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一次,从头开始(2/2)
“我交到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女性朋友。和她做朋友还有可乐和今川烧,赚到了吧?”
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不过话里带着可乐和今川烧,看来这是爱子提的。
——我从真一郎毕业了。
爱子那句话的意思,真一郎似乎有所明白了。
“野伏……”
重要的东西或许只有失去时才懂。爱子提出从朋友重新开始,应该是她设身处地考虑之后的结果吧。虽然至今仍无法忘却的嘴唇的触感,不过在对野伏的罪恶感消失之前,是打算和野伏从头开始吗。如果她是这么打算的,那么自己也必须在之后面对野伏才行。
“就是这样,帮我跟石动乃绘问声好。”
野伏转过身去轻轻挥了挥手。
“那再见啦。我今天开始在小爱那里打工。”
离去时,他的声音就和呼唤最喜欢的爱子时一样轻快。
“…………”
野伏轻盈地跑在仍有积雪的路上。目送着他的背影的真一郎因为突然听到的声音转过头。
树上的积雪落在了鸡舍的旁边堆积起来。来到这里就应该能见到的乃绘今天并没有出现。
“……乃绘……”
体育馆里也没有乃绘的身影。二楼的美术室,讲坛都去找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找到。如果是自己漏掉了的话,现在她也应该和纯一起回去了吧。
“呐,地面,乃绘有没有来?”
地面一边啄食着饵料一边咯咯咯的叫着。在真一郎看那是不是红色果实而弯下腰的时候,体育馆里爆发出了“哇”的欢呼声。
不知是萤川得分,还是其他人打了个精彩的球,体育馆被欢呼声包围。
“…………”
真一郎瞥了一眼后重新看向鸡舍。
“果然来过啊,乃绘……”
鸡舍的地上,散着红色的果实。
即将在后天正式上演的麦端舞的练习里准备了斗笠和一尺五寸的杣刀。把刀别在腰间,手持斗笠后,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感环绕在了心头。
“一、二、三……”
台上放着的cd机播放着麦端舞的调子。顺着拍子往前踏出右脚,同时回转手上的斗笠,发出沙沙声。
重新架好斗笠往左前方看去,背对台子左手放到鞘上,想象着下一个动作的同时把斗笠收到左手。
“……唔。”
集中在正确做出动作上的真一郎比旁边的林快一步放下了斗笠。
“少爷,好好听拍子!”
很快,能登的声音响起。
——冷静,冷静。
真一郎一边说给自己听一边用脚后跟踩着拍子。把斗笠伸到前方静止后,这一次所有人的节拍调在了一起。
“……能登先生,刚才的地方再来一次。”
没喘一口气,真一郎便转身看向站在台上的能登,低下头道。
“我们陪你,少爷。”
林拍了拍真一郎的后背,有泽和东海也点了点头。
“在永森来之前练刚才的地方。”
“好。”
拍手打着节拍的能登重新调整cd。乐曲很快再次开始,双手持笠闭着眼睛的真一郎全神贯注在了节拍上。
正式表演前的最后一次练习一直持续到很晚。吃完野伏送来的爱子做的慰劳品后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左右了。
“我回来了。”
拉开内玄关的拉门后,真一郎冲家里喊道。真一郎坐到台阶上把鞋子脱掉,换上拖鞋顺着走廊前进,不过在此期间并没有人回应自己。
“我回……”
是没听到吗。走近客厅的真一郎又一次开口。这时,酒窖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那边怎么样?”
“是的,没问题。”
是在准备麦端祭用的新酒的发货吗,宗弘和松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刊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真一郎看向灯火点点的酒窖。
“妈妈也在吗……”
父母和松下在酒窖,说明主屋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酒窖的忙碌和主屋的寂静,让真一郎响起比吕美已经不在这个家里的事情。
走到比吕美的房间前的真一郎停下脚步。
“…………”
真一郎犹豫了一下后把手放到了门把上,推门进了房间。
关上门,打开灯。走到整理干净的榻榻米上后,真一郎看向空了的书架和桌子,停下脚步。
——还是第一次呢。我到这个家后真一郎进我的房间。
“……比吕美……”
第一次进入比吕美的房间的那天。那天的比吕美的身影和如今什么都不剩的桌子重叠在了一起。感觉凝神看去,靠着桌子的比吕美的身影便出现了一般。不久之前,她确实还在这间屋子里,和自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处理好……什么啊。”
比吕美搬家的那天,真一郎对她说的话是否真的能实现呢。
——真一郎,你能飞。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扪心自问,闭上双眼后,乃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什么都没有处理好……”
和乃绘说的一样,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能飞。
“没能,照顾好任何人……”
皱紧眉头,抿紧嘴唇。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呢,就在真一郎这么问自己的时候。
“……唔。”
有个踩着雪走向主屋的声音响起。
“今天很冷呢。”
“恩……”
内玄关的拉门拉开的声音和宗弘的说话声响起。真一郎急忙关灯离开了比吕美的房间,为防万一,真一郎在走近客厅后便在走廊里加快了脚步,随后在内玄关附近慢了下来。
“啊啦,你回来了啊。”
看到真一郎的刊用轻松的声音说道。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是从比吕美的房间里出来的。战役了安心地同时继续假装自己才刚刚回来。
“啊……恩。”
真一郎停下脚步,面向双亲。
“我很期待麦端舞哦。”
“恩。”
脱下鞋子走上走廊的宗弘点了点头,重新拿好挂在肩上的包。
“那,我先。”
“恩。”
是还有家务没做吧,刊小跑着前往客厅。走廊里只剩下了真一郎和宗弘两个人。
“……那么,画本的事怎么样了?”
宗弘一边问一边走近。突然提到了画本让真一郎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露出暧昧的微笑。
“马上就画完了。”
“是吗。那边我也很期待哦。”
“恩。”
宗弘用柔和的表情说出自己的期待。突然被投以的期待让真一郎微微低下头,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嘛,总之现在先做好麦端舞的花形。”
“……恩。”
要做的事情不少,烦恼的时间,或许已经没有了。目送着往客厅走去的宗弘的真一郎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前进。
“啊,少爷,欢迎回来。我很期待麦端舞哦。”
开始爬楼梯时,窗外传来了松下的开朗声音。因为这份率真的期待让真一郎觉得难受,于是真一郎打算假装没听见。
“……倒是振作点啊,我……”
爬上楼梯后,真一郎呼了口气,然后打开了二楼的窗户。
“加油!”
松下少年抬头看着用带着决意的声音叫出来的真一郎,微微一笑。
“……好的,拜托了。”
账房里传出了比吕美的声音。尽管祭典将在第二天进行,新酒的订单依旧不断。从早上开始就很忙,不过因为有来帮忙的比吕美在,家中的气氛仿佛回到了之前。
外面排着从山藏拉出的曳山。人流的声音从外面传到了家里。
“吉田先生的份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那边放着的小真的衣服,能不能帮我送过去?”
小憩片刻而下来到厨房拿饮料的真一郎听到刊和比吕美的对话后皱起眉。
“……衣服我能自己拿回去的。”
尽管已经离开了这个家,现在是来帮忙的,但比吕美受到的对待还是没有发生变化。(译:这就是真一郎你的不对了,妈妈这分明是在给准儿媳助攻。)
“要说这很像妈妈,也是……”
口气并不严厉,或许这是母亲对待比吕美的风格吧。真一郎从冰箱里取出装着可乐的易拉罐。
咻,二氧化碳排出的声音响起,褐色的气泡从口子里溢出。真一郎把嘴巴贴了下去,喝下一半后大叹了口气。
“那么,再努力一下吧。”
回到房间的时候,比吕美也差不多该回到账房了吧。想着这件事的真一郎离开厨房走进走廊。爬上楼梯的过程中,真一郎从打开的拉窗看到了在自己房间里的比吕美。
“啊。”
真一郎不禁哼了一声。比吕美慌忙开口。
“那个……刚才阿姨要我把洗好的衣服送来……”
她边说边躲着视线,要从真一郎身旁挤过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看了昨天的比赛。”
“……唔。”
感觉比吕美屏住了呼吸。停下了脚步的比吕美的表情变得紧绷起来。
“我——”
“真一郎,麦端舞要加油。”
比吕美用强硬的口气打断道,然后就那么走出了房间。
“等一下,比吕美。那家伙——”
“…………”
4号是不是真的喜欢比吕美呢。无视了真一郎的比吕美没有回头下了楼。
“……比吕美……”
到了楼下的比吕美在楼梯边和刊说了什么。
“我出去一下。”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内玄关拉门的声音响起。她去到了外面。
“……要处理好对吧。振作点啊,我……4号的事情想也没用吧……”
真一郎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对自己说道。
“我会处理好的,全部。”
重新确认后,真一郎拿起大衣和围巾下了楼。
“小真,你要出去吗?”
“稍微出去一下。”
真一郎一边穿运动鞋一边向听到了脚步声后询问的刊回答。
“去一下麦端神社,已经到了搭台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出门了。”
披上大衣,戴好围巾后,真一郎拉开了内玄关的拉门。雪已经停了,柔和的阳光照在依旧积有残雪的路上。
“总之,去神社吗……”
自己并不知道比吕美去了哪里,但往人流密集的麦端神社的方向走的话,应该能碰见她。
穿过被浓绀色的尾部和雪洞灯装饰的镇子,真一郎看着搭好的曳山往麦端神社的方向走去。
“……公园。”
途中,真一郎经过了接受乃绘让眼泪变干净的仪式的公园,不禁停下脚步。
“……比吕美……”
围着粉色围巾的比吕美从公园里走出走上了人行横道。
“…………”
注意到她的表情严肃,真一郎没有叫住她,而是往公园的方向看去。公园的入口处站着穿着sī • fú的纯,他目送着快步前行的比吕美的背影。
“和4号……为什么……”
从傍晚开始下的雪仍在静静继续着。是因为祭典前的紧张吗,还是因为看到了比吕美和4号见面呢,真一郎瞪着眼就是睡不着。
麦端舞的花形,画本,还有其他的事情,真一郎都没有心情去想,只是关在房子里一心画画本。完成最后一页的时候,时针已过零点。
“……画好了……”
真一郎往回翻画好的页数,一直翻到乃绘看过的部分。翻过画着雷轰丸的帅气样子的一页,然后沿着乃绘没看过的页数继续翻动的真一郎吸了口气。
“第二天是个下雨天。地面在旁边不停拍打着翅膀,不过雷轰丸却悠然自得。”
拍动着翅膀的地面,和为飞翔不安的自己一样。它羡慕着能睡着度日的雷轰丸的从容。
“终于,那座十米的小山上迎来了阳光。雄赳赳站在上面的,莫不是地面吗!”
尽管如此,或许总有办法能飞吧。并非是雷轰丸,而是让地面飞,是因为想改变被乃绘称之为不能飞的自己。但是——
“地面的身影从山上跃下,然后,失速了的地面急速坠向地面。雷轰丸从头到尾看清了整个过程。”
——没能飞起来。
离开山丘,决意飞翔,尽管如此,现实并没有那么顺利。全部处理好。尽管这么决定了,但自己还没有踏出一步,什么都没有处理。
“第一只飞天的鸡和失败到了的光荣的死,都是属于地面的。”
害怕受伤,害怕造成伤害,只是一直看着别人受伤。简直就像画本里的雷轰丸一样。
“雷轰丸只是胆小鸡群中的一只而已……终。”
翅膀折断,没有了气息的地面被同样是白色羽毛的鸡们包围了。甚至无法靠近地面的尸体,伫立原地的雷轰丸和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两样。
“…………”
合上读完的速写本后,真一郎深深叹了口气。想要望一望天空的真一郎打开窗子。下着雪的天空昏暗无比,甚至连星星都没有。
“这种badend……会有人看嘛。乃绘看了会说什么呢……”
吐着白色气息的真一郎严峻地皱着脸。无声落下的白雪取代星星点缀在了夜空中。
“是啊……”
乃绘怎么说是她的自由。如果害怕受伤,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要让乃绘看看……”
就算受伤,也想要给她看。这么想的真一郎躺到了床上。
“…………”
设置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剧烈震动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啊……”
真一郎拿起平常没怎么用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汤浅比吕美,真一郎慌忙坐起。
“喂?”
“比吕美,怎么了?”
比吕美的不安声音让真一郎握紧手机问道。
“对不起,你睡了吗?”
“我在画画本。”
桌子上摆放着的数字时钟显示已经到了四点。虽然是祭典当天,这个时间还是有点太早了
“…………”
电话那头的比吕美没有出声。
“喂……比吕美?”
“……雷轰丸和地面的故事……”
“诶?”
她低声说出的似乎是画本的名字,但比吕美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不,没什么。”
“是吗……这种时间打过来,怎么了?”
切入正题后,比吕美立刻做出回答。
“石动乃绘好像没回家……”
“诶……?”
“4号问真一郎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真一郎一直没见过乃绘,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说话,是在乃绘来看麦端舞的练习的时候。
——再见。(译注:原文这个词含有永别了的意思。)
那个时候乃绘说出的告别再次在真一郎耳畔响起。
“……啊,所以才……”
“什么?”
从乃绘角度考虑后,真一郎咬紧牙关。听到比吕美的声音,真一郎用力摇了摇头,随后从衣架上抓起大衣和围巾。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找她。有消息我立刻联络你。”
真一郎从床上起身,穿好上衣,围好围巾。挂掉电话后,真一郎戴好帽子和手套,然后拿着刚画好的画本冲出了家门。
夜深人静的雪下小镇。一股寒风吹得真一郎鼻子疼。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乃绘……”
没有朋友的乃绘在某人家中呆着的可能性极低。也没有会在这种时间开着的店铺。如果她在室外,现在应该冷得不行才对。
“在做什么啊,我……”
真一郎一脸险峻地在刚堆了新雪的路上跑着。紧紧抓着速写本,在昏暗的小镇上跑着。
“乃绘,乃绘,乃绘……唔!”
吸入的冰冷空气沉在了喉咙里。真一郎咽了口口水。
“……唔,乃绘会去的地方,会在的地方……”
明明在交往,却完全不懂乃绘。
“乃绘,乃绘!”
真一郎喜欢乃绘的笑容。受到乃绘的鼓励,感觉自己真的能够飞翔。
“画本,我是为了你……”
不顾紊乱的呼吸和剧烈跳动的心脏,真一郎不断地跑着。几乎下意识地跑在上学路上的真一郎看到前方的无灯校舍后喘了口气。
“……唔”
——不,我以为会在。
——在哦。
交往前乃绘随意所说的话语闪过了真一郎的脑海。
“在那边吗,乃绘……”
看着被夜幕包围的校舍,真一郎往后庭的鸡舍走去。应是无人的校园内留着点点足迹。其中的几处被下着的雪渐渐掩埋。
“……乃绘,你在吗?”
真一郎一边呼唤一边往鸡舍跑去。地上留着许多足迹,但看不到人影。每个足迹都被雪渐渐掩埋。
“地面,你看到乃绘了吗?”
真一郎透过微微裂开的铁丝网朝里看去,向地面问道。是睡着了吗,平时应该能听到的鸡鸣并没有传出。
“……地面?”
真一郎伸手抓住了铁丝网。开了锁的铁丝门被轻易打开。在眼睛习惯了黑暗后,真一郎注意到里面放着一条粉色的毛毯。
“地面?”
拿起毛毯,真一郎还是没有发现地面。
“……乃绘,你把它带走了吗……”
乃绘曾在此处。虽然毛毯已经冷了,但还带着些许乃绘的味道。
“但是,你去哪里了……”
从鸡舍里带走地面的乃绘去了哪里呢。真一郎闭上眼睛思考后想起了最后一次看画本的乃绘说的话。
——不过,是呢。你应该飞去的不是这里。
垂着湿润的双眼的乃绘如此低语。从那个时候开始真一郎一直没能理解的话语和乃绘的表情一同浮现在了真一郎的脑海里。
“那是……告别……?”
如果是那样的话,乃绘到底是有多设身处地地从真一郎的角度考虑啊。
“乃绘!”
真一郎用力比赛因惊愕而瞪大的双眼,咬紧自己的嘴唇。冲出鸡舍的真一郎拿好速写本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
真一郎知道乃绘去了哪里。一定是海边。真一郎跑在依旧沉睡着的小镇里,冲向岸边。
——蟑螂。
——真一郎的帽子里有蟑螂。
某处传来了歌声。是乃绘在唱那首歌。
“乃绘。”
海堤上,有着被淡淡的朝阳照亮的乃绘的轮廓。带着耳罩的乃绘抱着地面伫立在被大浪打着的海堤的一头。
乃绘!
想要叫出的声音化作白色的气息被强风吹散。
“在真一郎的心里的是……汤浅,比吕美。”
乃绘的歌声,伴着海浪,清楚地传到了真一郎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