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独的公主骑士（3/3）

那一瞬间。

一股足以掩没太鼓与号角的呼声响彻云霄。

「公主骑士！公主骑士！公主骑士！」

「柯拉拉克兰！柯拉拉克兰！柯拉拉克兰！」

「圣女殿下！圣女殿下————！

没错。

城门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盛大欢呼。

从王城正门直通〈神圣王冠〉南大正门的大道〈蜜娜丝大街〉的两侧，都有大批市民聚集。

他们挥着手、举起拳，并且高声欢呼。

那副光景只能以「狂热」来形容。

不分男女老幼，都以浑身力气在赞扬柯拉拉克兰；甚至也有人过度兴奋导致昏倒。

柯拉拉克兰一脸平静地承受市民的狂热——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继续驱马向前。

前方有神官骑士开道，后方则有白蔷薇骑士团跟随，她挺直背脊、手执缰绳，只看着正面在大道上笔直前进。

在莱德尔的恳求下，柯拉拉克兰只好让加装装甲的箱型军用马车同行，但她压根没有坐上去的打算。

坐在有严密守护措施的马车内行军，她的自尊心可不容许自己做这种事．

更何况柯拉拉克兰很清楚自己的身影与声音，可以带给群众何种影响、何等鼓舞。

排排站在大道上欢送她离城的人们，在鼓掌与尖叫声之中，他们都察觉了某项预兆。

（此行并非单纯为了扫荡山贼……）

他们有这种预感。

柯拉拉克兰公主终于踏出了第一步——群众了解其中的意义。

在这之后，将掀起一阵风暴。

这次出兵不过是一道开场的劲风。

征旗飘扬的时代即将开始——他们都有这种感觉。

圣女的旗帜飞扬着。

柯拉拉克兰笔直前进，欢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让美丽的白银铠甲包裹住身体，柯拉拉克兰率军在菲利亚斯干道上行进。

独自怀抱于内心的某个想法，无论如何都会让她放在心上，爱马的脚步也自然加快了。

花上好几天横越国土的期间，她的内心一直都静不下来。

渡过兼作国界的密特拉河，柯拉拉克兰产生了几许紧张。

渡河之后，就是中立缓冲地带了。

被密特拉河与巴特尔河包夹的这一带，自古以来就不是任何一国的领土。

由于古代没有能平安渡过这两条大河的方法，两国的支配权无法遍及河的另一端，白然就成了圣菲利亚斯与青岚的国界。

如今则因菲利亚斯南大桥竣工，造船技术也大有进步，要渡河已经比过去容易。

但延续着过去的传统，或是为了与邻国维持均势，这里仍旧是不受支配的白由地带。

圣菲利亚斯的军靴踏进了这块土地。

历史上曾有几次战争是以这里为战场。

而几乎所有的国际纷争，也都是以这里做为舞台。

更有人刻意选择这种地方做为居住地，并且在此构筑聚落。

这里的居民有各种不愿依附国家的理由。

他们有的崇尚dú • lì自主，有的则是基于宗教因素。

有人从好几代以前就被国家放逐，有人甚至是盗贼的子孙，因此才只好在此定居至今。

此外，这里还有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兽人的异族聚落。

寻求保护的三个村落分别是巴尔达村、托尔德村、以及达坎村。

它们彼此间互有深厚的交流，总称为巴尔达三村。

在军队向前推进的途中，圣菲利亚斯军遇上了顺利逃出的村人，也藉此探听到村落里的状况。

兽人势力目前正集结在三个村落中最大的巴尔达村。

「正好能让我们一战定江山。」

柯拉拉克兰说出这番豪言壮语。

这完全是真心话，她的确希望尽快将山贼扫荡完毕。

这种事越快解决越好。

「全军停止！」

「停止—！全军停止！整列！」

柯拉拉克兰厉声下令后，传令骑士立刻高声喊道，并且快马将命令传向部队末端。

队伍来到了巴尔达附近，但目前的所在位置还看不见村庄。

在苍郁森林的林荫之下，柯拉拉克兰让部队暂停。

「二千骑跟本宫过来！」

话才说完，她就猛踹马腹绝尘而去。

白蔷薇骑士的一支队伍也连忙追在他们重要的公主后头。

柯拉拉克兰简略地绕了森林一圈。

她一边留意不让自己被森林外的人发现，一边接近村落观察

与村落的距离还很远，但光从这里看过去，仍然能充分感受到异常。

每间朴素的木造房屋都显得伤痕累累，村落的栅栏则有半数以上被推倒，也能看见火灾的痕迹——而正常的人类却一个也没有。

柯拉拉克兰确认到，有个狗头人身的男子正喧宾夺主地在村落走动。

此外，还有些近似人类、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野蛮的人影，那恐怕是猿族兽人。还能看见他们有人在腰上配挂蛮刀。

从村落的规模与人影的比例来判断，柯拉拉克兰认为，兽人的人数应与报告中相差无几。

即使高估了，顶多也就四百人。

柯拉拉克兰转过马头，回到了阵势中。

「白蔷薇骑士分为两队，每队各一千人，在森林里设伏。」

召集队长级军官之后，柯拉拉克兰宣布她的作战．

「收到信号时，就现身发动突击。但是，依本宫看这两支队伍大概不会有出场的机会。所以就将其视为万一有陷阱，或遇到青岚士兵埋伏时的准备吧。此外，要是大批人马一口气攻进村内，反而会无法动弹，在注意这一点的前提下，你们要随时戒备从外部介入的敌人。当然，行动时务必留心，别让甲胄发出声音，也要尽可能压抑马蹄声。」

「是!」

「二百名神官骑士随本宫从正面突击。」

骑士队长们都受过良好教育，他们绝不会出现再度询问或窃窃私语的举止

不过，殿下果然要亲自上阵哪……这般的紧张感仍在沉默中蔓延开来。

「此外，突击前本宫将进行一次劝降。只有在立即无条件投降的情况下，才可同意敌方投降，并且要保障投降者的生命。逃。」视为敌对，抵抗后的投降则无效。所有人都谨记在心，战斗开始后就不要手软……允许各位提问。」

「请恕下官发问。」一名队长举手。

「发言吧。」

「看到我等骑士团的身影，再听见殿下的劝降，下宫想大部分的山贼都会为了保命而逃。」。无法构成战斗的可能性应该很高。」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山贼，事情大概会这样发展。那倒也无妨。」

柯拉拉克兰平静地点头。

「但是，假设他们是变装为盗贼的某国士兵，恐怕就会火冒三丈，对我军发动反扑吧。你们怎么看？」

「————」

「认清这点也是此行的目的。还有其他质问吗？……那么，出动吧。」

队长们举起武器敬礼，并在解散后奔回自己的部队。

久经锻炼的骑士们，开始整齐划一地采取行动。

距离村落还有相当距离，但只差一口气就能抵达。

在此柯拉拉克兰一度让神官骑士队停止，要他们编成突击队形。

柯拉拉克兰派了一名骑士驱马到村落附近，要他大声地宣告投降条件，随后村中便微微起了骚动。

杀气腾腾的兽人们陆陆续续从建筑物出现，暄嚣声不绝于耳。

有人嘶吼，也有人已经备妥武器。

兽人们一面吼叫，一面穿上武装。

他们挥动武器、咆哮、走出村落，并且聚集于村落前的荒野，与菲利亚斯军展开对峙。

「点名结束。」

骑士团长过来报告。

「对方似乎打算展开全面抵抗，这群兽人果然是……。」

「嗯。」

然后，柯拉拉克兰高高举起圣十字锤。

她发出了完全不像是年轻少女的高亢呼声。

「听好了，本宫所信赖的钢铁骑士们！记住，此战的目的不在取胜！」

「———!?」

柯拉拉克兰放话道。

「而是要压倒性的全胜！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彻底压垮敌人吧！屈服于黑暗、并且对王国有野心的徒众，都将因这一战而胆寒。让潜伏的国敌畏惧我等的军威吧！」

「喔喔……。」

「喔喔！」

柯拉拉克兰将马头转向敌人，主动策马向前的同时，她放声高呼。

「突击！」

公主骑士与其麾下的兵团同时冲刺而出，带着惊人的声势杀向了荒野。

若有人从天上俯视到这副景象，圣洁的公主与骑士们的凌厉突击，一定会让他为之胆寒。

要说有如雪崩还不至于，但说是宛如狂涛也不够贴切。

如果要形容她所率领的军队，比喻成一颗握紧的拳头倒是恰如其分。那是团具备坚定意志的硬块。

组织松散的兽人兵团——

被巨大的拳头击溃了。

柯拉拉克兰亲自担任突击前锋，杀进了兽人军。

她用左手同时握着缰绳与盾牌，一边让马匹笔直全力奔驰，而右手挥下的十字锤立刻便一让三人倒地。

十字锤隔着头盔敲破头盖骨、隔着铠甲击碎肩胛骨，被撂倒的敌人随后则让爱马的马蹄践踏而过。

周围的骑士也不敢落后，一切只为守护公主，他们全力快马加鞭，势如破竹地冲向敌人。

直属王家的神官骑士团是最精锐的部队，其武器为锤矛。

那是种在粗而坚固的长柄前端加上尖锐铁块的重棍。

即使隔着铠甲，这种武器的冲击也足以粉碎敌人的骨头，要以野蛮形容其实并不为过。

神官骑士的铠甲是将全身包的密不透风的板金铠，寻常的兵器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相对地，他们的锤矛则能将对手的铠甲不当一回事地击碎。

在眼前这场突击之中，神官骑士们几乎没有想到要保护身体。

任剑刃砍在铠甲上，他们只顾举起锤矛，将被弹开的敌人兵器连敌人身体一起击溃。

当然，久经锻炼的骑士在战斗力方面，也绝对不会比柯拉拉克兰逊色。

每个人都展现了宛如恶鬼罗刹的威力。

有人靠冲刺的速度，将锤矛的质量贯穿敌人胸膛。

有人将沉重的武器使得好似风车一般，撂倒了大批敌人。

有人的动作单纯得宛如机器，只是不断地将锤矛举起、挥下、举起、再挥下……。

「为柯拉拉克兰而战！」

他们咆哮着。

「为柯拉拉克兰而战！为公主骑士而战！」

「为圣十字而战！」

如此这般，他们的攻势几乎没受到拦阻，队伍直接穿过敌阵来到了另一端。

全军占了压倒性的优势，简直就像冲进一群蚊子里。

「转向！」柯拉拉克兰厉声号令，然后她喝道。「再突击！」

骑士团大大地绕了一圈，他们掉回方向、再次高声呐喊。

队形密集的骑士们宛如棍棒的尖端，捣向了敌军。

同样的事情不断重复，杀声四起。

但是，第二次突击时敌人心里似乎已有了底，他们奋力反击。

敌军之中，有些人的身手的确不像单纯的山贼。

有几名猿族兽人勇敢地高高跃起，他们跳到马上，尝试用短刀刺进骑士铠甲的缝隙之中。而有几人确实得手了。

为了不让公主负伤，骑士们展现忠义，从前后左右护住柯拉拉克兰，所以这时的她并未接敌。

见到我方人马受伤，她放开缰绳，将〈圣盾〉高高举向天空，让阳光洒在盾牌上。

「蜜娜丝的庇护与我军同在！」

这时，〈圣盾〉发出了微光。

光芒朝四周绽放，笼罩在柯拉拉克兰的骑士身上

霎时间，骑士们发觉自己身上的伤正在逐渐愈合，疼痛也消退了。

这正是〈圣盾丫亦即〈圣女蜜娜丝之盾〉带来的奇迹之一。

只要有圣女的庇护，圣菲利亚斯就能常胜不败——这个传说便是源自于此。

坚定了意志，骑士们更猛烈地挥舞起锤矛，队伍再次穿过敌军。

「为胜利女神而战！为柯拉拉克兰而战！」

第二次突击结束后，敌人已经无法再次编队了。

柯拉拉克兰命队伍散开，要骑士们将兽人一网打尽。

虽然也有人恳求饶命，但事前柯拉拉克兰已嘱咐部下不可心软。

她并没有收回这项命令。

她感觉到，自己内心里掌管慈悲与道德的机制，正强烈地对眼前的行为做出抗议，并且展开抨击。

但柯拉拉克兰硬是将那压抑住了，这让她的心情很不稳定。

她必须展现坚定的意志才行。

那样的「意志」。已经从她的自主意识完全dú • lì出来了……。

当队长们报告令人心情沉重的作业已经结束后，柯拉拉克兰才由沉思中回神。

她派出传令兵，要两支白蔷薇骑士的队伍与本队会合。

「沿国境视察之后就班师回国。」

她麾下的骑士将马头转向南方，队列整齐地开始行军。

队伍由北向南纵贯诺托斯平原，一路推进至中立缓冲地带的南端。

于是，一处漆黑阴森的领域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里是南方的巨大密林——

没有人知道那里究竟有多宽广。

热带性植物密密麻麻地蔓延在这块土地上，就这样朝西与南漫无边际地延伸下去。

没错，漫无边际地。

对于人类来说，其广阔的程度已经称得上是无限了。

那块黑暗领域专属于来路不明的生物与怪物。

青岚则宣言这片密林是属于该国的领土。

诺托斯平原的终点、以及密林开始丛生的边界，两者间划分出的一条线，正是将中立缓冲地带与青岚区隔为南北的国界。

当然，青岚也无法实质支配这片巨大的密林。人类不可能办得到。

空气凝重的漆黑森林，只是静静地座落在那里——

万年以前，或者比那更久，这片潮湿的森林应该就一直在此。

叶生叶落、树枯树荣，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整体而言，这座森林宛如一头生物。

它就像是一匹从创世时代沉睡至今的神兽，持续地蜷缩在此，并且深深吐纳着。

森林似乎完全不知道，人类与兽人将其当成了离别与敌对的象征，对立于它的两侧。

它那深邃的容貌只是一直沉默着……。

柯拉拉克兰号令队伍向东，要全军沿着密林的边际行进。

这段路程就像在轻抚青岚的国界一样。

当然，她丝毫没有踏进密林并侵入青岚领土的想法。

但是在密林稀疏的地带，宛如对对方为何还不出手而焦躁，有好几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正排成一列，全都炯炯有神地发着光。

那是青岚兽人军的国境警备团。

隔着一定的间距，森林与平原的边界上有许多构造简单的木造城寨。

大树上头搭有立足点，兽人将那做为了望台来使用，而预备在十字弓上的箭头正闪闪发亮着。

目前——

国境上弥漫着一股宛如随时会有弓弦声响起、两边乱箭齐发的紧张气氛。

部署在旁的青岚军，人数看起来特别多。

城寨无法容纳的部队，则在周围排开阵势、搭起帐棚，并且在树上竖起军旗，夸耀自军的存在。

这些举动肯定都是针对圣菲利亚斯军的……。

不，倒不如说对方是在挑衅。

狼、熊、鸢、山猫……各式各样的兽人战士们，在森林里、群树间排出队伍。

简直像在构筑人墙一股。

他们抛来杀气腾腾的视线，低吟声犹如近在圣菲利亚斯军的耳边。

兽人们在等。

他们正期待着。

（圣菲利亚斯的军队会不会以扫荡盗贼为理由，藉机侵犯我们的领土——）

（要来就来吧……）

（到时候……）

（到时候！）

隔了一层铠甲，骑士们深切感觉到兽人正因战斗的预感而兴奋着。

当然，柯拉拉克兰不会无知到接受这样的挑衅。

她平静而堂堂正正地策马前进，一方面确认敌方阵势，一方面也让自己率领的白蔷薇骑士团展现威容，要敌方领教身穿白甲的骑士们那纪律严谨的动作。

菲利亚斯的骑士们正是行进于如此紧张的空气之下。

事态终究生变了——

逐步看见远方云霞中的山峰后，柯拉拉克兰的心绪慢慢地、却又十分确实地紊乱起来。

一开始她还能压抑住，但随着时间经过，她无法再掩饰下去了。

心跳快得惊人。

呼吸变得急促。

「殿下？」

身旁的骑士出声问道，柯拉拉克兰却无法回答。

她的视线紧盯在远方的一点。

行进方向的右手边，在密林被东部山脉阻绝的地段。

位于森林那端的灰色山峰。

其中最高的那座。

柯拉拉克兰凝视的就是那座山。

有如绝壁般直直耸立的山脉；它的姿态宛如一挺贯穿云朵的枪尖。

随着军队逐步接近该山，变得能清楚看见之后。

那一刹那，柯拉拉克兰突然有种全身被似痒非痒、似痛非痛的感觉贯穿的想法。

柯拉拉克兰细细地喘气。

她明显地在动摇，心里正十分兴奋。

那座山名叫「秘境昆仑」。

她的军团持续进军，逐渐朝那里接近。

一点一滴地。

只要快马加鞭，柯拉拉克兰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能抵达山腰。

胸中的骚动越来越严重——

她心意已决。

柯拉拉克兰终于按捺不住地踹了一下马腹。

她与爱马从队伍中一口气急驰而出！

她两眼发直地望着正面的昆仑，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朝龙泉乡前进吧——

（啊啊……我要到那里去……）

弥漫薄霭的黑灰色雄峰占满了她的心思。她心里根本完全不顾忌国境。

（秘境昆仑，龙泉乡——）

但是——

简直就像事先预测到她会有这种行动似地，身旁的几位骑士冲出，他们赶到柯拉拉克兰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下马之后，骑士们将长柄的锤矛刺入地面，并且使其交错。跟着又挺身成为人墙，挡住想继续前进的柯拉拉克兰。

骑士们没和任何人商量，也不发一语。只是在完全的沉默下采取行动。

柯拉拉克兰只得停住马匹。

「让开……。」

柯拉拉克兰说道。

但声音却有气无力。

「这样不成，殿下。」

队长级的男子不动如山。

「请恕下官等违抗殿下的旨意。」

「让本宫过去……。」

柯拉拉克兰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骑士们纹风不动。

「让本宫去……。」

「下官不能让殿下这么做。宰相莱德尔有令，绝不能让殿下前往龙泉乡……。」

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气若游丝。

「拜托你们……让我过去……。」

受过严格锻炼的骑士们挺立于地，犹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骑士们没再开口，柯拉拉克兰也说不出话。

沉默的时间流逝而过。

柯拉拉克兰的视线缓缓落到了脚边。

青岚国境边的兽人战士们，正用锐利的视线瞪着他们。

偃月刀、钩鎌枪、双刃斧、拉紧的弓弦。他们似乎随时会高举兵器，投身激昂的战斗。你们玫过来吧……如此诉说的眼神正排排闪烁着。

一阵近似嚎哭的模糊声音传遍现场。

「拜托你们……。」

银色护手包覆的双手缓缓举起……。

那盖住了她的脸庞。

军用马车朝着菲利亚提利斯急驰。

马鞭声不断响起，在六匹马的奋力牵引下，覆有装甲的箱型车辆不断狂奔。

宛如助长马车的声势，骑士们伴随在旁。

往东——

往圣都去。

朝着圣女柯拉拉克兰的冰冷王座驶去。

被人半强迫地送上马车的柯拉拉克兰，此时还能感觉到车轮的震动。

她低着头——

勇敢的公主骑士如今已不复见。

她的体内正为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充塞。

深夜里，当地疲倦至极地倒在床上时，有种如铅般沉重的感觉，总会在意识与梦境的夹

缝问瞬间浮现。

她现在感受到的正是那样的心境。

（这究竟是什么……？）

那样的情绪不再只是淡淡地显露于无意识之中。它变成了在体内占有一席之地的具体物件，柯拉拉克兰能清楚地确认到其存在。

她认为这种思念是在刚才才突然成形的。

不过，她却觉得这样的情绪不分日夜，从以前就一直潜藏在自己心里的某处。

马车剧烈摇晃着。

思绪在她心中不停打转形成了漩涡，始终盘旋不去。

这股盘据在心里的思绪变成了一句话。

那句话只在摇晃的马车中悄悄出口一次，没有任何人听见。

「谁来……救救我……。」

＊

「喂，起来啦！」

高亢的声音与脑袋被人敲的感触叫醒了「他」。

虽然想撑起身体，然后睁开眼睛，但太阳却耀眼得让人张不开眼皮。

他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小心脑袋都融化掉了。」

具攻击性的声音闯进了意识。

硬将眼睛睁开后，眼前出现了一位头发像少年一样短、满脸不高兴的红发少女。

「就算脑袋真的融化了，我也不会比你更笨啦……。」

「哦……。」

少女佩服地说道。

「该不该揍你呢……？」

「你已经揍了不是吗？」

「那样子根本算不上揍，我只不过是摸了一下而已。」

「是吗？」

「是啊。我现在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扁你的鼻子。」

他坐着缓缓伸起懒腰。

「喏。」

「怎样？」

「你有向我求救吗？」

「啥?]

少女的眉头皱成八字。

「你脑袋没问题吧？」

「我想也不会是你……。」

「你作梦了？」

「是啊。」

「梦到了女人对吧。」

「你哪来的根据啊……。」

嘴上是这么讲，其实对方的确说中了，他真的有点害怕。

他开上眼。

（那个人真漂亮呢……）

金色的头发。

银色的铠甲。

纯白的礼服。

「起来了啦，你这慢性瞌睡虫！」

少女用自己的方式再度「摸」了他的头。

「今天也积了一堆非做不可的工作耶！」

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明确了。但相对地，有如一进一出那般，梦境的印象开始从他的记忆中淡出。

「啊啊……。」

他无意识地低语。

「……梦醒了。」

「你是梦到女人了吧！」

少女怒斥道。

「忙都忙死了，快点走啦！有个会操人的上司，你就自认倒楣吧。」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拿起皮革制的书包，将它扛在肩上。

「走了啦，真是的。」

甩了甩短短的红发，少女宛如风一般地转过身，并且潇洒地迈步前进。

看着那副模样，他觉得对方真是个跟国王一样威风的家伙。

（国王……。)

这个字眼在他心中留下了某种近似预兆的感觉。

他一面在脑里的某个角落享受着梦境的余韵，一面缓缓地跟在少女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