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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高手,片叶飞花皆可伤人。若以凤君之能亦探不出死因,想必这凶徒有非常手段。”程潜沉吟了一下,“翔之不必担心,知他们是死后烧尸,已是很大的助力。”
勘验所得不多,只有另辟蹊径。我低头走在路上,努力思考。涂家灭门之后,到底谁能从中获益?如果真的想隐瞒事情的真相,为何不进入监狱杀了他,反而要针对他的家人?杀他全家,是为了警告他不要乱说话,还是要逼他反水吐出实情?
本来以为已经解开了兵器弊案的事情,没想到笼罩在我们上空的迷雾,却越来越厚重……
“翔之!”迷茫之中,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循声抬头,发现自己的鼻尖距离前面的白色“肉墙”不到五厘米。
在这府中,唯一穿白衣的,就是……我火速低下头,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后退了两步,端端正正地行礼,“见过睿王殿下。”
“翔之。”我没听错吧,他的声音竟透着笑意!想必他也发现自己“破功”,清清嗓子,才又接着道,“主犯已然招供,王兵曹之案也可告结,你明日就回苏州府复命吧!”
回苏州?涂家的案件才查到一半,我怎么能够这样离开?我猛地抬头,未加思索冲口而出,“不,这案子尚未查清……”
才说了一半,我就发觉了自己的孟浪。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全部的工作,就是将尸身所要传达的最后的信息记录下来,交给负责案件的警官。可是到了这碧落朝之后,一个个案件接踵而来,我几乎忘了,我本不该是那个去解决问题的主角。我拉紧身上的披风,不再说话。
一阵风吹过,低垂的视线里,他洁白胜雪的衣袂蹁跹,那织锦的乱云缂丝如潜龙盘踞,也好似突然活了一般。银色的缎靴慢慢地向前,距我的鞋尖,不到一步。
“翔之,翔之。”他将我的名字念了两遍,停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若求一生平安,如今抽身,为时不晚。”
我再后撤一步,道:“凤君愚钝,不知殿下所指!”
“你若愚钝,我反而……”他的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地转弯,“翔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太过聪明,终会被聪明所累。我也绝不能坐视有心人与你相逢。今次我放你走,只换你一句——他日若有所求,没有他人,只有我。翔之,你可愿许我?”
“殿下太过高看凤君了,凤君不过……”我推辞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翔之,你可愿许我?”
我沉默了,他这算是以退为进吗?如果我不答应,将来他的刀锋是不是就会转向我?
权力斗争的逻辑很简单,不是己方,就是敌方。可我没有选择,只要凤家的仇一天不报,我便要在这是非圈中继续煎熬。而睿王,无疑是我目前能够到的,最大的一个靠山。暂时应下也没有关系吧,幸运的话,也许我不需要外界的助力,就可以不带走一片云彩,功成身退。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翔之(师傅),你要回苏州?”接到这个消息的程潜,声音瞬间提高了一个半音,与阿恒的问话恰恰组成了一段合音。
“殿下抽调凤君来此,便是为阿恒父亲的案子。如今案件告破,凤君也要回任所,向刺史大人复命。”
阿恒看了看睿王,欲言又止,挨了半晌,终于吞吞吐吐地问道:“这案子师傅还未查清,咱们便要离开吗?”
“睿王殿下命我来此,只为勘明令尊死因。”阿恒还要争辩,我直接截断了他的话,“那涂长史害死了你父亲,你还要管他那许多?”书包网想看书来书包网
三山半露青山外(4)
“那涂老贼自然是死有余辜,可是他的家人却罪不至死。家父在世时便教导阿恒,匹夫之罪,不及妻女。师傅怎可放下便走?”
“阿恒,你信不过睿王殿下吗?”我问道。
“殿下英雄盖世,阿恒怎会不信殿下?”王恒摇摇头,道,“只是家父教导阿恒,大丈夫立身,当为所当为,持之以恒。”
“师傅今天也要教导你,审时度势,择善固执。阿恒,你看清楚了,师傅不过是一介法匠。”我说道,“你认识我这些日子,可曾见我带领衙役,上阵抓人?如今我已将那涂家六口的尸身勘毕定论,真凶自然有殿下与光隐操心。”
“师傅的意思是——”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简单地总结,“此外便是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那些你将你勘验所得交付的人。你要观察,用这里,和这里——”我屈指弹了弹他的头,然后指向他的心,“单凭一己蛮力的人,永远不可能成功。”
这世上没有孤胆英雄,在破案的过程中,teamwork才是王道。这是我从导师那里学来的第一课,我却早已忘记什么是相信。但是我并不希望王恒也忘记……
我借口打包行李,将阿恒打发了。一直没有再说话的程潜向睿王方向瞟了一眼,身体靠向椅背,早已恢复了他“*高格调”的姿态,“翔之几时动身?”
“凤君离苏州已久,自是越快越好。”我含糊地说道。程潜一向花样繁多,如果真的闹成了十八相送,我便不用走了。
“既然如此,今夜就容我做东,为翔之送行,咱们去二十四桥赏月。”程潜直接叫停了上到一半的晚餐,兴致勃勃地道。
还未到十五,他到底要赏的是哪门子月?我心下有些疑惑,但是他哪里容我反对,直接便要拉我出去。
我本来想拒绝,可是看着他的笑容,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股别情也从心底隐隐升起。“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是程潜教会了我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