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未来的魔法师 第三章 魔法的意义（2/2）

「圭、圭先生？」

「不是，好久没听到这么杰作的笑话了」

猥琐地笑完后，青年轻飘飘地挥着手。

「那家伙要是再有点才能，就不会那么地劳苦劳神到了吧」

「那么地，劳苦劳神？」

「是的。你是不知道吧。原本葛城家会驱逐美贯，也是因为那家伙缺乏驾驭血统的才能。尽可能地，把她放在不了解家族情况的位置，而且本打算作为仪式的媒体剥夺掉全部咒力的。当然，要是做到那个地步，寿命也会缩短不少吧」

「吱——！」

塞利姆，睁大了眼镜内的眼睛。

当然，少年也对魔法师的那种情况知晓一二。

过于强大的血统，有时会吞噬无才的魔法师。把魔法摆在一切之上的家系，为此会不惜牺牲家族。

不，不只是残忍。

少年知道，血统过于浓密的时候，“就只能行此一招”。

「美贯欠缺才能可不是一点半点啊。出生后不久，就一直接受教育，而几乎只能用〈禊〉。那就像是只会做加法的计算机一样吧。因为只有搭载的部件是非常豪华，放置不理都会开始演算。迟早会失去控制，因热失控而嗙的一声爆炸」

随着嗙的一声模拟音，他摊开手掌。

「……再说血统暂且不谈，要论才能，我都强她百倍了」

面对深切补充的青年，塞利姆一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说得出。

今天，他跟那少女有过一些对话。

——『可是，美贯前辈也是天才吧』

——『因、因为是葛城家的千金，才十一岁就是〈阿斯托拉尔〉的核心！这都不算天才哪算什么啊』

——『我是，天才？！』

——『话说，塞利姆君心中是这样看吗？』

年纪比自己小的前辈，为难地笑着。

那微笑的意思到了现在才第一次明白。到了现在塞利姆理解了，那是在思考，对于年纪高自己一等的后辈，要怎么说明吧。

「那么，现在的美贯小姐……」

「终于，平稳下来了吧」

圭沉思般闭起一只眼睛，轻轻点头。

「树能熟练使用妖精眼了。就开始用那辅助美贯的训练，那家伙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咒力。当然，还是很危险的哦？葛城婆婆说的话也很是在理，要再晚个几年，美贯就会咒力失控而亡了吧」

「…………」

塞利姆，沉默了。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可能说得出。

只是，在漫长的思考后，他嘀咕了句。

「为什么，之前……」

「没说出来，是美贯的意思吧。〈阿斯托拉尔〉那群人也是尊重这一点，才没有说出来的吧，你不用有什么负罪感」

圭，自始至终保持大大咧咧的态度，嘿嘿傻笑。

在那之后，他冷不丁地竖起食指。

「只是，也许有一点是弄错了」

「弄错了？」

「〈阿斯托拉尔〉，会用大魔法决斗挑战〈螺旋之蛇〉，反而是因为“他们很弱”吧」

「…………？」

塞利姆听不懂青年说的话，茫然地眨着眼睛。

「因为弱，所以才会拿出全部手段。使用全部人员，动员全部组织，铺设全部陷阱。不论是受诽谤还是受指责，〈阿斯托拉尔〉都置之不理」

可能是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吧，圭轻轻苦笑。

对这个看似轻浮的阴阳师而言，当时的事件似乎是淋漓畅快，足以铭刻于心的事。

「所以啊，不管怎么遭仇恨，那些家伙都不会说一句怨言。就这层意义而言，你所抱有的感情也是很正当的」

也是出于同样理由，美贯也没有说自己的情况吗。

就算从美贯本人的口中，听到说缺乏才能，塞利姆也不见得会信。会误以为是单纯的谦虚，自己会觉得愈发不满吧。

对着那么思考的少年，圭再问一次。

「好了，那就马上跑路不？其他的我不敢说，跑路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哦？」

「…………」

塞利姆，没有吭声。

对于青年给出的新选项，他无法盲听盲从。

自己愚不可及。

看不清该憎恨的东西和该守护的东西，现在也是像这样犹豫不决。到底，要怎样这个蠢货才能得救呢。

只是，

（……我，想做的事情）

心想着，这些事。

思考集中到，这一点。

接着，答案出乎意料轻而易举地浮出水面。如同解开打结僵硬的绳子之时一样，只要明白了，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所以。

他咬紧牙关。

往握紧的拳头注入极限的力量，抬起头。

「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一下」

「嘿？」

塞利姆笔直注视着饶有兴趣扬起眉毛的圭，如此问道。

「石动先生，是喜欢〈阿斯托拉尔〉的？还是讨厌？」

「讨厌得很，那种地方。老是给些麻烦的工作」

青年，爽快地说道。

「……非常感谢」

「嗯？谢什么？」

对着一脸诧异的圭，少年微微苦笑。

很难说明，他感觉那份轻浮，稍微拯救了他。

「不。……我是说继续讨厌下去也行」

「好个怪家伙啊，你」

圭，挠着太阳穴。

「是喜欢还是讨厌，不用获得谁同意的吧？」

「……说的对」

塞利姆也苦笑得更深了。

多半，就是这样的。想得太深，只会会束缚自我。

就算明白也无法简单挣脱，这是因为多年来惰性的思维导致的。

塞利姆心想，包含这些，一定会很有自己的风格。

所以，他再次向青年低下头。

「抱歉。石动先生难得来一趟，但还是请你一个人回去吧」

「啊嗯？」

对着表情扭曲的圭，塞利姆道出决心。

「我还有事，不得不去做」

思考着〈阿斯托拉尔〉怎么怎么之后，就迷糊了。

现在该想的，不是那种“概念”。

应该是自己更单纯地，去追寻珍贵之物。应该是永不言弃。在真正失去之前，不管多么惨，多么力量弱小，也必须牢牢抓稳。

这是在，是不是一个魔法师更之前的问题。

但是，反应却很意外。

「……啊啊，那样啊」

因为圭非常爽快地，转过肩膀。

「因为支莲那家伙，是叫我辅助你的。既然是选择那样，我就也得帮忙了」

「咦？！」

听到那话，塞利姆回过身去。

「不过，石动先生不是说自己的魔法不怎么样——」

「的确有说过，别重复得太清楚笨蛋」

对着话说一半的塞利姆，圭轻轻回以眨眼。

「什么」

回转着手指。

露出一个有些坏心眼——有些淘气的笑容，青年这么说道。

「我刚才也说过吧？因为弱小所以小花招是我的拿手好戏。必须是拿手好戏。就此机会好好记住，小弟」

对拉碧丝而言，那对峙是半带觉悟的。

虽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正面突破，但也不觉得能毫发未伤地救出美贯。

（能行……？）

拉碧丝小心翼翼地，评估自己的装备。

对少女而言这两年每一天都很充实。掌握的炼金术也不少。以前无法单独操控的人工精灵和万物融化剂的搭配也学会了，礼服之下堆积有几十个新成果。

正因为如此，少女没有抽身离去。

不是她以为打得赢。只是有力所能及的事。

尽管，对方就是被创造为，站在魔法师顶点的第三团。

「是啊」

可能是从拉碧丝的行为中看出了什么吧，塔布菈·萝萨摇摇头。

「不过，很遗憾，这次我不想跟你交手」

「——吱，难道说」

某种预感，让拉碧丝开始跑动。

她弹开试管的盖子，猛然一挥。

从指间扔出的液体，正是万物融化剂——那个，竟然一滴不留地贯通少女的身体，溶解身后的走廊。

原本第三团就是灵体，但难以置信的结果还是让拉碧丝瞠目结舌。

「没错。这是幻影」

白色影子，轻轻点头。

拉碧丝感觉到覆盖周围的浓密咒力，立刻潮水般退去了。这些咒力，也是塔布菈·萝萨施展的幻术吗。

「为、什么」

「是的，就算普通动手我也能打赢吧。即便是如今衰弱了的我，也是可以解决如今的你」

塔布菈·萝萨看透了人造生命的心思，补充道。

「不过，我可不打算再次，低估你们」

那声音阴沉地回响在废弃医院的走廊。

同时，女教皇的身影渐渐消失而去。

「我用结界再次封住了这个地方。比刚才要狭窄得多，坚固得多。你就好好找同事吧。而你们的后辈，就由我来好好照料」

「…………」

拉碧丝哆嗦地颤抖着嘴唇。

即便塔布菈·萝萨的身影完全消失，人造生命的颤抖也没用停止。

「塞利姆——！」

一副比自己身陷危机之时，还要远远山穷水尽的表情，她念出后辈的名字。

3

「……关进去了」

车上，吐露个深深的呼吸。

塔布菈·萝萨。

靠着柔软的后座位沙发，部分身体陷入进“沙发里面”。因为要乘车移动，进行了半实体化，而对现实的干涉度是受她自己身体状况所左右的。

一边以幻影监视远处，一边启动新结界，增加了白色非人少女不少疲劳。

「塔布菈·萝萨小姐」

在旁边，艾拉担心地说道。

一副“蹈汤赴火的人是我吧”的表情，瞟见艾拉一眼的塔布菈·萝萨忍俊不禁。

「真是的，什么表情啊」

「可、可是——」

如同被母亲责骂的小孩，艾拉无精打采。

塔布菈·萝萨，淡淡地苦笑了下。

「好了，的确是虚弱得有些惨。这个程度的术式就精疲力尽了，啊」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吧！」

以怒气冲冲语气做出吐槽的，是在驾驶位上握着方向盘的杰克。

「光是恢复现在的存在规模，就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当我投入了多少咒物啊！要是个芝麻大的国家就倒闭了！这样还一脸淡定的样子，我可是要哭爹喊娘了」

「是是。我很感谢你」

少女玩笑般地，把手抵住耳朵。

杰克通过镜子看了眼那样子，再次发问。

「那么，那边情况如何？」

「顺风顺水啊」

第三团少女，点点头道。

「我还担心会不会有其他支援的，但现在来这的〈阿斯托拉尔〉社员似乎真的只有那两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有好几天是无依无靠的吧」

「那……之后，就只要把“那个”逼到绝路就行了啊」

艾拉继续说道，绷紧嘴巴。

「嗯～嗯嗯。艾拉也放轻松点吧？启动是交由塔布菈·萝萨小姐，但结界本身可是你制造的」

「啊……是」

「还有，也小心点眼睛。你的模拟妖精眼，跟我连接很浅的不同，是连接到灵体深处了的吧？」

杰克单手驾驶，戳了下自己的墨镜。

杰克的妖精眼，也是在大魔法决斗时的行星魔法中获得的。

其结果，他不会像以前那样把咒物一次就用废，甚至可使用混沌魔法，但实际上妖精眼本身倒是没有达到那个级别。

说到底，也只是停留于，能够辅助原本咒力不足的自己的程度。估计要论单纯的威力，以前随心所欲一次性用废贵重咒物的方式，反而能施展更强大的魔法吧。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比较难说。

妖精眼这种才能，对魔法师而言——不，在某种意义上是因为是魔法师，才会更展露锋芒。

「没问题……的」

艾拉点点头，捂住一只眼睛。

金发，碰触到自己的手背。

那身影，莫名地看似抱紧着宝贵礼物似的。

「没问题……的」

艾拉点点头，捂住一只眼睛。

一阵一阵地，如灼烧般的疼痛在眼底卷起漩涡。热度和刺痛不会加剧，也不会消失。

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

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跟至今的烦恼比起来，这种程度的痛楚怎么可能有问题。

——『魔法好厉害啊』

——『我，想跟大家一样』

——『我想当一个跟大家一样，非常帅气的魔法师』

回想起来。

扣人心弦的，果然是那几十秒的奇迹。

艾拉的人生，就是在那时发生了变化。

被许多老师半罕见地教授的魔法，第一次在自己的心中结出了果实。

只是，铭记于心。

死灵术士梅尔吉奥雷的，阴沉授课。

自动人偶炼金术师〈基础〉的，粗鲁教导。

吸血鬼崔丝丽雅的，凶残而难以理解的诚意。

活了好几百年的道士萨蒂亚吉特的，深远而博大的见识。

同样拥有妖精眼的冯·库鲁达的，非常捉摸不透的温柔。

每一段记忆，对艾拉而言都是不可替代的宝物。都是构筑成现在的自己的，重要碎片。

（……所以）

所以，她想证明。

必须证明。

因为自己是他们的继承者——

「——塞利姆」

「嗯？」

听到无意识的低语，靠进沙发的塔布菈·萝萨做出反应。

「什么什么，怎么了吗？」

「啊，不。“那个”……是〈阿斯托拉尔〉的最新魔法师来着」

「是啊」

这是杰克表示肯定。

「有什么，在意的吗？」

「……啊，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拉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抱着膝盖。

少女，也视见了。

那时，结界被打破之时。

就算离开一段距离，所有魔法都会有反噬之风。被打崩的结界的咒力中，也混有打崩结界的少年的咒力，艾拉的妖精眼捕捉到了他内心。

——『魔法，好厉害啊』

跟自己一样，却又跟自己不一样的人的感想。

多半，那是少年的过去。

与自己接受妖精眼是同一瞬间，少年看见了那短短几十秒的奇迹，感受到的想法。

和自己，过于相似——因此产生共鸣的想法。

（……嗯，是的）

艾拉悄悄地，咬紧牙关。

（……那么，那孩子也能明白就好了！）

她保持抱着膝盖的姿势，握紧拳头。

兴奋让耳朵发热。知道小鼻子微微鼓起了。这是个羞人的习惯，但就是怎么也改不掉。

少女甚至忘却了右眼的热度，偷偷地忍耐笑意。

「艾拉，差不多了」

那声音，把再次陷入沉思的少女拖了出来。

杰克，踩下加速器。

「这玩意，起反应了」

他右手指环散发的淡淡光芒，艾拉也视见了。

原理，跟拉碧丝使用的银箔纸飞机是一样的追踪魔法。

但是，这边是直接对塞利姆注入了术式，精度要高出不少。

刚才杰克和塞利姆相遇时会轻易撤退，也是因为把这个追踪魔法提前打入了少年里。

魔法战斗之中，完全隐藏其他魔法而启动，该说是〈螺旋之蛇〉名不虚传吧。因大魔法决斗的失败而逼不得已隐世，许多资产和咒物都无法使用，但支撑他地位的魔法，精湛不减当年。

不，单论精度而言，拥有妖精眼的如今也许要更胜一筹吧。

「辛苦了」

塔布菈·萝萨表示慰问，杰克愉快地耸耸肩。

「是因为唯独这一次，必须要小心翼翼吗？」

墨镜，像是带着可疑之色。

一会儿，在戒指的光辉增强的同时，道路上出现了某个景象。

「那个、是——？！」

「……哎呀哎呀。果然，是在追“这家伙”啊？」

那声音，也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沿着河滩的道路。

运转着摩托车的引擎，驾驶员笑眯眯的。

那名，杰克是知道的。

「石动圭！」

过去，侍奉过某个惩罚魔法师的魔法师的，异端阴阳师。

在那过去似乎甚至还跟大魔法决斗有些牵连，但就他所知，应该还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魔法师。

问题是，乘坐在其后座位的，另一个少年。

塔布菈·萝萨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就是“那个”——！」

「拜了！」

圭踏下加速器，摩托车一跳。

如狂马般引擎轰鸣，进行加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时候吧，石动圭准备的摩托车是把行走系统改造成了咔哩咔哩作响的个性风格。

就加速性能而言，那边的大货车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看着看着，就渐渐摆脱了〈螺旋之蛇〉他们的大货车。

「休想逃！」

杰克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伸到窗外。

「raw」

神速念出的咒语，在杰克泛着淡淡红光眼睛的引导下，启动了某种魔法。

混沌魔法。

其真言唤起魔法之风，驱散敌对事物。

「不对！」

单手，在风刮倒摩托车前一刻，艾拉大喊道。

「幻术——！」

这一点，也是杰克和艾拉持有的妖精眼的区别吧。

跟自始至终只是引导自身咒力的杰克不同，艾拉的妖精眼可以正确看穿周围的咒力。

因此，圭的幻术也是如此。

「在那边！」

艾拉一发出指示，摩托车就如阳炎般融化了。

然后，在仅仅几米的前方跑着另一辆摩托车。

对着那边，杰克再次构筑魔法。

「raw」

「选择路径为恶魔！自〈尊严〉奔向〈调停〉，扭曲构筑之式！」

同时，少年也大喊一声。

从摩托车后座位扔出的塔罗牌，扭曲了杰克的旋风，削掉了其他方向的沥青路。

「身手可以啊」

「因、因为是刚才看过了的魔法！下次我就办不到了！」

对于圭的轻松语气，塞利姆大喊大叫着。

在场所有人都理解了，靠着少年的卡巴拉魔法，对杰克的混沌魔法进行了干涉。凭借的是可以称作控制魔法的魔法的卡巴拉特xìng • ba，但这也绝非易如反掌的术式。

这一幕，也算是展示出了这个少年的潜在能力，非同小可吧。

「那么，我来——！」

另外地，从大货车里，黑发少女伸出手来。

艾拉。

「吾命令——！」

咒力集中向，受妖精眼引导的槲寄生。

凯尔特魔法。

只要有少女的妖精眼，不论是圭的幻术，还是塞利姆的卡巴拉魔法的干涉，都明显是竹篮打水。

但是，圭轻轻闭起一只眼睛。

「那玩意可没用」

就在这时。

突然，城镇的街景一变。

耀眼的红色和黄色这两种原色。在想要涂满红黄两色的建筑物旁边，林立着许多屋顶。热腾腾的猪肉包子和拉面的香气。龙虎的雕像和壁画在乱舞，整一副日本不该有的景象。

此刻，咒力从艾拉的手上弹飞了。

「吱——！」

「呵呵。不论任何魔法，城镇都是咒力的基石。环境变化这么大，最初炼制的咒力也会消散的吧」

坏心眼笑着的圭，吹了吹口哨。

「首先〈螺旋之蛇〉的各位，欢迎来到中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