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wberry Time(2/4)
『…………』
双颊略微泛红的思念体望着和臣。
我还在佩服和臣处理得当时,却无意间与回过头的思念体四目交会。
她那苍白而病态的脸庞对我露出了羞赧的笑容,霎时,一股原因不明的恶寒窜过我的背脊。
果不其然,思念体模样害臊地指着我,满脸通红地对和臣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人家想选那个男孩子。』
「耶!」
和臣完全不理会因突然被点名而震惊的我,满脸亲切笑容地朝对方点头。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已经发现你一直在注意勇太,所以才会刻意问你。既然如此,勇太也该欣然接受……」
『你长得跟我以前喜欢的人好像……』
「咦……不对啊,耶?等、等等……」
「我反对!」
日奈用力地以单脚跺地,制造出好大的声响,和臣见状则轻轻地眯起一只眼睛。
「今晚日奈的『轮值』工作应该是完成对方的心愿,让思念体获得解放,哥哥,我应该没记错吧?」
「话、话是没错啦,可是……」
「不可能的,我根本就无法胜任。」
我好不容易才从干渴的喉咙中挤出这番话。
狐狩田学长这时代替皱眉噤口的和臣挺身对我说道:
「这可是依照她本人意愿所选的。如果因为你拒绝而使她无法完成心愿,她搞不好会堕入负面的情感中,从中立转为邪恶的思念体喔。」
「呃,可是……」
「怀抱负面的情感后,她想要维持现况就难了,最后还会因负面的情感失控而丧失自我,成为盘据于宵森的怪异现象之一。」
每当狐狩田学长以这种口气跟我讲话时,就代表他已经确定我一定会屈服。这种头头是道的理论我的确很难反驳。
「……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她在思念体当中应该算相当强大的一类才对。一旦失控,诹访部跟山神想要收拾就更加棘手了。」
「那、那的确很麻烦啦,可是我……」
「要拒绝也是你的自由,不过倘若她变成邪恶的思念体,那你最好先想想届时该如何负责。」
强大的思念在宵见里中会化为实体,而且只要思念愈强,这个实体就会更清晰鲜明。
大部分的「思念」在日出后就会如雾气般消失,只有非常强大激烈的才能形成所谓的「思念体」。
尽管那些强烈的愿望起初动机很单纯,但因无法实现而扭曲后的反扑力道也同样很吓人。
我想起上个月跟日奈携手解决的某个事件。
亡者与生者的思念、憎恨、嫉妒、杀气、悔恨,在经过长年的岁月后可能偶然成长为「思念体」,对依然存活的人造成危害。
如果对方也因此出现扭曲的话,不管是对她自己或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的结果。
「我坚决反对勇太扮演她的男朋友!」
日奈使劲把我摇摇晃晃地往后推,挡在我跟狐狩田学长之间。
「……呼嗯,我知道你很想独占勇太,不过这也是为了『轮值』,应该以公事为优先吧?既然你身为诹访部下任当主……」
「独占?你在胡说什么呀!」
对于露出轻薄笑容的狐狩田学长,日奈毫不动摇地回答着。
她双手擦腰、抬头挺胸地逼视学长。
「我就是因为我们的『轮值』工作所以反对。我跟勇太相处那么久了,这里最了解他的人铁定是我。」
「日奈,你……」
我不由得感觉到一股暖意流过胸口,并在体内扩散开来。
思念体少女则交互端详我与日奈,因疑惑不解而垂下双层。
『……这个男孩子是你的男朋友吗?』
「才不是哩!他只是我的奴仆!就算退一万步也顶多让他当个青梅竹马!」
这种使尽全力的否定态度让我忍不住想开骂,但这时如果将抱怨脱口而出的话,只会坏了日奈难得替我作出的辩护,所以我只好闭口不语。
日奈侧目瞥了我一眼后再度转向学长,以激昂的口吻强调:
「思念体想追求的是美妙的恋情,如果让这种笨手笨脚又迟钝、完全不懂如何与女性相处的勇太充当她男友,原本应该要消失的思念体也会不愿意消失了!」
「——喂,等一下!」
不过,日奈所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如果是要抵御接连出现的怪异存在、寻找隐藏的敌人位置,这种任务交给我就很合适;但说起以恋人身分伴随在女性身边嘛……
我又不像和臣或狐狩田学长那样油嘴滑舌,此外也不够机伶。
然而那两位高手这时却不约而同地对我咧嘴一笑,还一左一右抓着我的肩头,以不让背后思念体听见的音量对我咬耳朵。
「——技术面的问题你不必操心,为了让你完美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我跟和臣会在一旁偷偷地指点你,你就安心上吧。」
「我与狐狩田会动用所有的经验与知识充当你的顾问团,这么一来就没什么好担心了吧?」
只见他们以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以及虚伪的慈爱笑容对我怂恿、催促着,我心中『不好的预感计量表』再度陡然上升了。
高挂在空中的下弦月于枯萎的草坪投下淡淡的影子。
我与思念体并肩在深夜的中庭散步。
『……能跟山神同学约会,简直就像作梦一样。』
思念体在半空中轻巧地踱步,还刻意在我面前转了一圈。
我们是从几天前开始交往的。我在收到她的情书后,才知道她从以前就暗恋我很久了,最后终于光明正大地变成男女朋友——至少故事的设定是这样。
根据她满脸通红、情绪兴奋地对我转述的内容,我从小就因为家里开设武馆之类,所以经常被不良少年盯上,同学都不敢跟我走得太近,刻意与我保持距离——至少故事的设定是这样。
『……不过!只有我在某个下雨的日子,亲眼目睹山神同学温柔地将浑身被雨淋湿的小猫拥入怀中!』
这位思念体尽管外表楚楚可怜,一旦开始述说脑内的妄想后情绪就会变得亢奋异常。被她这股气势压倒的我也只能「哈哈……」地勉强搭理着。
不过,她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反应,依旧继续述说那些纯属幻想的情节。
『然后,山神同学只有跟我在一起时才会露出原本的温柔模样,只有面对我才愿意解除心防!』
虽然我对她妄想中的山神为何态度那么高傲感到很介意,但对这种虚构的情节吐槽也没用吧!
然后,依据设定,今天是我们开始交往后的第一次约会。
虽然这么说对她很不好意思,但我真希望约会能早点结束,她也好快快安心去投胎。
我们在中庭一隅的某株古老樱花树下停步。
我们两个双双抬头仰望月色,可以发现细小的花瓣正随风缓缓飘落。
樱花盛开的季节早已结束,所以那些花瓣都不是真的,而是之前大家以碎纸片合力制作出来的替代品。
柠檬此刻正潜身于樱花树上,看准时机为我们洒下花瓣。
思念体望着随风而逝的假花瓣,眼眸闪闪发亮。
『真美。』
「是啊。」
然后我就陷入了沉默。
(——喂喂,这种时候不能像个闷葫芦一样啊,赶快设法继续维持对话。)
狐狩田学长斥责我没用的说话声透过与手机相连的耳机传人耳中。
因为思念体存活的时代,手机还没流行起来,所以我才敢偷偷以这种方式与学长们联系,接受他们的指点。
学长们与日奈现在应该躲在校舍后方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吧。
我偷偷背对思念体,朝着挂在胸前的麦克风压低音量回答:
「——这我知道,难道就没有更具体的建议吗……」
(趁机说出最近流行的笑话如何?)
(等等,她可能听不懂吧?毕竟出生的时代又不一样。)
(既然如此,就来个※麻将自摸时的奇特喊声如何?这一类的知名搞笑方式应该会有用才对吧?)
(译注:这是日本老牌搞笑演员谷启的绝招。)
「…………」
一开始,我因为非常紧张,所以几乎没去思考那是不是他们两人的任性胡闹,对建议都照单全收。
因此,我才会在呆板地说出「你的眼眸中闪烁着星光」的台词后惨遭痛斥,或本来应该是正统选项的夸赞对方头发与打扮,也在突然想起思念体根本无法改变外型后顿时觉狼狈不堪。
对方依旧在漫天飞舞的假樱花瓣下眨着一双眼睛仰望我。
『……我好喜欢这棵樱花树,真希望能永远跟山神同学一起欣赏。』
「的确很漂亮。」
『嗯。』
(——勇太,你怎么又让对话结束了?)
「赶快想点话题啊,例如……讨论赏花会场的垃圾处理问题。」
这跟思念体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好美——凑近对方耳边如此说悄悄话搞不好会很有效喔。)
——那是什么建议啊?
本来应该是成双成对伫立在樱花树下悠闲欣赏樱花风情的浪漫时光,却因那两人接连而来的乱七八糟的指令搞得我不由得皱眉。
「我知道你们很想整我,但就算要骗人也好歹想一些容易使人上当的谎言吧。」
(是吗?既然如此,试试这个如何?用决胜负的一句话一口气让对方获得净化吧,勇太!)
我比你们更希望事情会这么顺利……
「等一下你要一字一句照着我说的话对她重复一遍喔。」
「——知道啦。」
我表情僵硬地重新转向思念体。
她则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仰望我。
(听好了,一决胜负的台词就是这个——)
我紧张地竖起耳朵。
(——名字!)
……咦?
(就是这样,快上啊,勇太!)
「等等,真的要这么说吗?」
『你怎么了?』
「啊,不,没事没事。」
(勇太你快点说啊!)
「可是,这么说会出乱子吧……!」
(就是现在,不然会来不及!快点!)
我先深呼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后,才将狐狩田学长指点的决胜台词说出口:
「我发誓,从今以后玩的每一款游戏,女主角的姓名都要输入你的名字!」
一口气说完了,然而……
原本以微笑凝视着我的思念体,这时却突然微微歪着脑袋僵住了。
『……也就是说,你要。带我去甲子园啰?』
(译注:此处日文的游戏跟比赛是同一个字。)
「——学长!她根本搞不懂游戏的意思啦!」
(糟糕……我忘了昭和时代根本没有美少女游戏!)
「不,这跟游戏种类无关……」
(还是我衷心推荐的『每天结束时,我都要望着这世界最美的景致——你的笑容入眠,baby』这句比较好吧?)
「——抱歉,最后一定要加『baby』吗?」
(你在怀疑什么,勇太?『baby』才是这句甜言蜜语的关键啊!)
和臣以一副我什么也不懂的口气透过耳机对我大声嚷嚷。
无巧不成书,原先覆盖夜空的乌云散开了,点点紧星从后方探出头来。
思念体开始以兴奋的模样指着夜空中的星星。
『……那是北斗七星,还有小熊座跟大熊座。前端那颗小而闪亮的就是北极星,另外那边那颗则是处女座。』
「你对天文很了解吗?」
『我从国中部开始就是天文社的成员呢!』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再度仰望夜空。
『虽然现在这个季节看不见,但其实还有个叫仙女座的星座唷。那个典故是出自某位被海怪当作活祭品的公主,被英雄珀耳修斯(perse)所救的故事。』
「珀耳修斯?打倒蛇发女妖梅杜莎的那个人吗?」
『嗯,就是那位王子救出了命在旦夕的公主安德洛墨达(andnda)。)
看着对方喃喃自语般的出神表情,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呃,如果是什么不治之症我就没办法了。」
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望着我,我则有点尴尬地继续解释道:
「但是,假使你像安德洛墨达公主那样被邪恶的怪物狙击,我一定会赶过来救你脱离魔掌。」
『山神同学……』
(——你就不会想点更甜蜜的台词吗?)
耳机中再度传出狐狩田学长的怜悯声。
「——不,我本来就没打算说甜言蜜语啊。」
(你就是我的安德洛墨达,当你哭泣时我一定会当你的依靠……例如这样的啊。)
(就说即使这颗星球消灭了,也无法使我离开你的身边,没错,就好像珀耳修斯与安德洛墨达一样……诸如此类的。)
(能拯救你的就只有我了。只要是让你悲伤难过的事物,我一定会舍命消灭它们,就好像珀耳修斯一样……随便变化一下就有好多种说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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