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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能让人不想遁入酒中!
一串含糊的笑声,在这安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的空间响起,是谁在笑?我抚住自己的胸膛,仍能感觉到心在震动。这笑声这般熟悉又陌生,原来是我啊!居然连自己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正当我笑到无法自抑时,清亮的丝弦声突起,开始不过三两声,却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何谓“未成曲调先有情”。略微的停顿之后,琴声便如暴风雨般激越地响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狂澜怒涛。我不自觉地中止了笑声,思绪也被这琴声牢牢地抓住,拖入了他的世界——孤独、冷寂却不屈不挠,就好似在荒芜的旷野里唯一的大树,那般的挺拔而强韧,就算再狂烈的风暴也无法摧毁。狂暴一浪高过一浪,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身体里那点酒意早就被冷汗蒸发掉了,这琴声真的太震撼了。我无法想象,身为一国皇子,本应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他,竟然有这般的情怀!
我过快的心跳渐渐平息,他指尖一划,琴音再转,竟变得缠绵悱恻,如情人间的私语。在碧霄楼时,我曾听凤兮弹过这首曲子,是光武帝为皇后所谱的《长生》,被奉为琴曲的典范。平心而论,谢瑱弹琴的技巧已臻化境,可这曲子在他的指下,却没有半点深情蜜意,反而透出愤懑和嘲讽。
我突然想起那夜,他提到光武文皇后时那莫可名状的复杂神情,如今想来,似有怨恨,似有轻慢,却没有半分提及先祖应有的恭谨与孺慕之情。
我慢慢半坐起来,靠着引枕,心下疑惑,究竟他与这光武帝后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心结?
“啧啧,好好的一曲《长生》,竟生生被你弹成了‘夭寿’,也算是一段奇谈!”慵懒性感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我和他都没有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那位仁兄,还能有谁!
我伸手取过杯子,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他已施施然来到我们身边,在我对面席地而坐,自动自发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才笑道:“你们二人未免太过分,亏我从舅父大人那里寻了这三十年的‘枕上雪’,兴冲冲地去寻你们共饮。你们却瞒着我躲到这小楼之上,邀得这般‘国色’相陪,可对得起我?”
“便不与你说,你也一样寻得来,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睿王舍了琴,也走回到这边,挨着程潜坐下,拍开了那“枕上雪”的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顿时飘了出来,较之女儿红的醇厚别有一番意趣。
程潜将我们三人的酒杯满了,说道:
“我心胸开阔,原谅你们这一遭,只罚你们看我先饮三杯。”
他这番“原谅声明”倒也别致,我伏在枕上一笑,却被他抓个正着。他挑眉道:“翔之何故发噱?”
“别处受罚都是喝酒,到了光隐这里,却变成看着别人喝酒,不过仔细想来却也在理。若罚好酒之人饮酒,如何算是罚!”我笑着说道。
“原该如此。罚与非罚,自当因人而异。对好此杯中之物者,可多饮两杯告慰‘酒囊’,正中下怀。唯有使其可望而不可即,才算得罚过!”程潜拊掌大笑,然后便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桃花眼因为酒意而湿润,更显流光溢彩*摄魄。书包网
醉人的风情(4)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正要调侃两句转移话题,他却突然问道:“翔之可有姐妹?”
这两位不愧是表兄弟,连问问题都能问到一块儿去。我只得再次回答道:“翔之原有长姐,已然故去。”
程潜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说道:“生不逢时啊!翔之若有姐妹,一定也是个妙人,我定要娶她为妻!”
我差点被他这句话噎到。就算他想做梁山伯,我也不要做祝英台!我顺了口气,故意说道:“凤君若有姐妹,却定要与光隐割袍断义,以免家宅涂炭之苦。”
我的话音将落,睿王便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说道:“光隐说的极是,翔之果然是妙人。”
“莫非翔之多嫌我酒肉?程潜自是比不过睿王殿下光风霁月,不过世间一俗人罢了!”程潜却没有像我想象中的跟着大笑,反而正经了起来,虽是自嘲的话,语气却是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认真。
本来只是玩笑话,他竟当真了吗?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给了我很多关怀和帮助。我虽然不曾诉诸言语,但心里已经视他为友人。他素日任情任性,言笑无忌,然而于大是大非大节上,却不曾行差踏错一步。
既然他这么在意,就不是玩笑话能糊弄过去了。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也把我的想法说说清楚。就算是将来被识破真身,也能当成铺垫用。
“凤君曾听长姐提起,她幼年时得祖父以《左传》启蒙,听过一段‘齐大非偶’的故事,凤君一刻不敢忘。”我说道,“若他老人家在世,光隐就算求娶,家中也定不会允婚。与其庭院深深锦衣玉食,不如山花满头终是自在。”
“翔之这般人物,竟也有门户之见吗?”他低头把玩酒杯,看不见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他真心引我为友,我也该坦诚相待。只是很多时候,实话实说才是最伤人的。
我站起身,走到露台的围栏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凤君也只是世间一俗人,自红尘中来,归红尘中去。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我一点私心。若光隐与我易地而处,光隐愿意看到谢小姐受夫家的荼毒之苦吗?”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我将飞扬的头发拢了拢,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这风口之处,果然不如火炉边上温暖。
“翔之总有这个能耐,让人无话可说。”程潜将杯中之酒倒入口中,一派潇洒地站起来,迈着略微凌乱的步伐走到我身侧,倚栏而立衣发蹁跹,那人神共愤的笑容重新挂回了他脸上,那双黑玉般的眸子里,映着两个小小的我,只听他道:“双眸剪秋水,半醉朱颜酡。翔之风姿世间原也不该有二,如此想来,便无姐妹也分数应当。程潜心向往之,纵为君分桃,亦无悔无怨!”
我头皮瞬间发麻,虽然程潜素来百无禁忌,但是这种“断袖分桃”的玩笑未免太过了。难道是方才我的拒绝真的刺激到他了?
我有点无所适从,好在此前一直闷头喝酒的睿王终于发挥了他应有的作用,只听他断然说道:“光隐,你逾矩了!”
程潜一脸的无所谓,接下来的发言却几乎让我吐血,“本就如此,我既心仪翔之,其他也管不得了。即便同为男子,我也只得将就!”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立场便更加尴尬了。到底该作何反应才算合理,是一笑而过,还是拂袖而去?
那边的睿王早已面沉似水,他也站起身,走到程潜面前,说道:“你蛰居四年,如何半点长进也没有,竟连何谓‘择言而说’也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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