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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将过往的时光一段段拾起。这些画,大多数是荀彧的家人、族人的画像,也有他的单人像,一看就是荀家请来的画师。
倒是有几张友人的画,明显是荀彧的丹青妙笔,技法虽不像画师那样老练,审美和情趣显然不是画师能够媲美的。戏璕和郭嘉同框的画最多,或打闹互损、一起挨罚。或青梅煮酒、谈笑风生。
并没有看到上回一起泡温泉的时候,荀彧新画的那张半裸图。
郭嘉的目光落在一只上锁的木匣子上,也许藏在那里?不过,他更想要荀彧的画像。只是一时不知道挑哪一幅好,只要是这个人的肖像,他都喜欢。
灯半昏,月半明。
荀彧一觉醒来,仍然在郭嘉的怀中。他抬头一看,郭嘉两颊清减,半阖着双目,眼中神光敛去,苍白的面色就再也掩饰不住,显出一丝疲态。
他怎么能就那样睡着,让这人用瘦弱的身子骨,支撑着他的体重?
荀彧有些自责地坐起来,他一动,郭嘉的眼睛就睁开来,有这双灵气十足的眸子点缀着,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憔悴。
荀彧揉着郭嘉的肩:“彧睡了多久?”
“就一小会儿,已经展开的画,嘉还没看够呢。”郭嘉没有动,他身子发麻,尤其是肩头和手臂,完全动不了。“文若的画像都好看,你随意给我一幅,那个偃甲人就归你。”
荀彧不由分说,替郭嘉清洁洗漱,完了直接把人抱上卧榻。卧榻边的金丝楠木小几上垒着几卷竹简,像是《春秋公羊传》,郭嘉还想看一卷再睡,伸手去够,被荀彧用双臂一圈,直接带倒。
郭嘉耍赖:“我要看一卷书,不然睡不着。”
荀彧一拉锦被,将他盖严实,起身放下纱帐:“你躺好,我念给你听。”
“隐公十年,春,王二月。公会齐侯、郑伯于中丘……”
郭嘉听了没几句,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恍惚中,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是姓郭名嘉,字奉孝,但要年长三四岁,也并没有辅佐曹-cao-,而是住在山中,夏天坦腹垂钓,冬日围炉赏雪,悠哉悠哉,过着有闲、有钱、有点田的小日子。
不过他不是隐士,而是向往着姜太公得遇周文王,千载一遇的幸事。希望也能遇到属于他的明主。
这个郭嘉的经历,和他不太一样。
同样是自幼丧父,这位郭嘉的童年要惨得多。没有伯父郭禧当靠山,家中的田庄产业被族人瓜分一空,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到了该进学的年纪,郭母居然拿不出给他请先生用的束脩,只得开口像族人借。
好在郭嘉读书上进,很快从一群小辈之中脱颖而出,并且在腊月祭祖的时候,很有心计的引起了伯父郭禧的关注,从此在伯父的资助之下求学,再也不用发愁,拿不出给先生的束脩和节礼。
这个郭嘉和荀彧相识的也比较晚,他好不容易进入书院读书,才在一次友人聚会上,第一次和荀彧相见,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短短一年不到,荀彧就完成学业,前往颍川郡的治所阳翟,在太守府担任一名主簿。
距离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友谊,俩人书信往来一直不断。
不过,这个郭嘉和荀彧的缘分,似乎不是一般的浅,总是前后脚错过,等郭嘉完成学业,回到阳翟老家,荀彧又举孝廉,去洛阳赴任守宫令一职。
后来,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郭嘉被郭图和辛评引荐给袁绍,他到达袁营,听说荀彧才刚刚离开袁营三天,离开时还问起他。
一直到郭嘉也离开袁绍的阵营,他们的交集才渐渐变多。甚至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发展出特殊的情愫。
也是这样梅花盛开、冰雪未融的早春。山中不大不小的木屋,竹帘半卷,卧榻也没有帷幔遮挡。炭盆足足摆了四个,有一点闷热。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满地青霜。
万籁俱寂中,身旁之人平稳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是荀彧。但和他常见的荀彧不太一样,这一位的神情更端肃一些,睡梦中,五官的轮廓被月光勾勒,像个玉雕的人儿。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恰到好处的胸肌。
荀彧的锁骨上赫然有一处牙印,嫣红醒目,衬得肤色更洁白。
不知道为什么,郭嘉就是知道,这个印记是他咬的,而且他还想再咬一口。荀彧在替曹-cao-做事,却不让他去。
荀彧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行军司马,跟随曹-cao-南征北战,打黑山白绕,战青州黄巾,他知道军营里的生活条件有多艰苦,不愿意郭嘉去受那份罪,关键是郭嘉这身子骨,也确实经不起那样折腾。
但郭嘉还是想去,他求学数载,熟读经史和兵书,还在袁绍那里混了大半年,将各个兵种的作战特点都归纳总结,难道是为了默默无闻,隐居一辈子吗?
伯父知道他的志向,已经厚着脸皮,给早些年在洛阳做官时结交的友人、现在的司徒赵温写信,请赵温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他弄到许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