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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怕”羞”,还怕”休”。怕我小命休矣,怕从此就要纠缠不休。最害怕:男人的一夜,女人的一生。
我咬着唇,侧过头去不看他,低头娇羞状会更坏事。他也不强我,只说:”先讲结局!”我若无其事微笑:”我向来喜欢公平的赌约,咱们拼一回酒。你若喝得过我,这结局就做为彩头,我心甘情愿,双手奉上!”他略想了想,笑说:”好!”
冷冰冰的拒绝,伤人甚深,我深有体会。苏麻喇姑曾说我实是个软性儿的人,她告诫我:”不说硬话,不做软事!”很实用的一句话。
十三酒量不差,却肯定不如我。能让我醉的机会,少之又少,两世为人,我也只醉过一回。
我们不再开口。一杯接一杯,不过瘾。换之以碗,一碗又一碗,菜没有吃去多少,两大坛萨林阿日喀却见了底。
我的惯用伎俩是连续急饮,毕竟在现代喝啤酒惯了,有技巧。十三只得跟上我的节奏,男人注重面子。急饮易醉。我偷笑,我的性别优势终能建功立业了。
豪饮三坛。十三面色舵红,醉态毕现,举碗的手有些摇晃,醉眼朦胧望着我:”给你唱首曲儿。”不待我回应,他已然荒腔走板唱将开来:”问什么虚名利,管什么闲是非。想着他击珊瑚列锦幛石崇势,则不如卸罗裾纳象简张良退,学取他枕清风铺明月陈抟睡。看了那吴山青似越山青,不如今朝醉了明朝醉!”
他反复咏唱:”明朝醉,明朝醉......”眉目中竟然带起一丝无言的叹息:”我输了!”掷下酒碗,向后瘫倒在榻上。
我坐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这首曲,他曾经唱过,四年前。当时,是不羁洒脱的少年情怀,人曲合一。而现在,是无奈不甘的叹息,人曲两异。输了,应该不单只赌酒,是指储君之位,还是?
他好像睡着了,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我轻手轻脚替他盖上被子,看着他原本开朗明阔的眉宇间,丝丝缕缕尽是愁绪郁结,和另一个人如出一辙。心中只觉难受焦灼。又想,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更何况,他们是最终的胜者,我实在不必替他们伤怀,那是自寻烦恼。人生的道路,永远是独自走过。
他忽然睁开眼睛,目光迷离没有焦距,却能直直看入人的内心。”我猜令狐少侠与盈盈最后一定是抛弃虚名浮利,携手同游大江南北,笑傲江湖去了,是不是?”
我错愕一下,转而微笑:”不对,不告诉你。你现在糊涂了,告诉你也会不记得。你安心睡吧,我在这儿伺候着你,好不好?”
他点头,阖目睡去。人非旧,事非昨,当日的一番苦心既已成空,今日又何必强求?真要他抛家弃子,与我浪迹天涯,我们又焉能心安理得地逍遥快活?只怕采薇未出塞,人头已落地。
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着,没有鼾声,呼吸声却有些急迫起伏。我默默坐在床前,翻看书册,一个字也没有读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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