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直实与Naomi（2/3）

直实也是一样，没有做出特别显眼的举动。

然而，三铃却因为他偶尔会突然定住的视线，感觉到了某种预兆。

──秘密。

三铃知道映照在镜中的自己的──那种表情。

三铃有isuzu这位伙伴，以及为了将来会遇上的两人而工作的这两项秘密，和至今为止的日常悄悄地转变为非日常的瞬间相当酷似。

他也拥有秘密，而且得到了使命。

目的意识会改变世界。从前模糊扩散的能源，将会成为朝向正确答案前进的动力。既然那是为了守护重要之人的这个重大目的，自然更不在话下。

三铃在这大约两个月来深切地体会到一点，就是没有什么比从──自己以外的──外侧推来的必要性更能让人马上采取行动。

就算再怎么鼓起干劲想著「要改变自己」，这份要求与结果终究也只是发生在自己的内在。到了最后要怎么妥协、纵容自己都行。

然而若是要对应外侧的话就不同了。外侧不会等自己这方改变，而是会按照外侧的情况行动。再怎么说，人类都得配合外侧的状况来行动。

他以前曾打算改变自己。而现在，现实正在要求他做出改变。

（和我一样。）

这种共同点相当强力。既然是曾体验过的自己所说的肯定没错。

他今后将会产生戏剧性的转变。

只是我对坚书naoi这个人还有点不太放心。

（加油啊。）

三铃悄悄在心中送出声援，继续若无其事地和朋友高兴谈天。

那个坚书naoi似乎和三铃这边的状况不同，并非随时都会和直实共同行动。只会在有事时才现身。

三铃在午休时看到两个人走在校内时，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没有任何人认识到坚书naoi这个存在。他的身体会穿透人体与其他物体，这个性质和〈幻影〉如出一辙。

要是只有自己做出反应，肯定会马上被他发现。可是三铃却因为以前追赶〈幻影〉时的习惯，眼睛就是忍不住去追著他的身影。

所以她佯装自己看到朋友那般踏出步伐，穿过直实的身旁──坚书naoi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穿过他身体的瞬间，似乎感觉到从短袖露出的皮肤上有迸发出来的泡泡在奔驰。

坚书naoi的目的之一是撮合直实与琉璃，但在这几天并没有明显动作。

然而──

「喝！」

下课后，三铃没有回家一趟的余裕立刻变身，降落到排列著太阳电池板的学校屋顶上。

坚书naoi已经来到这里第三天了。三铃感觉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三铃曾经有好几次目击到在校舍内独自站著的他，拿出了某本笔记本确认里面的内容。尽管不清楚笔记本的内容，但光是封面写著『最强指南』这神秘的一句话，已经足够让三铃警戒了。

三铃让小狐狸坐在肩上，从屋顶上确认直实与琉璃搭上了同一班公车。

「你看，『我小姐』。坚书naoi也搭上了同一班公车。」

直实回家时不会搭那班公车。然而，今天却特地选在和琉璃同样的时间点搭车，而且连坚书naoi也陪在身边，显然会有事发生。

为了不让他做出奇怪的举动，必须好好地盯紧他们才行。

三铃把眼睛贴在用狐狸手势形成的望远镜，并在建筑物屋顶上来回穿梭追赶公车。

直实老实地待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行动了。

他和坚书naoi使了几次眼色之后，便看似故意地把文库本弄掉在地上。看来这是坚书naoi的指示。此时公车正好晃了一下，文库本也从地板上滑走。

接著他朝书走了过去，并弯腰试图捡起来。总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难以接受。这样的确搞不懂他的用意。坚书naoi到底想让他做什么？真奇怪……

当直实试图起身的时候，他的头撞到了站在附近的某人屁股。

那个人是琉璃。

「naoiiiiii！」

「冷静点，『我』！」

三铃气得在大楼屋顶上猛跺脚，isuzu则是拚命安抚她的情绪。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啦！坚书同学用头去撞琉璃的屁股耶！那种敏感的地方连我都很爱惜不敢摸耶！」

「等一下，『我』！不要说得好像总有一天会摸一样啦！」

「什么嘛！反正『我小姐』肯定也和琉璃晒过恩爱了吧！」

「是！非常开心！」

公车在三铃两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停下，琉璃和直实也下车了。

「那该怎么办啦？琉璃肯定在生气，啊……」

三铃看见琉璃连著坚书naoi朝直实狠狠打了一耳光。

这个巴掌穿过了万恶的根源坚书naoi，在老实听从指示的直实脸颊上烙印下提前两个季节的枫叶印记。

虽说冬天的雪景很美，但提到京都果然会联想到秋天。三铃没来由地这么想著。

隔天午休，三铃去找了琉璃，委婉地询问了昨天发生的事。

当然，三铃不可能得知在公车上发生的插曲，再怎么说也只是以「看你心情不太好呢，昨天放学后出了什么事吗？」这种方式询问。

「什么事也没有。」

（哇……）

板著一张脸丢下了这句话的琉璃，随后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三铃原本心想要是她愿意说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直实说话，但这样一来自然什么也说不了。

要是恋人外遇的话，琉璃想必是会要求面对面端正坐著，默不吭声地注视著对方的眼睛大约一个小时的那种类型。

在三铃的想像中，与她面对面坐著的人是直实。姑且不论他是否会外遇，但被琉璃狠狠瞪著的直实丝毫不敢抬头，只是用额头蹭著榻榻米。

「嗳，『我小姐』。交给那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就先观望事情的发展吧。」

与心中只有不安的三铃相比，isuzu始终保持著乐观的态度。

而就在当天放学后的委员会开始的前一刻，局面有了突破性的发展。

当三铃担忧地以视线一隅观察状况时，直实下定决心地向琉璃开口说道：

「昨天很对不起，因为我在捡这个……」

直实向琉璃递出了某个东西。

「我找很久了。」

琉璃的语气中混杂著惊讶以及感谢的心情。看到她低头道谢的模样，直实也毕恭毕敬地回礼说「彼此彼此……」。

后来他们两人的对话，比平常更加清楚地传入三铃耳中。

（虽然搞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样算顺利吗……？）

直实在捡起书的同时，似乎也捡到了对琉璃很重要的东西。昨天坚书naoi之所以会吩咐他蹲在地板上，或许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东西。

此时，三铃突然发现坚书naoi就站在窗外。虽然她差点就不禁把脸转向他，却马上换成伸展脖子的神奇举动搪塞了过去。

三铃感觉到坚书naoi阖上笔记本，一脸心满意足地点著头。

看样子，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如同他的预期。

「看，我就说不要紧吧？」

isuzu不知为何自豪地如此说道。

看样子，那本笔记本上面似乎记载了未来的事情，八成是他和琉璃演变成情侣关系的过程。看似会勤快记录下事情的他，说不定那本笔记本原本是日记。

坚书naoi打算让直实循著自己的模式行动。想必那就是让两个人交往的正确路线吧。换句话说，那的确可称为『最强指南』。

这种作法太狡猾了！三铃虽然如此心想，但女性向杂志基本上每期都会刊登恋爱指南，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

尽管这也可以视为性骚扰案件，但似乎也只能暂时默默地守望他们了。

在直实与琉璃返家后，三铃她们俩的工作也还没结束。

在解决公车事件后的另一天，三铃透过狐狸手势的圆圈观察著直实房间的状况。

位于壬生坊城镇的老旧市营住宅。那就是他与家人的住所。幸运的是他的房间位在容易观察的阳台这侧。

在铺著榻榻米的室内有张质朴的床。由于三铃是第一次看到男生的房间，因此稍微有些紧张。

这完全就只是偷窥。根本不是值得夸奖的行为。只不过既然坚书naoi已经与直实有过接触，他肯定还会再做出什么。所以这是工作，并非是好奇心使然。嗯。

坚书naoi没多久就离开了房间，而直实则是走向书桌。

「他是打算念书吗？」

与三铃极为肤浅的预测相较之下，伙伴的反应让事态显得更为重大。

「好像是在写信喔。上面写著『给琉璃』。」

「咦？该不会！？」

「如果你想像的是温文儒雅的古典情书，那可要大失所望了。他只是在写委员会的联络事项而已。」

「咦？委员长刚才的确是有用『with』传讯息……啊，琉璃是机械白痴，根本没办法好好用智慧型手机。唔──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先帮她把『with』设定好了。」

虽说「with」是每个人都在用的聊天用app，但三铃想要和琉璃面对面交谈，顺便来个肌肤接触，所以就没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是吗？不过既然是手写的信，应该很有效果吧。」

「的确，要是收到或许会很开心。而且感觉比用『with』还要特别……」

听到这句话后，小狐狸嘻嘻地笑了。

「感觉特别的，可不是只有收到的一方喔。」

「咦？」

「虽然很遗憾，但其实对看讯息的一方来说呢，其实不管是收到『with』还是收到信都没有那么大的差异。虽说也有人会当做纪念品珍藏。但感觉特别的，其实是写的那一方喔。」

「写的那一方？」

「在一笔一划写下来的同时，再根据内容慢慢地瞭解到，自己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对方。信的特别之处就是这种地方。」

三铃大吃一惊。确实，也能以这样的角度看待。

收到信会感到高兴，或许只算是一种场面话。现在是连爷爷奶奶都会使用『with』的年代，所以三铃从来没有收到信过。

现在，直实是否正透过列出单纯的业务联络，孕育著对琉璃的思念呢？那并非是用手指触碰萤幕，挑出转换文字的单调动作，而是在错综复杂的文字笔划之中，持续刺激自己的内心。

三铃不清楚isuzu所说的话以科学角度来说是否正确。不过如果是正确的，反而更加美好不是吗？满是洽公内容的信件，事实上却是几近于情书的一封信，这样反而更适合笨拙的他们两人。

三铃莞尔一笑，然后把脸颊靠向坐在肩上的小狐狸。

「『我小姐』真是个浪漫主义者呢。」

「呵呵呵，这句话我就原封不动还给你吧。」

至于坚书naoi似乎是为了催促直实写信而来，看样子也只能对他送上赞赏了。

他确实是为了这两个人才来到过去。

直实趴在地上。

简直就像是个被对手教训得体无完肤的拳击手。

然而他却像是要在数到十之前挺起身子，摆出了将掌心朝上的动作，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光芒在蓝色手套的内部像是要彼此牵引般摇曳，随后产生了某种物体。

据说，那是以『※水兵恋人与我的小舟』列举的元素其中之一。（译注：日本人背诵元素表的方式之一，透过歌曲来记忆的一种手段。）

站在一旁的坚书naoi凝视著眼前景象，以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直实这次似乎是真的气空力尽，抱著头往后倒了下去。从刚才开始他就重复这个动作。完全碰上了撞墙期。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又再度试图起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吶，『我小姐』。那个人太严格了啦。坚书同学已经浑身无力了耶。」

直实再次在双之冈进行晨间训练。

从远处的枝叶隙缝之间窥视著训练状况的三铃，犹如寻找帮手一样揪住了isuzu的尾巴。isuzu一边忍住哈欠，同时如此说道：

「『我』，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反正他也不是在动粗，应该不要紧吧。那个训练与其说要用到体力，反而得用到脑袋或是集中力。姑且不论这个，『我』不需要每天一起陪他们参加晨间训练吧。等放学后也能确认训练的进度啊。」

「不行啦！既然有人在努力，当然会令人在意啊！」

「也对──毕竟勘解由小路小姐喜欢努力的人嘛。不过就勤奋这点，当时负责追赶〈幻影〉的『我』也是不遑多让吧？我想你不需要那么担心他喔？」

「不用管我啦！……而且他和我的状况完全不同啊。毕竟『我小姐』总是陪在我身边，我自己也很喜欢穿这套衣服……」

「他身边也有坚书naoi在啊。」

「坚书naoi又不温柔，我也从来没看过坚书同学和他在一起有开心过。况且他和坚书同学也不太像……」

「嗯……」

三铃用肩膀察觉到isuzu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对不起。明明他对『我小姐』是很重要的人……」

「咦？啊……啊啊，没关系啦。我只是觉得你说得没错。」

「咦？真的吗？所以『我小姐』也觉得他们长得不像啰？」

「算是啦……」

isuzu之所以含糊其词，是因为她比自己更瞭解坚书naoi的状况吗？三铃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便顺势把话题接到至今所想的事情上。

「我认为啊，他必须要更加支持坚书同学才对。『我小姐』一开始也提到动机什么的，才帮我改变了造型对吧？只要对他有那一丁点的体贴就好了。」

实际上，三铃也因为那样而不再抗拒穿上各式各样的衣服，所以不仅是一石二鸟的效果而已。isuzu听到这番话后发出「唔」的一声，用动物的表情摆出了惹人怜爱的苦涩神情。

「毕竟两个人都是男孩子，又是面对自己，所以坚书naoi才会那么不留情面，也没想那么多吧。」

「不能想办法帮帮他吗？」

「站在我们的立场，可以的话，还是尽量别和他们俩扯上关系。尤其是坚书naoi，一旦他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肯定会抱有戒心。假如他的集中力因此分散，投注在坚书同学身上的时间也会因此变少。到时候，你明白会怎么样吧？」

isuzu略带强硬的语气像是要把话题打断般，三铃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他们的目的老早就决定了。就是要帮琉璃避开意外。三铃也充分地理解这件事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如同isuzu所说，坚书naoi的警戒心很强。说不定疑心病也很重。自己也不希望妨碍他。毕竟这样谁都没有好处。

即使如此，三铃还是希望能设法为在地上爬的直实做点什么。

难道没办法由某人偷偷地告诉他说「我知道你很努力」吗？

三铃透过窥视用的狐狸手势圆圈中，看到直实又再次经历失败倒卧在地面。

──隔天放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