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3/3)
男子却仍打量着她,从头顶的冠帽到身上的青衫,再到脚下的皂靴,最后挪回她脸上,“你就是沈蔻?”
沈蔻愕然抬眉。
旁边曾俭微露歉然,“沈姑娘勿怪,进这药铺的人都须查明来路。”
所以她的底细早就被摸清了?
沈蔻怨念地瞥了眼曾俭,意识到身份早已暴露,忍不住压了压帽檐。
早说嘛!
为遮掩身形,出门前她缠了好几层裹胸带,这会儿被暖乎乎的日头晒着,里头都快闷出汗了。但这种话显然没法抱怨出来,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她为生计所迫,有求于对方,便只能赧然地笑,“是我。”
“谢无相。”男子又道。
沈蔻遂屈膝为礼,“谢公子。”
谢无相颔首,目光落向她藏在袖中的那一摞纸笺,“戏本我看了,辞藻不错。但笔锋尚且稚嫩,有许多地方要商榷改动。我对戏本向来挑剔严苛,宫调曲文不容半点瑕疵,都得改到我满意方可排演成戏。你若不愿费这功夫,此刻就可离开。但倘若应了,就得写到不能赞一辞的地步,绝不容半途而废。”
说话间,神情稍添温和,却格外郑重。
沈蔻原只是以此换些银钱谋生,看他如此神情,不由生出肃然之心,颔首道:“我既做了这事,定会有始有终。”
声音不高,却柔软悦耳,暗藏笃定。
谢无相审视般盯着她。
沈蔻不闪不避,目无波澜。
片刻后,谢无相似是信了她的承诺,神情愈发温和,道:“既如此,我以千两买这戏本。随我来。”
话音落处,不远处侍立的老仆快步上前,扶着那把椅子,极熟稔地将薄毯收起。
而薄毯下的一切,便在此时尽数落入了沈蔻的视线——那椅子瞧着与寻常的躺椅无异,实则装了轮子和踏板,只是方才被曳地的薄毯遮着,瞧不出来。此刻老仆推着轮椅碾过青草地,谢无相虽红衣烈烈、姿容清雅,腿脚却纹丝不动。
如此人物,竟不良于行!
沈蔻才因那千两银钱的许诺大喜过望,瞧见这模样,顿生惊愕痛惜,忍不住低低吸了口凉气。
便是这细微动静,竟令谢无相遽然回头。
他猛地盯住她,眼神凌厉冰寒。
转瞬之间,方才的温和内敛便荡然无存,只剩锋锐如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在春日暖融里看得人背后直冒冷汗。
沈蔻被他吓了一跳。
她再也不敢看他的腿,迅速收回目光垂下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曾俭身后。
然而心里,却咚咚乱跳了起来。
*
宏恩寺,江彻盘膝而坐,面露失望。
原以为凭慧明大师的修为,能看出这噩梦背后的蹊跷,稍稍指点迷津,谁知他说了梦中情形后,慧明大师竟也无甚头绪。
这种事原就玄妙,非三言两语能理清的,江彻无法,只能暂且告辞出寺。
到得山门外,杨凝已候了多时。
见了江彻,他快步上前,附耳低声道:“王爷,先前那位失踪的薛氏露了行迹,就在襄平侯府附近,乔装成了老妇。谢侯今日称病告假,说是在府里休养。若两人果真有牵扯,那么红丸案里谢家肯定脱不了干系!甚至兴国公府与左相,恐怕都是遭了陷害。”
江彻闻言,神色骤然绷紧。
他看了眼宫城的方向,旋即飞身上马,向杨固道:“随我去侯府拜访,牵住谢峤。杨凝——立时调派人手,活捉那女人。”
说罢,夹动马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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