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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白之魔法师 第一章 魔法师的选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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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版转自深珀の瞳、零の忆希、崩華葬歌、哦☆卖糕的、绚辻词、御門千早sosg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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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首都。

伦敦的五月上旬,仍是寒冷彻骨的季节。

明明已迎接春天,民众的衣着与商店街也都开始为夏季作准备,天气却不时倏然变冷。那不单是气温的问题,这座城市或许拥有某种直接沁入体内深处的特质。

连和熙的阳光也在这里显得不确定而虚幻。

从都市中心——人称西堤,有全世界金融资本注入的商业区跨越伦敦桥,自南端穿过南华克区后,更助长了这种幻境般的倾向。

每穿越一条街道,视野内的建筑物就逐渐变化。

简直像时代回溯般。

越来越多屋顶出现灰黑的烟囱,砖块与木造建材也醒目起来。

比起光明,这些四处龟裂的房屋似乎更钟爱阴影。建筑物周遭充满冰冷的空气,悄悄溶入沉郁的色调里,仿佛强调暗影才是它们的栖身之地。

「……总算……到了。」

一名少年站在即使在这一区仍显得特别的屋子前,精疲力竭的向前倾身。

他不是这国家的人。

大概是日本人吧?

从那微卷的黑发与清爽的面容来看,年纪约十七、八岁。

虽说东方人在西方社会里看起来特别年轻……但在这个少年身上,同时又给予人另一种与娃娃脸成正比的强烈印象。

他与这座城市的氛围异样相称。

即便是长期居留的外国人,站在经历百年岁月的街角大多仍会凸显出不自然感,这条常识却不适用于少年。

年轻的身形和偶尔可从右眼窥视到的老成,组成他身上不协调的气息,却和这城市意外相似也不一定。

不可思议的成熟与不成熟,在他瘦小的身躯内毫不矛盾的同时成立。

伊庭树。

那正是少年的名字。

「……嗯。」

树在宅邸前清清喉咙。

他朝端严的橡木大门敲了两下,确认没响应之后转动门把。

门扉轻易开启。

室内的陈设,历史皆远在百年之上。

尽管暖炉与书架等设备和其它房屋相差无几,但占据空间的物体却可概括成异样两字。

年代久远的桌面上,放着内封赤红火蜥蜴(saander)的烧瓶。

一旁的银制蒸馏器冒出七彩热气,旧式显微镜、望远镜、中世纪各时代想象中的地图与地球仪毫不吝惜的陈列出来。和弃置不顾的地板及厨房不同,每样物品上都没积半点灰尘,证明拥有者仍在使用中。

其中——

格外给人压倒性印象的,是时钟。

这里摆满数量庞大的时钟,蹂躏着整个房间。

时钟的种类与大小没有一定。

里面有看似古董的,也有非常崭新的壁钟。但构造全都是发条式,并孕育出某种规则。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作响。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宛如应和着这些声音,火蜥蜴身上的火焰改变色彩,蒸馏器的热气形成叹息的人脸。甚至连看来平凡无奇的地图与地球仪,表面图样都浮动扭曲起来。

此乃普通科学理论里绝不可能发生,属于另一种科学的实验景象。

若是通晓某门学问的人,想必会大大颔首如此说道。

亦即——

炼金术。

「午安。」

树用日语打着招呼的房间深处,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圆领披风的男子。

那是个巨人。

他拥有约两公尺高的庞然身躯,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即使置身黑暗中也无法削弱他严肃绿瞳中的强韧意志。

「……到得真早。」

他郑重地开口。

巨汉名为尤戴克斯·特罗迪。

隶属于前代〈阿斯特拉尔〉的自动人偶炼金术师。自去年案件发生以重要证人身分遭拘禁后,至今仍被软禁在这栋〈协会〉辖下的宅邸中。

「我还以为你夏天才会过来……你没有继续就学吗?」

「不,那个……」

少年——伊庭树搔搔脑袋掩饰害羞。

「我必须出席〈协会〉关于〈螺旋之蛇〉的会议,所以就利用黄金周连假(注:4月29~5月5日)过来了。」

「……是〈银之骑士团〉?」

「你已经听说了?」

「即使是这么偏僻的房子,也会流入一点情报的。」

尤戴克斯淡淡地说。

〈银之骑士团〉。

两星期前,树率领〈阿斯特拉尔〉与他们展开魔法决斗。

等到对战中受的伤痊愈后,树和骑士总长杰拉德·迪·莫莱一同出席〈协会〉会议——在两天后的今日,前来拜访尤戴克斯。

「会议有进展吗?」

「还没拟出计划。但愿能顺利在假期中结束……虽说升上bb级后能获得〈协会〉补助,但是要负担全体社员的机票和住宿费还是很吃紧。」

树面露苦笑的揉揉肩膀。

〈阿斯特拉尔〉的营运自去年起大幅改善,虽然已脱离朝不保夕的状况,可惜仍远远不及a级以上结社的充裕。结果,奥尔德维恩只好满眼血丝到处搜寻网络上的特价机票,搭乘经济舱害得树全身筋骨酸痛。

一番对谈之后,少年环顾四周。

「——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想过,幸好这里能让尤戴克斯先生愉快地进行研究。」

「这些道具很出色。〈协会〉与〈学院〉提供的物品未必是一级品,不过都拥有难以取代的历史与钻研之处。在这个部分上,即使靠我建立的管道也无法轻易入手。」

炼金术师的视线滑向少年右眼。

「隐形眼镜的状况如何?」

「很好用,谢谢。」

树回答后也摸摸眼睑。

若是没特别注意,根本看不出他戴了隐形眼镜。少年的右眼仅透出一丝红光,显得极为平凡。

这种平凡是多么异常。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现在的树切身了解控制妖精眼这异端需要多高深的技术。

「因为有范本参考。」

尤戴克斯干脆地回答。

他是指另一名妖精眼持有者——菲因·库尔达配戴的隐形眼镜。

尤戴克斯和菲因没有直接见过面,但〈协会〉拘禁对方时,扣押了年轻人用来控制妖精眼的隐形眼镜充作资料。尤戴克斯便以此为范本,制作了树的镜片。

「菲因先生的……镜片吗?」

少年感慨万千的打住话声。

对他而言,这是个特别的名字。

「算了,开始检查及调整吧。到那边坐下。」

「啊,好的。」

树在指定的座位坐下,尤戴克斯取出宛如放大镜和圆规组成的器具。当器材贴上眼睛,两人皆停止动作。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钟刻划每一秒。

时间仿佛与外界不同。

此处是尤戴克斯的结界内部。

仅仅为了主人而建造,仅仅为了主人而流动的时间,仅仅为了主人而划分时刻的工房。工房是魔法师的城堡、领土,也是战斗用的碉堡,但整顿得如此精密的地点仍十分罕见。

「……你比预定时间早到,是有其它事找我?」

巨汉炼金术师将器具对准少年的眼球,谨慎地转动刻度,同时开启话题。

于是,少年像终于想到似的开口:

「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关于我和爸爸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

「…………」

听到问题,尤戴克斯沉默了一会。

「你和司……吗?」

他依然一脸严肃的说。

那张正如字面所示由机械构成的面容,就像石头或钢铁般看不出其它感情。巨汉属于矿物的精神,活在与人类不同的时间里。

「是的,不论什么都可以。对于我和他的关系——我的出生,爸爸有留下什么话吗?」

「很遗憾。」

巨汉摇摇头。

「若是这方面的事,我无法响应你的期待。从我先前以为你是司的亲生儿子,就可知结果如何了吧。」

「这么说来……你的确那样说过呢。」

树微露苦笑。

过去尤戴克斯针对树背离其父——伊庭司的理念而大发雷霆。

双方甚至实际以性命相搏,当时,他的确说了这样的话:

——『……真是愚蠢至极!正因为想到是那个人的儿子,我可能对你有了过度的期待。遗传基因终究是不会留下思想与经验的。』

真是如此呢,树心想。

要是父亲能留下一点经验给他,社员们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流逝。

再聊过几个话题后,巨汉放开少年。

「……结束了。」

「你肉体的咒力深度、镜片的咒力磨损都不成问题。为了慎重起见,我准备了紧急用药,万一眼睛会痛再擦。」

「谢谢。」

树低头道谢,尤戴克斯边收拾器具边问:

「你会在英国待一阵子?」

「会议结束前应该都在。」

「那么,给你一个忠告。」

炼金术师粗鲁地告诉他:

「小心达瑞斯。」

「达瑞斯·利瓦伊……吗?」

树与这位〈协会〉副代表见过几次面。

他是散发出雄狮般威严的魔法师之王。

也是指名穗波,称她是「安布勒的禁忌之子」的男人。

「伊庭司是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不过在我所知的范围内……那个男人却是最不像魔法师的魔法师。」

这句评语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在世上众多魔法师里几乎位居顶点的——〈协会〉副代表,是最不像魔法师的人?

少年一时也弄不明白。

「我明白了。」

不过,他坦率地接受忠言。

面对尊敬的长辈,不需要多余的辩驳。等到必要的时刻便能明白,要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自行找出答案即可。这样就够了。

滴答、滴答、滴答。

不久之后,尤戴克斯皱起眉头。

「怎么了?不回去吗?」

「呃……我想,你应该还有什么话要说。」

「什么?」

尤戴克斯面无表情听着树的话——随即像是察觉什么似的微抿嘴唇。

他的表情宛如挑战至高难题的哲学家。

尽管不仔细观察就无法分辨,强烈的挣扎与不同的感情正在巨汉脸上复杂交织着。

最后,炼金术师轻声开口:

「……拉碧丝,她平安吗?」

「是的,总是受到她的帮助。虽然老是跟美贯吵架、被奥尔德骂,但她已是〈阿斯特拉尔〉不可或缺的一员。尤戴克斯先生送她来〈阿斯特拉尔〉真是太好了。」

「……这样吗?」

听到尤戴克斯吞吞吐吐的低喃,树绽开微笑。

少年行了个礼,这次转身离去。

背后再度传来声音。

「我要订正一件事。」

「咦?」

巨汉对回头的树如此说道:

「你是司的儿子。谁都无法否认。」

尤戴克斯昔日曾声明不承认伊庭树。

然而,没有人会将他的改变称之为变节。

这个男人不知有多么仰慕、尊敬伊庭司。前代〈阿斯特拉尔〉社员里,比谁都更崇拜社长的人正是他。依然抱着当时感情的炼金术师所说的话语,其分量更胜黄金。

「……是的。」

「还有,我无法离开此地。如果碰到什么问题,自己来找我。」

男子是用他的方式表明,你可以不必顾虑尽管前来。

听出话中意思的树,表情泫然欲泣。

「谢谢你,尤戴克斯先生。」

少年勉强挤出回答后才离去。

伊庭树离开尤戴克斯的房子,走了一段路后望向周遭。

古老的接到,与此气氛相称的龟裂砖墙连在一块,吵扰的爬墙虎与枫叶行道树化为一体,支撑着伦敦一角。路上除了树以外不见人影,但构成叫前景色的每一部份,仿佛都能感觉到都市的呼吸。

悠长、深远,不同于人类的都巿呼吸。

说不定,这些风景的每个部分都与灵脉有关。失去妖精眼大部分「力量」,可视世界变淡的现在,少年心生感怀的次数反而变多了。

(……为什么呢?)

树曾以为,看是自已唯一的长处。

除了注视以外,他没有别的方法与魔法师产生联系。

然而。

不用眼睛也能感觉到魔法。

就算树本身不会魔法,魔法仍自然无比的呼吸着。比如爬墙虎缠绕的规律性、阳光下砖片龟裂的样子等等——最近他开始察觉日常事物里暗藏的秘密法则——不,其实那并非秘密,而是从一开始便已揭露,只是他们没发现罢了。

(是受到老师……特训的关系吗?)

树受过不使用眼睛的训练,藉由声音、气味与触感等其它感官的讯息,在脑海中重新转换为视觉信息。

那是一个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反倒很朴实的训练。但受训之后的几个月以来,他看事物的观点似乎有所改变。

少年一一回顾着,将目光转向墙角。

如今他已能清晰感应到那股气息。

因此,少年歪着头发问:

「你不去见他吗?老师。」

接着,一个小小的影子冒了出来。

「……嗯~要对尤戴克斯说明很麻烦嘛。就算不必说明,我也不想让他看到这副德行。」

那是只猫。

有着玩具般翅膀的俄罗斯蓝猫。

海瑟·安布勒。

那正是身为树的师父,自数月前开始指导他的人。其实连树都不清楚她化身为猫的理由,在前代〈阿斯特拉尔〉社员中谜团特别多的女巫,尽管以猫形现身,依旧保持秘密主义。

树一瞬间眨眨眼后回答:

「老师的样子很可爱啊。」

「若想要博得女孩的芳心,这台词就说对了,咱用在这里只有七十分唷?你还不够精呢,ysweethoney(我可爱的学生)。」

「老、老师?」

看着瞪大双眼的树,翼猫轻快发笑。

再怎么想也不是猫的声带能发出的笑声里,满是可爱与戏弄之意。

树搔搔鼻头,一脸苦相的开口:

「老师有时候捉弄人捉弄得太过火了。」

「哎呀,你以为我在捉弄你?那问题可严重喽。」

「什么问题?」

「……嗯,我知道你没自觉。真亏大家忍耐得了。」

翼猫不禁傻眼的叹息。

猫的叹息声,或许与伦敦十分相配呢。

「到底是什么问题嘛,老师?」

听他加重语气再问,翼猫认命的闭上眼睛。

「总之,就是你还青涩得很。能拥有像我这样的好老师,很幸福吧?」

「……我很感激。」

「很好。」

翼猫满意的点头。

长长的胡须随着猫优美的颔首晃了晃。

她接着问:

「那么,接下来要照计划进行?」

「对。」

树肯定回应。

「大概……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也没有异议。毕竟都特地用〈银之骑士团〉去确认了。」

墙垣上的翼猫卷起尾巴。

走在很有这座都市风格的古老煤气路灯列间,两人——一人一猫谈着话。

若是有人看见应该会引来不少注目,幸好他们走了一段路也没发现别的人影。既然是软禁尤戴克斯的地点,〈协会〉方面想必也刻意挑选过。

天空微微转阴,阳光自云隙间射下。

那倾斜流注的光带,人称天使之梯。

翼猫感慨的注视光芒。

「这城市与〈协会〉的情势都处于大幅变化中。是你扔出的石子唤来风,招致新的状况。我不知道这阵风会停息,还是会化为暴风。虽然非常~棘手,但要顺利运用这状况也并非不可能。事到如今,也不必问你是否已有觉悟了吧?」

「其实……我不知道。」

树一脸复杂的皱眉。

「我想设法解决此事,也准备付出努力。可是,我到现在仍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正不正确。」

「世上没有正确的愿望唷。」

翼猫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树满脸错愕。

接着,表情又转为苦笑。

「说得也是。总觉得这两年来,我已多次学到这一点。却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着,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这念头还真是既任性又太称心如意呢?」

「或许没错。」

「你真老实。」

墙头上的翼猫扱署脸俯视少年。

「——我能闲个问题吗?」

猫咪宛如宝石的眼眸映出树的脸庞。

没戴眼罩的少年脸庞,仿佛缺少什么,又仿佛填上了什么,散发出相反的印象。

翼猫直盯着他询问:

「你如此尽力,是为了那个女孩?」

「……咦?」

树愣愣地张大眼睛,立刻语气慌张的说:

「那、那个女孩是——」

「真过分——不过,光这样是不够的。」

翼猫抬起柔软的头,从新的角度再度询问:

「你很努力。就算有只莲指点、有奥尔德维恩协助,你的拳法实力也不是短短一年半修行可达到的水平。毕竟你的才能可是遗憾得很。」

「请别说遗憾。」

「哎呀。」

看树噘起嘴唇,翼猫似乎很愉快的甩甩尾巴。

能从树身上引出这类反应的对象意外稀少。看来名为海瑟·安布勒的猫,起码是某种天才。

「但是正因为如此,动机才会影响一切。即使最初的向量如蝴蝶振翅般轻微,其轻微说不定将招来暴风——你还是趁现在考虑一下比较好吧?趁着还有时间思考。」

「……是。」

树也点点头。

少年思考了好一会,这才非常慎重的开口:

「请问,老师……知道什么爸爸的事吗?」

这问题树至今已问过好几遍,不过总是被含糊带过。他会去问尤戴克斯,也是因为没有其它人能打听。

这回结果如何呢?

猫前进几步,没有回头直接反问: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在意?」

「……正因为事到如今,我才想知道。」

树思索一下后答复。

——『我要成为我。』

过去,树如此对尤戴克斯毅然宣言。

他不是父亲,没办法变得像父亲一样,但是也没找到专属于伊庭树的道路。不过,树表明了一定会找出那条路的决心。

然后,两年过后的现在。

(还很……遥远。)

对于此事,树有所自觉。

他还没成为某个难以替代的「人物」。

尤戴克斯说他是司的儿子,但树还不足以回报他的期待。这绝非自嘲或低估,是俨然的事实。

所以,少年才会想着。

所以,他不禁思考。

自己的父亲——

「爸爸……想将〈阿斯特拉尔〉塑造成怎样的结社呢?」

树也听过那目标。

猫屋敷与尤戴克斯曾讲述昔日〈阿斯特拉尔〉碰到的事件。

在那场加深了与〈螺旋之蛇〉因缘的骚动中,父亲伊庭司如此说过:

——『我不认为魔法师只能获得那种扭曲的存在方式。为了证明这个事实,我创设了〈阿斯特拉尔〉。』

父亲的话语。

司对着〈螺旋之蛇〉干部正面掷出的台词。

那很接近树的理想。

与少年本身告诉菲因与克萝艾的话极为相似。

纵然近似,但两者真的相同吗?

这部分连树本人也不清楚。不过最近这阵子,他开始觉得即使弄不清楚也无妨。

「至少,我想学习。」

树开口。

「我不认为自己聪明,不认为自己优秀。那么,我更应该减少牵连伤及大家才对。因此,我至少想得知前人曾怎么思考、有什么想法、怎样苦恼过。」

半年来,无力感折磨着少年。

他之所以会拜自称海瑟·安布勒的妖猫为师,也是因为深感无力吧。试图一点一点变强的结果,必然会与向前人学习连结在一块。

她是否会接收树的諴心?

「…………」

停顿一瞬后,翼猫塑料般的翅膀动了动,望向道路前方。

「——看来有客人来找你了?」

她如此呢喃。

树几乎同时转头。

只见长长的影子落在带着尘埃气味的妖都街道上。

2

「啊~社长哥哥,欢迎回来!」

「树,欢迎回来!」

旅馆大门一开,两名少女争先恐后的冲出来。

双方年龄都在十岁左右。

一个是留着长长双马尾,穿着上等质料千早与绯红裤裙的年幼巫女;另一个是发色鲜红,身穿哥德风服装的少女。

「是、是我先出来迎接的,拉碧丝去等着!」

「美贯才该退让。我听说在这种情况下,老鸟会礼让菜鸟。连续剧里演过,温柔的老鸟因为太温柔而失去重视的事物。」

「绝对相反!常见剧情应该是后辈遭到前辈『疼爱』,躲在冰冷房间的角落啜泣!」

两人互相推挤;巫女表情丰富,另一方面无表情,双方的中间点则是火花四射。

她们正是葛城美贯与拉碧丝。

「你、你们都冷静点。」

树边劝两名少女,边环顾旅馆布置沉稳的大厅。

这是座狭窄的圆形大厅。

与尤戴克斯居住的宅邸呈现出不同意义的古色古香,吊灯甚至是点蜡烛的古董品。一如字面含意渐渐融化的火焰,以独特的风情照亮地毯与书架。

地狱边境旅馆。

从前来伦敦时猫屋敷介绍的旅社,成为树一行人的固定下榻处。这间明明知道魔法师存在却非〈协会〉介绍的旅馆,征妙的立场正好适合目前的〈阿斯特拉尔〉。

(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吧。)

少年怔怔的想着。

不知怎的,树总觉得这间旅馆看起来令人怀念。大概是因为,外观类似日本的〈阿斯特拉尔〉事务所。

或许,昔日全员到齐的〈阿斯特拉尔〉也——

「社长哥哥?」

美贯歪着脑袋。

「不,没什么。」

树摇摇头,转向拉碧丝。

「尤戴克斯先生挺有精神的。」

「……嗯。」

拉碧丝似乎很高兴的颔首。

树轻抚少女的头,她怕痒似的绽开笑容。和尤戴克斯一样鲜红的发丝如羽毛般柔软,树手上传来舒服的触感。

接着,少年仰望天花板。

「黑羽小姐也没事?」

「是的。」

正好在吊灯附近,飘浮半空的黑羽真奈美点头。

抹布与扫帚浮在女仆装的幽灵少女周遭。受〈阿斯特拉尔〉经营问题所限,他们不完全是以客人的身份入住,而是采取自助打理及包办洗衣打扫的半打工形式投宿。

当然,黑羽在这方面的实力无人能及,一双纤纤细腕十分可靠。

她缓缓降落,恶作剧似的问:

「你不摸摸我的头吗?」

「咦?那个——这……」

树困惑地眨眨眼。

「开玩笑的。」

少女竖起食指抵住嘴唇。

「啊……黑、黑羽小姐!」

「谁教拉碧丝看起来很舒服嘛。」

黑羽格格轻笑。

这名少女似乎变得比从前任性了。

至于理由,树并不明白。

不过,他认为那也是种坚强。

进入〈阿斯特拉尔〉将满两年……黑羽在这段期间培育出属于她的坚强形式。跟树一样不是魔法师的少女,或许正因为如此才选择了不属于魔法师的坚强。

光是置身于此,便能让人安心的坚强。

虽然文静,但身处异国也不动摇的明确姿态。

连树也觉得少女很耀眼。

在他们聊天之际——

「树社长,你回来了?」

另一个人走下螺旋阶梯进入大厅。

她留着清爽的红色短发,身穿单薄白衣的模样看来十分凛然清新。即使在目前聚集于地狱边境旅馆内的众人里,少女仍拥有特别的气息。

「连克萝艾小姐都到这间旅馆来了?」

「我继续担任〈协会〉窗口,既然树社长在这,我前来此地也很合理。」

克萝艾·雷德克利夫一派理所当然的颔首。

当然,她正是〈银之骑士团〉的少女骑士。

目前兼任〈协会〉窗口与〈银之骑士团〉对外联系工作,立场相当复杂。由于〈银之骑士团〉是〈协会〉要员,才能够如此强行决定任务分派,但树对此感激不尽。

换了新窗口就得花一段时间适应,照现状来看,他连这点时间都舍不得浪费。经过魔法决斗

加深彼此认识的克萝艾,可说是无可挑剔的人选。

事实上,〈协会〉之所以能接纳这般复杂的立场,大部份出于克萝艾在魔法决斗后的毛遂自荐,树却不懂她特地这么做的理由。

(……真是一直受她关照啊。)

树一脸为难。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才好。

红发女骑士望着树,以认真的口气说道:

「听说……前来伦敦的旅费让各位费了不少心力。若有必要,〈银之骑士团〉可以负担的。」

「那就太麻烦你们了。」

少年微笑道。

看着他渗出深深感谢的神情,克萝艾不知为何扭扭捏捏地触摸着耳环,继续往下说:

「既、既然签订了友好契约,骑士帮助朋友自是不遗余力。但是……」

「但是?」

女骑士看着眨眨眼睛的树,直率问道:

「据说树社长向〈阿斯特拉尔〉和〈银之骑士团〉以外的魔法师暗中交涉,此事当真?」

「咦?」

「我只是做个确认,不过消息来源颇具可信度。因此,为了慎重起见,我想确认传闻是真是假?伊庭树社长。」

克萝艾的问题像锋锐的利刃般,倏然刺进树体内。

「社长哥哥?」

「树?」

或许是克萝艾的话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美贯和拉碧丝也跟着回头。

少女骑士绝非不分轻重而好说话的人。

她在〈阿斯特拉尔〉的利益与自身所属的〈银之骑士团〉利害间划分出明确界线。所以,树也绷紧了神经应对问题。

「……呃,这是有理由的……其实在门口那边……」

他用手指抵着太阳穴,面有难色的想着该怎么说。

忽然间,树停住手指转向背后。

「——在门口的,是指这家伙吗?」

在树刚才穿越的玄关处。

奥尔德维恩·葛劳兹正露出锐利的犬齿站在那里。

半年时光让少年的亚麻色发丝变得更长,他一如既往穿戴着红色大衣与附耳罩的帽子,极为不悦地斜眼盯着身旁的人影。

门口还有另一个人影。

「我们在玄关前碰见,我差点忍不住出手宰了他。」

不仅在言语上凶狠,奥尔德维恩全身更是溢出凌厉的杀气。

实际上,他几乎是认真的。

会用几乎两字的问题不在少年的意志,纯粹是实力差距。

这个如尼符文魔法造诣早已堪称一流的少年,和对手间的实力差距。

于是——

平板的声调流入旅馆。

「我在门口等候了一会。」

「…………!」

美贯和克萝艾都浑身一僵。

拉碧丝也愣愣地歪头——唯独一人,只有黑羽流露哀伤与微笑交织的神情。

一个极为稀薄的人。

虽说眼睛、鼻子等五官个别看来也无法让人留下印象,但那名男子本身在更根本的部分就无比稀薄。这怪异的感受宛如看着立体投影,明明收到视觉讯息却无法产生任何真实感。

或许连落在地毯上的影子都更具存在感。

意外的是,男子名为影崎。

「半年不见各位,似乎多了新面孔。」

他难得弯起嘴唇——摆出形似笑容的表情,目光转向红发女骑士。

「你是新窗口吗?接触〈阿斯特拉尔〉的感觉如何?」

「……我认为是间很好的魔法结社。」

克萝艾的喉头微微哽住。

比起〈阿斯特拉尔〉众人,她说不定更熟悉这名男子。

也就是「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那真是太好了,看来诸位也日益康健。」

或许连机械语音都比他的声调更富感情。

相较之下,徒有人形的影崎恶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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