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话 然后，她最后……（3/4）

结果，远处有个少女背影。

那看起来没啥运动神经的跑步方式——肯定就是结野。

我朝着她的背影冲去。

刚刚才被我虐待的脚上筋肉再度发出哀嚎，不停地抽搐痉挛，但我还是继续跑着。结野的背影愈来愈大，我努力地用不输给风的声音，大声叫着：

「结野！」

结野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又加快速度离我而去……叫名字这一点可能有点失败呢。

我的双脚已经快要不行了，但还是跑得比结野快。我们的距离愈缩愈近，差不多不到十公尺的时候——

一个空瓶子被风吹落在结野脚边，摔了个粉碎。吓了一跳的结野停下了脚步。

「结、结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

「不、不要过来！」

放弃逃跑的结野面向我，大声说道。

「…………」

我当场停下了脚步。

我们现在正站在一个桥面很宽广的桥上。桥下是因为台风而河水暴涨的婉蜒河川。结野身体靠着桥的栏杆，一脸害怕地看着我。

「结、结野……」

「…………」

风声咻咻地吹过我们之间。

我以恳求的声音问道：

「结野，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要转学呢……」

结野的表情瞬间扭曲。

「因为……我看到你跟美绪学姊会觉得很痛苦啊，我真的觉得好痛苦，所以，只要转到由美的学校去，就再也不会看到你们两个人的脸了……」

「我跟石动学姊那天晚上一起在社办里的事是原因吗？那件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是间宫同学卑鄙的阴谋——」

「骗人！你骗人！那种谎话，我不想听！」

结野不停地摇头，两手捣住耳朵——唔唔唔，为什么你那么不听人家说话啊？

「这么说好了——假设，我只是说假设喔，就算我跟石动学姊真的在交往……」

「看吧，你们果然在交往！」

「我就说不是了嘛！这只是假设性的啊！就算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你要转学呢！为什么看到我跟学姊的脸你会觉得痛苦呢？」

「那是——为、为什么你还是不懂啊？笨蛋！迟钝！变态！呆头鹅！」

「呆头鹅……我、我不知道嘛！我真的不知道啊！为什么你要转学，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因、因为……」

结野两手在胸前紧紧交握，稍微弯着身体。

「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

她闭起双眼，流下了眼泪。

「因为……因为因为，我、我……」

她大叫着。

「我我、我——我喜——你」

那时——突然吹来一阵强风。

我睁大眼睛，看见被强风吹飞的长方形看板残骸，往结野直扑而去。但结野本人却没有发现到。

我反射性地行动。

我抱住结野的肩膀，跟她互换位置。

飞来的看板——直击了我的头部。

「……呜！」

剧痛让我的大脑摇晃，失去了平衡，然后——

「啊……？」

突然间，天地倒转。

一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掉到了桥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但已经太迟了。水流湍急、水量增强的河川，很快地就淹过了我的头。

「咳、咳噗……咳噗……」

糟了，这下可真的糟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强风煽动着水面，疯狂地想要把我拉进水底，我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我拼命地想要挥动手脚，但却一点意义也没有。冷静、冷静点啊，总而言之，先看看岸边，只要能游到那里的话——

「——呀啊！」

突然的疼痛，让我脸部表情抽动。

「…………啊……」

是因为我刚刚跑得太激烈了吗……

我的右脚小腿肚，居然抽筋了。

「咳噗……！呜呜……」

我的身体逐渐地淹没在水里，就像是有人拉着我的脚一样。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这下真的糟了！沉重的水包住我全身，我已经快要抓狂了。

「咳、咳噗……啊噗……」

我在水里乱抓乱挥。

「……啊……咳噗……啊——咳噗……！」

我喝进了大量的污水，连边哭边咳——的时间都没有，又被拖进了水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挣扎……

我像笨蛋一样地挣扎。

又痛又怕又苦，我几乎要疯了难道我就要这样死了吗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悲哀谁快来救我啊快来救我啊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来救我——

「啊……？」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

在波动的水面间——我看到了……

在激烈摇晃的视线里，我看见了在浊水里拼命划动的她。

小小的头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纤细的身体在狂风跟水里翻动，手脚凄惨地划动，看起来就像是溺水的样子。现在的她大概比我还要危险，然而，她的眼睛，她的大眼睛，却充满了坚强意志的光芒，她奋勇向前，直直地向我而来。

「…………」

那家伙……

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不是没有运动神经吗……她到底在干嘛啊……

她是为了要救我，所以从桥上跳下来的吗？到底在想什么啊？你怎么可能救得起溺水的人呢？应该是说，你比较像是溺水的人吧。莫非她不会游泳？看，又沉了。啊啊，嘴巴张那么大会喝进污水的啦。啊？嘴巴张那么大，是在叫什么吗？……原来如此，是在叫我的名字啊？你自己都已经那样子了，还想要救我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啊，你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唔唔唔……」

我紧紧地咬住嘴唇，咬到嘴唇都快裂开了。

「唔唔唔……呜呜呜……」

脚抽筋一定只是错觉罢了，绝对是。

我两脚在水里一踢，双臂强而有力地往上一抬，用力地划开水面。

「结野！」

我出声呼喊。

「结野！」

我喊着那个笨蛋的名字。

听到声音的结野往我这里看。

眼神一交会——结野不知为何居然微笑了。

那白皙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往前一伸，然后——

突然失去了力量，倒在水面上。

「——？」

应该早就到极限了吧，结野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结、结野！」

结野的身体往水里沉去。

我——就在那干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

「结野！喂！」

结野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可恶……」

我左手抱着结野，往岸边看过去——好远。

说不定办不到。一瞬间，我突然这么想。

「呜……！」

暴风跟湍急的水流想要分开我跟结野。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绝对不会！

我用力地握紧因为恐惧且衰弱而颤抖的右手，然后——

放开手，用力地划水。

「喝……喝……」

目标是岸边。我抱着结野，拼命地往前划。

「咳噗——喀喝……喝、喝……」

结野……结野……

混浊的意识里，我只能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结野……结野……结野……

全身的感觉都消失了，我的五官都被封闭住。但我还是拼命往前，靠着左手怀里的热源支撑着我，在黑暗里前进。

前进、前进、前……

「……！…………！」

——是什么呢？

「……！…………！………………！」

——远远地传来声音。

不，我并不是真的听得到，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我的世界被恐怖的寂静包围，身体几乎没有感觉。

我用力地挣扎着眼皮，然后从稍微睁开的缝隙中窥探外面的世界。

一个少女在我眼前拼命地叫喊。

她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应该是在叫着我的名字吧。

结野……

是喔……你、你没事啊……

太、太好了……

我安心地想要闭上眼睛——在那一瞬间之前，我突然想到：

该怎么说呢，好像现在闭上眼睛不太好的样子。

万一现在闭上眼睛，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我有这种感觉。

应该是说，我有在呼吸吗？

我不知道。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算了……结野没事的话就好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闭上眼——

「………………………………太郎！」

在压倒性的沉静中，只有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然后——在我的身体里吹进了气息。

好像有一股力量注入我体内的感觉，我试着稍微把眼睛睁大一点。

「…………」

结野的脸就贴着我的脸。

我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结野用右手捏住我的鼻子，然后……呃呃，该怎么说呢……嘴唇、嘴唇呃呃……也就是说……

我用自己的嘴唇感受到了结野嘴唇的触感，柔软到快要融化掉。从她嘴里注入的温热气息，在不停地不停地重复之中，我的四肢渐渐地恢复了力气——

「……咳噗！咳噗！」

我一边咳，一边坐起身。

「太……太郎！」

结野叫着我的名字。

「太郎……太好了……」

她突然扑进了我的怀里。

「结、结野……」

虽然她全身都湿了，但我觉得好温暖。我感受着结野的重量，心里想着：我们……到底怎么了呢？这里该不会，是天堂吧。

身旁就是湍急的河川。看来，我们应该是在岸上。

「结野，我……」

「谢谢你，太郎。」

「啊？」

「我因为溺水而昏倒，是你把我抱到岸边的喔……」

「……是、是吗？」

我完全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朝着岸边前进，但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如果真如结野所说的，那我还真想给自己的肉体褒奖一下。

「我马上就醒了，但你一直没醒……甚至还没了呼吸。所以我……我……」

「…………」

「…………」

我们两个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不看也知道，结野整张脸都红了。她慌张地放开我的身体，紧张地转移视线。

「…………」

「…………」

那只是单纯的人工呼吸，那只是单纯的救人一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呃呃……

这时——

我终于注意到周遭还有人。

我抬起头……

「啊……？」

石动学姊、间宫同学、小满老师、辰吉都在。

「……呃……啊……」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结野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好像她现在才注意到学姊她们的存在。应该是说，大家是什么时候……

「……因为我们担心冲进暴风里的岚子。」

石动学姊不知为何，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我就跟间宫先休兵，然后出来找你们。刚好这时候，碰到搭电车跟巴士来到机场的小满姊跟辰吉，所以就一起来找你们……之后，就看到你跟岚子在岸边。」

小满老师还是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辰吉则是有点贼笑地看着我们，而间宫同学呢……

「第一次的亲亲～跟变态亲亲！我给你我的爱！」

则是笑得有点怪怪的，口中唱着谜样的歌。

该、该不会……她们都看到了吧。

「啊，呃呃……不、不是的！这、这只不过是单纯的救人一命罢了……因、因为我想要救落海的结野，结果反而溺水。然、然后我，呃呃……」

我吞吞吐吐地说道。但却因为思绪太过混乱而说不清楚。

就在此时——

石动学姊笑得很开心地说道：

「间宫，看来这场对决是我们赢了。」

「……啊？」

间宫同学面向学姊。学姊则是两手环胸，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五日对决嘛，最后一天我们达成目的啰。你刚刚也看到了岚子跟猪太郎的样子，应该就明白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头脑有问题喔？」

「你还不懂吗？猪太郎落水的这一连串事件，这就是——」

学姊指着间宫同学——

「就是我们治疗岚子男性恐惧症的——计划啊！」

——自信满满地说道。

「…………」

间宫同学一脸哑然的表情。

「你，难道……以为会有人相信这么简单的谎言吗？」

「这、这才不是谎言呢！」

「美绪，我也觉得这很难说得过去啦。」

小满老师在石动学姊耳边说道。

结果，石动学姊很生气地跺着脚。

「可恶……可、可是，要说谎的话，你说的谎更过分吧！」

「你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