐色的荒野侵蚀。干燥的疾风自脚下吹拂而过,翻扬起大衣的衣襬。

琦莉一时之间呆愣地眺望着眼前的景象,接着回过神转头望向水道。

支流的转角出现了「那个东西」的身影。对方一度差点跑过头,转动眼球发现了琦莉,那双长手在身体的两侧自然低垂着,动作迟缓地变换方向。啪答、啪答令人不舒服的黏稠足音紧紧贴着地面逐渐靠近。

琦莉再度转过头仰望外面,上下左右环视垂直耸立的内墙,但并未发现可以脱逃的裂缝或是突起处。

脚步声的问隔变得越来越短,对方加快了速度。微微往后一退的脚跟贴在断崖的边缘,碎石碰撞着墙壁往下滚落,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吸入脚下的景物之中。

琦莉吓得咽了咽口水,但脑中也同时浮现出唯一的办法。

(不知行得通吗……)

没有时间害怕,也想不出有其它的选择。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一口气加快速度,变成啪、啪拍打平板物体般的剌耳噪音。琦莉站在断崖的边缘,正面迎接冲过来的「那个东西」。

克制着快速的心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希望能够顺利——)

琦莉祈祷着。并非对神,而是对自己的判断力与运气。

眼前举起的长手就要抓住琦莉的喉咙时,她往后退了半步。

琦莉的身体直接往下坠落。而「那个东西」往空中横掠的手只抓到琦莉的数根发丝,就猛然往琦莉的头顶冲去——

数秒后,吊在半空中的双脚下方传来某物重击地面的声响。

琦莉的上半身紧贴着断崖边缘,以勉强攀附之姿转头俯视眼下的水泥路面。越过自己摇晃的双脚,那个周围散落着身体残骸,横躺的绿色尸体看起来相当渺小。

琦莉闭上眼睛背过脸,以全身的力气爬上原来的水道。

她瘫坐在浅滩上喘着气,此时双脚才不停地颤抖。若时间点有分毫之差,没有成功攀住边缘,自己现在早已在下面一片血肉模糊了。

「好痛……」

以手按住膝盖想抑制颤抖,顿时感到剌痛窜过身体。双膝似乎是受到重击,浮现红紫色的瘀青并渗出血丝。是什么时候跌倒的呢?是刚刚吗……

(可以行走……)

琦莉将疼痛从脑中驱离,手扶着墙壁站起身。或许无法做得像哈维那么完美,但琦莉略微明白,每个人多少都可以做到漠视疼痛这一件事。

「哈维……」

琦莉抬起头,直盯着眼前的水道尽头迈步前进。

得赶快回到哈维所在之处。

§

不知沉在水里几分钟,呼吸越来越困难。虽然无法呼吸也不至于丧命,然而一旦缺乏氧气,「核」的血液要达到活性似乎会有时间的落差,不会死亡却会如死般的痛苦。

在连一丝丝亮光都无法穿透的漆黑浊流中,只能靠着自上游推挤而下的水压控制方向,但应该会流向下游吧?

(这个……)

想甩掉从水底抓住自己脚踝的手猛然一踢,然而就如同预想,在水中根本无法行动。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就是刚刚的东西。

自己并非被对方盯上,而是「那个东西」一开始就有两个。

或许原本是打算攻击教会兵的,但刚好那群人离去,自己和琦莉却代替他们出现,于是自动变更了目标吧?也或许「那个东西」认为与穿着坚固装甲服的壮汉相比,可以更轻而易举地打败两人。

哈维焦急起来。如果另一个是在琦莉那里,那么连陪这家伙胡闹一秒的闲工夫都没有,不过独手且一只脚被抓住,加上身处水中,有许多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是从「那里」逃走的家伙吗?)

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但是若考虑到经由水道移动至此这一点来看,那就毫不奇怪了。这也表示,这里和首都的地底必定相互连结。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多少「那个东西」栖息在这,那些家伙似乎相当适应水性。或许是做为捕捉猎物的武器之用,下巴的骨骼与手脚的指甲异常发达,指问也张着利于拨水的半透明薄膜。

自己的身上也有武器——

哈维想起后用左手探寻大衣的口袋,手指触摸到用来磨削栅门,原本打算丢弃却忘了,因而一直放在口袋内的折叠刀。虽然已经失去了锋利的程度,但总是了胜于无。哈维握紧刀柄以拇指弹开刀子。

抓住脚踝的手倏地松开。

乍然从束缚中解脱的哈维,反而被水流翻弄着失去了方向。当他惊觉大事不妙的同时,浮出与哈维相同高度的影子自他的背后揪住。

(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聪明——)

哈维千钧一发地往下滑,从揪住自己的那只手中挣脱,接着猛然跃起翻身成倒立的姿势,以折叠刀刺向那个黑影的中心。

漆黑一片的视野骤然出现了红色的液体,然后有如烟雾般扩散开来。诚如预料,由于刀刀毫不锋利,对方并末身负重伤,于是哈维手中的刀子猛然往内一推然后横切,划过肌肉的沉甸触感往手上传递,顿时涌上一股异物自胃部窜升、逼近食道的不适。

不知是被骨头还是韧带勾住,无法抽出刀子,于是哈维放开刀柄,往对方的胸口猛踢,藉这个巨作用力终于浮出水面。

「咳……」

脸一浮出水面的同时,不断呼吸着快要堵塞的气息,将氧气吸回肺部。

哈维环视左右,发现水波的彼方露出白色的河岸。腕力早已消耗殆尽,但他仍设法游到那里,一攀住河岸拉起上半身,力气也全数用尽,于是就这么趴伏着暂时无法动弹。

原本丧失的感觉一口气全都回来了。激烈撞击的水声和自己不规则的呼吸;一呼吸就贯穿侧腹的疼痛;紧紧贴在身体上的衣服重量,还有水滴从湿透的头发沿着脸颊滴落,在眼前的水泥地上渲染成深灰色的水渍。

微微挪动脸颊斜眼仰望,头顶上的高处覆盖着爬满光苔的弧型拱顶。走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去路了。

哈维喘了一口气以左手撑起身体,突然看见刚刚爬上岸的地方有个东西。

(收音机……?)

视野的不远处躺着一个灰色小箱般的物体,是一台随身收音机。

目光缓缓往更前方移动,在光苔的昏暗光线下,朦胧浮现各种被打上岸的物体轮廓。

或许也可说是被拉上岸的。

是一堆溺死的人类尸体。恐怕是那些在水道中迷路而溺死的人——大部分都被吃剩一半,人体的残骸就像是中途玩腻而被丢弃的玩具般,散得到处都是。

(是巢穴……)

哈维压抑住涌至喉咙的恶心感。那是一种类似动物的行为;动物会为了生存而去袭击其它的动物。然而,那些家伙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做出那样的举动,只是去袭击出现在眼前会动的东西,然后啃噬罢了。

背后传来溅起水花的声音。

(糟了——)

哈维回过神,抬起仍浸在水中的一只脚,但此时水中伸出的手却抓住了他的脚踝,结果变成将「那个东西」拉上了河岸。

伴随着黏稠不舒服的水声,「那个东西」单手攀住河岸爬了上来。让人怀疑该不会是从身体内溢出的污水宛如瀑布般流下,在脚边形成一滩泥沼。

「那个东西」的胸口,从刚刚被折叠刀割开的伤痕往上下裂开,可以隐约看见半坏死、几乎失去机能的深黑色内脏。由那个胸口的中心略往左移,就在肋骨的后方埋着意料中的物体。

那是一个缠绕着活体线路,微弱闪烁着朦胧琥珀色光芒的椭圆形黑色石头。

颤栗在哈维的体内窜流。

「——放手!」

他想甩动被抓住的脚踝,「那个东西」反而慢慢环住哈维的下半身,贴在腿部的黏性皮肤触感让他的背脊窜起一股恶寒。

艾弗朗——

(什——)

突然在脑中呼唤的幻听,让哈维自己也吓了一跳。

贴上来的「那个东西」,其腐烂得看不出原形的脸上,重叠着另一张自己认识的脸。是一名只有蓝灰色的瞳孔勉强称得上特征,令人印象不深的男子。对方像是求助似的对哈维伸出手,半溶化脸上的半溶化嘴歪斜着——

插图131

喂,艾弗朗,是我……

「别过来!」

哈维叫嚷着挥去幻觉,同时以鞋底往对方胸口的裂痕踢去,以直接踢中裸露内脏的残暴举动将对方踢飞。或许是此举奏效,「那个东西」发出如幼犬般的哀嚎滚向河岸旁。

(为什么你会出现啊……)

哈维瘫坐在地上喘着气,愕然凝视着那个蹲踞在昏暗中的影子,对着自己的幻觉咒骂:再次的背叛,我也不在乎了。管你现在倒在何处,成为虫的食物被分解成无害的物质都好,就是别出现在我的面前。罩子放亮一点,我可学乖了!每次只要和那家伙扯上关系,就不会有好事——

咕……

或许伤势很快就复原了,「那个东西」发出低鸣缓缓站起身。哈维将杂乱的思绪置于一旁,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敌人。

似乎只有再生能力异常的高,要杀死对方果然得瞄准心脏。

「!」

「那个东西」突然从趴伏的状态往地面一蹬。哈维虽然有所警戒,但是却忘了有任何的预备动作,反应慢了半拍。

若问对方的行动类似什么样的动物,以巨大的甲壳虫来形容较四足动物来得更为贴切。对方四肢喀嚓喀嚓蠢动着一口气直逼而来,异样的举动让哈维感到毛骨悚然。他想往一旁闪躲,但左手被对方从难以置信角度伸过来的手抓起来,身体往横一倒。反射地想以右手撑住,然而右手当然毫无动作,肩膀直接朝地面撞去。被推倒之际,一个重量压在侧腹上。「呜——」哈维吞下悲鸣,压抑住痛觉。

或许是难以忘怀人肉的滋味,「那个东西」大大地张开撕裂的嘴巴,对准哈维的喉头咬来。被按住的左手根本不能动弹。

无法防御——!

铿!响起硬物相互撞击的尖锐声。

眼前发生的景象让哈维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视觉。「什……」早已损坏无法行动的右手,正巧在喉咙处挡住「那个东西」的牙齿。被异常发达的上下颚夹住,金属骨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尽管如此,右手似乎仍想顽强抵抗,伴随着马达发出的低鸣,裸露的缆线蹦出了火花。

「住手,不要逞强——」

紧接着,再也无法承受的前臂像是被重力压毁般,啪地一声压扁。即使如此,仍继续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喀、喀声,凄惨地被咬得粉碎。

哈维的思考回路一片空白,接下来几乎是无意识地以左手刺进「那个东西」胸口的裂缝,他敲断肋骨、抓住心脏部分的黑色石头。温度比想象中还要高,手掌的皮肤有种灼烫的触感。哈维不予理会,以脚顶住对方的胸口当成使力的支点,将连接石头与身体内部的活体线路扯断。

「那个东西」恐怕不知道哈维要对他做什么,只是本能感受到危险,开始激烈扭动身体抵抗。

住手,艾弗朗!拜托——

男子的脸再度重叠其上,哀求地伸出了手。仿佛是有人洞悉哈维的心理,在一旁操控着幻觉,这次出现和刚刚不同的脸。那是一张相当熟悉的脸孔,有着砂色的短发和落腮胡——

(犹……)

明知是幻觉,哈维仍忍不住减缓力量。就在这个瞬间,锐利的指甲掠过了脸庞,右眼的纱布和部分皮肤一起被抓了下来。

「可……」

再度施以全身的力气,这次毫不犹豫一口气扯断活体线路,将抓住的石头拉出来。

哈维的手从内脏之间滑出,反作用力让他背部着地倒卧地上,虚脱的庞大身躯从上压下。

即使被拔掉了动力来源,短时间内神经似乎仍残留着接收到的指令,四肢不停挣扎。最后有如发条松了般,动作逐渐趋缓,没多久就一动也不动。

哈维懒得从巨大的身躯下爬出,只是暂时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脸颊贴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躺着。在左手中散发着高温的石头,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后逐渐冷却。虽然已经未使力紧握,但仍黏贴在被烫伤的手掌上无法剥离。

焦油状的黑色血液自手肘往下缠绕,似乎冲洗后,内脏与血液的触感仍会残留一阵子。

「真讨厌……」

哈维低声抱怨。

不想再做出同样的事了——这种类似残杀同族之事。

哈维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的力气,他用手肘的力量拉出身体,缓缓从重压在身上的尸体下方爬出,目光移向被丢掷在地上、仍被压在尸体下的右手。

「喂……」

哈维试着呼唤,义肢却没有反应。他将黏在左手上的石头与溃烂皮肤剥离,然后抓住右手将它拖出。

金属骨架被压得失去原有的模样,因高温而溶化的缆线之间冒出了微弱的火星。

「喂,回应啊,刚刚不是动了吗?再一次……」

哈维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且越来越小声。

如果是以前,只要拿到技术好的零件店铺或许还可以帮忙修复,不过都伤成这种程度了,应该足束手无策了吧?

哈维将额头贴在变成一堆令人惨不忍睹的金属残骸前臂上,仍可听见手肘附近勉强发出微弱的马达声。

叽!最后残留的微弱低鸣迅速消失。

必须站起来,然而湿透的衣服贴在地面上,身体无法动弹。不赶快回去不行,只有内心感到焦急,却想不起为何得赶快回去。

(咦……)

弥漫在水道内的水声中,混杂着一个耳熟的杂音。虽然伴随着严重的杂音而难以听清楚,不过,他知道那是快板的弦乐声。

受到那个感到莫名怀念的杂音催促,也可说像是被人打了一记屁股;你这家伙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休息般的感觉,哈维骤然想起来了——得赶快回到琦莉的身边。

「哇!」

一睁开眼睛,一个蹲着低头凝视自己的人影大叫并跳开来。哈维并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可能是清扫之类,手中拿着扫帚和马口铁畚箕,是一名陌生的男子。男子的腰带上挂着一个随身收音机,虽然认为这种地方应该收不到电波,但杂音的确是从那里发出。

男子畏惧地从不远处探看哈维的情形,脸上紧绷的表情马上松懈下来,露出善意的笑容。

「啊,果然没错,我还以为又是一具尸体。」

「……?」

哈维疑惑地仰望对方的脸,思考了片刻。拿着打扫工具和收音机的男子——「啊——」虽然精神状态恍惚,但当时的事模模糊糊地残留在印象之中。许久未听到那个游击电台的节目,莫名有种安心感。

「钱还来。」

看见哈维瞇着眼说,男子仓皇地挥着手。

「啊,那个早就花光了。」

「我骗你的啦,没关系。」

哈维的嘴角露出微笑,只说了这几句话便感到些许疲惫而闭上了眼睛。经过一段犹豫的沉默之后,男子夹杂着错愕与无力的苦笑说:

「你又是一副凄惨的模样,还活着吗?」

「……庆幸还活着。」

哈维点了点头摇晃着站起身,以肩头拭去右眼的血液,他俯视着侧腹的空洞。好像还能够行走,应该可以吧?

对于回答「庆幸还活着」的自己有种奇妙的感觉。印象之中,过去从未有过「庆幸还活着」这样的思考回路。

庆幸还可以再回到琦莉的身边。

§

突然从镇外传来逮捕不死人(未遂)和发射仿制碳化枪骚动的通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尤利乌斯陷入混乱,和搜索队的士兵们一起从水道撤离,直奔闹区的入口。

在教会兵黑色卡车的包围下,停着一辆普通百姓驾驶的小型卡车。卡车前方有一名看似商人的年轻男子正以夸张的动作对着士兵述说:都是因为你们没有尽速赶到,所以才会让她逃掉。说完便按着腹部嚷着:「担架、担架。」

尤利乌斯抓住身旁的士兵询问,原来没逮捕到的不死人是指女不死人。

(女的?)

尤利乌斯感到疑惑,对方似乎不是自己所搜索的男不死人。

他走向骚动的一角,看见两名瑟缩的小孩——虽说是小孩,但自己两年前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看起来是姊弟,一名约十岁的姊姊和年幼的弟弟。

眼前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孩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老旧小收音机。在这颗星球上,绝不可能会有另一组带着看起来老旧得像是破铜烂铁,生锈且多处凹陷的收音机四方走动的旅客。

「听说是那名少女开的枪,不过对方没有受到致命伤而脱逃了。」

「是那名小孩开的枪?」

听了士兵的说明,尤利乌斯感到意外地远远眺望看起来相当温顺的少女。他离开士兵走向前去,注意到尤利乌斯而恐惧地瑟缩着身体的少女,即使近看也是相当温和的样子。

「神宫大人。」

被一群壮硕的士兵包围应该感到非常恐惧,尤利乌斯见到对方求援的眼神,感到些许迷惘。对方已经如此害怕了,要是再让她陷入混乱那也会很困扰,因此他并未加以否认。在一般市民的眼中,神学生和正规的神官并没有什么差别。

「妳家在这个镇上吗?」

「是的,要去亲戚家……」

「我知道了,就送你们过去吧。之后或许还会再询问你们一些事情,今天就先回去。」

尤利乌斯努力用听起来像是神官的成熟语气。少女快掉下眼泪般松了一口气,深深低头致意。对于自己的微妙立场,尤利乌斯在内心苦笑着。原本没有擅自释放少女他们的职权,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职权,只是因为事情和自己有深切的关系罢了。然而,即使他没有职权也有权力。

「对了,那个收音机是在哪里捡到的?」

尤利乌斯的目光落在男孩手中的收音机,将话锋一转。「这是姊姊的东西。」总觉得男孩相当得意地强调「这是姊姊的东西」这个部分。男孩可能是不清楚所处的状况,毫无畏惧的模样与少女大不相同。

「能不能交给我?」

「是,当然可以。」

少女开口响应,并以手肘撞了撞男孩,男孩似乎不愿放手般,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收音机。

电源没有开启。尤利乌斯接过来仔细观察,看起来果然像是那台收音机。可以肯定那个逃走的不死人与琦莉他们有关。

「神官大人……」

尤利乌斯翻转着收音机目不转睛地凝视时,传来少女细微的声音。尤利乌斯这次打算纠正对方自己还是一名神学生,然而一见到少女的模样,开启的嘴又闭了起来。少女的双手环抱胸前,嘴唇颤抖着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神官大人,我原本是要做正确的事。教会告诉我们,那些人是和神不同路,必须远离的对象,我也一直如此认为……可是……或许这么说是一种罪过……我真的做对了吗……」

「……」

尤利乌斯无法马上回答,不发一语地看着眼神中流露出某种期待的少女。倘若回答:妳这么做相当正确,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少女应该会感到安心。

然而,尤利乌斯过了片晌说出口的只是——

「……我不是神官。」

所以没有讲道的职权。只有在这个时候,对于怯懦规避责任的自己感到相当沮丧。少女或许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尤利乌斯并没有看对方的反应便转身离开当场。

他指示身旁的士兵用卡车送两姊弟一程,「我回去了,因为还要继续搜索水道。」说完便朝自己刚刚搭乘的卡车走去。当他要跳上驾驶座旁的座位时,驾驶座的通讯机正好响起。

坐在驾驶座上待命的士兵接收了讯息,而其它的卡车似乎也同时接收到讯息的样子,周围立刻陷入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

尤利乌斯皱着眉望了望四周询问驾驶座的士兵,士兵也露出不太清楚状况的表情说:听说从水道掉下了一具尸体。

§

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在发出昏暗光芒的苔藓彼方所传出的微弱杂音引导下,琦莉自然而然加快脚步。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快速跃过通道上的浅滩。

水道前方出现一个人影。微微低垂的右肩顶在墙壁上倚靠着,像是拖着湿透的修长身躯步行。琦莉一停下脚步,对方也发现了她而跟着停下来。对方回头对着斜后方的昏暗处说了一句什么,收音机的声音就静静地消失了——像是完成任务而感到放心的样子。

对方又再次望向琦莉,表情微微一变。

「……妳没事吧?」开口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吧?」

琦莉感到有些无力,皱着眉如此回答。

她再次迈开脚步,当两人的距离越来越靠近时,「……钦。」就在快要交会之处,哈维踉舱地往前倒,琦莉伸出手想搀扶,结果两人一同跪在浅滩上。

「呵呵,被我拖下水了。」

耳边传来嘶哑但带着恶作剧般的声音,哈维就这么将手环在琦莉的肩膀上。一阵茫然后,琦莉才发现哈维那虚弱的摇晃似乎是演技,不禁感到些许懊恼。

琦莉的脸贴在眼前的胸膛上,双手环向对方的身后。即使透过大衣,手心仍可感受到坚硬的肩胛骨。

「……你瘦了。」

「是吗?应该没变吧?」

「瘦了,因为我记得非常清楚。」

不管是那只拥着自己肩膀的骨感大手、身上的温度,还是那个喉咙附近发出略微咕噜咕噜般杂音的声音,以及说话时的习惯或是该在何时换气等等,现在全都回想起来了。

琦莉微微抬起头,仰望紧闭的右眼和右脸颊上的伤痕,紧咬着双唇。

「为什么我只要稍微一不注意,你总是一副快要死的模样,你是笨蛋吗……」

她再次低下头以责备的语气抱怨。「啊——嗯……」哈维不好意思地回应。

「突然消失且完全没有音讯,你知道你做了多么任性的事吗?」

「嗯……」

「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嗯。」

「说谎,你明明从未想过。」

「……嗯。」

「下士和贝亚托莉克丝也都非常担心你,你有好好地反省吗?」

「嗯。」

「不要只回答思,说点什么啊——」

「嗯。」

过了一秒——

「对不起。」

听见如此简短笨拙但真诚的道歉,琦莉紧抿着双唇、瞪着对方的锁骨处。不久,还是克制不住涌上的泪水和呜咽,开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宛如洪水溃堤般无法停止哭泣,琦莉扑进眼前的胸膛,像小孩般放声大哭。

「……这么一点事就哭了。」脑后传来束手无策的声音。「才觉得妳看起来成熟一点,原来内心完全没有改变。」

「啰嗦死了,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哭……」

反驳得不具任何说服力,不过她的确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早就下定决心,没听见哈维的道歉绝不哭泣。

「对不起……」

哈维的手粗鲁地拨弄着琦莉的头发,在她的背后又重复说了一次,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着:

我回来了。

§

「好大的骚动啊……」

一抵达现场,聚集了异常众多的看热闹人群。尤利乌斯诧异地想着,边抬头仰望耸立在人墙那一端的内墙。就在那龟裂墙壁的极上方处,拱型的空洞张着黑色的嘴并排着滴下潺潺的水流。推开由闹区居民组成的围观民众直闯中心,士兵们聚集在沿着内墙横在眼前的干涸遗迹处。

那个倒卧在围着圆圈士兵中央的人影,应该就是那具掉落的尸体。

当尤利乌斯越过人墙,看到那具连训练有素的教会兵也皱着眉头不敢接近,只从远处眺望的尸体时,惊讶得张大了双眼,一秒半后挪开了视线。

即使是因为从头上的水道出口掉落,理所当然成为一具惨不忍睹的坠落尸体(虽然那是根本不想看的东西),但那个应该是早在坠落前就已经死亡的尸体吧?……就像是被水泡得浮肿的溺水尸体,也像是每寸皮肤都被烧溶的焦尸——

「那是什么啊……」

尤利乌斯吞了一口口水压抑恶心感,正打算开口询问同行的士兵时,对方转身吐了出来。

此时收到将看热闹的人驱离,搬走尸体的命令。当士兵一副不愿靠近但仍开始准备搬运尸体时,一旁传来石化燃料的沉重引擎声。

见到越过崩塌的水泥河堤,现在才进入水道遗迹中的卡车,尤利乌斯皱紧眉头。那是涂了黑漆的教会卡车,相当厚重的装甲在周围散发出恫吓的威压感。

士兵们畏怯地让开,从卡车走下来的,是一群身上穿着显然比镇上士兵更高阶,与漆黑的车辆形成对比的雪白全罩式装甲服士兵。

是猎捕不死人军团——

感到惊愕之际,那群人已经理所当然将镇上的士兵推向一旁,准备将尸体运往他们的卡车。

「喂,突然出现怎么随便——」

「不行,尤利乌斯少爷。」

正打算上前发出不满时,被其它的士兵小声制止,尤利乌斯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猎捕不死人军团是长老会的直属部队,即使拥有父亲的光环庇荫,唯有对这个部队无法插手。

不仅是尤利乌斯,其它的士兵们也都无法隐忍不满,愤怒地目送那群没有任何说明,平静运走恐怖尸体的全罩装甲服。对方毫不在意地完成回收怪异尸体的工作,接着似乎又打算态意进入水道内调查,开始准备搜索部队。

「……找到从我们这里脱逃的犯人了吗?」尤利乌斯小声询问身旁的士兵。

「还没有,被刚刚的骚动中断……看那个态势,恐怕不会让我们搜索了。」

「借我。」

借了士兵所拿的剌枪,应该说几乎是抢过来,尤利乌斯转过身。

「欸,啊,您要去哪里?」

「我想起还有点事,不用跟过来。」

听见背后张皇追问的声音,尤利乌斯头也没回就丢下这一句,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向原来的卡车。

§

「我可以自己走。」

「没关系,我想背妳。」

好几次琦莉想下来时,哈维都如此回答。于是在走向水道出口的这段路上,琦莉心怀感谢地伏在哈维背上,脸颊贴着大衣的肩膀处。

插图141

在这之前,琦莉经过一段时间的哭泣后,抽噎着向哈维道歉。哈维刚开始并不明白琦莉为何跟自己道歉,经过琦莉战战兢兢补充说明,是指那名被杀死守卫的事后,他只是略微不高兴地低声说:「……没什么。无关紧要的家伙要怎么看待我都无所谓,唯独妳……」他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琦莉总觉得话没有说完,然而这个话题并没有再继续。

琦莉再次坚信:倘若全世界的人都与哈维为敌,只有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背叛哈维。

之后,两人开始在水道上步行。她沿途在哈维的背上叙述着这一年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住在南海洛东部镇上的事;还有寄宿打工的事;贝亚托莉克丝将下士打包送到社福机构的事件;以及和贝亚托莉克丝变装潜入港镇的海上宴会等等。

当琦莉述说浮现于脑海中的点点回忆时,哈维并没有随声附和,只是沉默地往前步行。就在琦莉认为对方似乎没在聆听、正打算住口之际,「这样啊,然后呢?」哈维就会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着实难以判断他是否真的有在听。

话中自然而然多次提及贝亚托莉克丝的名字,琦莉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和贝亚托莉克丝相处了一年半。

「贝亚托莉克丝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任性、自以为是,又非常专断,没想到却相当照顾人,又拥有强烈的责任感。」

琦莉想起金发女子那桀傲不逊的脸露出苦笑。「我之前没有说过吗?贝亚托莉克丝是值得信任的一个人。」听见哈维以「怎么现在才知道」的口吻响应,琦莉才想起,之前的确曾听哈维说过。那个听起来像是因为在急迫的状况下为了让琦莉安心而脱口而出的台词,原来是发自内心的话啊。

琦莉羡慕起被哈维如此形容的贝亚托莉克丝,心想:今后应该可以比以前更加自在地,将她视为普通的女性友人好好相处。她不禁感到些许期待,希望贝亚托莉克丝能成为像贝佳那样的好朋友。

不过在这之前,贝亚托莉克丝应该会为了这次的事情相当生气……

回去后好好赔罪吧。

琦莉轻轻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倚靠的脖子散发出淡淡的香烟气息。哈维应该有一阵子没有抽烟才对,但烟味却像是体味般渗进身体了吧?好久没有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

从拱顶稀稀落落地降下如雾般细微的水滴,耳中弥漫着舒服的雨声。那水滴宛如是生长在拱顶的发光苔藓所降下的光雨,带着不可思议的微温,舒服地抚触着脸颊。

由于哈维只用一只左手支撑着自己的臀部,琦莉为了免于滑落,再次搂紧哈维的脖子,目光顺势投向前方。悠长绵延的水道前端,射入了细微的砂色光芒。沿着墙壁有一座通往位在拱顶正方形空洞的梯子;那是位在住宅区外,琦莉最初下来水道时使用的排水口。

哈维骤然停下脚步。

有如平静无波的水般沉静,但滴水不露的警戒心却渗入空气中。

「果然在这里。」

声音沿着水道的墙壁回响。是一个既非孩童也不完全像大人的少年声音。

前方的亮光中降下一个人影。他从梯子的中途跃下,长袍的衣角顶着风翻扬飞舞,跳下地面的同时,衣角也轻轻沿着双脚平静止歇。

琦莉凝视从顶端射入的柔和砂色逆光,确认了那个身穿黑色神官服人影的身分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听说琦莉也前往下水道,因此我就猜测,应该是从这里下来的。」

「对不起,尤利……」

琦莉缩着头躲在哈维的背后,此时有一种异样感。她感受到眼前背影散发出来的警戒心一点也没有松懈,正感到诧异之时,传来喀锵的微弱金属声。

琦莉的目光回到前方,尤利乌斯不发一语地拿着刺枪摆好姿势。

「尤刊……?」

琦莉赶紧从哈维的背上滑下,尽管脚一踏到浅滩时,双膝的伤口一阵疼痛,她仍不在乎地向前走,却被哈维的左手挡下赶到身后。越过哈维的肩头仰望,哈维的神情毫不惊讶,以冷淡的目光望着前方的尤利乌斯。

「你应该知道用那种东西杀不了我吧?」

「……」

反倒是尤利乌斯流露出被逼得走投无路般的表情,紧闭着嘴但仍未放下枪,严肃地开口:

「我问你一件事,杀害守卫的是你吗?」

「尤利,不是——」

「对不起,我不是问琦莉。」

尤利以非常抱歉但坚决的语气,打断琦莉插嘴的声音,他直盯哈维等候回答。与泫然欲泣紧咬双唇的琦莉相较,哈维似乎真的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以一贯的冷淡态度说:

「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当作是吧?」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尤利乌斯以极为认真的表情重复了一次。哈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最后改口:

「不是。」

「……我知道了。」

尤利乌斯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应该是相信哈维所言,但他的表情依旧僵硬。

「那么,真正的犯人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是心中有底的口气呢。」

对于紧接而来的询问,哈维如此响应。琦莉也察觉到尤利乌斯问的并非是谁,而是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尤利乌斯以宣布重大事情的口吻继续说明。或许这才是最初的主题。

「在闹区发现了一具从水道坠落下来的尸体,那是有如怪物般……」

「那个……」

琦莉忍不住将声音吞了回去,她紧紧揪住哈维的大衣衣袖,是那个被自己引诱而坠落的家伙……「别插嘴。」哈维的目光仍紧盯尤利乌斯小声说。尤利乌斯以严肃的表情盯着两人继续问。

「被首都的猎捕不死人军团运走了。那个是……什么东西?」

「猎捕不死人军团?」听见尤利乌斯说出这个名词,连琦莉也吓得抬头仰望哈维的侧脸。然而哈维的表情就像是早已预料到,没有任何变化。

「世上有许多大人的事你不知道哦。」

「认真回答我。」

「……」

哈维稍微思考地陷入沉默,接着左手伸人大衣的口袋之中。看到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尤利乌斯全身陷入紧张,琦莉的心脏也差一点蹦了出来。然而哈维却毫不在意,粗鲁地将抓出来的某物丢给尤利乌斯。

「给你。」

「哇!」

结果在这个状态下,哈维逆转了形势。尤利乌斯改以单手拿着刺枪,用另一只手接过那个东西,原本的备战态势完全被瓦解的他,流露出一脸不甘。他蹙紧眉头、俯视着接过来的东西。

那是和哈维的拳头一般大,连凹凸感都非常相似的黑色石头——远远确认了那个东西后,琦莉讶异地睁大双眼,交互望着哈维与尤利乌斯的脸。

「这是什么啊?」

「你知道首都有石化能源的研究室吗?」

「……我知道有那样的研究室。那是做什么的?」

「你也可以去问问你父亲。」

哈维冷漠地结束对话。「走了。」他小声对琦莉说完后便踩着若无其事的步伐,朝尤利乌斯所站的出口走去。

尤利乌斯已经无意以枪尖对准哈维,只是难以释怀地将接住的石头塞进外套口袋,接着递出一台提在外套内侧,相当眼熟的小型收音机。

「啊!」

不仅是琦莉,连哈维也异口同声大叫,两人同时慌张地闭嘴。

「这是怎么一回事?」

琦莉跑上前像是一把抢过来般收了下来。尤利乌斯露出果然没错的表情说:「听说是女不死人的东西,原来是你们的朋友。」是贝亚托莉克丝!琦莉在心中叫道。

「那么那个人呢?」

「逃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发生了什么事?」

「据说她搭乘一辆行商的卡车前往本镇,但是被同行的普通百姓开枪射击,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开枪射击……」

琦莉愕然低语,忍不住转头仰望哈维。哈维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却微微眨了眨眼望向身后,他盯着水道内部,像是在采看动静般毫无动作。过了几秒,琦莉也听见了隐约的金属声。

「猎捕不死人军团开始搜索水道了,要逃就赶快逃,我可不会帮你哦。」

尤利乌斯绷着脸,并在梯子前让出了路。不会帮忙但放过一马也是一样——琦莉怅然若失地回视尤利乌斯。尤利乌斯并未看着琦莉,而是瞪着哈维压低语气。

「只有这一次。下次再相遇时,或许就是敌人了,你要先有此觉悟。」

冷淡地「嗯。」了一声,哈维推着琦莉的肩膀。琦莉被催促地跨上梯子,越过哈维的手再次回望尤利乌斯。

「真的非常感谢,又是匆匆忙忙的局面……」

「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嗯,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

虽然毫无依据,但是的确有那样的预感。上次分离的时候原以为不会再相遇,没想到又再度重逢,因此应该还会有第三次。

尤利乌斯那对深绿色的瞳孔,流露出既像少年又带点成人般的笑意点了点头。

「嗯,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我绝对会长得比那家伙还高。」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追过!」

哈维的毒舌打断了两人依依不舍的对话,接着像是催促「赶快爬上去」般鞋底往地面一蹬,于是琦莉缩了缩脖子快速登上梯子。

从顶部的排水口探出头,映入眼帘的是住宅区后巷的风景,还有在家家户户屋顶彼端的辽阔砂色天空。久违的镇上的干风翻弄着湿透的发丝。

琦莉爬上了路肩的柏油路,跪在排水门的边缘往内探看。哈维刚刚还催促着琦莉,他自己却爬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下脚步。

「尤利乌斯。」

哈维转头望着在下方目送的尤利乌斯。

「东侧的尽头有一具带着收音机的尸体,虽然应该很快就会被猎捕不死人军团发现,但如果可以,希望能由你帮忙安葬。」

「欸,啊……?」

虽然一脸疑惑,但尤利乌斯仍点了点头。哈维露出安心的神情,接着一口气跳上两格阶梯,爬上琦莉所等待着的路面。

在明亮处重新见到哈维脸上的伤痕,虽然是相当严重的状态,但本人却不是那么的在意。他像小狗般摇头甩掉头发上的水滴,接着感到些许刺眼地以左手遮住光线仰望头顶。仔细想想,哈维一直待在地下的拘留所,应该很久没有出现在有阳光的地方了。

「贝亚托莉克丝不要紧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等一下再问下士原委,总之先离开。妳能跑吗?」

「嗯。」

当琦莉被哈维催促着正要跑出小巷前,停下了脚步仰视哈维的脸。而哈维似乎也想起同样的事情,刚好同时低头望着琦莉。两人均流露出奇妙的表情相互凝视,接着,琦莉俯视提在手上的收音机。

「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将他放上一个月。」

「就是啊……」

开启电源的瞬间,收音机铁定会连续说教说上一个月左右。

「真没办法,我们就奉陪到他痛快地发泄完毕为止吧。」

哈维无力地叹了口气。

「啊哈哈,那我们两人就端坐着、好好听他说教吧。」

琦莉笑着点点头,一如往常的将收音机的提带挂在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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