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晰(2/2)
刘二少鼻子一酸,几步走到病床前,执起老太太干枯松弛的手,凑近她耳边轻唤道:“外婆,外婆,我来了。”
沈老太太眼皮一动,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球没有焦距,直愣愣的对着天花板,过了许久,喉咙发出含混的声音:“造孽啊……造孽啊……”
一声轻笑,沈家非不知何时站在病房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床上不断喃喃自语的老太太,见大家看向他,吊儿郎当的挥挥手:“哟,都在啊?”
沈离脸色刷的黑了,手放在腰上几次想掏枪,都硬生生忍了回去,沈家非仿佛没看似的走进病房,拖过一张椅子放在最角落,翘起腿看戏一样坐上去。
刘泽翔神色不善的看了沈家非一眼,感到老太太的手忽然动了动,立刻转回头:“外婆,认得出我是谁吗?”
老太太似乎听懂了这句话,浑浊的双眼恍恍惚惚的落在他脸上,一滴泪珠颤颤巍巍的从眼角留下来,断断续续的哑声道:“阿婷啊……”
他一愣,恍然明了老太太把他错认成了生母,曾经极为受宠的沈家大小姐沈婷。
“阿婷啊,你来接妈了……”
老太太呼吸急促起来,死死地抓着刘泽翔的手,发黄的指甲嵌入肉里,掐的他生痛。
“阿婷啊,妈想你,妈想你啊……”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凄厉,老太太眼珠微微鼓起,盯着刘泽翔的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阿婷,妈对不起你……沈家对不起你——”
最后的声音尖利的近乎扭曲,戛然而止,刘泽翔感到掐着他的手猛然松开,再度看去,老太太已经没有了呼吸,张嘴睁眼,竟是死不瞑目!
刘泽翔心中一痛,险些掉下眼泪,沈老太太挂念早亡的女儿,待他可谓是极好,甚至比沈家嫡长孙还要好上几分,如今竟然就这样去了,当真是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病房内一片哀恸,跟沈家沾亲带故的不管心中如何想,都面色悲痛,以手拭泪,沈奕凡更是伏在病床上失声痛哭,刘泽翔难过了一阵,抬起头,发现病房中少了两个人,沈家非和沈离都不知道去了何处,顿时心中一动,起身走出房间。
走廊空荡,他一眼就看到尽头拐角处二人的身影,隐隐约约的低声争执着什么,他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沈家非始终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讽意,沈离的脸色则越来越黑,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沈家非忽然凑到沈离耳边,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沈离顿时脸色大变,拔枪指着他扣下扳机,一声巨响,子弹擦着沈家非的脸颊射入身后墙壁,他哈哈大笑,双手插在裤兜转身离开,与刘泽翔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你舅舅,他今天受到的刺激绝对比一年还要多。”
刘泽翔皱眉看向沈离,沈离却直直的站在原地,双眼的焦距散乱,神色恍惚。
沈离第二天就勒令沈家非立刻动身回美国,看样子连老太太的葬礼都不准备让他参加,沈家上下因为老太太的死而无比沉闷,刘泽翔在压抑的气氛中于沈家呆了三天,第四天跟随一干亲属参加老太太的葬礼。
那一天天气阴沉,一大早就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派人前来参加沈家老太太的葬礼,不断有汽车停在门口,人来人往,安静肃穆。
几辆黑色的宝马停在灵堂前,刘泽翔正在与几位大人物寒暄,抬头扫了一眼车牌,微露讶异,道了一声抱歉,抬脚朝汽车走去。
三爷要来参加沈老太太的葬礼,怎么不提前知会他一声?
黑衣墨镜的保镖下车,拉开最中间那一辆的车门,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从里面伸出,微微弯腰,整个人钻了出来。
刘柏青摘下墨镜,看了一眼不远处整个人僵在原地的刘泽翔,嘴角微微勾了勾,对着看见动静走出来的沈离道:“我代表刘家前来参加老太太的葬礼,逝者已矣,沈爷节哀顺变。”
刘泽翔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只觉得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刺得皮肤发紧,带着饱含深意的趣味和嘲讽。
刘柏青代表刘家,那么他……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