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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茶具汤盏,情岫陪老夫人坐在桂树下,听她说起陈年往事。
“挨着咱们东晋的有两国,一是西越,一是南楚。西越人崇武尚军,民风彪悍,而南楚恰恰相反,楚人重文,历代所出风流文人雅士不知有多少。其实这也跟他们的皇帝有关,现如今南楚的君上,是女人,名讳熙,人称楚熙皇。”
“其实她一开始并非皇储,只是当年楚皇膝下的长公主。不料楚太子意外逝世,楚皇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命长公主监国。后来楚皇驾崩,长公主便登基做了皇帝。”
“楚熙皇虽是女人,治国却不输男子,南楚能有如今国力,女皇功不可没。只是古来女子地位便不如男,你想南楚的男人们要对一个女人俯首臣服,那心里,自然是不甘的。况且身为帝王便要有三宫六院,楚熙皇也不例外,后宫除了凤君,圕馫闁苐还有四位妃君和数位侍君。”
老太太端茶小啜一口,继续娓娓道来:“传言楚熙皇有一妃君姓梅,其人相貌妖魅远胜女子,性情温和兼通琴棋诗画,且也同你一样,是懂得兽语的。自有了梅君,楚熙皇便专宠于他,两人琴瑟和鸣,也算是一段佳话。不过可惜呀,好景不长。”
“许是盛极必衰,后来南楚后宫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常有宫女侍卫莫名失踪,等尸体被发现时早已面目全非,就像是被野兽啃噬的一般。楚熙皇震怒,下令彻查此事缉拿元凶,可是查来查去,最终却查到了梅君身上。”
“梅君通兽语,长得又不似凡人普通,是故众人都说他便是祸乱后宫的妖孽,要求楚熙皇处死他。彼时楚熙皇刚刚诞下一子,连同那婴孩也说是妖孽的后代,理应一并诛杀。”
情岫听得惊心动魄,急忙追问:“那后来呢?梅君死了吗?”
“死了。”老夫人口气里有几分惋惜,“楚熙皇不敌群臣压力,杀了梅君,连同襁褓之中的婴儿,也被扼死。自此以后,世上便再没有那般风华绝代的男子了……”
“竟然是这样啊——”
情岫失望之余不乏哀戚,道:“我不信梅君是妖孽。叔叔说鸟兽有灵,只喜欢亲近心无邪念之人,他怎么会是坏人呢?真可怜,被人诬陷不说,还死于心爱之人之手……”
“楚熙皇也是迫于无奈罢。”老夫人摇头叹道:“很多事便是这般,你只看得到表面,却窥不见深藏在内的隐秘。咻咻,你身在侯府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纵使并非心甘情愿,很多事也必须要做。”
情岫郑重其事点头:“多谢祖母教诲,咻咻铭记。”
“说起来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听过便罢。”老夫人微微笑着,把手一伸:“扶我回房吧。明早我们就启程回府,要不那混小子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埋怨我老人家,恨我棒打鸳鸯呢。”
入夜,情岫独自静卧冷清厢房,久久难眠。
梅君。
她不断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腾起一股感同身受的悲凉。
也许是因为同样能懂兽语而惺惺相惜,也许是同情他的不幸遭遇,也许是对那名枉死稚婴心生怜悯……她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名男子的影像,凤目薄唇,光辉霁月,风华绝代。
情岫觉得好像应该做些什么才对,于是动身去了庵堂佛殿。
佛瓮观音,青灯幽黄。情岫双膝跪在蒲垫上,手拈平等香,齐眉许愿。
“信女情岫,祈求观音大士怜悯。逝者如斯,愿佑梅君早日脱离苦海,来世投身平凡人家,庸碌一生,淡然度日。切莫惊才绝世惹人妒恨,再陷囹圄。稚子无辜,同求梅君之子来世平安长大,与父母续前缘,再享天伦……”
叩首三下,她插香入炉,又去点燃一柄油灯:“一点惠光破诸暗。情岫不求施灯者之福聚,但求大士闻得我言,普度悲苦众生。”
祈愿之后,情岫心事也被纾解,她正准备回房,却发觉佛殿的另一边有光亮洒出来,同时也听闻着一女子在那里自言自语。
“燃点十千灯明,以忏灭众罪。吾嗔痴至此,自知罪孽深重……只求早日免除六道轮回之苦,生生世世愿为草木,斩断情根……沧海桑田海枯石烂,此志不渝。”
佛前灯架之上点了数百盏油灯,层层阶梯上排布密密,照得一方殿堂仿若白昼。纪婉兰秀容苍白,点灯之后跪在佛前,嘴里喃喃有词似在念经。
情岫站在一侧的阴影里,好奇地看着她。
这个姑娘深夜行佛前点灯的仪式是为何?据说罪孽越深,所燃灯火就越多。眼前千百盏明灯,象征了她怎样的十恶不赦?
只见纪婉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置于佛前香炉之下,然后冷不丁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就往腕上狠狠一划。
“你做甚么?!”
情岫大惊失色,跑上去夺掉匕首一扔,慌不迭掏出手绢来按住她的伤口。
第三一章香草丰,生娃娃
夜凉如水,两位女子坐在佛殿一隅,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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