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最后的魔法师们 第二章 魔法师的归来(4/4)
穗波回过身。
靠自动发射的槲寄生闪避不了魔风。话虽如此,少女失去平衡的姿势难以挥动密斯提尔提恩之枪斩断威胁。一旦失去部分肢体,她将对女吸血鬼束手无策。
(成了——!)
洁希丽叶脸上浮现确信的笑容。
女子胸中充斥着赢得极限之战的自负。将她逼到这步田地的敌人的血,吸起来滋味会多么甜美?
相对于想像画面,她毫不鬏懈地注意穗波的一举一动。
能够隔绝自身的残虐和嗜好冷静地观察对方,正是女吸血鬼的看家本领。此刻,洁希丽叶所有的注意力全受到强敌女巫的吸引。
完全被吸引过去。
刹那间,一个瘦小的人影从暗处冲了出来。
无论穗波或洁希丽叶都来不及看清,来者让她们措手不及。
「变生吧!变生吧!变生吧!」
那段咒语。
当头浇下的腐败液体。
脱去大衣和手套的身体长出兽毛。凭借三个如尼符文——579858255846——即神力的符文,将人类贬为其他生物的术式。
「化为真意,吞食吾身,成为符文之基础!」
能使用这个法术的,除了洁希丽叶之外只有一人。
穗波无法动弹。
塔布菈·拉萨仍持续对行星魔法灌输咒力。
「汝乃开始!汝乃引导之船!汝乃闪耀之火炬!爆发吧,kendz!」
「汝乃开始!汝乃引导之给!汝乃闪耀之火炬!爆发吧,kenaz!」
5810
同样的火焰如尼符文迎击勉强扔出的金币术式。
互相抵销。
正因为属于相同魔法系统,若非魔法师的咒力和技术旗鼓相当,不可能发生这种现象。
人影冲出尘埃。
人狼化的少年甩动银色长发,在月光下跃动。
「奥尔德维恩……!」
那声呼喊,发自洁希丽叶还是穗波?
洁希丽叶在跟穗波对峙时失去平衡,体型小一圈的人狼扑向她的胸口。咚咻!沉重的声响几乎同时融入夜晚的空气中。
少年的手刀深深贯穿洁希丽叶的胸膛。
「……就算是前辈也好,只有这家伙我不会让给别人解决。」
狼的利爪打穿女吸血鬼背部透出。
她的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少年脸上。
从外流的血量来看,她显然性命难保。虽然吸血鬼有超再生能力,但在再生能力失常的此刻毫无意义。
更何况,支持女子的庞大咒力也在刚才跟穗波的战斗中消耗殆尽。
「奥尔德维恩……」
穗波茫然低语。
「哈、哈哈……」
女子嘲笑。
她扬起被鲜血染红的嘴角,依然嘲笑着。
「不错嘛,徒弟。」
女吸血鬼仿佛由衷感到欢喜地说。
「这是你强迫烙印在我身上的力量。」
奥尔德维恩开口。
从前光是面对师父,少年就会颤抖不已,只顾四处逃窜。恐惧感如今也没有消失。单是听到洁希丽叶的声音,奥尔德维恩就觉得身体仿佛从核心开始冻结。
尽管如此,现在他不再逃避。
看着女子的钩爪偷偷逼近他的眼球,少年咬紧牙关忍耐着。
「洁希!」
塔布菈·拉萨的呼喊声传来。
穗波不在乎意外访客闯入战局的结果,准备着目前持有的魔法。
「…………」
洁希丽叶抬起钩爪。
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奥尔德维恩的眼球。奥尔德维恩沭浴在师父喷洒的鲜血中,不肯退缩。
「你不逃吗,徒弟?」
「……你必死无疑。我没必要逃。」
「喔,是吗。」
突然间,钩爪像花朵般展开.
女吸血鬼双手抓住奥尔德维恩的头。
「我要对你下最糟的诅咒……」
女子嘲笑。
「奥尔德维恩!」
穗波大喊。像洁希丽叶这么强大的魔法师,若付出性命为代价,能够造成多糟的结果?
然而,穗波没能赶上。
「…………」
女吸血鬼在徒弟的耳畔呢喃了些什么。
当黑羽被吸进巨人内几分钟后。
就像白雾散去一般,树他们看到巨人渐渐消失。宛如笼罩夜空的乌云飘散那般,一直束缚身体的重压逐渐减轻。
树抬起头,发现一道人影从原本位于巨人胸口一带的空间落下。
「爸爸……!」
「我来接!」
安缇莉西亚飞身而起。
她拍打魔神的翅膀,抱住男子的身躯。
目睹对方苍白的脸色,自己也岌岌可危的少女屏住呼吸呼唤。
「父亲大人!」
「哎呀,听到可爱女孩这样称呼我还真伤脑筋啊。」
她正常地得到回应。
司笑眯眯地望着安缇莉西亚猛然涨得通红的美丽脸庞。
他似乎在坠落途中恢复意识,不过脸色依然十分苍白。
少年紧抓住西装胸口,迎向轻轻着地的两人。
「爸爸……!」
「嗯嗯~好像丢睑丢大了?」
第三次跟儿子相见,司搔搔鼻头。
「伊庭先生!」
「主人!」
接着,只莲和尤戴克斯也从树背后冲了过来。
穿圆领披风的链金术师推开僧侣的头率先开口。
「主人!身体可有异状!」
「对、对啊。伊庭先生用了那个术式吧!」
推开链金术师厚实的手,只莲也猛然抬头问道。
「…………」
「……喵?」
猫屋敷独自保持沉默,推推眼镜。
相对地,玄武抬起胖胖的脖子小声呜叫。其他三只猫咪好像要安慰青年般磨蹭他的脚。
「大家这都是什么反应啊!以为我是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吗?」
至于司——虽然嘴巴上开着玩笑,实际上状态显然很严重。
他眼眶凹陷,肌肤泛着土色。一看他格格打颤的膝盖,便知道司现在没有安缇莉西亚扶着连站都站不住。
话虽如此,谁也没开口劝阻他。
一个男子汉达成了甚至得伤及魂魄的艰辛工作,不能剥夺他品尝喜悦的机会。
更何况,他还有一件事该做。
那就是跟儿子谈话。
接着——少年开口。
「……爸爸,在里面用过红色种子了?」
「嗯。抱歉,咒力似乎耗尽了。这么一来,你开始的大魔法决斗也泡汤了。」
司展开手掌。
沙子从指缝问哗哗洒落,随风散去。那些沙子原本应该是红色种子吧。
「…………」
树的目光一瞬间追逐着飞舞的沙子,摇摇头回答。
「还没有泡汤。就算奖品消失了,双方阵营也不会放弃这场决斗。」
「说得也对。」
司笑了笑,好像回忆起什么似的继续道。
「十二年当中,最初三年我到过很多地方,把术式直接刻在灵体上。就是那什么,叫心灵治疗来着?用那方法到处移植别人的灵体。」
「你是说……失踪的时候?」
树闭口不语。
像奥尔德维恩的皮肤一样。
如同少年透过移植他人皮肤在身上刻下许多如尼符文一样,伊庭司也移植了别人的灵体。不能使用魔法的魔法师借此仅限一次地用了魔法。
他一定付出了谁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代价。
「剩下九年的冥想时间,我都在学习非想非非想,同时让移植的排斥作用稳定下来。搞得我全身伤痕累累。大致上,耗费那么大代价才移植来的术式几乎全在这一次用光了。魔法的效率到底有多差啊,难怪会被科学超越。」
「……不过,你就是喜欢没效率的魔法吧?」
说话声自一旁响起。
司回过头,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又使劲歪歪嘴角代替。
「原来是笨社员啊。」
说话者是影崎。
不过,他不再是影崎了。
由身旁的灵体扶住肩膀——正确来说,是用骚灵现象以搀扶形式支撑着他——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没错,爱情是盲目的。管他效率差也好、派不上用场也好、自己完全无法使用也好,我就是喜欢魔法。话说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女人缘怎么变好了?」
「这个嘛~因为我工作很认真。」
「哈,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社员,竟敢比社长更有女人缘?」
「不,跟我抱怨这些我也没辄啊。你不也依偎在女性身旁?请别只顾要求别人。」
「她可是我儿子那边的女人!别混为一谈!」
「咦、啊、咦……」
听到这番话,给司搭着肩膀的安缇莉西亚当场僵住。
「…………」
树也瞪大双眼。
他们真的不敢相信,影崎竟会说出那种台词。
最重要的是,如今影崎身上不再有混淆他们认知的缺陷。虽然有张随处可见的好好先生睑孔,也能发现明确的个人特质。
即使并非和过去的柏原一模一样——个性却跟影崎不同。
「这就是……真正的你吗?」
「要说是真正的嘛,我有点为难呢。」
他戴上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软帽。
黑羽再度用骚灵现象支撑住他微微晃动的肩膀,问道。
「欢迎回来……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柏原就好。」
他那样回答,压低帽子遮住眼睛。
「果然让人头疼啊……」
「什么事?」
「啊,没什么。最近十二年来一直板着扑克脸,不知道该怎么露出表情了。说不定颜面神经都退化罗。」
影崎——柏原,好几次捏捏脸颊一带回答。
他的手指停住了。
少女的手指轻贴在嘴唇上。
黑羽以双手指尖拎起男子嘴角两端——摆出笑容的形状后,有些为难地微笑了。
「这样……就行了。」
「……是吗?」
「可恶,在那边卿卿我我。」
相对地,司噘起嘴想掏出小雪茄——拍拍大衣,这才发现连一根烟也不剩。
「借你一根吧?」
面对影崎递上的小雪茄烟盒,司一脸苦相。
「不需要。我现在改信奉健康主义啦。我可是一直待在xī • zàng冥想喔。」
「那可真辛苦你了——真的。」
「对啊,谁叫我有个恶劣的社员。」
司哼了一声,松开安缇莉西亚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尽管嘴巴上拒绝,他还是偷拿了一根小雪茄,用指尖转啊转的。
相隔十二年后,前社长和前社员的对话。
司仰望柏原,接着看看猫屋敷。
「——身为〈协会〉的一员,你们不必动手抓我吗?」
「嗯~最后的契约刚才已告结束,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呢。」
「既然失去红色种子,抓住你也没有意义。」
猫屋敷也闭起一只眼睛回应。
「喔,那么——」
才刚回过头,司停止动作。
咚地一声,拳头轻轻碰触他的脸颊。
「——咦·」
「打完这一拳,暂时先原谅你。」
儿子堂堂向一脸错愕的父亲宣言。
「柏原先生。」
树抬起目光向旁边的人开口。
「是的。」
「之后请告诉我——从前你拯救我的经过。」
「……好啊。」
这段对话同样包含了极其复杂的感情。
近两年来,名为影崎的魔法师几乎都跟〈阿斯特拉尔〉为敌。双方最初相遇时,他也是以〈协会〉的使者身分出现,要解散长期未实质运作的〈阿斯特拉尔〉。
此后影崎多次作为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成为〈阿斯特拉尔〉必须跨越的高墙。即使事到如今得知他是昔日的恩人,树也无法骤然改变态度。
不过,少年现在抛开过往的因缘说道:
「如果爸爸要做的事办完了,接下来就是我这一代的工作。」
自己该做的事。
负起自己的责任。有始有终,对少年而言是理所当然的。
少年面对游乐园的中央公园。
「……嗯,说得也对。」
司按住脸颊颔首。
「什么都还没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