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1)
非但如此,甚至还笑靥如花地主动到王氏跟前,和她耳语了几句。
王氏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味的笑,这位贵妇之前虽然说不上是一脸的官司,但也是满身的疲惫风尘,听了善榴的几句话,所有疲惫竟似乎一扫而空,她亲昵地顶了顶善榴的额角,嗔怪地道,“真是个小鬼灵精,逮着机会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你娘在你这个年纪,也没有你这样的手段!”
虽然是责怪,但这责怪里竟分明带了无限的赞赏。
善桐一下就呆住了,她张大嘴,傻乎乎地看着母亲与姐姐,猛地一下回过神来,又急着追问,“什么手段什么手段,姐姐你——可我们今儿一直在一块的呀……”
王氏和善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被善桐逗笑,善榴亲热地捏了捏妹妹的鼻头,笑道,“就不告诉你,三妞自个儿琢磨去吧。”
一边又和母亲道,“祖母说,今儿那边吃羊杂汤,怕妞妞儿见了羊肠要呕,就打发她回来吃饭……”
母女三人正唠嗑家常时,二姨娘忽然掀帘子进了里屋,三人倒都是一怔:二姨娘那天吃了老太太的排头,倒是稍停多了,却也很少进主屋来服侍王氏。
“太太。”二姨娘却是不管不顾,一脸的着急,“刚才大椿看着榆哥、梧哥哥俩和三房的善柏一道,往村外头去了。脸上神色都不大对呢,她多问了一句,问去干嘛,榆哥说——说——说要给大姑娘出气去!”
不要说善桐善榴,就是王氏一下都站直了身子,一叠声追问,“叫人去追了没有哇?”
她一面说一面就叫望江,望江忙进来回道,“刚才大椿过来找我,我已经赶着打发张看去了。”
王氏听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二姨娘却犹自操心,她转着眼珠子又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就道,“不成,太太,我这还是得去看看!”一边说,一边撸袖子就往外走。
善桐本来对她殊乏好感,此时倒是有了几分同病相怜——她也很想去凑这个热闹,可还没动弹,王氏就蹙眉道,“我们这样人家的姨太太,等闲有出门的没有?”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二姨娘却一下似乎被打蔫了,她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少许犹豫,过了一会又是一阵扭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在京城多少人压在头上,咱们也没有这样丢人过。太太啊,人家是都欺负上门来啦,这您还不出面,往后在村里还抬得起头来吗?”
再粗俗的姨太太,都有讨着人喜欢的时候。这想法一下就窜到了善桐心底:从前看二姨娘,觉得她俗不可耐,又妄自尊大,自私傲慢。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嫌,她甚至于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生下梧哥的。可今日里看,她虽然粗俗,但这泼辣刻薄用到家外,就是精明强干,虽说这精明强干始终带了几分市井,但也要比家里大人们那老谋深算的所谓温吞水,来得更讨人喜欢得多。
忽然间,善桐的思绪飘了开去,似乎又一片迷雾,从她眼前缓缓地揭开了。她一下就明白了姐姐今早为什么作风丕变,一下就爽快地甩了老七房温三爷两个耳刮子,而母亲又为什么这样欣喜地夸奖大姐‘才露了一丝破绽,你就顺着杆儿往上爬’……
21、私聊
张看很快就把几兄弟带进了二房的小院子里——这三个少年郎还没有跨进老七房的门槛,便被张看提溜着耳朵,软硬兼施地拎了回来。二姨娘人就站在院子里,殷切地盼望着,见到善梧进来,别的不顾,先上去仔仔细细地将他上下翻看了一遍,善梧红了脸要挣,却都没有挣开,他见两兄弟先进了里屋,越发有些站不住了,一边挣扎一边说,“姨娘,我没有事儿!您这像什么样子!”
二姨娘见他皮肉完好精神饱满,这才放下心来,她悻悻然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话,也不曾再进屋服侍王氏,松开善梧回身就进了抱厦——却是才进抱厦,就又把耳朵贴到窗户边上,听起了正房的动静。
已经接近饭点,西稍间里是摆了一桌子的菜,屋内炕烧得暖,倒还冒着热气。只是谁也没有动一筷子,王氏沉着脸在炕头打坐,善榴善桐姐妹都在下首陪坐,善楠更是忐忑不安,站在母亲身边,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才进屋的兄弟几个,一时间竟似乎都有些手足无措。还是三房的善柏素来皮厚,又仗着是隔房的侄子,静静地站了一会,便涎着脸道,“二伯母,此事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鲁莽,您别生弟弟们的气,只管罚我。”
见王氏木着一张脸似乎不为所动,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成么?”
这个善柏,从小到大虽不说是胆大妄为,但也实在是散漫调皮,偏偏脸皮又厚嘴巴又甜,连老太太他都不怕,对着自己这个二伯母,自然就更不会有畏惧之心了。
王氏又看了善榆、善梧两兄弟一眼,心中无限思绪一闪即逝,她漫不经心地道,“就是老三你不说,我当然也要罚你的。你这个做哥哥的,哪有带着弟弟去闹事的道理?一家人,二伯母也不会和你客气……”
见善柏一僵,似乎真被自己吓住,她不禁微微露出笑意,“不过好在这事儿还没闹大,老七房那里是一无所知,就是要罚你,也伤不着你的筋骨。你大可以不必作出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二伯母呀,不吃你这一套。”
这话硬中带软,善柏先忧后喜,一时间倒是被王氏搓摩得没了脾气,又小心翼翼地陪了几句好话。王氏方道,“你一心要为大姐姐出气,这是你维护自家人的心思,你大姐姐知道了,心里也很谢你。不过这件事毕竟不是你们小辈能管的,善柏,眼下我们可还占着理,要是你闹上门去,占理变了没理……”
她话说得虽然含糊,但意思却很明白。善柏略一寻思,就咧嘴笑了,“二伯母就放心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以后我肯定规行矩步的,不和老七房闹事!”
他又冲善榴点了点头,大剌剌地道,“大姐,还有谁给您不舒服了,您要觉得和长辈们说了不方便,又不想和大哥说的,您就找人给我带句话。老七房是硬骨头没得说,这杨家村里别户人家,咱还真不怕!带上两个兄弟咱去小小闹腾一番,没账!”
王氏不禁啼笑皆非,善榴也是一脸的尴尬,待要笑又不好意思,待要呵斥善柏么,他又是一番好意。善柏却满不在乎,他向善桐挤了挤眼睛,似乎在说‘小丫头你也一样’,便一缩脖子,回来给王氏行礼,“到吃中饭的点儿了,我回去了,过些天再来给二伯母请安!”
“好歹也吃了饭再走——”王氏才出了一声,善柏就跑得没了影,隔着窗子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今儿个家里吃羊杂,爱吃呢,下回再来叨扰吧!”
“这个善柏!”王氏隔着窗子望出去,见他已经溜出了院门,只好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两个儿子,思忖了片刻,竟笑道,“好啦,有惊无险,总算没有闯祸,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