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我说……在高速公路上去东西非常危险，怎么可以明知故犯哩？」（1/2）

「有恶魔的味道。」

佩姬在橘色卷发下微笑。

「载着恶魔当然有味道。」

顶着迷人凸额头的少女˙绚乃加以吐槽。

货柜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货柜上标示着某搬家公司的白蚁商标。但实际上这辆卡车跟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隶属绚乃她们『教会』的护送车辆。

护送恶魔附身者到东京的教会本部——

教会指派了上述任务给绚乃和佩姬。这两人如今坐在副驾驶座上，隔壁的驾驶则是一位大叔……他是绚乃她们教区的中央教会的前辈牧师。

他们在一个小时多前从泉交流道开上高速公路。货柜车已经过了好几个交流道和休息站，早就离开绚乃她们住的宫城县，就连隔壁的福岛县也都过了一半了。

这工作真轻松。

这是绚乃当初的想法。

「啊，备注一下，恶魔的味道并不是从后面的货柜传来的喔☆」

没错，她当初以为这工作真轻松。

……到目前为止。

◆

春日井绚乃是国中生。

而且是女国中生。

也就是读国中的女生。

好萌（←闭嘴）。

今年四月刚升上国二，十三岁。

乌黑的长发梳成中分，光亮的额头下是好强的黑眼珠、小巧挺拔的鼻子、嘴角稍微往上勾的樱桃小嘴。

再配上稚气未脱的粉嫩脸颊，以保守眼光来看也是个相当正点的美少女。

……只要她不要露出疲惫的眼神的话。

要怪就要怪她出身贫寒。

她有父母，也有家。

父母是牧师，家里是教会。

但她的父母一年到头都为了『演讲会』巡回日本各地，当起见习牧师维持教会营运的绚乃她们每个月只能拿到一人份的餐费，这实在没道理。

瓦斯、自来水、电费、电话费……公共事业费用、营养午餐费都是一笔开销，就连同居人的餐费都得想办法凑出来，所以……

『被告˙父˙春日井贵志丸的判决是~』

『死刑！』『死刑啦~！』

『死刑啦~！』『死刑！』

『死刑~！』『罪不可赦~！』

『啊~几乎是全场一致通过~！』

……所以父亲在绚乃的脑内会议里始终是特a级战犯。

附带一提，那个同居人就是刚才宣称「有恶魔的味道」的另一位少女。

一身雪白长衣宛如从奇幻作品中走出来的僧侣，橙色卷发下笑容可掬，看起来和绚乃差不多年纪的食客。

她是佩姬。

某天喝得醉醺醺的父亲抱回来说是『礼物』的女孩。

先不说这个。

虽然佩姬怎么看都像是个人类，不知情的人顶多会以为她是个穿着奇怪僧衣、装疯卖傻的spy娘……但她其实是个机器人，而且还是专为防御＆情报战与圣域战特化过的破天荒高性能机种。

形式名称为『sara0655——情报制压＆防卫战用超钢女』。

话虽如此，对绚乃而言，形式名称什么的都无所谓。佩姬是她亲爱的青梅竹马，情同姐妹，这些远比她的机器人身分要紧。

因为佩姬是她最重要的挚友。

而这样的女国中生＆食客二人组还有另一个身分。

恶魔袚禊师——

就是成为教会的手脚，驱除恶魔的那个。

于是困苦难耐的两人，年纪轻轻就靠驱除恶魔这种充满地下活动印象的打工赚取生活费……

◆

卡车顺利地拉开距离。

绚乃和佩姬两人并肩坐在副驾驶座上。

沿途风平浪静，晴空万里……如此悠哉的旅途令人不禁松懈下来。

靠窗边的绚乃甚至哼起歌来。

「哼哼哼~哼~~」

「是『模拟城市ken』的主题歌耶~」

「啊，听出来啦？」

佩姬猜中曲名，绚乃因此高兴起来。看到两位少女这副模样，开车的大叔……前辈牧师露出苦笑。

「心情很好嘛。」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当成是出来旅行了。」

「没关系啦，兜风有这么好玩吗？」

绚乃像个国中生一样用力点头。

「因为今天只有运东西嘛。不要每次都是驱除恶魔，一直都是这种小差事就好了~」

「哈哈哈。」前辈牧师再度苦笑。

「没有啦，当初我听到是一流的恶魔祓禊师要来，想像中是更加『神通广大』的人。」

「神通广大？」

「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千金小姐。」

前辈牧师和绚乃哈哈笑起来。

夹在中间的佩姬也说：

「是啊~啊哈哈~☆」

她悠哉地笑……

「不过，我刚才就说了，有恶魔的味道喔~」

另外补上这句。

「所以我不是跟你说了后面载的是恶魔吗？」

绚乃也悠哉地回答，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

像是餐厅菜单的板夹夹着「货物」简单的个人资料。

有三张纸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懦弱无比的大叔。朴素的灰色西装配上系得太紧的领带，看起来真有点像是在上吊。

资料上写着——

『铃濑舞舞香（五十一岁）／任职于点心制造公司／推测附身等级˙着魔度f』

「呃，suze……aiaika？这名字好难念。」

「是『bellze˙bubuka』才对。是别西卜（beelzubub）呢。」

佩姬教绚乃正确的念法。

「……这什么鬼名字？」

听到如此直接的命名方式，绚乃也无言以对。

「不过，也不可能真的是别西卜附身吧。」

别西卜是地狱支配者之一，有的说法认为别西卜就是撒旦，有的说法认为别西卜与路西法同格，他是恶魔之王，执掌贪食的苍蝇恶魔。

要是别西卜真的附身、显现的话，就算东北全教会联合起来恐怕也打不赢他。

最糟糕的情况，或许得恳请驱魔发源地——关东的『魔王』出场……别西卜就是这么可怕的对手。

换句话说，绚乃她们这种小角色根本不可能应付得起。

「……真要说起来，如果他真的是别西卜的话，根本不可能会这样安分地让我们押送。再怎么说，像我们这种小角色怎么可能分派到那么重要的任务嘛！」

「也对喔~话说，更要紧的是啊，绚乃小姐。有恶魔的味道喔？」

佩姬第三次警告。

「我不是跟你说了是铃濑先生吗？」

「不是，我说的不是货柜里的恶魔。」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佩姬，这里是高速公路耶！怎么可能会有恶魔……」

绚乃说完，探头看窗外……

「噗！」

外头的风景令她僵住↓喷口水。

一辆白色国民车正要从从隔壁超车，有人双手环胸站在车顶上朝绚乃眨了一下眼睛，留下一句『adieu（再见）』……

车子就扬长而去了。

对方是个轮廓很深的蓄胡型男。

绚乃呆呆目送着他的背影，并伸手指着他。

「欸，那个像义大利绅士、轮廓很深的老兄在干嘛？」

话才说到一半，那个车顶载着深轮廓义大利人的白色国民车放慢了速度，和货柜车并排行驶。

那辆白车车门上用纯黑漆着……

『恶魔超人同盟』

真是直截了当。

「欸，那个没事弄那么讲究的标志是干嘛……恶魔超人同盟？」

「我有听过喔。」

佩姬回答。

「被恶魔附身的人为了躲避教会的迫害，寻找容身之处，于是聚集在一起形成的集团。」

「喔~什么嘛，只要他们没有为非作歹的话，放着不管也不会怎样……」

「他们会呼朋引伴、从事犯罪行为、狩猎恶魔祓禊师。至于这辆货柜车应该就是他们下手的目标吧☆」

佩姬开朗地说完以后，绚乃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这次会很轻松咧~』

绚乃的想法全写在脸上。

「请问牧师，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哩？」

绚乃接着问正在开车的前辈牧师。

前辈牧师哈哈一笑。

「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会载着你们恶魔祓禊师喔。」

他这么回答道。

乍听之下好像是高手说的话，仔细想想这根本就是放弃司令官的职守，停止思考罢了。

不过就算牧师是大人，毕竟他不像绚乃那样是能力者，也不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也就是说，他现在一点也不从容，突然登场的『恶魔超人同盟』早就吓得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真没办法~」「就是说啊☆」

绚乃和佩姬各自嘀咕着。

在这段期间，『恶魔超人同盟』的白轿车从旁朝绚乃她们这辆时速超过八十公里的货柜车靠了过来。

车上果然是那个一身西装黑得像丧服的义大利人。那家伙隔着窗户和绚乃对上眼后，面带笑容抛了一个媚眼过来。

看样子他想跳过来。

绚乃思索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佩姬忽然戳了戳她的肩膀。只见佩姬拿出牧师带来的圣水瓶递到她面前。

绚乃接过圣水瓶，按下电动车窗开关。

哔……窗户缓缓打开。

「看我的！」

玻璃瓶划过半空中，仿佛受到吸引一样，朝这时候刚好起跳、扑向货柜的黑西装男飞去……

命中目标。

男子安静地飞向遥远的后方。

这好像不是圣水本来的用法，总之结果顺利就行。

男子飞快地离开了绚乃她们的视线范围，好像重重摔在柏油路上的样子……

「反正他是恶魔。」

绚乃决定不去多想。

「这么一来就解决一件事了~☆」

佩姬说得欢天喜地，绚乃则是语调阴沉。

「哪有，这任务似乎比想像中棘手。」

绚乃指着刚才飞了出去的义大利人。那个人纵然血流满面，依然跑步追了过来。这模样真凄厉。

「真吓人！」

「时速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公里呢~」

佩姬挤到绚乃前面，从车窗探出上半身，她在这么说完以后……

「那么……看我的☆」

这次换扔圣水两公升装的家庭号宝特瓶。

◆

十几分钟后。

「到底是载了什么，对方才会这样锲而不舍地追过来啊？」

总计抵挡下五次袭击的绚乃都快要厌烦起来，不禁破口大骂。

「而且已经没东西好扔了~（※）」

（※……在高速公路上从车窗扔东西出去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请各位千万不要模仿佩姬她们喔！）

就在这时候，车内响起『叮咚˙当咚叮咚~』如此搞笑的电子音。

「喔，说人人到。货物铃濑先生似乎有事找我们。」

牧师这么说道。

「会是什么事啊，牧师？」

「虽然他是货物，毕竟还是恶魔附身者，终究是活生生的人类，对方要是有事就会按铃呼叫我们，这也算是尊重基本人权。」

前辈牧师一边解释，一边按下设置在空调面板旁的ru黄色按钮，上头写着『通话』两个字。

『呼~呼、呼，呜~呼、哈、呼呼呼呼呼。』

瞬间……从扩音器传来大概是在笑的怪声。

「哇，这是什么……」

「多么恶魔的笑声啊。」

佩姬难得在浏海下蹙眉。

「……感觉很恶魔吗？」

绚乃是不太懂，不过好像就是这样。

『呼呼呼呼，喀、喀、喀、嘎~嘎、嘎。』

牧师和绚乃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场僵住。

在三人注视下，扩音器断断续续传来高亢的奸笑声，不曾停歇。

『哈嘻、呼、呼，哈、哈、哈，嘎、嘎嘎嘎嘎……』

最后——

『噢恶！』

传来一阵喉咙的声音后，就此沉默。

「……!」「!」「☆」

三人分别呈现三种不同的无言反应后，只见牧师着急地连按对讲钮on高速公路。

「铃濑先生！怎么了！铃濑先生！」

「牧师，拜托你看前面！」

绚乃大叫。但牧师像发疯似的重复着「铃~~濑~~先~~生~~！」（哒哒哒哒），就是不肯停止连按＆惨叫。

他似乎陷入恐慌。

「我叫你冷静！」

「铃~濑~先~生~！」

「净化的左手！」

绚乃为了安定牧师的精神，使出了带有灵力的左直拳。坐在中间的佩姬理所当然地一闪，绚乃使出浑身解数的一拳打中前辈牧师的脸颊。

叩咚喀锵！轻快的声音响起。

那是脑袋瓜成了沙包的前辈牧师发出「劈叽」一声的头，以侧面撞破车窗发出的碎裂声。

玻璃当场粉碎，亮晶晶的碎片飞散开来，狂风顿时席卷车内。

「啊……（汗）」

「绚乃小姐不小心杀了人家~☆」

「我才没杀他！」

只见牧师一头插进玻璃，当场昏了过去。

而且脚还奋力踩着油门。

「喂喂，听得到吗~」

牧师当然没有反应，就跟尸体一样。

「……」「……☆」

「佩姬，煞车！还有方向盘！」

货柜车开始欢乐地偏离车道，于是绚乃为了解决当前危机，手忙脚乱地推佩姬上驾驶座。

眼看高速公路壁面的水泥护栏在转眼间逼近。

「快点！快点啦！」

「绚乃小姐。不用这么着急~」

不知道佩姬到底明不明白现况，只见她从容不迫地坐到前辈牧师腿上，慢条斯理握住方向盘。

「好，这样就好了吗？」

货柜车终于笔直前进，绚乃松了一口气。

……不过绚乃还来不及虚脱，这回换从扩音器传来货物可怜兮兮的声音。

『牧师~我有一事相求~』

「现在哪有心情理你……也不想想会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呃，是叫铃濑先生吧？」

绚乃反问不识时务的对方。

烦躁度当然是ax。

『……我想去厕所……』

「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再过几小时就到东京了，给我忍到那时候！」

绚乃根本是强人所难。

『快出来了，要出来了~』

「不过是小便，尿出来又不会怎样。」

『你说的喔？我要照做喔？肠子会洒得到处都是喔~？』

「去你的肠子……」

「附着●便喔~☆」

「啊~烦死了！佩姬给我安静驾驶！」

不过绚乃才刚叫佩姬闭嘴，佩姬随即叫绚乃的名字。

「啊~怎样啦！」

「我踩不到煞车~☆」

佩姬坐在牧师腿上，散播开朗的笑容。

◆

占地略广的停车场旁除了一小片草坪广场与加油站以外，就剩餐厅和土产卖场。

这是一座组成相当常见的小规模休息站。位于其中一角的草坪旁，绚乃坐在长椅上，大口灌着手上那瓶『维大命c』。

佩姬问绚乃：

「话说绚乃小姐，可不可以也让我喝一口维大命c呢？」

「我不要。」

「只有绚乃小姐一个人喝，这样不公平喔？」

「刚才牧师不是有给饮料钱了？」

「要节俭，节俭。」

佩姬摇摇手中的陶制猪公，喀啦喀啦作响。

一时冲动买了饮料的绚乃一脸自知理亏的表情，随即别过头去。

她的视线落在教会那辆伪装货柜车。车身到处都是擦伤，那是没有驾照的两个人撑到休息站前一路留下的痕迹。

绚乃想起抵达休息站时的情形。

从货柜出来的铃濑先生就跟那张照片一样，简直就是虚弱体质的化身，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被恶魔附身的大叔。有点难以想像他就是那个发出怪声、威胁恐吓、闹得驾驶座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

那个铃濑到厕所去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唔，铃濑先生好慢啊。」

牧师仰望着旁边的时钟塔，喃喃自语着。

牧师拿湿毛巾敷着被绚乃揍得肿起来的脸颊。

顺便一提，之前陷入恐慌状态的牧师，似乎完全不记得挨揍这档事了（对绚乃而言这真是值得庆幸）。

「刚才我去看过了，那么小间厕所排了三十个人呢~好像是学校挑这种淡季办校外教学的样子。」

佩姬说完，指着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西装制服高中生。

绚乃看着那些学生，喃喃说了：

「我啊，倒是非常想在那个什么恶魔超人同盟追上来以前赶快出发。」

此时忽然传来尖叫声。

就在这时候，大批人潮从商店兼餐饮区的建筑物一涌而出。

「恶魔！恶魔出现了！」

有人大叫。

「唔……这是怎么回事哩！」

既然是恶魔，就不能置之不理。于是绚乃和佩姬留牧师一个人在长椅上，朝建筑物冲了过去。当她们抵达那里，既不是放声大笑、也不是暗自窃笑的诡异狂笑声响彻整栋建筑物。

「这个恶魔式的笑声是……！」

「是铃濑先生呢~☆」

两人拨开那些争先恐后逃走的西装制服高中生……

「烦死了，挡路！」

绚乃抓住某个学生的衣襟，使劲一扔。

再一个，扔！

扔！

扔！

绚乃采取强硬手段突破人潮后，这次换从围着饮食区看热闹的傻瓜形成的人墙间探出头来。

在全部仅五十个桌位的小小餐饮区内，来不及逃跑的学生们缩在角落相偎发抖。他们身旁倒着『东北限定！特设毛豆泥专区』的手工旗帜。

土产礼盒散落四周。

在中央，混乱的元凶就蹲在桌上，贪得无厌地抓着不知道谁点的豆皮乌龙面往嘴里塞。

是被恶魔附身的铃濑先生。

「他不是去厕所吗！」

「居然这样糟蹋食物，果然是恶魔所为。」

当前事态非同小可，绚乃目瞪口呆，佩姬则是因舍不得食物而愤慨。

「都怪绚乃小姐喝了维大命！」

「这根本没关系吧！」

「都是因为绚乃小姐没省下一百五十圆才会遭天谴！」

看来佩姬对绚乃独享维大命一事怀恨在心。

无视于展开穷人对谈的两人，似乎已经吃腻的铃濑打翻整碗乌龙面，跳下桌子。

然后，他采取邪门的前倾姿势跳向自助饮料区，一把抓起旁边的纸杯，高速连按『焙茶』钮！

也不管茶水从纸杯溢了出来，他狂按猛按拚命按！

「啊！就算是免费的茶也太浪费哩！」

绚乃不知所措之际，恶魔附身者铃濑一口气灌下热腾腾的茶。

「好烫！」他大叫，朝就近的女学生扔空杯，看着对方嫌恶的样子哈哈大笑。

「你是猴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