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4/4)
割耳奈露莉摘下了面具。那张脸不正是过去曾被奥莉嘉所救的朝圣教徒吗!当时会穿得像个朝圣的教徒,其实是战败的割耳奈露莉为了东方再起而刻意装扮出的落魄模样。
受人滴水之恩理当涌泉以报!于是割耳奈露莉二话不说释放了奥莉嘉与流力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出人意料的是,回到村子里的奥莉嘉被怀疑是割耳奈露莉派来的卧底,竟被政治委员会逮捕了。
故事究竟会有怎么样的发展呢?第二幕就在如此这般的情况下结束了。超引人入胜的啊,柯吉金!
接着上演第三幕。
奥莉嘉被押送到各尼多克城后,遭到政治委员会的讯问,但奥莉嘉所作的解释完全没有被采信。一个曾是割耳奈露莉磨下张牙舞爪的手下以证人身分供出奥莉嘉和割耳奈露莉似乎曾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奥莉嘉被判有罪。间谍当然得处以死刑。
众光灯打在被下放到乌漆抹黑牢狱中的奥莉嘉身上。经历过政治委员的严厉审问,她身心俱疲地躺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就看她抓着铁栏杆,勉强撑起了身体……咦,等等?没看到铁栏杆啊。我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她的双手。果然什么都没有。但她的手里确实像是抓着什么东西般微微哆嗦着,因为她的身体正呈现出如果不靠着墙就没办法支撑下去的角度。
「好厉害,那是默剧呀。」
「默剧?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卡蜜蕾不屑地冷笑一声,我只好将望远镜递过去。
「骗人……在没有可以支撑的地方还能摆出那种动作,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放下贴在眼前的望远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班上其他同学也争先恐后抢夺着望远镜,纷纷发出惊叹。
「就算不靠那种东西我也看得见!」
从仆正打算献上望远镜时,野生王女奈露莉不晓得是想逞哪门子的威风严词拒绝了。
舞台上的奥莉嘉缩着身体拉紧衣服领口,这动作是在表示牢房里有多寒冷。此刻的八高校园就像死亡之家般回荡着一片死寂的静默。
奥莉嘉拾起沉重的脚步往牢房深处走去。
「啊……」
她踢到什么东西使得脚步踉舱了下。伸手在地板上摸索,做出捡起某个东西的动作。
「这是什么?……盘子……?」
○放下望远镜,「我知道了……那间牢房里一定还关着其他囚犯啦。」
奥莉嘉终于在多人牢房里觅到一处可以栖息的小角落。说是「角落」,仍是在舞台正中央,蹲坐下来的奥莉嘉身体两侧彷佛真的出现了并不存在的高墙。将脸埋在双膝之间的她全身因紧张而僵直,缓缓抬起头来。
「……你问我做了什么吗?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知是监狱里的老大还是好管闲事的老太婆正对这个刚被关进来的小姑娘问话。我明白啊,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向神明发誓,我真的是清白的。我只是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政治委员大人罢了。如果这就是罪,政治委员会应该接受比我更加严厉的惩罚才对呀。」
面对情绪激动的奥莉嘉,原本只是想稍微吓唬新来的家伙却反倒被吓了一跳。你的声音太大了,要是被看守的狱卒听到,可是会被关到个人牢房的唷。
「无所谓,我只是做了觉得该做的事而已。天上的神明会赐给我勇气的……哎呀,要把这个给我吗?实在太感谢了。」
对方给了奥莉嘉一条毛毯。接过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她忍不住别开脸,那是一条其他囚犯使用过的老旧脏毛毯。实在是战胜不了寒冷,最终她还是只能怯怯地用那条毛毯裹住自己。
「啊啊,流力克大人……当你被割耳奈露莉抓住时,一定也有过这种痛苦的经历吧。神啊,这也是祢的考量吗?若是如此,我便会心甘情愿地承受这种痛苦。相信总有一天我跟那个人一定能再相逢的。」
光芒逐渐微弱,终于舞台再度恢复一片黑暗。
瞬间的寂静过后,台下观众爆出热烈的掌声。明明演出都还没结束,观众席却已经一片沸腾呈现空前高潮的状态,连在教室塔上的我们也忍不住用力鼓掌。
「吼唷,实在太精彩了。」
「真厉害。我好像都看到牢房了呢。」
「啊~我不行了,女子监狱最戳我死穴了~」
只有奈露莉一人不满地摇了摇头。
「那种表演完全就是博而不精到极点!简直是一场完美诈欺!」
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呀?
因为观众席的骚动久久无法平息,舞台也迟迟没有再亮灯,只有浮现在朦胧残光里的云雾混和地面的呜鸣悄悄逆流翻卷着。
我把望远镜对向来宾席。柯吉金已不见踪影。
为了向中央政治委员会上诉未婚妻的清白,流力克正风尘仆仆地赶往各尼多克城。但等待他的却是犹如铜墙铁壁的官僚主义。
流力克被当成皮球般在各个窗口间踢来踢去。
当他因疲惫与不安在路边坐下时,一个老人突然对他说话。
「年轻人,你是怎么了?」
流力克把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事情经过都说给老人听。和奥莉嘉的邂逅,被割耳奈露莉俘虏,奥莉嘉前来救助自己,奥莉嘉被怀疑是间谍而被宣判死刑,以及没办法救出她的种种。
「请继续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让自治活动的精神引导你。」谜样的老人丢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隔天,流力克受命到中央政治委员会本部报到。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坐在中央政治委员会长席位上的竟是昨天的那个老人。
经过委员长的公正的调查后,确定了奥莉嘉的清白。并为她的勇气与流力克的忠诚授予了两人勋章。
「这一段的和谐主义也未免太浓重了。」
把手肘撑在窗框上的○喃喃说道。可是我想,柯吉金想表达的应该是委员会的决定也不外乎人情吧。
奥莉嘉与流力克牵着手走到「舞台」上。他们身后的人们欢声雷动,开心地蹦蹦跳跳,载歌载舞。
「发生什么事了?」
「防卫队取下割耳奈露莉的项上人头了。本地已经安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奥莉嘉与流力克紧紧抱住彼此,重现笑颜感受着喜悦。
和平再度造访。
年轻的两人将要踏上的未来还有怎么样的考验在等待他们?答案任谁都不知道。但只要他们继续坚守自治的精神,必定可以击退各种邪恶吧。
dòng • luàn终
「大奈露莉才没有败给本地军呢。要是她战死的话,现在的王国,还有我这个奈露莉二世又算什么呀!」
没打算理会正在面对自我存在危机的奈露莉,我对学长姊们的演技送上掌声。反正这都只是虚构的故事而已嘛。
「压力好大呀,观众们会拿我跟她比较吧?」
秀娜话一说完,萨嘉大人立刻搂着她的肩头轻声呢喃了一些勉励的话。我也好希望有人能来激励我的身心一下……秀娜演的跟洁莉学姊一样是书里有出现的村姑角色,但我饰演的可是从没有出现在原作故事中的独创角色啊?就算演得再好,一定都会被原作书迷叮得满头包啦。
「真是厉害,掌声到现在还没停下来耶。」
坐在桌上脚踩着窗框的亥金出声咕哝。
起立鼓掌的波涛还在不断扩散,眼皮底下的观众席就如同夜晚的河面深幽绵延。一堆人都冲向舞台向洁莉学姊及其他三年一班的演员们送上花束。
奈露莉从鼻间发出「哼」的一声。
「怎么觉得愈来愈害怕了,我们等一下也要站上那个舞台吧?」
伊=舞环视班上同学的脸孔。背对着舞台灯光的她,表情已经不像平常那么明朗了。
瓦吉虚张声势地说:「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结果被娜娜伊揍了两拳。卡蜜蕾频繁地拨弄头发。米卡把窗帘卷在身上,出神地凝望舞台。
老实说我也很害怕,甚至希望观众现在立刻滚回家去算了。
「没事的啦,我们不是排练过很多次了吗?」
▽为了鼓舞我们而跳上跳下,用奇怪的扭曲姿势拍了拍手。
○也接着开口:
「对呀,只要众人齐心合力——」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奈露莉「哼」一声打断了。
「齐心合力?根本没有合力的必要。」
班上同学的目光同时扫向她。她站上讲桌,连靴子都脱了。愈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愈能显出奈露莉的好教养。
「舞台上只要有我的力量就行了。我身为王者的力量。你们就以被我俘虏的新郎、以村姑的角色对我感到畏惧就行了,还有——」
她将视线瞥向跟窗帘卷成一团的米卡,「以一名侍女的身分好好尊敬我吧。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为什么要感到紧张呢?」
发表演说的奈露莉双眼迷蒙地呈现出恍惚状态。她完全融入大奈露莉的角色中,或者该说已经被大奈露莉侵入了。总而言之,分泌出的快乐物质是平常的两倍。
「我保证我们的演出绝对华丽、丰富且正确。我是舞台的栋梁,比天上明月还要闪耀的光源,是传达歌声的微风,你们只管平心静气地登上舞台吧。」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呆愣在原地,就连窗外的掌声仿佛都是冲着讲桌上这位正在说梦话的少女演说家而来。
秀娜走过课桌间的通道,最后停在讲桌前。
「奈露莉,你总是在鼓励我们,真是个温柔的王女啊。哎,请让我亲亲你那张好恐怖好恐怖的脸吧。」
秀娜朝她伸出手,奈露莉也像行礼似地缓缓倾身,让秀娜吻上她的脸。
「微臣们也只要像平常一样表现就行了,对吧?」
娜娜伊边说边往瓦吉背上拍了两下。瓦吉被打得差点扑倒却也眉开眼笑。
「这么一来肯定赢得轻松啦。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但在殿下面前紧张是很理所当然的嘛,这样刚好。」
「也真是太有魄力了。」
卡蜜蕾喃喃地说:「真是好有魄力啊。果然很适合割耳奈露莉这个名号。」
「奈露莉真了不起,就算是即兴表演一定也没问题吧。」
亥金踢了下窗框借力转过身来,面向奈露莉。
「奈露莉,好厉害。米卡也、加油加油。」
米卡果断地把窗帘从身上扯下来。
伊=舞将双手交握在胸前。
「我们一定办得到,让大家看看我们的表演吧。」
「让他们见识一下吧,真正的割耳奈露莉。」
「奈露莉实在论!睽违两百年的第二次!」
看○和▽那么有干劲的模样,萨嘉大人不由得露出苦笑。
「哈哈,大家实在是热情过头了,你们真的很喜欢这种一体感跟挑战吧?」
他说啊说的,边拿袖子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
结果我们完全被奈露莉激昂的情感牵着鼻子走,连歌都唱了。(马上为您呈现!)奈露莉的情感太过炙烈,我有太多话想说。因为有太多话想说,我也只好从中作梗。
「在那之前要不要喝杯茶呢?」
我尽可能以平静的声音开口,「等一下确认过动作后,就要正式上场了。不是我们在等着上场,而是我们得主动揭开序幕啊。」
奈露莉「那啦——」叫了一声跳下讲台,抓起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各位,把这句话牢牢刻在心版上吧!」
她抡起拳头往黑板敲了几下,便带领班上同学冲出教室。
唯一没跟上的我面对着她留在黑板上的主义思想。完全看不懂她到底用她的母语写了什么东西。
(中场休息)
柯吉金的手札
六月四日
我在驶向第八高等学校的火车里写下这篇札记。
已经无法回头了。
到了这把年纪,旅行对我而言实在太过痛苦。
从二十一岁开始,我整整在收容所里度过十年岁月。
当时的后遗症现在都在身体各处落下了病症。
我的骨头已经脆弱不堪。
照医生的说法,应该是我太久没有接受日晒的关系吧。
在收容所时,同房的男人成天都在讲中南部国家的事。
「那个地方好温暖。真tā • mā • de温暖。我要回到那里去。
会被抓起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之后我将他的故事写成小说。
读者们却当那部作品是滑稽喜剧。
听说割耳奈露莉的子孙也会在八高的大话剧祭上表演。
演的是《dòng • luàn》的割耳奈露莉一角。
这让我想起我的处女作《割耳奈露莉之乱》。
那本书在审查时被削减得面目全非。
之后所写的《dòng • luàn》就是对那件事的报复。
我要去见活生生的奈露莉。
怀着和初恋情人再度相逢的心情。
对身为作家的我而言,初恋的对象正是割耳奈露莉。
联邦的大敌,割人耳朵的恶魔,尸骸女王——
带来灾恶与不祥,却又美丽得令人屏息。
血的自由,血的融洽,血的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