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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由的美,美的安静,却又美的勾魂夺魄。
只是,真正让孟曈曚的粉丝动容的,却是陆由的歌喉。
孟曈曚的粉丝本就是出名的“高端”,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观看舞台剧的礼仪,是以,台下没有开演唱会一般的那种喧哗,每一个人的欣赏都很有分寸。只是,陆由一开腔,却让这些理智的歌迷影迷多了几许期待。
陆由的声音,很像孟曈曚。
甚至,在徒千墨听到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太像了。哪怕和陆由朝夕相对,每天陪着他练歌,他却绝不会想到,陆由今天选择的,居然是这样唱。
孟曈曚从来没唱过歌舞剧,他也没有试过歌舞剧的唱腔,他的声音一直是清透的,带着他个人标识极强的骄傲,直穿到人心底去。可是,陆由今天的声音,却像极了孟曈曚。
徒千墨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手中大提琴的声音,刻意地沉了下来。
这样的正式公演,伴奏的乐器自然不止是大提琴,可是,徒千墨能感觉到,陆由的嗓子滞了一下,只是很快,他又回到了那样的唱法。
每一声,孟曈曚都不曾唱过,可是,每一句,都要人想起他。
徒千墨仰头看着台上,如今的陆由,太远了。
远的,就像是那个已经逝去的人一样。
陆由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赌。可是,在徒千墨告诉他,要他用不一样的舞蹈动作诠释属于孟曈曚的境界的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决定。
我不是孟曈曚,可是,今日,你若是要我做他的替身的话,我可以!
陆由不知道,自己在倔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选择。
只是,他唱得的确是好的,甚至于,后来的新闻报导,有人称他是,“孟曈曚复生。”
中场的时候,徒千墨屏退了所有人,他和陆由,就那样面对面地坐在化妆间里,而后,他用手指托起陆由的下巴,“今天这样的时候,你拿着你自己的前途和我赌气!”
“我没有!”陆由表情倔强。
徒千墨的火蹭蹭地向上长,他还记得,他曾经,拉着陆由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他也记得,那时候的陆由,信誓旦旦,对自己保证,要加油。可是,他更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深深吸了口气,放开了托着陆由下颌的手指,而后道,“我没有将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你在我心里,从来不是替代品。”
陆由一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在期待的是这句话,可是,这时候这样说,难道,不会太早了吗?
徒千墨没有再说任何话,他亲自替陆由补妆,而后,蹲身下去,单膝跪在陆由脚边,替陆由将靴子用小刷子刷地整整齐齐。
陆由没有想过,他居然会这么纡尊降贵地照顾自己,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刚才徒千墨的话,又如何能这么快就消受他的恩情,徒千墨替他将靴子的细绒理好,才又抬起头,“下半场,我希望,我能看到的,是你。”
说完这句话,徒千墨便转身离开,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没有什么可以浪费给陆由的,身为老师,他做了他要做的,身为卡狄制作部的总监,这出舞台剧真正的负责人,他要兼顾的,不止是陆由了。
后半场,陆由仿佛觉醒一般,唱出了他自己的声音。
而在徒千墨的运作下,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被作为是,小师弟陆由上半场对师兄的纪念。
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徒千墨站在陆由身后,轻轻扶着陆由肩膀,他们静静听着这一次的歌。
那时候,徒千墨说,“那是我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听你唱歌。你的嗓音并不清亮,高音不像山茶花开时的早上,低音也不似月季凋零,只是,那样的声音,却无端地,让我想起,从前的岁月。明明,那时候的你,才十七岁。”
陆由只是一笑,“是吗?当时,怎么没听你说过。”
后来,听过那场舞台剧的人都说,陆由的演唱,可以被当做,回忆。
徒千墨说得不错,陆由的歌声,是隔着雾的,他不清透,也不带着少年的稚嫩单纯,他的高音,像是隔着重重远山飘过来的高高的血丝一样的红霞,他的低音,却像是葬在深谷里的,深地远地被顽童不小心踢下去的半截木头。
他的歌声,永远都隔着一层,可是,却正因为这样的朦胧,却越发地,让人想起,自己从前的事。
陆由唱得并不绝望,可是,很多人,都哭了。
《犀角》本就是一个悲壮的故事,但是,却因为陆由的声音,将这种悲壮,化成了每个人埋藏在心里的一点苍凉。
最后,沈彦非死去的那一幕,陆由,在配乐的枪声下飘飘摇摇地倒下,他的腰太过纤细,他的腿太过修长,以至于,那个身子摇摇欲坠的时候,时间就像是荡在了摇篮里,陆由的每一次摆腰,观众的心都跟着抽一重,每一次挪步,观众的手都会更握紧一分,只是,终于,他还是倒下了。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柄陪伴了他十年的枪,距离他的指尖,不过一寸,只是,他终究没有握到。
《犀角》还是那样一个故事,爱别离,求不得。
故事落幕,幕布再一次合上。
音乐响起,演员们一个一个出来谢幕,最后出场的,是陆由。
大家一起深深鞠躬,再一次说谢谢。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每个人都在忙碌,陆由,却像是失去了全部意识一样,又一次躺在舞台中央。
饰演沈彦非爱人的蒋临栖第一个上来推陆由,陆由却一动也不想动,他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灵魂,根本,没有再还阳的能力。
徒千墨回头看了一眼,陆由躺着的位置太正,大家都在来往跑动,每个人都绕过他,徒千墨没有说话,默默擦拭着自己的大提琴,直到南寄贤将陆由拉起,推到他面前。
如今的陆由,神色恹恹的,他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那些属于十几岁少年的青春活力,都在沈彦非倒下的那一刻消亡了,他只觉得,自己,早都随着沈彦非消逝了。这个世界,留下的,不知还有什么。
南寄贤掐了陆由一把,陆由这才回魂一般,叫了徒千墨一声,“老师。”只是,他的声音却带着哭腔,那是,沈彦非听到恩师死讯时的表情。
“啪!”徒千墨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记耳光太狠,甚至连南寄贤都怔住了。陆由今天演的,不能不说是出色的。他实在想不到,是什么,能让老师在小师弟演出结束的时候,没有一句鼓励,而是,一巴掌。
四周围,大家面面相觑,徒千墨却是狠狠握住了陆由手腕,将他拖进了最里间的化妆间,“为什么打你?”他问。
陆由扬着脸,他不是没有挨过打,也不是没有被当众羞辱过,可是,自己的老师,当着那么多演员的面,演出一结束就给了自己劈头盖脸的一巴掌,你让他怎么说。
徒千墨的声音带着嘲弄,“不知道?要不要,请了家法,打到知道为止。”
陆由别过了脸。
徒千墨一脚就踹过去,正踢中陆由小腹,陆由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化妆间本就小,陆由这样一倒,就滚在了徒千墨脚边,徒千墨提起陆由肩膀,将他按在化妆镜前,陆由看到,自己半边脸上,指痕浮肿,只是,镜子中的自己,哪怕被按得这么狼狈,却也是,好看的。
对这张脸,他一向有自信,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自信在这个时候。
徒千墨放开他,“看着你自己!你是陆由!不是沈彦非!”徒千墨吼道。
陆由莫名其妙。
徒千墨看着陆由的表情,更狠地拧住他肩膀,“记住!你是陆由!不是沈彦非!戏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不许给我躺在地上装死,也不许跟我说,入戏太深,一直不得出来!你从来不是那个持枪走漠北的少年英雄,陆由,听清楚,《犀角》,已经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大家,写着写着就忘了时间了
大家久等了!
126
126、一百二十四、演出成功...
徒千墨看着陆由的表情,更狠地拧住他肩膀,“记住!你是陆由!不是沈彦非!戏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不许给我躺在地上装死,也不许跟我说,入戏太深,一直不得出来!你从来不是那个持枪走漠北的少年英雄,陆由,听清楚,《犀角》,已经结束了!”
陆由望着发狂一般的徒千墨,半晌,没有说一句话,终于,他在他再一次将自己的脸按在镜子上的时候用力去挣扎,徒千墨像是耗尽了力气,终于还是松开了手,陆由双手撑着妆台,望着镜子里被自己身影遮住半张脸的徒千墨,“您以为,是真的,结束了吗?”
徒千墨呆了。
陆由坐了下来,他用手抚着自己半边脸,面上,指痕微微凸起,手指摩挲的时候,还有些烫。
徒千墨很久都没说话,只看陆由坐在那里,他的脊背很挺,整个人更加清俊,他微微低着头,仿佛是属于弟子的恭谦,却又让人觉得,整个人,像一只拉满的弓。
徒千墨轻轻叹了口气,他让自己语声柔和下来,而后,扳过陆由肩膀,骤然对上陆由眸子,却看到,他目中水汪汪的,徒千墨想到他刚才是一直低着头,面上却没有泪痕,若想不叫眼泪落下来,扬起脖子固然容易,若是低着头还要逼自己,那又该是如何为难了。
徒千墨突然就心疼了,他微微蹲□子,轻轻端着小陆由的脸,手指在他面上指痕间厮磨,而后终于道,“是老师的脾气急了,从今以后,不会在外面这么不顾头脸的打你了。”
陆由只是抿着唇,徒千墨拉他,“先上药吧。记者会,改在明天。”
陆由看着徒千墨眸子里难得的和缓神色,所有的压抑一下子倾泻出来,“老师心中,还是,那么怕二师兄吗?”
徒千墨绝想不到,今天的陆由,能够让他怔忪这么多次。他知道陆由七窍玲珑,可是,他到底不曾预料,今天这个时候,他居然会问。