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合上的翅膀(2/2)
一副嬉皮笑脸的走近过来的,是前几天来问比吕美的事情的高二男生。
“…………”
真一郎想要避免和他产生关系打算快步走入教室,这时男生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大声说道。
“同居对象给溜了?”
“哈哈,不给力啊。”
真一郎不打算接受他的挑衅,便握紧拳头打开了教室的门。是对真一郎的反应觉得不满吗,男生了一边发着嘲笑般的笑声一边继续。
“话说,男女乘摩托私奔出了事故什么的。汤浅还真会玩呢。明明长得那么老实。”
“其实是那种诓骗男人,品行不端的魔女吧?”
“…………”
只有这句话,真一郎不能听过就算。走进教室的真一郎停下脚步,无言地吊起眉头,粗鲁地缩短和男生们的距离。
“干,干嘛。”
“其实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啊。”
因为真一郎的态度发生了骤变,高二男生们害怕似的笑容变得僵硬了。
“说说看啊。”
因为愤怒,真一郎的声音颤抖着。盯着对方的真一郎大口喘着气,男生中的一人吓到了似地眨着眼。
“……诶?”
“其实究竟如何,你倒是说说看啊。”
在这期间,真一郎的心依然被男生们的话紧紧揪着。
“因为,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吧。在大雪中和男人一起乘着摩托跑出去——”
“比吕美不是因为这种理由出去的!”
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喉咙痒的让人不快。真一郎大叫出声后抓住了男生。
“……唔。”
虽然没打过架,不过在抓住男生的衣襟后,攻击性的情感自然而然的涌现了出来。
“你这家伙!”
男生也不服输地抓住真一郎的肩膀和衣襟用力拉了起来。被拉摔过去后,真一郎的后背砸到了教室的窗户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某处有女生发出了悲鸣。
“打架了,打架了!”
集中在教室前的男生的同伴们骚动起来。听到这个声音注意到真一郎和男生打架的学生们靠了过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道人墙。
周围响着煽动两人的声音,女生们不安的声音乃至于悲鸣。
“道歉……”
一直抑制着的愤怒灼烧着真一郎的喉咙,诅咒般的话语从露出的齿间蹦了出来。
“道歉,道歉,道歉……向比吕美道歉!”
拼命的。任意发泄爆发而出的愤怒。怎么都无所谓了,真一郎如此想着。自己居然会完全不顾前后,自己的心中居然有如此强烈狂暴的感情让真一郎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道歉!”
把筑巢于心的感情,把被愤怒所支配的一切,全部发泄出来。被抓脸,然后条件反射地踢开男生。被反击,后背猛地撞到教室的窗户上。用力揪住衣襟来反击,指尖整个因为用力变白了。两人互相拉扯在走廊里打得不可开交。
逐渐被听到骚动的学生们围住的真一郎周围渐渐变暗。变得紊乱的呼吸异常灼热,不管怎么呼吸都让人觉得痛苦不堪。
“你这家伙!”
挥拳反击,用手揪住对方的脸颊。男生也不服输的揪住了真一郎的脸,一股从鼻子弯到脸颊的炙热感扩散开来。
“……库!”
在热感变成痛感的过程中,真一郎把手压到男生的肩膀上,用力把体重砸上去推倒了他。猛烈的冲击顺着手腕传开,虽然觉得手麻,但真一郎还是跨到了对方身上。
在打算挥拳打下去,男生用手护住自己的脸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啊!”
野伏的声音,和啪塔啪塔的脚步声。
“…………”
靠近的脚步声不止这一个。在真一郎分神的时候,男生从真一郎身下脱身而出。
“……唔!”
真一郎为了不让他逃走揪住了他的衣襟。想着要怎么把他摔倒在地的真一郎的思绪因为粗暴走近的女生而被打断了。
“诶……”
感到锐利的视线,真一郎抬起头。只见如仁王一般站着的乃绘紧紧盯着两人般俯视着他们。她的样子让周围的吵闹声消失了。现场鸦雀无声。
“…………”
乃绘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了。似乎是被她的气势压住了,聚集的学生们静静让开了路。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真一郎也紧紧盯着乃绘的背影,呆呆地轻语了一声。
“……乃绘……”
“……你们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旁边的野伏扶着真一郎慢慢站起。野伏对呆然目送乃绘的真一郎苦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了某样东西。
“出血了哦。来。”
看到野伏递出的创可贴和他的视线,真一郎才注意到自己的鼻尖受伤了。
“……抱歉。”
用指尖确认着伤势,贴着创可贴的时候,乃绘的身影消失了,聚集的学生们也各自回了教室。
“那么,怎么办?”
仿佛打架这回事没发生过一般变得空荡荡的走廊里,野伏把手肘撑到了真一郎的肩上。不用他问,真一郎已经决定要如何做了。
“……我去追。”
雪止的天空蓝的透澈。在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呼出去后,与空中漂浮着的白云同样颜色的吐息蒙在了真一郎眼前。
乃绘和往常一样蹲在后庭的鸡舍前。远远看着,她看着啄食饵料的地面的样子和平时没有不同,但是自己接近乃绘也没有反应。
“乃绘。”
叫着乃绘的真一郎停在了离她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尽管来到了附近,乃绘还是一直看着地面。
“……刚才吓了我一跳。”
和男生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的那股bào • luàn的愤怒已经彻底平复了。因为又一次被乃绘所搭救的心情,真一郎眯起眼睛,随后乃绘微微低下头,静静地叹了口气。
“哥哥,说是停学一周。”
“当然。毕竟引起了那样的事故。”
为了尽量不给乃绘造成负担,真一郎露出苦笑。虽然没有仔细读过校规,估计里面有类似的条款吧。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
蹲在乃绘身旁的真一郎皱起眉头看向乃绘的侧颜。
“……但是,他们打算两个人去哪里呢。”
呆然,又放弃般的,无奈笑容。乃绘要稍作思考似的闭起眼睛后嘴唇微微颤动起来。
“……没有雪的城市。”
不注意听就会漏掉的微小声音从乃绘的嘴里传了出来。
“诶?”
没有看哼声的真一郎,乃绘看着地上继续道。
“雪……我虽然喜欢,却也变得讨厌了……喜欢的东西变得喜欢不起来……好痛苦啊。”
“……是说比吕美吗?”
是从纯那边听说的吧,真一郎为了确认问道。乃绘低头呼了口白气。
沉默。只能听到地面啄食饵料的声音。
“……乃绘……”
真一郎忍受不了沉默呼唤了她的名字,但她的视线并没有移向真一郎。
“痛吗?”
“……恩。”
为什么问这个呢,在真一郎询问前,乃绘继续问道。
“……为了汤浅比吕美打架了?”
乃绘的话让真一郎不禁屏住了呼吸。对于没打过架的自己来说,刚才的那一幕根本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但是真一郎真的很生气。为了某人真正发怒还是第一次。
“……恩。”
真一郎看着乃绘回答,随后把视线挪到了地面身上。
“哟,你还好吗,地面。”
说完,不知是不是在回应,地面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画本……画好了……我想第一个给你看。”
“……恩。”
乃绘没有抬起头,但也没有拒绝。对此,真一郎安心地松了口气站起。
“那,一起回家吧。”
夕阳周围的群云泛着黄色。迎来太阳的海堤上空,黑尾鸥门正随风飞舞着。
坐在海堤上,穿着红色大衣的乃绘把从真一郎那里收到的画纸放在膝上,轻轻铺展开来,静静阅读。
“好,飞吧。雷轰丸虽然这么想……但那个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乃绘读出了昨天真一郎写上的文字。手肘撑在海堤上望了望在天空中鸣叫、飞翔的黑尾鸥后,真一郎闭上了眼睛。
“……最终,雷轰丸还是决定今天作罢。”
过了一会儿,乃绘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读出了后续。
“……等明天吃饱饵料后……再飞向天空吧……”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对和那天决定要进行处女飞行飞向天空的势头完全不同的展开感到了疑惑。
“…………”
真一郎睁开眼靠着海堤望着海浪,静静等着乃绘的感想。一次,两次,三次。平稳的海浪中混着的大浪冲到了海堤上泛出水花。很快,乃绘静静开口了。
“雷轰丸……飞不起来呢……”
“恩……”
正如乃绘所说。雷轰丸飞不起来。和自己飞不了一样。
“雷轰丸微微感受到了哦。”
“…………”
感觉听到了轻微的屏息声,但乃绘什么都没说。
“其实,从十米高的山飞出去哪儿也到不了这件事……”
山上,天空高悬。但是,下面,只有昏暗的地面,和茂密的树木。如果飞出去的话,飞向天空的雷轰丸会看到什么呢。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但是,它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
“因为雷轰丸想要深信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为什么有必要深信这就是世界的全部呢?
“因为想要深信,十米高的山顶是世界上最高的地方。”
摩托车事故后,比吕美的脸,比吕美的声音就在真一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明明应该是喜欢着乃绘,在和乃绘交往着的,现在的自己“看着”的,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雷轰丸不愿意面对真相呢?”
乃绘用平静的口气问道。被问道了自己正在思考的同样的事情,真一郎突然得出了答案。
“……啊啊……”
冷的让人想哭的风触碰到了鼻尖。真一郎缩起身子把脸埋到了手臂下。
“一定是……因为害怕吧。”
被认同,让真一郎有些开心。
“害怕?”
点了点头后,真一郎支起身子,笔直望向大海,深深地吸了口气。
“害怕了解到,自己只是一只鸡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出了雷轰丸想着飞向天空的那天的画。
“雷轰丸,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飞不了。”
望着大风破坏了铁丝网后没有阻隔的蓝天的那般模样,让真一郎感觉要哭了。
“……这是,说的真一郎嘛?”
“诶?”
乃绘的平静声音把真一郎拉回了现实。吃了一惊的真一郎看向她。坐在海堤上静静俯视着真一郎的乃绘不知为何一副要哭的样子。
——明明没有哭。
乃绘还没有取回眼泪。明明是这样,不知是否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眼瞳似乎是濡湿了。(译注:此处需配乐“一陣の風”。)
“…………”
乃绘无言地把左手食指伸向真一郎的鼻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的真一郎站在原地。她的手指,按在了创可贴上,按在了刚刚受的伤口上。
“……唔!”
因为疼痛,真一郎条件反射地缩起身子,保护似地用右手捂住鼻尖。
“你干嘛啊,很痛啊。”
“…………”
乃绘没有回答,用悲伤似的眼神凝视着真一郎。她的右手放到了膝上的画纸上,似乎是要从微微变强的风中护住它。
“…………”
看到乃绘手指上的伤口,真一郎的嘴唇微微颤动。是要呼唤乃绘的名字,还是询问伤口的事情呢,真一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没能出声。乃绘右手的伤,感觉自己不能去问。(译注:由于轻小说版是男主视角,其他视角被删去,伤势来源见动画第9话。)
“…………”
乃绘再次伸出左手,要触碰真一郎的伤口。真一郎闭上了眼睛。不管有多痛,真一郎都没打算抵抗。
乃绘的指尖压到了伤口上。疼痛让真一郎不禁想叫出声。但是,真一郎闭着眼睛忍耐着,任凭乃绘的手指弄痛自己。
这传递疼痛的仪式般的行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习惯伤口带来的疼痛后,真一郎注意到这是在诉说着别的地方很痛。这是在传达着心底深处的某处的疼痛。
风突然停了下来。乃绘的手指从真一郎的鼻子上挪开。
睁开眼后,乃绘拿着画稿从海堤上啪啦一下跳了下来。
“…………”
接过乃绘沉默着递出的画纸后,真一郎看向她。乃绘深绿色的眼瞳已经看不出湿润的样子了。
“真一郎,你真的能飞。”
不管被风吹乱的头发,乃绘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真一郎。
“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
从没见过的,成熟的声音和表情。受到乃绘会去到某处遥远的地方的不安驱使,真一郎皱起眉。
“……但是,这。”
乃绘露出苦笑似的笑容挪开了视线。
“你应该飞去的不是这里。”
“诶。”
略低下头的温柔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充满了悲伤。尽管带着笑容却看起来随时要哭出来的乃绘难过的笑了笑后握紧了拳头。
“……那个。”
似乎是为了躲开视线而低着头的乃绘就这么无视真一郎走了出去。
“啊……喂,乃绘。”
虽然叫了她,但她却没有回头。真一郎也没能追上去。
只能注视着穿着红色大衣跑出去的乃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没融掉的雪染上了夕阳的颜色。一片橙色的世界,让真一郎回想起了和乃绘第一次一起回家的那天。
——乃绘,为什么说那种话……
穿过中庭的门踩着雪,真一郎走向内玄关。
“我回来了。”
打开拉门打了声招呼,但没有回应。
“比吕美,不在吗……?”
停学中的她理所当然应该在家里。这个时间点平时应该在的刊也没回应。真一郎回到中庭看向酒窖的方向。
“啊,是这样吗……”
是因为有人进出吗,融化的雪水里带着些许酒香。到了新酿造的酒出厂的时候的酒窖忙了起来,松下紧赶慢赶地运着平底木桶。
“…………”
今天刊也帮忙工作了吧。或许比吕美也在酒窖。想了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去的真一郎还是决定脱下鞋走进主屋。
西沉的夕阳照耀下的鲜艳世界在家中也是一样。走进被透过窗户和拉门射进房内的阳光染成橙色的屋子后,真一郎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比吕美……?”
柔和规则的声音,是从账房的方向传来的。真一郎往账房走去,便发现了坐在夕阳光下的比吕美。罕见的戴上了耳机的比吕美在听着什么音乐,没有注意到真一郎。
“…………”
敲着键盘的比吕美的侧脸比真一郎想象中的更为平静。默默看着她的真一郎安心地微笑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
“欢迎回来。”
突然,账房那里响起了比吕美的声音。因为这个开朗的声音吃了一惊的真一郎回过头,之间摘下了耳机的比吕美正笑着看着自己。
“……我回来了。”
“今天,我和叔叔阿姨一起去了学校。”
比吕美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开朗。看到和以前的比吕美几乎一样的笑容,真一郎也不禁微笑起来。
“你去了学校吗……”
“恩……冰激凌……”
“诶?”
腼腆地笑了笑后,比吕美歪过脑袋。
“回来的时候还和阿姨买了冰激凌。”
“…………”
或许是因为夕阳而微微染红的比吕美的脸和天真无邪的那个时候的比吕美很像。是有什么开心的、期待的事情的时候的比吕美的表情。
“我先吃了,冰箱里也有真一郎的份。”
被许久不见的孩子气的无邪笑容迷住的真一郎静静点头,怀念地眯着眼。这时,比吕美突然挪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我,真是笨啊……”
“诶?”
比吕美的口气微微变化让真一郎眨起眼。苦笑之后,比吕美伸出指尖摸着桌子,随后闭上眼说道。
“去学校之前,阿姨来了我的房间。”
一点一点说话时比吕美的表情安稳又有些寂寥。提到刊之后,真一郎的心里紧张起来。
“说她知道并没有那种事。”
“诶?”
已经做好觉悟预感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真一郎惊讶地哼了一声。
“我,并不是真一郎爸爸的女儿……”
“诶……?”
这些话让真一郎怀疑自己听错了而眨着眼看着比吕美。慢慢抬起头的比吕美看着真一郎的眼睛露出了静静的微笑。
“那些话,是骗人的。说让我看到了她丢人的一面了……”
事到如今才来的道歉让某种超越愤怒的东西在真一郎心中泛起。面对自己似乎是无法理解的感情,真一郎握紧拳头。
“那些话,是骗人的的吗……那为什么,要对比吕美那么过分——”
“阿姨似乎是想更早一些告诉我真相的……虽然是想说,但又没能说出来,所以才……”
是因为要尽可能理解刊所说的事情吧,比吕美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但是……”
似乎是看穿了真一郎心中的想法,比吕美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知道阿姨不喜欢我。”
视线落到膝上的比吕美静静地呼了口气。
“也不喜欢我妈妈——”
说完这个停下了的比吕美痛苦似地皱起眉闭上了眼。
“但是——”
“人与人之间是有合得来合不来的问题的。”
比吕美再一次摇头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她一副现在就要哭出来似的湿润眼瞳,真一郎的内心非常痛苦。
“就算这样,那种事……”
“恩。所以,她并没打算让我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心情舒畅地站起的比吕美走向了真一郎。
“……我,真是笨啊。”
站在低一级的账房抬头看着真一郎的比吕美的眼底含着些许泪水。
“一个人深信不疑,烦恼不已……给大家添了麻烦。”
真一郎伸出握紧的手想要擦去她的泪水。
“才没有添麻烦……本来就是妈妈——”
“不。”
比吕美的视线移向了真一郎的手。
“……谢谢你为我担心。”
绽放出笑容的比吕美的眼睛里已经满含泪水。比吕美用手背擦去泪水,再次笑着看向真一郎。
“…………”
真一郎不知道该说什么。比吕美摘下的耳机里,传来了轻轻的乐曲声。尽管真一郎竖起耳朵打算听个清楚,却也没能弄明白那是什么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