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th verse(2/3)
……不是,我只是想回复你而已耶?
因为被人告白了,我只是想给个答复而已耶……?
但是,葵葵就像狗狗一样猛摇着头。
「因为,你的声音很温柔!拥有这种嗓音的人,这种时候都会说些安慰或同情的话。一般来说都是这样!」
我被她的气势慑住,讲不出话来。
「……就算不是要安慰我,毕竟你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总觉得听了之后心会很痛,所以我不想听。总之,先让我把自己的心情全部说出来。」
……是啊,没错。她点醒了我。
的确,如何回复固然很要紧。
不过,更重要的是——要好好接受葵葵的心意。
必须先从这件事做起才行。
我面向葵葵,正眼看着她的脸庞。
葵葵先是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我喜欢你。」
然后用比刚才再冷静一点的态度说了起来。
「我喜欢的不是『慎之介』,而是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慎之』。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与其让你回到『慎之介』身上,我宁可保持现状!」
听到这里,我发现葵葵的眼睛有点红。
「……葵葵——」
「——可是……可是!我也好喜欢茜姐!茜姐还喜欢着『慎之介』……如果考量到茜姐的幸福……」
——葵葵突然抬起左手捂着脸。
「……但是,这样一来,慎之就会……」
她一副混乱不已手足无措的样子——当场蹲了下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葵葵要怎么做才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会幸福?才能够接受?
我试想了一下,仍旧不知道答案。不过,我还是想减轻一点她的痛苦,于是反射性地向她伸出了手,但——
「——别碰我!」
——葵葵尖声大叫。
然后,她抬起头瞪着我说:
「要是被你碰了,我不就会越来越喜欢你吗&8252;」
「……不、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啊&8265;」
「你也不知道吗&8265;」
「我怎么会知道啊!」
「既然这样!」
——葵葵霍地站起来。
「——那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后——葵葵冲出祠堂。
「等等,葵葵!」
我连忙叫住她,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葵葵捡起搁在一边的雨伞,然后淋着雨在树林里奔跑。
——那道身影越跑越远。
——葵葵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林木之间。
这幅情景已在眼前上演过好几次了。
我在这个地方,一再看着茜的背影、阿嗣的背影、葵葵的背影逐渐离去。
——我认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是生灵,没办法走出这里。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看着大家前进、看着大家改变、看着大家完成自己的使命。
——然而。
「——就叫你等一下了!」
现在,这项事实却让我——非常痛苦。
没办法追上去、赶上葵葵,实在令我难受极了。
于是——我狼狈地大喊。想要挽留她而吐露出自己的心情。
「——算我拜托你!」
当我喊出这句话后——葵葵总算停下脚步。
她吃惊地回过头。
为了让她听进去,我拼了命地接着说——
「……拜托你,等一下啦。我……没办法追出去啊!我就算想去追你也没办法。」
——真不甘心。
未来的我虽然是那副恶劣的德行,好歹也当上了音乐人。
葵葵能够跟那些职业乐手同台演奏。
茜至今仍是孤单一人。然而,我却——
「……只能从这里目送你离开。」
——仿佛此刻才察觉到这项事实一般,葵葵睁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回到原本的自己身上后会怎么样。可是……」
说着——我看向葵葵的脸庞。
她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头发滴着水珠,连帽t吸了雨水,沉甸甸地摆动。
除此之外——水滴扑簌簌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那副表情,实在看得我心很痛——
「要我只能在这里目送哭得跟小孩子一样的你,我实在是……」
——然而,葵葵却愣在原地,开口对我说:
「……我才没哭。」
她这么说——说着显而易见的谎言。
「……我才没哭,那是雨水。」
然后,葵葵再度转身,这次真的往树林的另一边跑走了——
祠堂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这里只有吵人的雨声、潮湿的空气——以及什么也做不了的我。
我捶打透明墙出气,而后深深叹了口气。
回头一看——「茜special」一如往常地摆在那里。
「……你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对着「茜special」这么问。
——没办法去接茜。
——也没办法追上哭泣的葵葵。
那么,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呢——
不过……一个想法掠过了我的脑海。
「茜special」放在这里,此刻我也在这里,接下来这里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以及到时候——我能做的事;只有我办得到的事。
仰望着雨势变强的天空,我突然有种近乎确信的感觉。
「……那小子,差不多要来拿回去了吧——」
***
——下个不停的雨在深夜进入高峰,之后雨势逐渐减弱,黎明前雨就完全停了。
虽然天气预报原本就是这么预测的,正道他们似乎仍担心音乐祭有可能要停办。
午餐时刻前接到了通知,说是「活动决定按照原订计划举办」,新渡户先生与伴奏乐团成员都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笼罩天空的乌云都散了、天清气朗的午前时分。
我独自走向「某个地方」。
——泥泞的道路。
——林木迎风摆动的沙沙声。
——带了湿气的山林气味。
我用身体一一感受着这些怀念的事物,慢悠悠地朝那个地方走去。
自从「那天早晨」以后——我就不曾来过这里。
当时茜找我出来,告诉我她不去东京了,后来我就在这里过了一晚。
如今,那个地方不见得仍保持着当时的样貌。
「那样东西」也未必还放在那里。
可是现在,我却很想过来这里一趟。我觉得在音乐祭正式登场前、在我再度离开这座城市之前,自己必须过来这里一趟才行。
茜的那番话——成了一股推力,促使我采取这项行动。
如果是现在……我想。如果是现在,我或许能再一次拿起留在这里的东西——
——口袋里的智慧型手机冷不防震动起来。
查看萤幕后发现……是新渡户先生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
「——喂?」
『喂!啊,请问是慎之介先生吗&8265;』
按下通话键后,听筒随即传来有点焦急的说话声。
「对,是我……怎么了?」
『那个,冒昧问一下……慎之介先生,新渡户先生的坠饰……应该不在你那边吧?』
「……坠饰?」
……印象中,新渡户先生总是在胸前挂着一枚大坠饰。
新渡户先生称那枚坠饰为「我的元气弹」,据说里头收藏着许多人的心意,他相当珍惜那枚坠饰。之前还看过他嚷嚷着「没有那枚坠饰就没办法唱歌」。
但是……
「不,不在我这边……」
应该说,那玩意儿怎么会在我这里。
那枚坠饰又不怎么好看,何况我也用不到。
「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就是老师不小心把那枚坠饰搞丢了……虽然市公所的相生小姐帮我们去找了,但保险起见,我还是再问一下其他人,看看是不是有人拿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茜也真辛苦,还得应付新渡户先生的任性……
真是个爱给人添麻烦的欧吉桑……
告知经纪人待会儿我也会回表演厅后,便再度迈开步伐并挂断电话。
我将手机收起来,然后——从口袋拿出一张相片。
这是那一天,封存在吉他琴盒里的相片。是我与乐团成员、茜、小葵一起在当时做为练习场所的祠堂前拍摄的、充满回忆的相片——
相片里的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这是意外发生之前,我们的关系依然良好的那段幸福时光的纪录。
——不知不觉间。
我已经站在拍摄那张相片的地方——那间祠堂的前方。
「……呼。」
我情不自禁地对着眼前的景色吐气。
——那是一间普通的祠堂。
破旧的木造建筑。
大概是昨天下雨的缘故,屋顶黏着多到数不清、闪烁着亮光的湿树叶。
——本来以为,自己说不定会感动,或者心情说不定会起变化。
当时觉得这间祠堂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如今这样一看,却觉得这不过是一间随处可见的老旧小屋。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以为来到这里后会发生什么呢——
——啪!
现场响起一声干涩的声响——祠堂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发现里面站着一名少年。
过瘦的身躯上随便套着高中制服,看似强势的脸上露出傻里傻气的表情……大概是没注意到我吧,那名少年自顾自地伸起了懒腰。
——头脑顿时停止思考。
因为——那名少年。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
——这时,少年也注意到我了。
他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奇妙的沉默包围着四周。
……我战战兢兢地再次查看手中的相片。
相片中那个时候的我们——
当中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少年」,与眼前的「少年」——
——没有错。
「……为什么?」
当我回过神时,呓语似的低喃已脱口而出。
「高中时代的……我?」
出现在那里的人——是我。
是高中时代,尚未离开这座城市的我自己——
既不是长相相似的陌生人,也不是我眼花看错。
发型、制服的穿法,以及那副严肃的表情——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到,站在那里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在做梦吗?
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吗……?
***
终于见到他了。
十三年后的我;长大成人的我;以音乐人的身份回到这座城市的我——
那张坏人脸正惊呆地仰望着我。
眼神犀利,面颊瘦削。嘴唇很薄,看上去很适合冷笑。
……他一定很吃惊吧。
毕竟十三年前的自己,突然出现在眼前。
就连我自己也一样,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完全接受这个状况。
——强烈的情绪在心中搏动。
紧张;不安;淡淡的喜悦;在这种状况下依然感到的一丝丝快乐。
以及,当中最强烈的——愤怒。
对过了十三年,居然变成这种大人的我而生的愤怒——
不过,我勉强按捺这些情绪,开口问道。
「——你是来拿『茜special』的吗?」
成年的我,再度一脸呆傻地瞪大双眼。
「……为什么?」
他呓语一般喃喃说出这三个字。
……也对,他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呢?
不过,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是你用打工存下来的钱,跟茜一起去买的宝贝吉他吧。」
我平静地询问「那小子」。
「不过你好像把它丢在这里好几年了。」
我移动目光——只见「茜special」现在仍摆在露营椅上。
生锈老旧的、我的宝物——
这时——或许是终于感受到我的愤怒吧,眼前的「我」烦躁地眯起眼睛。
——但是。
我没打算停止追究。
反而——
「——真逊。」
我毫不客气地说出真心话。
「就算梦想没实现,犯得着这样自暴自弃吗?」
***
——就算梦想没实现。
一听到这句话——我的理性便摇摇欲坠。
充斥在脑子里的各种疑问,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愤怒使得眼前一片模糊。额头发烫,太阳穴阵阵抽痛——
「——你这小鬼懂个屁。」
我不自觉地——吐出了这句话。
——没错,这小子……这个时期的我什么也不懂。
留下茜离开秩父的意义;音乐界的严苛。
无法实现心愿的挫折感——以及失去的十三年光阴的分量。
「这小子」并未体验过这样的「恐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点了。
正因如此——我怎么也无法原谅「这小子」大放厥词。
「我才不想了解卑劣的大叔呢。」
也许是想激怒我吧,眼前的那个「我」接着这么说。
不过,我瞪着那张看起来很嚣张的脸孔暗想。
你——未来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迟早会遭遇挫折、陷入绝望、看清现实——
所以,无论你再怎么责备我,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这些话全都扎在你自己的心上——
我再度开口,要将这项事实甩在「这小子」的脸上——就在这时。
某处传来了脚步声。
朝这里而来的喘气声,以及……有节奏地踏着地面的声音,那应该是跑步声吧。
我转动目光——发现小葵正从树林的另一边跑了过来。
——这意料之外的景象,打断了愤怒的情绪。
……那个丫头至今仍会跑来这个地方吗?我记得以前,她常跟茜一起来看我们练习……
话说回来,出了什么事吗?她看起来很慌张。
小葵抬起头,面向站在祠堂里的「高中时代的我」。
「慎——」
——喊出这个字后。
她才注意到成年的我就站在他们的眼前——两个我相对而立。
「咦?慎、之介……哥?」
小葵停下脚步,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为什么……?」
看这个样子,她似乎知道「高中时代的我」在这里。
果不其然,「我」随即用相当亲昵的口气说:
「葵葵,怎么了吗?」
「……对喔,慎之!」
小葵回过神后——神色变得相当惊慌。
她语带颤抖地对我们说——
「——茜姐她……可能卷入坍方意外了!」
***
我顿时脸色铁青。
听葵葵说——茜为了找回新渡户团吉遗失的坠饰,一个人开车外出了。目的地是位在郊区的某条隧道。
没想到,那一带正好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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