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银骑士与魔法师 第1章 春之魔法师(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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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
在一望无际的青空中,粉红色碎片翩翩起舞。
是樱花。
这是在日本被种植得最为广泛的樱花——染井吉野的粉红色。
轻飘飘,翩翩起舞。
轻飘飘,翩翩起舞。
海量的粉红色,同时四散而去。数以千万的花瓣,仿佛把空气本身都染上了色似的。
被描绘上春色的光与风,很愉快地照射并吹拂过布留部市的平凡街道,祝福着来来往往的新学生们。
过晌。
放学后的学校,众多学生们渐渐一个不剩。
在那校门口旁边,响起这样一个叫喊声。
「——果、果然还是难以置信!没有安缇莉西亚小姐和穗波小姐的学生生活什么的!这根本就是恶魔!」
抱着头的,是一个棋盘脸的高中生。
从校徽的颜色来看,应该是这个月开始就升为最高年级——高三的学生。
这人是山田。
虽然他现在还贵为堂堂正正的物理部部长,却不见丝毫相应的威严。不管从哪看他,都是算归家部(译者注:放学就回家,不搞社团活动),或跑腿一类的人吧。实际上,好像社团活动的核心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副部长,他貌似把大部分的全力都委托给那人了。然而,虽然他在社团成员里出乎意料地有人气,但却是他们高中的新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这、这个嘛她们两个,好像有蛮多家里面的原因的」
「可是啊,我还以为起码她们会来升年级仪式的!就算是一直在休学,自从修学旅行后都过了半年了啊!?在了解了天国之后,这种诅咒般的生活简直就是地狱!到底要我一直等到猴年马月啊!」
如诗人般向上挥舞起拳头,山田严厉地瞪着旁边的人。
「还是说,伊庭,就算那两人不在你也无所谓吗?」
「这个嘛,当然不会无所谓的……」
被问到的人一边慌慌张张地挥舞着手,一边后退一步。
这是个极度平凡的少年。
跟山田一样——今天起,就是高三的学生了。
这位男同学散发着,貌似哪个班都会有一、两个的小动物般人物气场。他那对人庄重的态度,和柔弱却温柔的眼神,让人觉得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不论现在起过多少年,那些美德一定都不会从他身上消失的吧。
但是。
认识少年的人,会注意到他的一个重大变化的吧。
那变化,既不是这半年来增长的身高,也不是悄然无声变得强壮的体魄。也非长年来残留的稚嫩在变得淡薄,并且参杂着那份威风凛凛与淡淡寒碜的侧脸。
而是更为,深远决定性的东西。
伊庭树。
“那只右眼,没有覆盖任何东西。”
可以称之为他的标志物的岂会皮革眼罩不见了,跟左眼一样——约为大大的黑眼珠,正映照着的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
「说起来,你那只眼情况怎么样了?」
树被山田问到后,眼睛一眨一眨的。
「这个啊……也没怎么样,就感觉蛮不可思议的吧」
「不可思议?」
「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用两只眼来看过世界。很奇怪是吧?明明已经取下眼罩过了好几个月了的」
少年,摸了下右眼。
那是只极其普通的,没有什么奇怪的眼睛。
虽然在眼睛内部寄宿着作为高中生他是有点豁达得奇怪一般的不可思议的深邃与感情,但那也没有超越普通的范畴。
“明明那是不可能的。”
明明这少年的眼睛,正是基于某个世界被奉为至宝的东西来着。
「呼嗯」
山田随声附和后,又提了个问题。
「话说,你也销声匿迹了整整两个月。就算你只在考试才现身,并且我们学校也比较放得开,但也真亏你能跟我们一起升到三年级啊。你到底,去哪了啊?」
「这个嘛,去了蛮多地方。……那个,去了中国和印度等」
「哈?」
「上一周是在澳门,昨天我才从香港的结社返回来……有一点点……嗯,累了啊……」
哈啊地叹了口气并按住半边脸后,树立刻注意到失态似的「啊」地一声抬起头。
「啊,不是的,那个!我去外国,那个是有很多原因的」
「…………」
山田,在注视着那样的好友一会儿之后,
「……呀,那些倒也没什么。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深究些什么了」
伴随着实际上心胸广阔——让人感觉到相识已有多年的落落大方的发言,嗖地扬了扬下巴。
「那边要怎么办?」
「诶?」
树,又一次摸了摸眼睛。
「……呼哎?」
叫了一声后,那手指停了下来。
那表情,仿佛是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出了校门后,可以看见道路两旁排列有序的樱花树。
有一个靠着一棵樱花树,蹬向这边的男同学。
那同学很引人注目。
从校徽的颜色来看,应该是新来的吧。
身着全新的制服的身高,比树还要低些。虽然瘦小的体格仿佛正好是两年前的树一样,但抱着胳膊的姿势和锐利的眼神,蕴藏着完全不符的凶恶。
披在后背的长发是亚麻色的,瞳孔是鲜绿色(eraldgreen)。
看着明显不是这个国家的各个表象,树的嘴巴是一张一合,僵硬得动弹不得,如此叫道。
「——奥、奥尔德君!」
奥尔德宾·葛劳兹。
站在那里的,是个跟树有着深厚因缘的,德国少年。
奥尔德宾信步走来,仰视着树的胸口一带。
「干什么。我在这你有什么意见啊笨蛋(dukof)。我提前告诉了你我今天会入学的吧」
「说、说是说了,但你看啊,该说是实际上看见的时候还是很有冲击力呢,还是说感觉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能的情形……」
「要监视你,自然是在同一所学校比较方便吧!再说,强行推荐人家说应该去上高中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
「呀,那个啊,是我说的……」
树,僵硬地点点头。
如果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这一定是想都没有想过的情形。
本来,奥尔德宾就有魔法上的制约,特殊的衣服和手套是不可或缺的,但貌似这件制服上也施加了各种玄妙。实际上,虽然跟制服还算相称,但他可还是带着手套的,为了让学校同意他的这身衣服,树把以前猫屋敷用过的诡辩搬了出来,说是出于宗教上的理由或是什么的。
(……我不是……很想回忆起来的……)
他不禁,露出苦笑。
因为在处理奥尔德宾的入学手续的时候,奥尔德宾原本就不想去学校,学校又被介绍来了个反抗心很强的学生,实在是让人头大。
要是没有山田的姐姐——保健老师苫小牧千鸟出谋划策的话,就不可能会有今天的这般情形的吧。不,像这样变成现实的这个情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啊,不过新入学的学生还有学校指南要说,还要过断时间才会结束是吧」
「我怎么可能会全听完。你,没有忘记今天的工作吧。也不知道托谁的福重复下单拿到的投标,可是要通通搞定的喔?」
「啊唔」
在再次被说中软肋的树旁边,
「——投标?」
山田歪着头问道。
「啊,啊,不,是我们这边的事」
「得了,快点过来!」
拽着想要辩解的树的制服袖子,奥尔德宾转了个圈。
力道之强,是从风度翩翩的身姿难以想象的,树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在一瞬间被带走了。
周围的学生们都在大喊大叫,两人的身影被那群人所吞没,一下子就不见了。
在那之后,
「…………」
被一个人留在校门口的山田,尴尬地闭上一只眼。
「在搞些什么啊,伊庭那家伙」
低声细语中,包含着些许的苦笑。
忽的,他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会平安,回来的吧」
在液晶画面上,还留有短信的历史记录。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穗波·高濑·安布勒。
她们再加上树根自己一共是四人,或是算上委员长功刀就是五个人,明明总是在一起欢笑胡闹——明明打算要一起混的,两位少女却忽然消失了。
那两人,总是夹着树,比谁都仇视对方。
或者说,那两人,比谁都认可对方。
「……真是的」
山田,也是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好友在对一些重要的事缄口不言。
这半年。
就连在穗波和安缇莉西亚销声匿迹以来,那个少年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
(……他那样子也很要紧啊)
他心想着。
并不简简单单地,只是说眼罩被取了下来。
方才的对话也有提到,寒假开始的将近两个月都下落不明后不久的树,就被绑带包扎成了个透明人似的。这都察觉不到异变的话,也算是相当的愚不可及了。
没错。
山田,也察觉到了。
虽无法明确说出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变化。
就算在学校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欢笑着,好友也确实是在脱胎换骨。
好友带着无法再次回来——不会回来的觉悟,走在某条道路上。
「…………」
闭上,嘴。
下定了决心,不去过问。
跟同为好友的功刀翔子,也一言为定了。
因为他们感觉到了,伊庭树下定了决心,要是那是与那两位少女有关的事,就绝对不会扭曲心意的吧。
不知道他被卷入的事件,有着多大的规模。
说不定,安缇莉西亚和穗波的失踪,也与什么更为重要的,更为深远且无可奈何的东西有着关联吧。
不过。
如果是树,就不会放弃的吧。
就算是千辛万苦,只要有能找回那两人的可能性,伊庭树都应该会勇往直前。至少山田能够确信,那两位少女,对树而言是有着那般重要的特别存在。
尽管那不过是年轻人的不成熟转牛角想法,但山田还是想那样相信。
所以,
「……好好加油,伊庭」
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棋盘脸的少年说出悄悄的鼓励话。
在远离了学校一段距离之后,奥尔德宾快速转身朝着的,是个人烟稀少的公园。
这是个极为小型,被夹杂在住宅地之间的公园。
不论是秋千还是跷跷板,油漆都脱落了很久似的,但出乎意料地没有锈迹。好像有谁一直在珍重地使用,时不时进行下维修。这地方就是有这般受居民喜爱——喜爱至今吧。
春天的明媚阳光,仿佛把它们的岁月都化为了浮雕似的。
在那样的公园里,被拉着制服的衣领,树被推靠在附近的供小孩爬玩耍的立体方格铁架。
「干、干嘛?」
「当然,是那个投标的事了」
露出虎牙,奥尔德宾说道。
他那样子,实在是无法正视。也许被hēi • shè • huì恐吓都比这舒服些吧。如字面所述,能面对真正的杀气的瞬间什么的,在现代日本是何等的罕见的现象啊。
「我有好好说过的吧?说过应该拒绝那个投标的。倒不如说是,最近一个劲工作太猛了,都没空闲核实吧。你的特训也是同时并行,投标可谓是是接连不断啊,的确公司的经济压力是减轻了,但别以为总是可以胡来乱来!在想些什么啊笨蛋(dukof)!」
「不…这个嘛」
树一边铁青着脸,一边含含糊糊地口齿不清。
他说不清楚的样子,挠着乱蓬蓬的头发。
可是,他却清晰地这么宣告道。
「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提升〈阿斯托拉尔〉的发言权吧?」
奥尔德宾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
他皱着眉,慎重地问树。
「……是认真的啊,你」
「嗯」
少年点点头说道。
而且,他以极为轻描淡写的声音,如此继续说道。
「我,打算在这一年,把〈阿斯托拉尔〉提升到bbb的评级」
「…………」
听到那话,奥尔德宾沉默了。
所谓评级,当然是由〈协会〉来评定的,
现在的〈阿斯托拉尔〉是被评定为bb的级别,『投标』的分配和各种补助金,还有刚才树说的发言权,基本上都是由这个评级来决定的。
在此基础上。
bbb的评级本身,对魔法结社而言不算是很高。
倒不如说,具有某种程度实力的结社,光靠实力就能爬到的极限……这样说比较好吧。
bbb评级和a评级之间的沟壑,就有那般之大。
再多说些的话,a评级和aa评级,aa评级和aaa评级之间的沟壑又有数倍之大,想要跨越就是难如登天。由于要变成这个级别的高评级是需要以十年为单位的对〈协会〉的贡献,还要有历史性的意义,所以一代人想要爬上那高度首先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安缇莉西亚所率领的〈盖提亚〉是具有何等价值的魔法结社,也可以通过这一点来推测出来吧。
(……那从一点来看,的确是有够不可能的)
奥尔德宾,闭上一只眼思考着。
围绕〈阿斯托拉尔〉的事,都极为复杂。
——比方说。
在去年的夏天,破例的两级特别提升的事情。
——比方说。
尽管如此,在不久后的秋天首领树被指定为禁忌,一时间被逼迫到山穷水尽地步的事情。
——还有。
现代的魔法世界,可谓数十年一遇的风起云涌状态的事情。
也就是说,可以称之为战争时期。
平稳日常的规则被打破舍弃,有能力之人来制作全新规则的时代。
英雄的时代。
或者说,强者的时代。
在此刻一口气让投标成功的话,就算无法突然获得bbb评级,也不能断言评级选定会议会无动于衷。因为要准备与跟〈螺旋之蛇〉之辈的抗争,想要补充战力的想法,在〈协会〉一方也是一样的。
(…………)
但是,有个问题不问不行。
他没有松懈握住衣领的力道,而问道。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执着于评级呢?」
「那种事,还用说啊」
树,断言道。
「连点级别都没有的话,是无法把穗波和猫屋敷先生夺回来的。也没有办法见到安缇莉西亚小姐」
「…………」
那些话,如果是过去的少年,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吧。
令人吃惊的,堂堂正正的进攻。
为了夺回该夺回之人,少年选择的既非奇计亦非不常规做法。
而是正直到愚昧的,理所当然的手段。不否认现在的魔法师社会,反而是遵守其规则,从正面击破,少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少年所选择的道路。
没有丝毫意外,但却是这半年百般烦恼之后所选择的方法。
叹了口气,奥尔德宾闭起一只眼。
「现在的,阿斯托拉尔(我们)的战力你是知道的才说的吧」
「嗯。我知道」
树又明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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