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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4 days ago(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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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一阵沉默,只有强风依然拍打著我跟杰米扬的脸颊,感觉一不小心就会站不稳。我接著说下去:

「你真的想从那上面跳下去吗?应该不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但那其实是你的误会。活下去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杰米扬不是orte,他是普通的孩子。他明明能够活下去,我不能让他选择死亡。因为对他来说,死亡并不是救赎。

「我真的……弄错了吗?你不会杀我?」

我看出他在颤抖。我想让他知道,他还有其他路可以走。

「没有人会杀你,这些全都是误会,现实才没有那么恐怖。所以……你快下来吧。」

杰米扬脸上的恐惧跟胆怯渐渐消失,看来他听懂了。这次终于有人明白,我的想法成功传递出去,我也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事了。

他乖巧地点头,重新踩上围栏的铁网。什么嘛,他其实也是个乖孩子不是吗?之所以跟人起争执,也只是因为处在敏感青春期时特有的叛逆吧。没问题的,他今后一定能够做得很好,也能学会温柔地对待他人。

然而,此时又吹来一阵强风。「哇啊!」杰米扬大叫一声,紧紧地攀在围栏上。我也差点和他一样惊叫出声。

「我下不去!会摔下去的!」

「你慢慢来、慢慢下来。真的会摔的话就往我这摔,我会接住你!」

「怎么可能啊!你瘦得只有一把骨头,手会断的!你知道我有几公斤吗!」

「就、就算断了我也会接住你!至少也能当你的垫子缓冲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从上头看著我,接著眼眶泛起泪水。「其实你是个好人嘛……」我听见他这么说。虽然很感激他的评价,但现在可不是帮我下评语的时候。我靠近围栏展开双手,想尽快结束现在这种可怕的紧张状态。

「没问题的,快下来吧!」

杰米扬再次点头。他深呼吸一口气后,单手放开铁网,朝下方伸去——就在这瞬间。一阵直到刚刚为止都无法比拟的强劲风势台起,吹得我踉跄了一下,就连站在地上的我都不得不用力踩稳脚步。

我抬起头。

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杰米扬的手——绝不能离开这里的手——正在逐渐远去。刺耳的金属音响起,围栏倾斜了。

我冲出去,伸手抓住铁网。

杰米扬的身体腾空。围栏另一边,他壮硕的身躯浮在空中。他惊慌地瞪大双眼,我们相互对视,然后他离我远去。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钝重的声音响起。

我僵硬地往下转动视线。往下、再往下,嘎吱作响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觉得那并非来自围栏,而是从我的身体发出。

杰米扬在那里。

我无法移开视线,他的眼睛彷佛还在看著我,身躯扭转成奇怪的角度。他没有爬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倒在那里?他不是点头答应我要下来了吗?他不是瞭解这一切都是误会了吗?不是还夸我是个好人吗?

现在不是躺在那里的时候。快点、你快点起来啊。

风又台了起来,低吟般的风鸣中参杂著少年微弱的声音。我抬起头,在对面校舍的某间教室窗户看见了两道人影。一个是亚尔谬,另一个是沙夏。

亚尔谬正在叫喊,我听得见些许喊声。

shā • rén犯。

……shā • rén犯。谁是shā • rén犯?我吗?我杀了谁?杰米扬?

不对。不对、不对!我没有杀任何人!我根本没有杀艾弥亚,杰米扬也一样。我想救他们、我没有杀他们。怎么可能杀他们呢,我希望他们能够活下来,我不希望他们死!谁都一样!啊啊、啊啊、啊啊、混帐!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想救的对象,都会一个个从我手中滑落!

为什么!

「……是谁把orte的事告诉他的。」

——我听见的是贾恩卡的声音。

即便转过身,我们的视线也没有交集。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他真的瞭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无处宣泄的愤怒与哀叹逐渐遍布我的全身。我好想大声吼出来,对他喊道「别开玩笑了」。就差那么一点,我还是吞下了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他到底是听谁说的?怎么会连道其奥的事都晓得?是他说出来的吗?沙夏?」

沙夏?为什么那孩子会知道道其奥真正的含义?不对——要说道其奥真正的含义,「她」应该知道才对,其他大人也都心知肚明。在这之中,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杰米扬,但是现在不是抓那个犯人的时候。

我走到贾恩卡身边,扯住他的衣襟。

「请快点叫救护车。」

「不可能。这里没办法让外面的人进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况且,他已经死了吧?那小子从围栏上掉下去,死掉了吧?现在就算叫救护车也晚了。」

我很想不顾一切地揍贾恩卡一拳,但即便做出这种事,也只是自我满足罢了。而且,他颤抖的指尖映入了我的眼中。心情感觉愈来愈复杂,要是没看到就好了。

「那至少先叫负责医疗的职员过来,现在放弃还太早了吧!」

我脑中浮现出刚刚贾恩卡动也不动的模样。我想,我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幅情景。贾恩卡看起来还有些茫然,但他缓缓地点了头。

◆◆◆

结果杰米扬还是没有得救,他是当场死亡的。我面对包覆在塑胶布中的少年遗体,深深地致歉。我救不了他,这件事将会永远留在我的心底。我不知道死后世界存不存在,就算真的存在,也很难想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尽管如此,我仍然抱著寻求慰藉的心情,画下了十字架。

为什么orte会不停地纠缠我?为什么它要不断啃蚀我重要的人?orte——就连原本不会死的孩子,都像受到它的牵引般失去性命。

这会是乔爱尔的诅咒吗?因为一年前,我想抱著幸福的心情自杀,所以她无法原谅我吗?

『没错。你让我陷入绝望,将我杀死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当时也是想救你的……

◆◆◆

我感到极度疲倦,但即使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闭上眼睛,还是无法入眠。杰米扬坠落时的那双眼睛,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亚尔谬在对面大喊shā • rén犯的声音,以及沙夏盯著我看的翠绿色眼眸也纠缠著我。

深夜时,内线电话响了,是贾恩卡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

「我的房间出大事了,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虽然觉得跟他扯上关系也很麻烦,但我还是离开了房间。我转身看去,有种感觉告诉我,乔爱尔的亡灵一定就在那里。

我走进他的房间一看,这里的确出了大事,乱得简直就像被暴风袭卷过一样。破裂的酒瓶散发出强烈酒气,还有一名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女——是沙夏。

据贾恩卡所说,杰米扬出事后没多久,沙夏就跑来他的房间。当时他正在喝酒,沙夏便怒骂道:「才刚发生完那种事,你怎么还能喝得下酒!」我并非不懂贾恩卡只能喝酒麻痹自己的心情,不过如果当时在现场的人是我,可能也会跟沙夏一样把他痛骂一顿。

暴风雨就是在那个时候来袭的。沙夏把贾恩卡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通通摔了一遍,酒瓶也没放过,总之就是大闹了一番。沙夏抢走贾恩卡手上的啤酒杯,喊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大概是母国语言吧,接著一口气灌完杯中的酒。

然后就是现在这幅情景。

而我沦落到要帮他打扫房间的地步。

「这家伙以为是你杀了杰米扬。我很明确地跟他说了,不是你杀的,那真的是一个意外。」

贾恩卡的话语中,隐隐带著谢罪的意思。他有跟沙夏说明清楚自然很好,但她毕竟喝了酒,可能起床后就会忘得一乾二净;就算记得,会不会就此相信也很难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轻易相信大人说的话。因为他们觉得,大人都会为了自己方便而随意变更说词。然而,在这点上小孩也一样,他们为了自己的方便会扭曲事实。如果我在沙夏眼中是敌人,那么他会相信的就只有亚尔谬,而不是贾恩卡跟我。

「昨天……他也怀疑过你。」

贾恩卡收拾著酒瓶碎片,一边说道。我一起收拾著满地狼藉,并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他跑来找我,问能不能更换培育者,似乎想让你远离玛侬。我回他不行,结果他反问我『就算培育者是shā • rén犯也不能换吗?』。我理智上知道他指的是你,但还是有种……shā • rén犯是在说我的感觉,当下没能马上回答他,所以才会让他更加怀疑你吧。这说不定是我的错。」

贾恩卡看起来相当疲惫不堪。我也很疲倦,不过,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让我有点在意。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说的shā • rén犯是你……?」

「……你不觉得小孩很恐怖吗?」

这番对话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不过看来跟酒没有关系。他说话时虽然带著一股酒味,但意识依然很清晰。

「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你能努力到那种地步?你明明很清楚那些孩子是怎么说你的吧?如果我是你,当时可能会对他说『要跳就跳,随便你』。」

「……我当时其实没想那么多,所以我不是决定要努力才那么做的。」

要是我最后有救下杰米扬,现在能说的话就更多了吧。但他已经死了,我总不能把自己当时的行动拿出来说嘴。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那时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处理方式?

贾恩卡没有看我。我看著他的神情,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很怕小孩子?」

他抬起脸,一脸茫然地说:「是啊。」那是叹息般的语气。我试著回想,他在我醒来的第一天也说过,照顾大人要比照顾小孩来得轻松多了。

「……这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我的妈妈当时被杀了。」

酒瓶碎片从我的指尖掉落。贾恩卡继续说:

「凶手是个十二岁的小孩。他改造空气枪,拿来射杀我妈妈。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想试试看就动手了。我无法原谅他,那家伙明明做了这种事情,结果只是在少年感化院待几年就出来了。所以当时我吼著说要以牙还牙,也要杀了他的家人。那家伙都做过了,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可是,我跟那家伙的身分不同。当时我已经十八岁了,必须接受成年人的法律制裁。所以即便做相同的事,罪行的轻重也不会一样。从那时开始,我就不能接受他们的存在了。不仅是那家伙,也包括所有小孩本身。

我在那之后踏上了歪路,开始协助一些黑手党。我做的工作是人口贩卖,主要是仲介卖春。其中不光只有一些年纪小的女孩,也有少年。当小孩受到残酷对待时,我就会感到很平静。」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那么说啊——小孩才是真正的怪物。

「我会幻想自己动手杀了小孩。跟那家伙一样,用空气枪打死他们。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所以我觉得沙夏的话就像说中了我的欲望。」

我往旁边看去,沙夏睡得很熟,白皙纤细的手臂露在外头,身体还没有成熟到像大人那样。寄宿在她那具身体内部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试著想像贾恩卡心中的黑暗,但还是捉摸不到。在他眼中,所有被爱的孩子们都看起来很可恨吧。不过,他是不是也对自己的复仇心抱持疑问呢?若非如此,他根本就不会感到后悔。我知道他其实很懊悔。

「既然都到了要借酒浇愁、不停痛骂自己的程度,不如乾脆别做了怎么样……离开道其奥,放弃自己如今在做的事,放弃所有会让你后悔的事。」

「一旦踏进来,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不是吗?」

我们今后一定也会继续受到束缚。我被道其奥本身束缚;玛侬受orte的威胁束缚;贾恩卡则是被小孩这种存在所束缚。我们究竟有没有逃出束缚的方式呢?如果有,又会是什么样子的方式?

贾恩卡把玩著玻璃碎片,轻声嘀咕:「沙夏他……」

「他之所以会到这里,也跟我有关。」

「……这是什么意思?」

「一年前,有个愚蠢的男人找我商量,当时我正好在跟以前的伙伴喝酒。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了我们的工作,他说自己想要钱,可以把孩子卖给我们。那家伙好像有个想追的女人,也就是说,他为了新的女人,要把前妻生的小孩卖了。很可笑吧?因为那时我也在道其奥工作,就想到了一个会出好价钱买下的人。」

「博杜安夫人吗?」

这是希望收养沙夏的家庭姓氏。贾恩卡闻言,点了点头。为了得到拥有特殊肉体的沙夏,那名夫人应该付了一大笔钱吧。沙夏不仅是字面上的中性,实际上也拥有两种性别,外表又那么美丽,夫人想必对她相当著迷。

「不过,沙夏毕竟原本不是孤儿,我想他应该无法适应道其奥的生活,况且其他人大概也会反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独自在别的地方接受期望指导。我原本觉得保持这种方式比较适合,但博杜安夫人的小孩比预想中活得还久,这样下去,沙夏孤独一人的时间又要持续延长。所以,其他人开始提出意见,说还是让他跟孩子们一起生活比较好。」

「结果最后还是送到了道其奥……」

感觉完全是大人在依自己的方便行事。看起来好像在为沙夏设想,结果只是将她呼来唤去而已。

沙夏会不会其实正处于极为错综复杂的内心纠葛中呢?她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失去了家人,甚至不瞭解自己的性别,或许正走在迷失自我的路上。考虑到这些,我也就能理解中午发生的暴力事件了。她——他的内心不断引发冲突的自我,同时在恣意摆弄著他。

「沙夏为什么会知道道其奥的真相?你在顶楼说过,或许是沙夏告诉杰米扬的。」

我开口询问之后,贾恩卡便露出困惑的样子喃喃一声「啊啊……」,他似乎也很疑惑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大概是他亲生父亲说出来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当下,我心想原来如此,但马上又感到很不对劲。我的认知是来到这里之后才改变的,然而在一般大众眼中,道其奥依然是个慈善团体。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道其奥其实是因orte而成立,以及在这里的孩子为此必须依领养方的期望行事。

正当我想追问这件事时,眼角余光扫到了动静,沙夏正想从床上爬起来。他看起来意识还不太清楚,两眼无神地张望著,接著一脸惨白地嘀咕:「好想吐……」

贾恩卡连忙跑到沙夏身边,对他说了两、三句话,接著将他抱起来,大概是要带他去厕所吧。贾恩卡回头看我,我稍微耸耸肩并点了头,示意他会帮忙清理房间。

贾恩卡憎恨著小孩,会在心里杀死他们。他虽然这么说,但如今那副主动照顾沙夏的模样,让他看起来相当矛盾。

不过,或许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吧。

充满矛盾。

被带去orte旅馆的艾弥亚;畏惧道其奥提出的期望而意外死亡的杰米扬;由于性别特殊而被当成商品卖掉的沙夏;憎恨小孩、沉溺于酒精的培育者。

玛侬,这个世界是这么扭曲。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眼中所见的世界变得如此混浊。

我不想让你看见这种世界。

我睡前吃了比平时还多的药。

希望连梦都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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