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雨中，莉迪亚走在普天间基地内。远处还能听到雷鸣声。

明明数小时前，她还因任务失败而不知所措，连路都走不好，现在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大步而去。不过，虽说恢复了冷静，但是一副美女在雨中不撑伞走路的画面，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嗯，快关闭s装备的gps，这样特别刀剑类管理局的那帮家伙们也不能追她了。」

莉迪亚用手机向研究社室内的darpa研究员送出了指示后，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换了个方向。

那是s装备保管室的方向。她是运用试验的总负责人，有着权限，进入那个房间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海滨公园的海岸边，栖羽想要把北斗身上的s装备脱下来。她照着使用手册上写着的步骤做，但是不知为何，怎么也脱不下来。没办法了，她只好和结芽配合，扶起穿着装备北斗，一起架起她的肩膀，费尽力气，最后总算是带回了旅馆。

幸好现在是晚上，还下着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幸好旅馆就在公园附近。

不过到了旅馆，就没什么可幸好的了。走到柜台处时，人们都向她们抛出了可疑的目光。栖羽一口咬定说：「我们是特别祭祀机动队，这是任务的一环，没什么可疑的。」

栖羽她们回到了房间，让北斗睡在床上。

等一切暂时安定下来以后，栖羽也松了一口气。

「哈~~~~~~！刀使这个名号，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力呢！在柜台被叫住的时候，我还在想该怎么办才好呢~~！」

「唔—，为什么结芽我也必须要帮你搬她啊！重死了！」

刚刚还帮忙搬运北斗的结芽，现在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但是，尽管抱怨，你还是帮了我一忙了呢。燕妹妹你也有好的一面啊，令人意外。」

「哈？」

结芽盯着栖羽。

「对不起！对不起！我得意忘形居然对燕大人说了如此失礼的话！非常抱歉！」

栖羽一边土下座，一边赔礼。

结芽则是傻眼了。

「……嘛，没事。总之你先把头抬起来吧。」

「非常感谢！向燕妹妹宽厚的胸襟，献上比大海还要深厚的谢意——」

「好了好了……你适可而止吧。」结芽被栖羽所惊呆，赶紧打断了了她的话，「还有，我没想救这个人。」

「诶？但是，你不是之前还帮忙搬运了她吗？」

「结芽我呢，想和强者战斗。穿着s装备的人肯定比一般的刀使强多了是吧？但是，她现在遍体鳞伤。」

北斗躺在床上，脚上有在研究实施的运用试验时受的伤，身体上也是到处都是伤痕。

而且，北斗比她看上去的样子还要疲惫。刀使因为可以用写这种技能，所以在战斗时受到的伤一般不会留在身上。但是尽管伤不会受，伤害还是确确实实地要吃。现在，北斗醒不来也是应该因为经过了激烈的战斗。

北斗正在被折神紫的部下们追捕着，那么也不难想象她大概已经与那些刀使们交战过了，也因此消耗巨大。

「所以啊，结芽我会一直等到在这个人完全恢复。不在她万全状态下击败他没有意义。」

结芽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在烤箱前等着点心做好的小孩。

真是的——这些刀使一个个都让栖羽无法理解。

「话说回来啊，」结芽看着栖羽，视线充满挑逗的意味「大姐—姐你胆子也是真的大，居然敢把被折神家追的人藏进自己的房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完结芽的话，栖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了。

「我我我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做了和私藏通缉犯人一样的事，居然！」

「……不是，你才注意到？」

「我之前一心只想着一定要帮北斗，也没考虑太多！？折神家的刀使应该会找上门来吧！『喂！你这里有朝比奈北斗吗？』『没，没有。』『居然敢说谎，你好大的胆子。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指甲一个一个拔掉。』『呀——救命啊——！』，说不定会变成这样哦！」

「啊哈哈！大姐—姐你好好笑哦，就和没什么名气的相声演员一样。」

「归根结底还不是燕妹妹你的错啊！是你教唆我所以我才……」

「哈？」

「对不起！对不起！我得意忘形居然对燕大人说了如此失礼的话！非常抱歉！」

「不是，你这土下座就算了吧……」

而且，栖羽并未后悔救北斗这件事本身。虽说动身的契机是结芽的话，但栖羽也担心北斗会不会遇到危险，遇到危险就去救她。

「……唔，唔嗯……」

也许是因为栖羽和结芽的争论声太吵了，北斗睁开了眼。

「这里是……？」

「啊，北斗同学，你起来了啊！这里是我的房间。北斗同学，你倒在海岸边……虽然好像是，借着s装备的功能，从天上飞过来的…」

北斗从床上起身回顾四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

然后目光停留在了结芽的身上。

「你是……！为什么会在伊南同学的房间里……」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呢—。结芽我现在必须监视这个人。」

结芽指着栖羽。

「监视……？」

虽然北斗一脸诧异，结芽却不给理由。

「比起这个，大姐—姐你啊，和听命于紫大人的那帮刀使们战斗过了吗？」

「……嗯，是的。」

「强吗？那些人。」

「嗯，强。」

北斗这么回答，结芽便也开心地自说自话起来。

「这样啊这样啊。果然结芽应该要成为亲卫队啊。」

北斗把从逃出研究设施到现在所发生的事告诉了栖羽。

她在运用试验中，思维开始模糊，身体开始不受支配的事。她逃离研究设施以后，被持有武器的部队和折神家的亲卫队追杀的事——

「啊，那些士兵部队的话，结芽我已经把他们都干掉了，所以应该是不会再来了—。我觉得他们都被搬进医院了。」

「是吗……击溃他们的原来是你啊。」

「嗯。因为是紫大人的命令嘛。」

这语气，简直就是跑腿中的小孩。

「姑且还是要向你道谢。多亏了你，我才能逃离他们。……谢谢。」

「大姐—姐你想还礼的话，和结芽我打一场就好。穿着s装备，以万全的状态。」

「嗯……就这样。」

然后北斗就说了亲卫队追上了她并要求她投降和归还s装备的事。

听到这里，栖羽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她们不会一句话都不听就上去砍人或者把人逮捕起来，真是太好了。虽然应该不会不被处罚，但毕竟北斗这一系列恶行都缘自s装备，只要她乖乖投降，应该不会被问罪。

「那么，只要归还s装备并投降的话……」

「我拒绝了。」

北斗的声音毫无感情。

「……诶？」

「我不打算归还s装备。这套装甲，今后就由我来使用。」

「你……你都说了些什么啊！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这套装甲，我就能变强……事实上我已经能和亲卫队的此花寿寿花过上两招了。只要能变强，我什么都愿意做。既然这s装备能成为我的力量的话……那我绝不会放手。」

北斗这么说着，似乎被什么给附身了。

会不会是s装备暴走的影响还残留着？但是——她原本就对『强大』有着偏离常轨的执着。那难道她本身就是这么想的，与暴走无关吗？

「但是……」

栖羽正想说服她，门铃响了。

「呀咦！」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栖羽跳起来三厘米——这可不是比喻。

「难，难难，难道是……刀剑类管理局……？」

正如栖羽所想的那样，她刚一打开房门走到走廊，就看到有两名刀使站在那里。

「我是刀剑类管理局，亲卫队的狮童。」

「我是同属的此花。」

亲卫队。折神紫的亲信，最接近刀使顶点的存在。

「伊南栖羽。s装备运用测试辛苦你了。」

「谢，谢谢……」

为什么亲卫队会突然找上门来呢？难道藏匿北斗的事这么快就露馅了？那么现在马上用土下座谢罪，只要自首，罪名就能减轻一些。

但是。

「我们正在搜索朝比奈北斗，现在还没抓住她。她有向你这边联系过吗？或者说，她会藏在哪里你心里有数吗？」

看来真希和寿寿花还不知道北斗正藏在里面。

真希凝视着栖羽的瞳孔。她想通过瞳孔，窥探到人心的最底层——

面对亲卫队第一席的质问，栖羽答道，

「不，没收到任何联系。我也不知道北斗同学会藏在哪里。而且首先，我对冲绳的地理也不是那么熟悉……」

「……这样啊。朝比奈北斗已经长时间，而且是多次进入暴走状态了。要是再让她穿着s装备，恐怕身心都会受到坏影响。为了她自己也应该刻不容缓。要你是有什么情报，无论多小都要告诉我们。」

「好，当然，我知道了。」

真希和寿寿花扭转脚跟，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栖羽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谎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会不会暴露啊要是暴露了会被就地抓捕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放跑我的究竟会变的怎么样啊我——！？」

为什么把谎说出去了啊。真不冷静。脑子还没思考好，嘴巴就先把话送出去了。

这回已经完全变成共犯了。已经无法回头了。

「啊哈哈哈！大姐—姐，牛啊。我在房间里听到了，你说谎说得又流利又自然。大姐—姐你说不定有能成为欺诈师的才能。」

结芽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有趣

「才没有这种事呢！」

「诶—，是吗？你的声音和说法都很自然哦。」

无视结芽的话吧。比起这个，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呜呜，为什么我心一急就蹦出那样的谎了啊……？」

为什么——的理由。

栖羽看向了在房间深处，背靠着墙坐着的北斗。

理由一定是她。

『我不打算归还s装备。』

『因为只要有这套装甲，我就能变强』

北斗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这份执着绝不正常。但是，其本质却是一份无法排解的殷切的愿望。她的愿望、她殊死的决心，是不能被忽视的。

真希和寿寿花离开栖羽的房间以后，在走廊边走边说，

「你觉得伊南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此花？」

「你怎么看，狮童同学？」

寿寿花一边用手指玩着自己的卷发，一边回答。

「……我不觉得她说了谎。不过也许她隐瞒了什么。」

「同感呢。」寿寿花以一种略带揶揄的口气说道，「而且我可无法想象，一个惹人怜爱的中等部一年级学生，在被可怕的亲卫队第一席大人盯着的时候，还能口若悬河地说谎。如果那都能是谎言的话，她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演员呢。说谎已经相当熟练了……嘛，究竟会不会是那样呢？」

真希看着手上的移动式信号接收器。之前还显示着朝比奈北斗位置的光点，现在已经消失了。

「gps坏了吗？还是说朝比奈已经注意到并取下来了吗……」

「无论如何，这东西已经不能再帮我们追踪朝比奈同学了呢。s装备的回收就此失败……」

口气飘飘然的寿寿花，被真希死死盯着。

「你说话怎么这么悠闲，此花……这可是紫大人下达的命令。你有身为亲卫队的自觉吗？」

「你别这样冒着青筋。再生气也不能让事态好转。这种时候就应该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你有什么想法吗？」

寿寿花微微点头，

「向紫大人提出申请，把皋月同学叫过来吧。以她的能力，应该是可以找到朝比奈同学的。」

「……原来如此。她作为刀使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她的能力在这点上很有用。」

「去投降吧。」

栖羽向着背靠墙壁坐着的北斗呼吁道，

但是北斗根本听不进去。她只是注视着窗外。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随小，却掩埋了整个房间。

「s装备暴走只是一场事故，北斗不需要负任何责任。所以，做得有问题的只有不归还s装备这一点！只要归还并道歉，一定不会被定大罪的！」

栖羽已经下定决心了。被认共犯这事已无法避免，所以放弃了。但她还是尽力想让北斗不被定大罪。

「问题可不在罪名的大小上……就算身负重罪，只要能变强，那也无妨。」

北斗语气平静，却饱含着一份强大而不屈的意志。

房间中还有一人，燕结芽。她对两人的争论毫无兴趣，一个人在床上玩着手机，大概是在玩什么游戏。

「这s装备迟早会被实用化，发放给大家使用啊！就算还回去也不是不能再用了。所以，你不用这样固执也……」

北斗将那浑浊的目光，从窗户那边转向了栖羽。

「……迟早会被实用化……？真的吗？」

「诶？」

「这次运用试验上出现的暴走，是这s装备最致命的缺点。暴走中的着装者基本上丧失了理性。事实上，我已经给研究设施造成了巨大的损坏，如果我在人多的地方暴走了，也许也会出现负伤者。这么危险的东西还能实用化吗？」

「这……」

栖羽说不出话来。确实，从这份惨状可以得出，这么危险的武器被实用化，可能性是相当低的。

「资料上写着，s装备最初有珠钢搭载型和电力驱动型两种构想。电力驱动型虽然性能较低，但是没有暴走的危险。依照这次运用试验的结果来看，也许珠钢搭载型的开发会被中止，电力驱动型则会被提上进程吧。”

「…………」

「……说到底也只是我的预想。也许珠钢搭载型会经过改良，去除暴走的危险，总有一天会被实用化……。无论怎么说，也只是一些『也许』、『有可能』之类的的话。但是，万一这个s装备被当做缺陷产品而放弃，再也无法入手的话……我会后悔的。我会后悔到想死。」北斗伸出了缠着s装备的手，给栖羽看。s装备的表面，微微有煤和御刀造成的伤痕。这是在同对战车导弹的炮击和亲卫队战斗的过程中留下的。但是它没有较大的破损，要是现在进入临战状态，应该可以马上发挥性能吧。

栖羽一声不吭，只是注视着，注视着这个由特别刀剑类管理局所造出来的兵器。

「伊南同学，这个s装备啊，真的很厉害。一对一的话，可以和亲卫队对等交锋。只要有了这个s装备，我就能有和最强同等的力量。」

「但是……！你都暴走过了，这不是不能用好它嘛！没有意义啊！」

「我会努力变得能用好它的……虽然我刚刚也差点被s装备夺走了意识，我绝对会用好它的……只要有这个，只要有这个，我就能将力量握在手心。我……无论做什么，都想变强啊……！」

追求力量近似疯狂的执着。不放手的意志。绝对的拒绝。

但是同时，北斗的话语，又就像是在哭泣。

明明才认识两天，栖羽就明白了，北斗对变强的执着究竟是如何。

她抓着这份执着不放，究竟已经有多久了呢？

抓着执着不放，需要莫大的能量。这很难。

对北斗来说，『强大』一定是自己存于世间所不可缺少之物。要是没了它，连活都活不下去。憧憬着、渴望着、执拗着、希冀着，拼尽全力伸手也要得到。

终于到手了。但是，它现在却在手掌之间，如同沙粒一般，渐渐消失。所以，为了让它不再掉下去，她拼命堵住漏洞，快要哭出来了——

这种行为，怎么做才能否定得了呀。栖羽说不出说服她的话。

（我……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任何能为北斗做事的。因为栖羽没有她那样的执着。栖羽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坚持。栖羽能说的话太无力了，根本撼动不了意志沉重的北斗。

「燕、燕妹妹！」栖羽叫了叫结芽，「燕妹妹你是依照折神紫大人的命令行动的吧？那么请一起来说服她吧。s装备不是不能不回收吗？」

连向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学生求助这种丢人的行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做，这就是被称为伊南栖羽的少女。栖羽想要救北斗。自己的能力不够的话，就算是小学生，甚至一只猫，她都会去求救。

但是结芽连看都不看一眼，冷淡至极。

「才—不要啊。结芽我从紫大人那里得到的命令是监视你们。又没说s装备的事，完全没必要帮你们。」

「唔……」

「而且啊……结芽想和穿着s装备的状态万全的朝比奈北斗战斗。因为，一定很强不是吗？既然如此，直到她恢复完毕然后和结芽打之前，不会让你们回收s装备的。大姐—姐你要是妨碍我的话，我会斩了你。」

结芽看着栖羽，目光如同一只狞猛的猫科食肉动物。

「噫！」栖羽小声悲鸣。结芽不是队友，是敌人。

「嘛~但是，我觉得大姐—姐你也是有够顽固的呢—」

结芽一边调戏着，一边向北斗刺去锐利的目光。

「……你不会懂的，燕同学。对强大的……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