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姬宫春一爱独处(1/4)
我──姬宫春一喜欢独处。说是爱独处也不为过。
严格来说,我喜欢独自度过的时光。光是想到一分一秒,所有时间都是只为了自己而流逝,就让我觉得非常奢侈。假如能茫然地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物,度过缓慢流逝的时间,回过神时太阳已经西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讨厌参与小团体。对于希望每天都毫无压力的我而言,硬是配合别人,不断看著他人脸色的生活非常有压力。
jk(女高中生)很厉害。因为她们能倒一杯饮料吧的饮料,一边不断说著「我懂!」「喔~」「嗯嗯」,没完没了地聊著「永远的朋友」和谁与谁在交往或是搞上了,这类内容匮──很无聊的话题。我绝对没办法,绝对会在中途回家。
我并不是讨厌人。但是参与某个小团体,就需要付出或多或少的体贴。我不觉得自己想和他人相处到愿意付出体贴的地步。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我只想把时间花在自己觉得很愉快、有意义的事情上。
落单等于丢脸的想法是错的。从一人旅行开始,到一人卡拉ok、一人烤肉、单飞露营和单身贵族等等,不想和他人扯上关系,只想悠闲地度过只属于自己时光的人们有增加的趋势,配合这样的需求,店家和服务的型态甚至转变为欢迎单独莅临的客人。
说到单打独斗,许多人都抱有自我中心的印象,但也有些事情正因为是独自一人才会成功。人与人互相接触、手牵手或许能建立起世界和平,但如果人与人之间没有接触,也不会产生战争的火种。
说极端一点,就算每个人都是锁国状态,世界还是能建立起和平。
说了这么多,如果我能够处于锁国状态,没有人来干涉,不管其他国家之间缔结友好条约,还是展开战争都无所谓。总而言之,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的立场是「请自便」。
不过,如果有剥夺我独处的时光及地点,瞧不起我价值观的黑船驶来,我应该会拔刀相对。与其屈服于培理,被迫玩好朋友游戏,我宁可战死,要不然切腹还比较好。
一个人独处,并不会因此对任何人造成麻烦。正因为这样,别人没有资格评论我「你的生存方式是浪费青春」,或是「你的生活很不稳定」。我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即使如此,如果有人损我「边缘人辛苦了」,我会对他比中指说──
一个人最强。
※※※
进入乙冢高中后很快就过了两星期。不再认为新环境很新鲜的现在此刻,我进入自己的教室──一年b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过了两星期之久,班上的人际关系也可以说已经成形了。意即所有人都掌握了自己在班上的地位。
简单地区分的话,就是自己是否有人缘,是不是现充,是否可以在班上大声喧哗等等。区分的说法有很多种,但意思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实际上应该没有施行上下关系之类的阶级制度,但一定有看不见的界线。那是双方都刻意拉起的界线,只要属于名为学校的社群,不管是哪间学校都存在,毫无例外。
当然,没有朋友的我是属于最底层──没人缘的那群,不仅如此,甚至令人怀疑有没有被算入班级阶层的组织里。不过,不管有没有被算进去,我都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与其硬是加入某个小团体,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看书还比较有趣,很轻松。
我打个哈欠的同时,缓缓将焦点对上聚在教室后方柜子前的男生小团体。那群男生谈笑的态度像在说我们就是主角一般,总的来说是有在打理仪容,各个要不用发蜡抓起发尾,就是烫卷让头发呈现立体感。制服的穿法也能看出每个人的讲究之处,帅气的人果然很帅气。例如处于小团体中心的波川俊太郎,就是个感觉会说「姊姊偷偷寄出我的履历表,结果进了某个偶像经纪公司」的帅哥。
相对地,坐在接近讲台前的两人──饴屋和武智呢?两人似乎都不在意外表仪容,饴屋的头顶上有睡翘了的头发,武智则是一头凌乱的自然卷长发。服装总的来说,无法避免朴素、很土的印象。
两个小团体都用智慧型手机玩著游戏,从对话内容听来,应该是在玩同一个生存游戏。那是现在很热门的线上游戏,被随机选中的一百人要战斗到剩下最后一人,或是最后一支队伍。宅男饴屋和武智、现充波川等人和孤狼我都有下载,所以可以说是非常流行。
平常老实待著的饴屋和武智也玩得非常兴奋。
「喂w也给我紧急装备啦别放火瓶啦」
「连爆头都没办法完美做到的家伙只要一个绷带就够了w!我、我知道了,快架好火瓶──唔喔喔喔喔!真的全力丢过来也太蠢了」
波川组也非常热烈。尤其是在波川身旁,地位像捧场小弟的伊刈尤其吵闹。
「阿俊好猛~!已经杀掉一个人了耶!你上辈子是恐怖分子吗!」
「我只是随便开枪就碰巧射中了而已啦!」
「会碰巧射中是天才吧?阿俊在的话,要拿第一名根本小事一桩吧?我们也快跟上!」
对话的程度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只如此,我认为以对等关系享受游戏的是饴屋和武智。不过,和波川等人很亲近的女生们和我的想法不同,对饴屋等人投以「宅男好恶……」的轻蔑眼神,对波川则是称赞「俊太郎好帅!」的神对应。明明他们是在玩同一个游戏。
世界史教过种族歧视,日本史教过部落歧视,但班上的阶级歧视没有任何人教过。尽管如此,就算说我们至今比任一个学科还要清楚地学到班上的阶级也不为过。许多人接受现在的地位就是自己的立场,和合得来的同伴们过著校园生活。
然而,也有极少数人超越了团体阶级。
说人人到,当事人登场了。
「早安!」
在教室的入口前,听到她开朗活泼的声音,教室显得更加热闹。大家都对她的问候有所反应,而她也以天真的笑容一一回应每个人。
她的名字叫美咲华梨。在短期间内跨越班级与学年的隔阂,成为乙冢高中偶像的绝对女主角。
我到现在还记得入学典礼时,入学考试成绩榜首的美咲以新生代表身分站上讲台的瞬间,引起全校学生一阵轰动。就连不在意他人的我也冒出轻呼。
她是个华丽的存在──拥有罕见的美貌,也很会念书的高规格人物。看著她带著毫不畏惧的笑容述说自己成为高中生后的志向,所有人都闭上嘴,竖耳聆听,被夺走目光。入学第一天,就是美咲君临阶级最高顶点的瞬间。
身为胜利组,变得自大骄傲也不奇怪,但美咲一点也不自傲。
一言以蔽之,美咲是个博爱主义者。
即使身处学校阶级的顶端,却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地开朗以对,温柔地伸出手,像在表示人人皆平等。不管和谁说话,她都一直笑著,让人感觉现在是最开心的一刻。
她一部分的粉丝们会尊称她为华梨大人,这我也认同。
正因为爱著所有人,所以被所有人爱著──这就是名为美咲华梨的存在。
而美咲现在此刻也和饴屋与武智打了招呼。
「哇!今天也得到第一名了耶!你们两个好厉害喔!」
并将两人游戏过关一事当成自己的事一般感到开心。
「因为饴屋同学和武智同学玩起来好像很有趣,所以我也下载了,但是完全不会玩,总是在找武器的时候被射中。是叫爆头吗?那是什么,太贼了!用平底锅根本赢不了啊!」
饴屋和武智也感到紧张或害羞,但用不著说,他们也被比手画脚,同时表情变化多端的美咲治愈了。周遭的同学们听到对话也很开心地笑著。
波川等人也向美咲打招呼。
「嗨,华梨。」
「早啊~」美咲打了声招呼,看向波川晾在置物柜上的智慧型手机说著:「唉呀呀。」看来是全灭了。
「这个游戏很难吧~」
「是啊,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第一名啦。」
「请饴屋同学和武智同学教你啊!他们两个都非常厉害,要是敌人出现,会在一瞬间『砰!』地打倒对方!」
「是喔,我再玩玩看,要是不行再问问看他们。」
接受美咲的提议后,波川拿起智慧型手机看来要再次挑战。这时,伊刈等人的士气也开始变得高昂,说著:「再来一波,超猛!」至于饴屋和武智,似乎是对他们自己成为别人谈话内容而开心不已,一副坐立不安的可疑模样。
之后,美咲只是走在教室里也被人攀谈,或者找人说话。女性朋友拜托她说「华梨~教我写英文作业~」后,她则回应「咦~琉璃又没写了吗?真拿你没办法」;看到男生吃著甜点,她就开玩笑地说「一早就在吃巧克力~这样会发胖,我才不要~」。她似乎熟知每个人的个性与兴趣,不断和所有人聊不同的话题。
对美咲而言,博爱主义的对象也没把我排除在外。
「早啊,姬宫同学。」
「早安。」
今天的第一句早安。以美咲开始,以美咲结束是很常见的事。
美咲探头看向我摊开的书。
「姬宫同学看书的速度很快呢。明明昨天才说开始看了,却已经快看完了。」
真亏她连这么细微的情报都还记得。
「这算慢了喔,毕竟安静地看书却是这种速度。」
「姬宫同学,你看太多书了,会变成虫喔!」
看来她是想说书虫。美咲似乎想假扮螳螂,将双手变成像镰刀的形状,举起又挥下。美女做什么都很可爱,真好。
「偶尔也必须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喔!那么,今天也要加油喔!」
美咲对我轻轻挥挥手结束对话,又去和其他同班同学打招呼。
每次她最后都会对我说这句话。对博爱主义者的美咲来说,肯定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觉得我是没有朋友的可怜家伙。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这样没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况且主张我喜欢独处所以请别管我,也很麻烦。
不想浪费时间想这种事,我将视线移回书上。
※※※
今天的课程结束后,班上同学各自迎来放学后的生活,一一离开座位。
即使到四月底为止,社团活动是体验入社的期间,但似乎已经形成了学长姊与学弟妹的上下关系。隶属体育系社团的同学们会快步离开教室,走向社办大楼。
而没有参加社团的现充女孩们则是……
「要去哪里的卡拉ok?车站前的?」
「三宫~我想唱ice的新歌,所以只能选da(注:日本卡拉ok主机)喔!」
说著这些,不疾不徐地配合彼此的脚步,一起离开教室。
没有参加社团的饴屋和武智也是……
「要去哪间书店?安利美特?」
「我想去虎之穴。店铺特典好像很色,所以我也想去lonbooks。」
许多回家社的当然只是目的和目的地不同,也一样和合得来的同伴度过放学后的生活。
当然是回家社的我也没向任何人打招呼就走出教室。不过,我并非走向大门。
小混混喜欢深夜的便利商店和唐吉轲德,现充们则是喜欢饮料喝到饱的家庭餐厅和卡拉ok。
喜欢独处的我也有喜欢的地点,那是个沉稳恬静的空间。
要讨厌团体生活的我待在教室里半天以上,当然会剧烈消耗体力、精神及其他各种能量。这样一来,就不可缺少恢复身心灵的休息之处、充电处。
现在此刻,我正在位于文化大楼四楼的某间空教室──不对,纳入我手中的专属休息室里看书。当然没有任何人在。
「学校里有个很适合春一同学的地方喔!」某位毕业生告诉我,有一间应该没有任何人使用的空教室,而我在这几天开始把这里当作专属休息室使用。当然,周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可以炫耀的朋友。
一开始我很疑神疑鬼地问那位毕业生说:「就算是空教室,擅自使用也不好吧?」而对方非常随便地敷衍我说:「我们非正式的同好会曾偷偷使用过,但没有被人发现,放心啦~」让我记忆犹新。
追根究柢,非正式的同好会是什么啊?要是现在还依旧存在怎么办?还有钥匙呢?尽管怀抱著许多疑问,但人家说百闻不如一见,我来到空教室后,大部分的疑问都一扫而空。
教室的门锁似乎坏了,任何人都可以进出,里头虽然有人整理过,但覆著一层灰尘。只要看过教室,我也大致能理解那位毕业生不愿意告诉我同好会名称的理由了。
总之,只要能拋下许多疑问,不得不说这里是理想的空间。
一个人使用太过充裕的约六坪的空间,里头有面对面放著的长桌及椅子,教室一角摆著桌上型电脑与书柜。或许这里绝对称不上舒适,即使如此,只要有能在这间专属休息室里边听广播或音乐,边看小说、漫画或玩智慧型手机的桌子和椅子,我不敢再要求太多。
「在家里休息吧!混帐」的意见我不接受。如果在家里可以休息,我也会直接回家。但是,要是在这个时间回去,几乎百分之百必须陪遗憾的妹妹。我可不想为了妹妹,花费掉重要的放学后生活两三个小时。
「那就去图书馆啊!混蛋」的意见也不接受。图书馆不能玩智慧型手机或掌上型游戏机,而且还禁止饮食。就算假设那个环境变得能容忍我说的所有行为,我还是会选这间空教室。我也是正值青春期的男孩。「能独自使用」这个词汇听起来非常有魅力,打动我的心。
小学时,我曾在公园深处的树丛里打造自己专用的秘密基地,与便宜的点心、零食和瓶装果汁为伍,一直玩到太阳西下为止。我很怀念那段日子,但我永远忘不了大约一个星期后,就被附近的大叔通报警察说「有个少年每天都一个人待著,好像离家出走了」,之后我只得随著怒急攻心的老爸一起毁了秘密基地的回忆。我那时哭得非常惨。
尽管开心的回忆和难过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但我再次认知到不管长到几岁,我还是很憧憬私人的空间、男人的隐居之处这类的东西。
在目前阅读的小说迎来高潮前,我暂时将书放在桌子上。我对接下来的发展感到兴奋,同时想著还不是慌张的时候,拿起罐装咖啡,想滋润不知何时乾渴了的喉咙。
就在我要喝下咖啡时,空教室的门打开了。
「唔喔!」
意外的发展让我忍不住发出怪声。彻底大意了;即使这里是门锁坏掉而无法上锁的教室,但我轻忽地以为不会有任何人来这种边境地带。
「喂喂,姬宫同学!」
「不、不好意──……」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挨了骂,但想道歉和焦躁的心情消失,转眼间变成安心感。
是因为这道以大人来说太过年幼,又很耳熟的声音吗?
我擦掉眼泪,将头极力转向右方,以目测将想仰望的视线变为往下看。一如我预料,有个身材娇小的人站在门前。我放下心的同时,又喝了一口罐装咖啡。
「什么啊……是天海老师啊。害我白白吓一跳……」
「哪是白白吓一跳!而且,为什么要在现在喝啊!」
「啊,抱歉,这是自然失误。」
「真是的!」即使对方继续对我发怒,不过一点也不可怕,甚至令我感到抱歉。她和噗噗或哼哼之类的状声词非常适合。
幼女的名字──不,她的名字叫天海水面,是我的班导师,在学生们之间被取了小天海老师的绰号,是类似乙冢高中吉祥物的存在。
她的容貌及身材都是小学生,比起随身带著的点名簿,后背书包还比较适合她。她对幼女的体型感到很自卑,不过据说比起淑女品牌,儿童服装专门店里适合她的衣服比较多。
她今天也穿著宽松的连身裙,藏起含蓄的体型。应该是硬在淑女品牌买下的,比她宽上一圈的连身裙搭上蕾丝材质,看起来像是睡衣,让人想问她:「等一下要睡觉了吗?」
天海老师大步走近我,但比较适合用孩子小碎步来形容。她的身高和坐在椅子上的我差不多,有没有到一百四十公分还有点难讲。
她半眯起浑圆的双眸。
「姬宫同学,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很失礼的事……?」
好敏锐。
「没、没有啊……我是在想老师的身高多少呢~」
「问女性身高和年龄很粗神经喔!」
真要说的话,是问年龄和体重吧。
「最重要的是!我撞见没有申请体验入社的姬宫同学走进文化大楼,所以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在这种地方,老师吓了一跳喔!」
也许是要正式开始说教,天海老师想从推到墙边的大量椅子中,拿起最上面的椅子。这对娇小的人来说是很辛苦的工作,而她伸长到极限,不断发抖的纤细手臂开始发出惨叫。二头肌在打混吗?
看不下去。我替她拿出椅子,放在我对面桌子的座位后,天海老师说著「啊,谢谢。」对我行了一礼并坐下。因为是高脚型的椅子,她的脚尖碰不到地板。
看不下去。
「因为很小只,每天都很难过吧?」
「不难过!请你说是非常辛苦!」
好像是非常辛苦。
刻意咳了一声后,天海老师调整现场的气氛。我也不免端正坐姿,不再将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并拢双脚坐好。
虽然帮她营造出说教的环境后这么说也很那个,但被人说教还是很郁闷,就算百分之百是我不好。
只有两个人在封闭空间里宛如在侦讯,此刻我非常了解偷了东西后,说「我没有偷东西」的家庭主妇不死心的心境。被要求打开包包就开始嚎啕大哭,其演技实力不输给演员,每次看tōu • pāi刑警(注:日本综艺节目)时都让我感到佩服。
如果我也哭喊著:「请不要告诉我的家人──!嗯哼呼哈啊啊啊啊啊啊!」老师会给我一次机会,放我一马吗?
不,我还想当人,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严厉警告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老实。
「很抱歉,我擅自使用了教室。」
「姬宫同学,你为什么自己待在这种地方?」
「因为我家有些状况。」
「!那、那是……很沉重的事吗……?」
我和缓地点头后,天海老师掩饰不住惊讶。不过她挺直身子,像在说身为老师的自己怎么能感到动摇,将手放在胸部上,以坚定的眼神看著我说:
「老师虽然很娇小,但我是个老师!姬宫同学!我一定会帮你的,请和老师说说看!我们一起解决你家里的困扰吧!」
「啊,没有那么沉重啦。只是因为我家遗憾的妹妹很吵,在家里没办法安静待著,所以才会来这间教室。」
「把老师的担忧还来!」
生气的天海老师用力鼓起脸颊。那副模样与其说是生气,看起来更像双颊塞满了饲料的松鼠。
老师不明白那个笨蛋的可怕。应该说是麻烦程度。
「真是的!多亏老师原本看你总是一个人,非常担心你是不是无法融入班级,要不要紧呢!」
啪嚓!脑袋里发出开关打开的声音。
「老师。」
「什么事?」
「一个人是那么糟糕的事吗?」
「咦……」
这是我的坏习惯。只要听到别人把独自一人说成「坏事」,就算是老师,身材还很娇小,我也会忍不住反驳。
「一个人待著等于没有融入班级是种伪关系。的确,一个人的我也许没有融入班级,但是,因为在意他人的评论而群聚在一起的人,究竟可以说是融入了环境吗?」
天海老师从生气瞬间「唔!」地闭上嘴。因为我说的话肯定不一定有错。
「老师有一个人的兴趣或独自去的活动吗?」
「咦、呃……月底的假日我会在西餐厅吃汉堡排午间套餐,作为给自己的奖赏,甜点还会吃上头挤了满满鲜奶油的布丁。」
「嗯,不错呢。不是和其他人相约,而是在偶然来到的店里,尽情地吃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另外还有吗?」
老师似乎也有共鸣,说著「就是说啊~」并点点头。
「怎么样都无法消散疲劳的那个周末,我会在附有岩盘浴的超级澡堂疗愈身体。老师是喜欢泡久一点的类型,所以和朋友去的话,会很在意对方。」
「那麻烦老师想像一下。请把我当成不识相的职场后辈。」
「想、想像吗……?我、我知道了!」
天海老师做好准备,表示尽管问吧。
我咳了一声后,装出高八度的声音。意象是刚毕业,进公司第一个月的ol。
「咦────天海前辈会在月底自己一个人去吃饭~周末会独自去泡澡吗~?没有陪你一起去的男友或朋友吗~?这样不寂寞吗~?汉堡排午间套餐是儿童套餐吗──?依你的身高,就算不去澡堂,在家里的浴缸里把脚伸直就够了吧──?」
「噫────!超让人火大────!主要是姬宫同学你────!」
「对吧,很让人火大吧……咦,我吗?」
糟糕,后半段的改编得太刺激了,矛头都刺进我的喉头了。
天海老师陷入混乱,表情像在说著:「你这混帐,我要杀了你!」而我让她冷静下来。
「总、总之,我想说的是,一个人并不会寂寞,也不是失败组吧?我刚才也只是重现出我听到老师辛辣的话后,像刚才的老师一样受伤了而已。并不是在说老师的坏话,请不要见怪。」
我只是把心里想的事说出来而已──我现在说不出这种话。
想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高大一点,高举起双手的天海老师也说:「我们算是扯平了吧……是我太幼稚了。」她似乎终于冷静下来,放下了双手。小孩真单纯。
「如果我伤害到了姬宫同学,我向你道歉。但是但是!老师想说的不是一个人待著不好,而是你没有融入班级!」
这次换我「唔!」地闭上嘴。要是只被挑出没有融入班级这一点,我就无法反驳了。
「姬宫同学,你觉得学校生活开心吗?」
「并不开心……吧。但也不无聊。」
「那么,我换个问题。姬宫同学,你觉得一个人度过的学校生活开心吗?」
「很轻松也很开心。」
「虽然很烦人,但你真的没有在逞强吧?」
「我发誓,我喜欢真正的孤独。」
马上秒答。
「呼嗯……呼嗯……」老师用整个娇小的身体点点头。直盯著她看的话,看起来像个无法专心听课的蠢蛋小学生。
不过,天海老师认真听进我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嗯,那么老师尊重姬宫同学的意见。」
「……咦?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像现在一样喜欢独处也不会被骂吗……?」
「对-如果姬宫同学不需要朋友,那么老师也觉得没关系。有朋友当然最好,但现在这个时代,老师希望能尊重不同孩子的想法。」
天海老师非常满足地露出开朗的笑容。
「老师……」
小学、国中时的老师都把没有朋友当作是劣等品,一直在成绩单上的备注栏里写著「要更主动和朋友说话」,甚至令人怀疑他们是否有写在学生指导表上。虽然因为我没有朋友,所以没有主动搭话就是了。
但天海老师不一样。她听了我的意见,还接受了。
比起随处可见的大人,天海老师看起来更伟大……!
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的光辉,天海老师「嗯哼」地挺起了胸。
「老师器量很大!啊!你刚才绝对『只』想著器一字吧?你绝对有这么想!」
容「器」好小……
或许是察觉到我崇敬的眼神消失了,天海老师再次开口,想尽量挽回。
「但是但是,就算不需要朋友,老师可不允许你不打算融入班级喔!这是两码子事。参与学校活动和大节目需要沟通能力,姬宫同学出社会后也一样。」
「……」
正因为她勉强认同了我喜欢独处的事,我只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就算你露出那么丑的表情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听好了,姬宫同学。人是绝对无法独自生存下去的生物。如果讨厌群体生活,那老师建议你去热带草原当野生动物过生活,或是去火星,作个外星人生存下去。」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幼稚园时,曾在发表会上说『我将来的梦想是当棵树,因为可以不用做任何事』。或许也可以当树呢。」
「如果你说什么都想当树,到时候老师会帮你一把。」
「意思是要把我埋起来吗……?」
不好笑……
人绝对无法独自生存下去。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反驳,而且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能独自生存下去。我每天活著都深深体会到,自己是个渺小的存在。而我只是希望在认知到自己是渺小存在的同时,能以最低限度的人际关系独自随意自在地活下去。
我举起手请求发言许可后,老师说:「请说,姬宫同学。」
「但是老师,非常抱歉,这么说很像在找碴,不过你说『不用交朋友,但要融入班级』也太耍机智了吧?」
何止耍机智,根本标新立异了。就算是一休,将军大人拿这种问题考他,也是会咂舌的。双方会从危险的气氛开始进入「我是一休,你fuckyou~」「我是将军大人,你是啥鬼大人?」的freestyle迷宫。
抱著双臂,噘起嘴唇的娇小一休……不对,天海老师开始低喃著:「嗯~」
不久后,她彷佛想到好点子般用力点点头。
「那么那么,请姬宫同学协助老师无法触及,在学生间发生的事件,这样如何?这样能设下和班上同学接触的机会。」
天海老师似乎是想说「借猫的手」(注:原意为忙得不可开交),将双手装成猫掌,嘴里喵喵叫著。从旁人看来会觉得很可爱,但我不会被骗。
我当然不要。谁要为了不想做的事而白费力气啊?因为老师是种留下来加班是理所当然,也没有周末的职业,所以天海老师对工作的感觉已经麻痹了。老师这种工作真的很黑心,毕竟都让这么小的孩子脑袋都疯了。
「当然不会要你白做工。要是你答应老师继续帮忙,我将正式允许你使用这间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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