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破日常生活的呼唤声(1/3)
第一章打破日常生活的呼唤声
在县立虹原高中,每年十一月上旬都会举行马拉松大赛。起点是高中的大门前,跑过产业道路及县道、省道环绕市区,终点是在位于十五公里外的河川对岸。每年的路线和距离都没有改变,而且所有学年的男生女生都得一起跑。
马拉松大赛当天,住在靠近路线的居民,或中小学的相阔人员都会静静地垂头丧气。这是因为学力和运动两方面都算不上优秀,只有充满活力这点在市区赫赫有名的高中生,会大声喧哗经过附近的关系。在马拉松大赛当天,虹原高中的老师都平静地感到欢喜。这是因为学力及运动两者都不算出类拔萃,只会吵闹的学生全都跑到校外去的关系。
学生方面,也沉醉于当天可以一整天不用上课,和隔天可以放假,所以会较为顺从地参加活动,而且风雨无阻。如果没有相当重大的事,就不会停办。事实上从创校以来,就不曾有中止的纪录。这就是虹原高中的马拉松大赛。
虽然学生是较为顺从地参加,但却不是所有学生都认真专注于活动上。以走路开始的学生还算是比较认真的,有任意脱离路线跑去玩耍的人,也有跑回家的人。甚至也有搭上路过的脚踏车,直接请人载到终点的学生。
没有什么优胜奖品,所以就慢慢来吧。这就是对大多数虹原高中学生而言的马拉松大赛。
但是,对田径社员来说的马拉松大赛,却另有意涵。
就竟是从何时开始的,至今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虹原高中田径社里,有个「在秋天的马拉松大赛里,社员必须在全校十名之内抵达终点」的规矩。田径社等于跑得快,因此所有人都擅长跑马拉松——想让这种充满偏见的威风在校园里众所周知,大概是某位虚荣的学长所定下的吧。这是社员们一致的想法。
「太勉强了。」
对社长简洁的一句话,社员一起点头赞成。社员人数男女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二位。要让前十名由全体社员包办的可能性极低。更何况是目前在社团活动中,躲在室内玩扑克牌比努力于田径竞技更为盛行的事实。这是因为秋意日深,在户外活动会感到寒冷的关系,社员的身体全都变迟钝了。而说出「在运动会的百米赛跑上,可以轻松超越书法社的人」的,是社团内脚程最快的二年级社员。但所有社员中有人能跑进前几名的可能性,还是低到谷底。
「话虽如此,但规矩就是规矩。因为太勉强而打一开始就当作没看到,这就太不像运动员了。」
社长说完,社员又一同点点头。
「在大赛之前实际前往路线,像个田径社员地练习吧。不过,大家别太勉强啰!」
所有社员都在等着下一句话。
「我们到比赛路线,去外头快乐的玩玩吧。」
社员全都感到高兴。
就这样,在大赛开始前一星期的某个黄昏,所有社员一起出发到马拉松路线。在稻米收成结束的田地追着蜻蜓,在迎接枫红的枫树下举行宴会,依照计画快乐地度过。夕阳马上就被黑暗吞噬,没多久浓浓的秋夜到来了。即使如此,宴会仍继续下去。
饮料喝完了,猜拳猜输的一年级女社员被派去买回来。因为马拉松路线设定在车辆稀少的郊外,所以四周几乎没有商店。最近的店家是徒步要花十分钟左右的便利商店。
「你用跑的。」
社长对那个女社员说:
「像个田径社的样子,让我们瞧瞧你的速度!」
女社员回以「没办法啦」的苦笑后,慢慢地跑开。
二十分钟后,买完东西的女社员回到宴会地点。那是位在稍微偏离田间小路的一个小公园。虽然是因为周边树林有非常漂亮的枫叶才选定的地点,但在太阳已经西下的现在,叶子的颜色全都无法区别。
就算太阳出来时,大家也因为专注于吃吃喝而没怎么去欣赏树木。女社员嘴里这么
嘀咕着,踏进公园的腹地之内。而之前社员再怎么踹都不会亮的路灯,终于点燃亮光。
真是安静啊。在女社员离开之前,是笑声及掌声大到连栖息在树林里的小鸟都会逃之
天天的吵闹。现在却没听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有微风吹起,树叶摇动的声音微微响起。
大家应该回去了吧?女社员环顾着四周。地面上枫叶散落一地。在老旧的路灯照耀下,每片叶子都返照出相同的红色。
去捡一片来看看吧,女社员不由得跪在地面上。但此时,她伸长的手停了下来。好奇怪。指尖上并没有预料中的叶片触感。她所碰触到的,是像冰冷液体般的东西。
是血。女社员丢下购物袋,朝公园深处跑去。所有的社员应该在里面的溜滑梯前,围成一个圆圈坐着。而且,应该是哈哈大笑的。
女社员在溜滑梯前停下脚步,吞了一口气。有好几个人影倒卧在地。有二十一人,是除了自己以外的田径社员。代替垫子的报纸染成一片血红。在他们周围,也有误认为落叶的红色物体飞散着。
女社员飞奔到同伴身边。社长、社长、社长。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在陷入混乱,只顾着呼喊的她背后,树林正沙沙地摇动。
有个脚步声响起,刺进女社员的听觉。恢复神智的女社员缓缓回过头。在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是个男人。男子手中拿着一根又长又尖的棒状物,尖端有红色的水珠滴落下来。
「……为什么……?」
女社员睁大双眼提出疑问。在男子背后,真正的落叶随风飞舞。男子举起了手中的凶器。
在迎接秋天结束时节。
在冬天准备开始之际。
虹原高中的马拉松大赛,决定自创校以来首次停办。
放学后,到虹原车站附近的流行大楼买袜子,在卖场的一个角落也陈列着围巾。
冬天接近了。仔细想想都已经十一月了,一条丰花心中感慨着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伸手拿起商品。毛线的柔软触感令人感到愉快。她想起在前几天的天气预报里,有讨论到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早来临,而且也比往年还要寒冷的话题。
看到围巾的标价是两干圆,丰花口中说着「放弃」,然后把东西放回原位。丰花下定决心,今年一整年都不买金额超过三位数的东西。虽说是不买,但正确来说是不能买。连买个三位数以下的东西,每次都得跟钱包里的内容物做严格讨论。
如果减薪期间结束再过来看看吧,丰花对着店内的镜子低声自语。在镜中,穿着虹原高中水手制服的长发少女,紧握着三双七百圆的袜子横眉竖眼。
「如果是围巾,自己会编的话就很省钱。」
一同前来买东西的同学挑选着包包,对丰花这么说。
这名同学虽然不知道丰花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及她正接受那个组织非常严厉的减薪,但却明白丰花的钱包里面总是很轻——缺钱并不可耻,大概吧。丰花最近一反常态地,决定对周遭坦率说出实情。
在放假时受邀出去玩,就算拒绝,也不会被人认为很难搞。而零用钱充裕的朋友,也曾请她吃学校午餐。今天也是因为有朋友给她这家店的五百圆折价券,丰花才有可能来买东西。
想着交友关系真的很重要,丰花回应同学:
「编织啊……我也做得到吗?我从来没做过耶,手边也没有工具。」
「没那么困难啦,我来教你吧。」
同学把包包放回架上回答她。
「我家里还有很多没在使用的钩针和多余的毛线,我也拿来给你吧。」
「真的吗?那么,不知道我能不能编出手套或毛衣。」
「只要努力,我想一定可以的。你是想把冬衣全都换新?」丰花做出「算是吧」的回应,暧昧地笑着。事实上,不管是围巾、手套还是毛衣,应该都在家中的某处,但她却不知道放在哪里。这是因为负责保管家人衣物的妈妈,九月份和爸爸吵架回娘家后,就一直都没回来的关系。
在进入十月前不久,为了制服换季,丰花和双胞胎哥哥京介一起在家里搜索,花了几个小时才发现冬季制服。然后,在刚迈入十一月的昨晚,举行了「在真正变冷之前挖出冬季服装大会」。但找出来的却只有丰花在幼稚园时所穿的毛线内裤。
丰花想着家庭不和谐真的很辛苦,朝收银台走去。收银台旁边摆了一棵桌上型圣诞树。虽然心里觉得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以上,会不会太猴急了?但随着叹息,丰花重新思考。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所以说「一整年减薪十成」的可悲待遇和这段期间的回忆,应该也会轻松度过。丰花如此相信着,更加振奋精神。
收银台看似空闲的店员,仔细地为她包装商品。不光是这家杂货铺,整幢流行大楼看起来都很冷清。如果是在平常,这里会是因傍晚下课学生而混乱的大楼,但最近的来店人潮却似乎不太妙。前些日子在大楼后门附近,发生了高中生被可疑份子袭击受伤的事件。
根据报纸报导,受害者是就读市内私立高中的两人组。他们被从街角出现的可疑人物以类似棍棒的东西殴打,手腕及脚都被打中,连在杂货铺刚买来的玻璃小饰品都破掉了。因为天色昏暗,受害者没看见对方,所以犯人至今仍未抓到。
「事件要是能早日解决就好了。」
因为觉得店员可怜,丰花不由得对她这么说。店员则用力点头。丰花环顾着店内,偷偷地叹了口气。自己要是能做些什么就好了,但这里却不是身为矫正术者的丰花所负责的领域。
「我认为犯人是后门的警卫。」
同学站在丰花身边环臂说道:
「事件当时,偶然离开负责区域,回来之后就发现受伤的被害者,这一定是他凭空捏造的。第一发现者大多都很诡异,所以犯人是警卫。丰花你不也是这么想吗?」
因为同学打算表现锲而不舍的推理,所以丰花提出边走回家边讨论的建议。同学几天前经过书店时,受到名为「秋季推理展」的艺文活动牵引,之后就迷上了推理小说。但她的推理只是跟着线索来怀疑人,并不是太聪明的方法。
离开商店的丰花两人,开始走在车站前的马路上。时间是下午五点。昏暗的天空中没有留下夕阳的颜色,寒冷的风将路树的落叶带走了。朝车站方向的车道开始壅塞,车灯的光芒连绵到远方。
「我们学校的事件,一定也是一样的。」
同学开始说道:
「听说是偶然经过现场的人去叫救护车,所以那个报案者就是犯人。」
所谓的那个事件,是大约一星期前,在马拉松大赛路线上正在练习的田径社社员受伤事件。正确来说并非正在练习,好像是正在路线附近的公园玩乐的事件。公园里出现了某个人,手持类似钝器的东西突然攻击田径社员,然后马上逃走。所幸听说没有受到致命伤势的重伤者,但有几名社员的腿骨断了,必须住院治疗。
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加上那座公园昏暗,所以完全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不论是对社团老师还是警察,田径社员似乎全都这么回答。
接着在两天后的傍晚,就发生了流行大楼的那次事件。虽然被害者就读不同的学校,但两者都是市内的高中生,并且都是在黑暗中突然遭人袭击。因此也有人提出这是同一犯人所为的看法,但无论如何,两个事件都还没解决。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害事件,对于有很多不良学生的虹原市来说并不是特别稀奇。事件过后,在校园里大多数的学生都热衷于「犯人的目标」,但对此感到厌烦的人则全归纳出「犯人是逃得很快的不良少年」的说法。
「我认为犯人是只以虹原市内高中生为目标的特殊变态。」
同学率先爬上了天桥阶梯,用力点着头。
「变态都有一个很大的目的。田径社的事件,是以马拉松大赛陷入中止为目标。而刚刚的流行大楼事件,则是以对经营带来影响为目的。」
「有各种不同企图的变态啊。」
丰花打着呵欠反问道:
「可是这样的话,犯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如果是讨厌马拉松的嫌犯,应该是在附近……」
同学瞄了丰花一眼后,就对自己的推理如此这般地开始嘀咕着。丰花则将书包、用布包裹的道具玲洗树树枝抱在胸前,露出苦笑。丰花不擅长跑马拉松,她的确思考过要是大赛中止就好了。虽然对受伤的田径社员不太好意思,但老实说中止比赛让她松了一口气。当然丰花不会为了取消比赛,而做出攻击学生之类的行为。
如果持有强烈的恶意伤害他人,负面情感会对土地产生影响。这种影响,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专门术语称之为「闭塞」。矫正术者的职务是净化闭塞,及为了防止再度发生,而必须解开造成闭塞的原因。流行大楼和马拉松路线这两个事件,虽然警察持续进行搜查,旦这个土地的矫正术者也应该会暗中展开行动。
「话说回来,一开始要编什么?」
同学停下脚步,突然改变话题。看来是对推理感到厌烦了。丰花心想,她不再讨论事件话题也只是时间问题。
丰花也将思考切换到新的话题。
「你觉得做什么比较好?我真的是个外行人。」
「那么,首先就编围巾吧。我想这很适合初学者,比较容易上手。毛线你想用什么颜色?虽然大部分的颜色我家里都有啦。」
「这个嘛…」
丰花不由得看着天桥下方。一对亲子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不知是在哪家店拿到的,小孩子的手里拿着带有细绳的黄色气球。丰花以直觉做出决定。
「其中一条就用黄色的吧。」
「你要编两条?」
「嗯,另一条用朴素的颜色,就选白色吧。啊,不过那小子不管在哪里马上就躺下来睡觉,这样好像会弄脏耶。还是选个脏了也不明显的颜色比较好。」
丰花一说完,刚爬上阶梯的同学回过头来,露出笑容。
「你说的『那小子』是一条同学吧,你连哥哥的份也要一起编?真体贴。」
「我只是顺便编的。」
丰花鼓起双颊说道:
「只是顺便而已,况且完成之后我还要跟他讨工本费,五万圆。」
就在同学说出「好贵的高级品」,而重新转向前方时——
从对向走来的路人身体,碰撞到同学的肩膀。同学脚步一个踉呛,身体撞上天桥的护栏。虽然没看清楚长相,但似乎是个高大的男子。路人连声抱歉都没说,就从丰花身边走过。
「等一下!连句抱歉也不说,你是想怎样?」
即使丰花对他呼喊,男子仍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离去。他穿着衣摆很长的黑色大衣。大衣的下摆像是拒绝什么似地僵硬地摆动。
丰花一把抓住同学的手肘。而恢复姿势的同学回以「谢谢」的微笑。看来她似乎没有受什么伤。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丰花又再度鼓起脸颊。
「而且,他还穿着好像很暖和的大衣。就算听说今年会怎么寒冷,但才十一月刚开始而已,太逊了啦。如果现在就开始穿那种冬衣就不妙啰。因为之后还会更冷。」
「我真的不要紧,你就别那么生气啦。」
同学露出苦笑,用手指戳戳丰花的肩膀。
「丰花你对软弱的人很严厉耶。唉,这也是没办法啦。因为丰花你所爱的人,是虹原高中第一的不良学生啊。」
「我就说我没有特别喜欢京介啦,况且那小子不但有下床气又软弱。」
丰花把嘴巴翘得更高,看着天桥底下。穿大衣的男人撞到刚刚那对亲子。小孩跌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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跤,气球的绳子就从手中脱离。丰花在无意识间,发出小小的声音。
「尽管如此,文化祭和期中考都结束了,马拉松大赛也中止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活动耶。」
又再度乾脆改变话题的同学,率先迈开脚步。看来她并没有注意到丰花和天桥下所发生的事情,不断地向前走去。
「说到下一个活动,在圣诞节之前应该不会再有了吧。因为这么空闲,所以我会好好指导丰花编织的。」
丰花打算回答的声音,被突如其来响起的汽车喇叭声所抹消。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横越过车道。
飞到空中的黄色气球,勾住路树的枯枝,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即使有光流脉使者的专属医院——虽说在院内所进行的大部分治疗都是念诵咒语,称作治愈术的特殊方法,但大致上的制度似乎和一般医院没两样。门诊时间是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为止。周日、祭祀日、周四及周六的下午休诊。而住院病患的面会时间是到下午六点结束。
一条京介经过柜台,是在接近结束时间的下午五点三十分。
在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本家」的附属机构所经营的这所医院,京介这个夏天曾经住院一个月左右。之后到现在就一直没来看过病。因为住院病患中没有要会面的朋友,所以应该是和这里无缘。
在柜台前面的电梯大厅前,站着一名女子。纤瘦的中年妇女一看见京介的身影,就点头微微示意。因为她穿着白衣,所以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吧,但京介却没见过那名女子。他住院期间的负责医师,是个异常肥胖的男人。
「你是一条京介吧?」
女医生开口询问,低沉的声音在电梯大厅回响。一看到京介点头,女医生就缓缓地走过来。
「我接到家长的联络,要来接你。」
「家长……」
京介环顾着四周。大厅内除了女医生和京介以外并没有任何人。把京介叫来的本家统率者,家长远峰秋一的身影当然也没看到。
「听说是突然召开会议。」
女医生脸上浮现出像是职业笑容的笑脸,朝电梯方向栘动。
「他有留言要我跟你说:『把你叫来这里自己却不能过来,真是抱歉』。」
女医生一按下按钮,两台电梯之中,有一台的门马上就打开了。
「想让你见个面的对象就在六楼住院。我们走吧。」
女医生走进电梯,像是在催促似地对京介点头示意。对于「想让你见个面的对象」,京介完全摸不着头绪。虽然全无好奇心,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着走进电梯。
京介和双胞胎妹妹丰花,都是本家正式登录的矫正术者。如果本家的首长说要他们过来,他们不可能没有回应。但像是对家长的忠诚心这种高贵的气魄,就算在内心如何寻找,很可惜地却找不到。不过对于在不遵从命令的情形下,来自副家长所下达的处罚,光是想像心脏就痛了起来。
「刚下课?」
在电梯里面,女医生看了京介所穿的学生制服一眼,说道:
「约定的时间我记得是五点钟吧。因为你迟到满久的,所以我还挺担心的。因为最近发生了许多危险的事件。」
京介简短附和一声,不自觉地低下头。他心想,为了调配放学后到五点之间的时间,而在空教室睡觉睡过头的事,就没必要正经八百地回答她了。
「真辛苦,学生和术者两者兼顾。」
在老旧电梯发出的上升声音下,女医生带着侧耳倾听的表情。没多久,电梯就抵达六楼。
六楼的走廊一片昏暗,前方只能看到一扇像是病房的门板。周围没有病患或护士的身影,也完全没有声音及人的气息。女医生朝着那问唯一的病房,笔直地迈开步伐。虽然没有任何说明,但落后几步距离的京介也跨出脚步。
女医生用钥匙打开门。在那之后还有一道门,但却是全都用厚重的透明玻璃所制成的特殊门。在玻璃的另一边,可以看见狭小的个人房。
房间里面没有窗户,在天花板的角落,装置一个发出淡淡橘色光芒的照明灯。是个光源只有那个的昏暗房间。沿着最里面的墙壁所装设的床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因为黑暗的关系无法进行确认,但京介感觉那不是自己熟知的面容。
家长远峰所说想让自己见面的人,就是这个男人吧?京介坦率地向女医生询问:
「那个人是?」
「在本家高层担任某项职务的人。」
在玻璃门前停下脚步,女医生回答道:
「不过,据说他没有实际负责职务。应该说已经无法负责比较正确吧。」
并排在女医生身边,京介静静地皱起眉头。在紧盯玻璃的的过程中,感到有种像是在观察关进展示柜里动物的错觉。在玻璃的另一侧,男病患静静地闭着眼睛。
「是因为生病吗?」
京介一提出询问,就感觉女医生的视线有几秒钟的时间,固定在自己身上。当京介回看她时,女医生的双眼已经转回病患的方向。
「这名患者,」
大概是感冒的关系,在只简短咳了一声后,女医生说道:
「是无效治愈体质的第七阶段。」
经过几秒钟的思考,京介先轻声附和一下,有意识地将空气送进乾渴的喉咙里。
所谓光流脉使者特有的无效治愈体质,正如其名,是对身上所受的伤变得难以治疗的症状。进展的阶段可以分为七层,随着阶段提升,就表示如此一来肉体就将接近消灭。
在玻璃另一边的病患,是这个症状的最终阶段。而京介现在则是被诊断出第四阶段。这名女医生大概也是从远峰那边听说这件事吧。
病患的身体几乎全被棉被覆盖,但在看得见的部分,却没有看到们得一提的伤口。到底是因为什么问题而送进这种病房?大概是看穿了京介的疑问,女医生用食指敲打玻璃,促使京介注意。
「病患的右手小指,你看得到吗?在指尖的地方有个小伤口。」
虽然将意识集中在视力上,但从京介所在的位置看不见那个伤口。女医生背对着玻璃说道:
「似乎是被文件或书籍,还是处理纸张时所造成的伤口。一般而言就算是擦伤,也会演变成严重的伤口吧。但是这名病患因为是无效治愈体质第七阶段,所以无论是治愈术、药品,还是人体本来拥有的自我回复力,全都无效。」
「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口,就住进这样的个人房?」
「正因为是这种程度的伤口,所以万一细菌感染,一切就玩完了。」
女医生用鞋子的前端敲击地面,压低声音回答:
「因为空气抵抗而产生的摩擦,也是同样的道理。光是对伤口施加刺激,一口气就会连全身的骨头部震碎。而这片玻璃的另一侧是因为特殊的结界术,所以才能时常保持无菌状态。不光是排除细菌,连空气压、风力和温度,全都得计算控制。我们也把杂音造成的影响考虑进去,也做了隔音措施。」
「嗯……」
「因为患者本身的心跳和出汗也会震动到伤口,所以为了抑制生命活动,一天之中半数以上的时间,我们都以法术使其昏睡。明明对治愈术起不了作用,却对睡眠术特别奏效,总觉得是件很没道理的事。」
「他一生都得这样吗?」
「在这个病房内延长寿命的时间界限,大约是三个月。三个月一过,放着不去治疗的伤口,就会开始扩散到病患的整个肉体。变成那样之后,很可惜,连我们也无计可施。」
「是吗?」
京介无意问用双手碰触玻璃。这并不是关进动物的展示柜,是从生存中隔离,但即使如此仍然活着之人的碉堡。或是虽然还活着,却被放进去的棺材。他心中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家长要把自己叫来这里?京介盯着躺在床上睡着的病患思考着。是因为自己之后就会变成这样,要早点做好觉悟的意思?还是说为了预防变成这样的那一天,要他趁现在尝尽人生?他觉得要怎么想都可以。
虽然也想询问女医生,但京介却对开口说话嫌麻烦。身边有人在,却不明就里地感到痛苦。
「虽然有大小程度的不同,但人只要平凡地活着,无论是谁都会在身心留下伤痕。」
面对持续沉默的京介,女医生大概是觉得呼吸困难,以接近自言白语的语气说道:
「有的人伤口马上会治愈,也有人总是活得很痛苦,有各式各样的人啊。不过与其畏惧受伤或总是在意伤痕,我认为如何面对它才是最重要的。」
京介沉默。女医生所说的话他可以理解,但他却提不出任何感想或意见。所以他无法回答。他自己心想怎样都无所谓吧,又还没面对过。女医生也沉默不语。
经过走廊的护士,前来传达会面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女医生点头示意后,对京介说:
「要是你有其他任何问题,我都可以解答。」
京介摇摇头,女医生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心了,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我开车送你回家。」
「我可以自己回去。」
「可是,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耶。」
「我本来就是这种脸色,经常如此。」
京介伴随着叹息一起说出口,将手从玻璃上抽离。病患直到最后都没动过一下。
「我会先向家长表达反对意见。」
搭上无人状态升至六楼的电梯,女医生这么说道。京介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让你心里产生动摇了?」
「我并没有特别感到动摇。」
京介将后脑勺及背部靠在墙上回答道。他是真的没有动摇。
但是,当京介看到自己或许总有一天会遇到的光景时,他只在一瞬间想到不知道有没有逃脱的方法。这样的自己到底算是积极,还是无法做好觉悟的胆小鬼,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何时死去都没关系,以前的京介总是这么想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变得不会这么想了。
电梯抵达一楼,和京介他们擦身而过,一名像是住院病患的老人走进去搭乘。在老人抱着的商店纸袋里,像是肉包子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不知何时,变成了适合这种东西的季节。还有几次可以感受到晚秋就是晚秋?京介发出叹息并思索着。
一条尚的头衔,是本家内医务室专兰医生。专门治愈术者认定测验个格,是距今三十三年前的事。尚以专门治愈术者为目标,并不是有想以一己之力,来拯救受病痛及伤势之苦夥伴的野心,而是因为治愈术是他最拿手的法术这种理由。没有更好或更烂的原因了。
光流脉使者依据职业分类,有各式各样专门处理的法术。如果是净化大地闭塞的矫正术者,就是矫正术。如果是道具开发之类研究职的人员,就会是需要高度技术的高级法术。
年轻时,尚也曾接受过单一职种研修。学习矫正术后,每当尚想要净化土地,原本土地闭塞消失的地方反而变得更加浓厚。学到高级法术后,当他想开发新的道具,开发用的研究室不知为何都会发生爆炸。
不管是矫正术还是高级法术,法术的构成都很复杂,尚终于注意到这一点。而治愈术的咒语不论等级高低,都有很多容易记住的法术。就顺其自然来说,尚有自信可以控制的法术是限定于治愈术上。
打从一开始,尚就不喜欢读术书。这是起因于学生时代就不擅长国文的过去。不只是国文,事实上他也不擅长念英文、数学和历史,所以就对读教科书感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简单的说就是尚不擅长读书。要说现在的他最先会看的,就只有体育报纸和dǔ • bó性杂志。他是个即使在工作的医务室里,如果不是心情相当高兴的日子,连病历也不会多瞧一眼的男人。
因此,那天一条尚会踏进虹原车站附近的书店,可以说是非常稀奇的情况。
下午六点过后的书店,几乎混杂着学生和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在「秋季推理展」的特集专区前,客人热情地群聚在一起。不修边幅到引人注目的尚,以职业、目的不明的中年男子身份,在店里显得有点过动。背景音乐是类似古典乐的沉静曲调。客人的数目虽然很多,却还是一样安静少有动作。即使没被人指责,尚却充分了解自己很明显地来错地方。
尚在店内走了一圈。照明太亮了。但感想只有这一点,却没找到想找的那本书。尚正在找一本实用书。但是即使找遍书架,也没有发现教导让逃走的老婆回家方法的书籍。在来书店之前,尚前往本家的法术研究部,拜托他们开发让逃妻回来的法术。但接待他的年轻职员却说:「男人懂得放手的时机最重要」。在他痛殴职员被赶出部门后,于无计可施之下紧接着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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